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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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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兰。帝将 封之,羡固辞不受。

  先是,石季龙死,胡中大乱,羡抚纳降附,甚得众心。以疾笃解职。后除右军 将军,加散骑常侍,让不拜。升平二年卒,时年三十八。帝闻之,叹曰:“荀令则、 王敬和相继凋落,股肱腹心将复谁寄乎!”追赠骠骑将军。

  范汪,字玄平,雍州刺史晷之孙也。父稚,蚤卒。汪少孤贫,六岁过江,依外 家新野庾氏。荆州刺史王澄见而奇之,曰:“兴范族者,必是子也。”年十三,丧 母,居丧尽礼,亲邻哀之。及长,好学。外氏家贫,无以资给,汪乃庐于园中,布 衣蔬食,然薪写书,写毕,诵读亦遍,遂博学多通,善谈名理。弱冠,至京师,属 苏峻作难。王师败绩,汪乃遁逃西归。庾亮、温峤屯兵寻阳,时行李断绝,莫知峻 之虚实,咸恐贼强,未敢轻进。及汪至,峤等访之,汪曰:“贼政令不一,贪暴纵 横,灭亡已兆,虽强易弱。朝廷有倒悬之急,宜时进讨。”峤深纳之。是日,护军、 平南二府礼命交至,始解褐,参护军事。贼平,赐爵都乡侯。复为庾亮平西参军、 从讨郭默,进爵亭侯。辟司空郗鉴掾,除宛陵令。复参亮征西军事,转州别驾。汪 为亮佐使十有余年,甚相钦待。转鹰扬将军、安远护军、武陵内史,征拜中书侍郎。

  时庾翼将悉郢汉之众以事中原,军次安陆,寻转屯襄阳。汪上疏曰:

  臣伏思安西将军翼今至襄阳,仓卒攻讨,凡百草创,安陆之调,不复为襄阳之 用。而玄冬之月,沔汉乾涸,皆当鱼贯百行,排推而进。设一处有急,势不相救。 臣所至虑一也。又既至之后,桓宣当出。宣往实翦豺狼之林,招携贰之众,待之以 至宽,御之以无法。田畴垦辟,生产始立,而当移之,必有嗷然,悔吝难测。臣所 至虑二也。襄阳顿益数万口,奉师之费,皆当出于江南。运漕之难,船人之力,不 可不熟计。臣之所至虑三也。且申伯之尊,而与边将并驱。又东军不进,殊为孤悬。 兵书云:“知彼知此,百战不殆。知彼不知此,一胜一负。”贼诚衰弊,然得臣犹 在;我虽方隆,今实未暇。而连兵不解,患难将起,臣所至虑四也。

  翼岂不知兵家所患常在于此,顾以门户事任,忧责莫大,晏然终年,忧心情所 安,是以抗表辄行,毕命原野。以翼宏规经略,文武用命,忽遇衅会,大事便济。 然国家之虑,常以万全,非至安至审,王者不举。臣谓宜严诏谕翼,还镇养锐,以 为后图。若少合圣听,乞密出臣表,与车骑臣冰等详共集议。

  寻而骠骑将军何充辅政,请为长史。桓温代翼为荆州,复以汪为安西长史。温 西征蜀,委以留府。蜀平,进爵武兴县侯。而温频请为长史、江州刺史,皆不就。 自请还京,求为东阳太守。温甚恨焉。在郡大兴学校,甚有惠政。顷之,召入,频 迁中领军、本州大中正。时简文帝作相,甚相亲昵,除都督徐兗青冀四州扬州之晋 陵诸军事、安北将军、徐兗二州刺史、假节。

  既而桓温北伐,令汪率文武出梁国,以失期,免为庶人。朝廷惮温不敢执,谈 者为之叹恨。汪屏居吴郡,从容讲肆,不言枉直。后至姑孰,见温。温时方起屈滞 以倾朝廷,谓汪远来诣己,倾身引望,谓袁宏曰:“范公来,可作太常邪?”汪既 至,才坐,温谢其远来意。汪实来造温,恐以趋时致损,乃曰:“亡兒瘗此,故来 视之。”温殊失望而止。时年六十五,卒于家。赠散骑常侍,谥曰穆。长子康嗣, 早卒。康弟宁,最知名。

  宁字武子。少笃学,多所通览。简文帝为相,将辟之,为桓温所讽,遂寝不行。 故终温之世,兄弟无在列位者。时以浮虚相扇,儒雅日替,宁以为其源始于王弼、 何晏,二人之罪深于桀纣,乃著论曰:

  或曰:“黄唐缅邈,至道沦翳,濠濮辍咏,风流靡托,争夺兆于仁义,是非成 于儒墨。平叔神怀超绝,辅嗣妙思通微,振千载之颓纲,落周孔之尘网。斯盖轩冕 之龙门,濠梁之宗匠。尝闻夫子之论,以为罪过桀纣,何哉?”

  答曰:“子信有圣人之言乎?夫圣人者,德侔二仪,道冠三才,虽帝皇殊号, 质文异制,而统天成务,旷代齐趣。王何蔑弃典文,不遵礼度,游辞浮说,波荡后 生,饰华言以翳实,骋繁文以惑世。搢绅之徒,翻然改辙,洙泗之风,缅焉将堕。 遂令仁义幽沦,儒雅蒙尘,礼坏乐崩,中原倾覆。古之所谓言伪而辩、行僻而坚者, 其斯人之徒欤!昔夫子斩少正于鲁,太公戮华士于齐,岂非旷世而同诛乎!桀纣暴 虐,正足以灭身覆国,为后世鉴诫耳,岂能回百姓之视听载!王何叨海内之浮誉, 资膏粱之傲诞,画螭魅以为巧,扇无检以为俗。郑声之乱乐,利口之覆邦,信矣哉! 吾固以为一世之祸轻,历代之罪重,自丧之衅小,迷众之愆大也。”

  宁崇儒抑俗,率皆如此。

  温薨之后,始解褐为余杭令,在县兴学校,养生徒,洁己修礼,志行之士莫不 宗之。期年之后,风化大行。自中兴已来,崇学敦教,未有如宁者也。在职六年, 迁临淮太守,封阳遂乡侯。顷之,征拜中书侍郎。在职多所献替,有益政道。时更 营新庙,博求辟雍、明堂之制,宁据经传奏上,皆有典证。孝武帝雅好文学,甚被 亲爱,朝廷疑议,辄谘访之。宁指斥朝士,直言无讳。

  王国宝,宁之甥也,以谄媚事会稽王道子,惧为宁所不容,乃相驱扇,因被疏 隔。求补豫章太守,帝曰:“豫章不宜太守,何急以身试死邪?”宁不信卜占,固 请行,临发,上疏曰:“臣闻道尚虚简,政贵平静,坦公亮于幽显,流子爱于百姓, 然后可以经夷险而不忧,乘休否而常夷。先王所以致太平,如此而已。今四境晏如, 烽燧不举,而仓庾虚秏,帑藏空匮。古者使人,岁不过三日,今之劳扰,殆无三日 休停,至有残刑翦发,要求复除,生兒不复举养,鳏寡不敢妻娶。岂不怨结人鬼, 感伤和气。臣恐社稷之忧,积薪不足以为喻。臣久欲粗启所怀,日复一日。今当永 离左右,不欲令心有余恨。请出臣启事,付外详择。”帝诏公卿牧守普议得失,宁 又陈时政曰:

  古者分土割境,以益百姓之心;圣王作制,籍无黄白之别。昔中原丧乱,流寓 江左,庶有旋反之期,故许其挟注本郡。自尔渐久,人安其业,丘垄坟柏,皆已成 行,虽无本邦之名,而有安土之实。今宜正其封疆,以土断人户,明考课之科,修 闾伍之法。难者必曰:“人各有桑梓,俗自有南北。一朝属户,长为人隶,君子则 有土风之慨,小人则怀下役之虑。”斯诚并兼者之所执,而非通理者之笃论也。古 者失地之君,犹臣所寓之主,列国之臣,亦有违適之礼。随会仕秦,致称《春秋》; 乐毅宦燕,见褒良史。且今普天之人,原其氏出,皆随世迁移,何至于今而独不可?

  凡荒郡之人,星居东西,远者千余,近者数百,而举召役调,皆相资须,期会 差违,辄致严坐,人不堪命,叛为盗贼。是以山湖日积,刑狱愈滋。今荒小郡县, 皆宜并合,不满五千户,不得为郡,不满千户,不得为县。守宰之任,宜得清平之 人。顷者选举,惟以恤贫为先,虽制有六年,而富足便退。又郡守找吏,牵置无常, 或兼台职,或带府官。夫府以统州,州以监郡,郡以莅县,如令互相领帖,则是下 官反为上司,赋调役使无复节限。且牵曳百姓,营起廨舍,东西流迁,人人易处, 文书簿籍,少有存者。先之室宇,皆为私家,后来新官,复应修立。其为弊也,胡 可胜言!

  又方镇去官,皆割精兵器杖以为送故,米布之属不可称计。监司相容,初无弹 纠。其中或有清白,亦复不见甄异。送兵多者至有千余家,少者数十户。既力人私 门,复资官廪布。兵役既竭,枉服良人,牵引无端,以相充补。若是功勋之臣,则 已享裂土之祚,岂应封外复置吏兵乎!谓送故之格宜为节制,以三年为断,夫人性 无涯,奢俭由势。今并兼之士亦多不瞻,非力不足以厚身,非禄不足以富家,是得 之有由,而用之无节。蒱酒永日,驰骛卒年,一宴之馔,费过十金,丽服之美,不 可赀算,盛狗马之饰,营郑卫之音,南亩废而不垦,讲诵阙而无闻,凡庸竞驰,傲 诞成俗。谓宜验其乡党,考其业尚,试其能否,然后升进。如此,匪惟家给人足, 贤人岂不继踵而至哉!

  官制谪兵,不相袭代,顷者小事,便从补役,一愆之违,辱及累世,亲戚傍支, 罹其祸毒,户口减秏,亦由于此。皆宜料遣,以全国信,礼,十九为长殇,以其未 成人也。十五为中殇,以为尚童幼也。今以十六为全丁,则备成人之役矣。以十三 为半丁,所任非复童幼之事矣。岂可伤天理,远经典,困苦万姓,乃至此乎!今宜 修礼文,以二十为全丁,十六至十九为半丁,则人无夭折,生长滋繁矣。

  帝善之。

  初,宁之出,非帝本意,故所启多合旨。宁在郡又大设庠序,遣人往交州采磬 石,以供学用,改革旧制,不拘常宪。远近至者千余人,资给众费,一出私禄。并 取郡四姓子弟,皆充学生,课续五经。又起学台,功用弥广,江州刺史王凝之上言 曰:“豫章郡居此州之半。太守臣宁入参机省,出宰名郡,而肆其奢浊,所为狼籍。 郡城先有六门,宁悉改作重楼,复更开二门,合前为八。私立下舍七所。臣伏寻宗 庙之设,各有品秩,而宁自置家庙。又下十五县,皆使左宗庙,右社稷,准之太庙, 皆资人力,又夺人居宅,工夫万计。宁若以古制宜崇,自当列上,而敢专辄,惟在 任心。州既闻知,既符从事,制不复听。而宁严威属县,惟令速立。愿出臣表下太 常,议之礼典。”诏曰:“汉宣云:可与共治天下者,良二千石也!若范宁果如凝 之所表者,岂可复宰郡乎!”以此抵罪。子泰时为天门太守,弃官称诉。帝以宁所 务惟学,事久不判。会赦,免。

  初,宁尝患目痛就中书侍郎张湛求方,湛因嘲之曰:“古方,宋阳里子少得其 术,以授鲁东门伯,鲁东门伯以授左丘明,遂世也上传。及汉杜子夏郑康成、魏高 堂隆、晋左太冲,凡此诸贤,并有目疾,得此方云:用损读书一,减思虑二,专内 视三,简外观四,旦晚起五,夜早眠六。凡六物熬以神火,下以气簁,蕴于胸中七 日,然后纳诸方寸。修之一时,近能数其目睫,远视尺捶之余。长服不已,洞见墙 壁之外。非但明目,乃亦延年。”既免官,家于丹阳,犹勤经学,终年不辍。年六 十三,卒于家。

  初,宁以《春秋谷梁氏》未有善释,遂沈思积年,为之集解。其义精审,为世 所重。既而徐邈复为之注,世亦称之。

  子泰,元熙中,为护军将军。

  坚字子常。博学善属文。永嘉中,避乱江东,拜佐著作郎、抚军参军。讨苏峻, 赐爵都亭侯。累迁尚书右丞。时廷尉奏殿中帐吏邵广盗官幔三张,合布三十匹,有 司正刑弃市。广二子,宗年十三,云年十一,黄幡挝登闻鼓乞恩,辞求自没为奚官 奴,以赎父命。尚书郎硃暎议以为天下之人父,无子者少,一事遂行,便成永制, 惧死罪之刑,于此而弛。坚亦同暎议。时议者以广为钳徒,二兒没入,既足以惩, 又使百姓知父子道,圣朝有垂恩之仁。可特听减广死罪为五岁刑,宗等付奚官为奴, 而不为永制。坚驳之曰:“自淳朴浇散,刑辟仍作,刑之所以止刑,杀之所以止杀。 虽时有赦过宥罪,议狱缓死,未有行小不忍而轻易典刑也。且既许宗等,宥广以死, 若复有宗比而不求赎父者,岂得不摈绝人伦,同之禽兽邪!案主者今奏云,惟特听 宗等而不为永制。臣以为王者之作,动关盛衰,嚬笑之间,尚慎所加,况于国典, 可以徒亏!今之所以宥广,正以宗等耳。人之爱父,谁不如宗?今既居然许宗之请, 将来诉者,何独匪民!特听之意,未见其益;不以为例,交兴怨讟。此为施一恩于 今,而开万怨于后也。”成帝从之,正广死刑。后迁护军长史,卒官。

  子启,字荣期,虽经学不及坚,而以才义显于当世。于时清谈之士庾龢、韩伯、 袁宏等,并相知友。为秘书郎,累居显职,终于黄门侍郎。父子并有文笔传于世。

  刘惔,字真长,沛国相人也。祖宏,字终嘏,光禄勋。宏兄粹,字纯嘏,侍中。 宏弟潢,字冲嘏,吏部尚书。并有名中朝。时人语曰:“洛中雅雅有三嘏。”父耽, 晋陵太守,亦知名。惔少清远,有标奇,与母任氏寓居京口,家贫,织芒屩以为养, 虽荜门陋巷,晏如也。人未之识,惟王导深器之。后稍知名,论者比之袁羊。惔喜, 还告其母。其母,聪明妇人也,谓之曰:“此非汝比,勿受之。”又有方之范汪者。 惔复喜,母又不听。及惔年德转升,论者遂比之荀粲。尚明帝女庐陵公主。以惔雅 善言理,简文帝初作相,与王濛并为谈客,俱蒙上宾礼。时孙盛作《易象妙于见形 论》,帝使殷浩难之,不能屈。帝曰:“使真长来,故应有以制之。”乃命迎惔。 盛素敬服惔,及至,便与抗答,辞甚简至,盛理遂屈。一坐抚掌大笑,咸称美之。

  累迁丹阳尹。为政清整,门无杂宾。时百姓颇有讼官长者,诸郡往往有相举正, 惔叹曰:“夫居下讪上,此弊道也。古之善政,司契而已,岂不以其敦本正源,镇 静流末乎!君虽不君,下安可以失礼。若此风不革,百姓将往而不反。”遂寝而不 问。

  性简贵,与王羲之雅相友善。郗愔有伧奴善知文章,羲之爱之,每称奴于忄炎。 惔曰:“何如方回邪?”羲之曰:“小人耳,何比郗公!”惔曰:“若不如方回, 故常奴耳。”桓温尝问惔:“会稽王谈更进邪?”惔曰:“极进,然故第二流耳。” 温曰:“第一复谁?”惔曰:“故在我辈。”其高自标置如此。

  惔每奇温才,而知其有不臣之迹。及温为荆州,惔言于帝曰:“温不可使居形 胜地,其位号常宜抑之。”劝帝自镇上流,而己为军司,帝不纳。又请自行,复不 听。及温伐蜀,时咸谓未易可制,惟惔以为必克。或问其故,云:“以蒱博验之, 其不必得,则不为也。恐温终专制朝廷。”及后竟如其言。尝荐吴郡张凭,凭卒为 美士,众以此服其知人。

  尤好《老庄》,任自然趣。疾笃,百姓欲为之祈祷,家人又请祭神,惔曰: “丘之祷久矣。”年三十六,卒官。孙绰为之诔云:“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 事之心。”时人以为名言。后绰尝诣褚裒,言及惔,流涕曰:“可谓人之云亡,邦 国殄瘁。”裒大怒曰:“真长生平何尝相比数,而卿今日作此面向人邪!”其为名 流所敬重如此。

  张凭,字长宗。祖镇,苍梧太守。凭年数岁。镇谓其父曰:“我不如汝有佳兒。” 凭曰:“阿翁岂宜以子戏父邪!”及长,有志气,为乡闾所称。举孝廉,负其才, 自谓必参时彦。初,欲诣惔,乡里及同举者共笑之。既至,惔处之下坐,神意不接, 凭欲自发而无端。会王就濛惔清言,有所不通,凭于末坐判之,言旨深远,足暢彼 我之怀,一坐皆惊。惔延之上坐,清言弥日,留宿至旦遣之。凭既还船,须臾,惔 遣传教觅张孝廉船,便召与同载,遂言之于简文帝。帝召与语,叹曰:“张凭勃窣 为理窟。”官至吏部郎、御史中丞。

  韩伯,字康伯,颍川长社人也。母殷氏,高明有行。家贫窭,伯年数岁,至大 寒,母方为作襦,令伯捉熨斗,而谓之曰:“且著襦,寻当作复衤军。”伯曰: “不复须。”母问其故,对曰:“火在斗中,而柄尚热,今既著襦,下亦当暖。” 母甚异之。及长,清和有思理,留心文艺。舅殷浩称之曰:“康伯能自标置,居然 是出群之器。”颍川庾龢名重一时,少所推服,常称伯及王坦之曰:“思理伦和, 我敬韩康伯;志力强正,吾愧王文度。自此以还,吾皆百之矣。”

  举秀才,征佐著作郎,并不就。简文帝居籓,引为谈客,自司徒左西属转抚军 掾、中书郎、散骑常侍、豫章太守,入为侍中。陈郡周勰为谢安主簿,居丧废礼, 崇尚庄老,脱落名教。伯领中正,不通勰,议曰:“拜下之敬,犹违众从礼。情理 之极,不宜以多比为通。”时人惮焉。”识者谓伯可谓澄世所不能澄,而裁世所不 能裁者矣,与夫容己顺众者,岂得同时而共称哉!

  王坦之又尝著《公谦论》,袁宏作论以难之。伯览而美其辞旨,以为是非既辩, 谁与正之,遂作《辩谦》以折中曰:

  夫寻理辩疑,必先定其名分所存。所存既明,则彼我之趣可得而详也。夫谦之 为义,存乎降己者也。以高从卑,以贤同鄙,故谦名生焉。孤寡不谷,人之所恶, 而侯王以自称,降其贵者也。执御执射,众之所贱,而君子以自目,降其贤才也。 与夫山在地中之象,其致岂殊哉!舍此二者,而更求其义,虽南辕求冥,终莫近也。

  夫有所贵,故有降焉;夫有所美,故有谦焉。譬影响之与形声,相与而立。道 足者,忘贵贱而一贤愚;体公者,乘理当而均彼我。降挹之义,于何而生!则谦之 为美,固不可以语至足之道,涉乎大方之家矣。然君子之行己,必尚于至当,而必 造乎匿善。至理在乎无私,而动之于降己者何?诚由未能一观于能鄙,则贵贱之情 立;非忘怀于彼我,则私己之累存。当其所贵在我则矜,值其所贤能之则伐。处贵 非矜,而矜己者常有其贵;言善非伐,而伐善者骤称其能。是以知矜贵之伤德者, 故宅心于卑素;悟骤称之亏理者,故情存于不言。情存于不言,则善斯匿矣;宅心 于卑素,则贵斯降矣。夫所况君子之流,苟理有未尽,情有未夷,存我之理未冥于 内,岂不同心于降挹洗之所滞哉!体有而拟无者,圣人之德;有累而存理者,君子 之情。虽所滞不同,其于遣情之累缘有弊而用,降己之道由私我而存,一也。故惩 忿窒欲,著于《损》象;卑以自牧,实系《谦》爻。皆所以存其所不足,拂其所有 余者也。

  王生之谈,以至理无谦,近得之矣。云人有争心,善不可收,假后物之迹,以 逃动者之患,以语圣贤则可,施之于下斯者,岂惟逃患于外。亦所以洗心于内也。

  转丹阳尹、吏部尚书、领军将军。既疾病,占候者云:“不宜此官。”朝廷改 授太常,未拜,卒,时年四十九,即赠太常。子璯,官至衡阳太守。

  史臣曰:王湛门资台铉,地处膏腴,识表邻机,才惟王佐。叶宣尼之远契,玩 道韦编;遵伯阳之幽旨,含虚牝谷。所谓天质不雕,合于大朴者也。安期英姿挺秀, 籍甚一时,朝野挹其风流,人伦推其表烛。虽崇勋懋绩有阙于旂常,素德清规足传 于汗简矣。怀祖鉴局夷远,冲衿玉粹。坦之墙宇疑旷,逸操金贞。腾讽庾之良笺, 情嗤语怪;演《废庄》之宏论,道焕崇儒。或寄重文昌,允釐于衮职;或任华纶阁, 密勿于王言。咸能克著徽音,保其荣秩,美矣!国宝检行无闻,坐升彼相,混暗识 于心镜,开险路于情田。于时疆埸多虞,宪章罕备,天子居缀旒之连,人臣微覆餗 之忧。于是窃势拥权,黩明王之彝典;穷奢纵侈,假凶竖之余威。绣桷雕楹,陵跨 于宸极;丽珍冶质,充牣于帷房。亦犹犬彘腴肥,不知祸之将及。告尽私室,固其 宜哉!荀景猷履孝居忠,无惭往烈。范玄平陈谋献策,有会时机。崧则思业该通, 缉遗经于已紊。汪则风飚直亮,抗高节于将颠,扬榷而言,俱为雅士。刘韩俊爽, 标置轶群,胜气笼霄,飞谈卷雾,并兰芬菊耀,无绝于终古矣。

  赞曰:处冲纯懿,是称奇器。养素虚庭,同尘下位。雅道虽屈,高风不坠。猗 欤后胤,世传清德。帝室驰芬,士林扬则。国宝庸暗,托意骄奢。既丰其屋,终蔀 其家。荀范令望,金声远暢。刘韩秀士,珠谈间起。异术同华,葳蕤青史。

《列传·第四十六章》

 

  王舒,字处明,丞相导之从弟也。父会,侍御史。舒少为从兄敦所知,以天下 多故,不营当时名,恆处私门,潜心学植。年四十余,州礼命,太傅辟,皆不就。 及敦为青州,舒往依焉。时敦被征为秘书监,以寇难路险,轻骑归洛阳,委弃公主。 时辎重金宝甚多,亲宾无不竞取,惟舒一无所眄,益为敦所赏。

  及元帝镇建康,因与诸父兄弟俱渡江委质焉。参镇东军事,出补溧阳令。明帝 之为东中郎将,妙选上佐,以舒为司马。转后将军、宣城公褚裒谘议参军,迁军司, 固辞不受。裒镇广陵,复以舒为车骑司马。频领望府,咸称明练。裒薨,遂代裒镇, 除北中郎将、监青徐二州军事。顷之,征国子博士,加散骑常侍,未拜,转少府。 太宁初,徙廷尉。敦表舒为鹰扬将军、荆州刺史、领护南蛮校尉、监荆州沔南诸军 事。及敦败,王含父子俱奔舒,舒遣军逆之,并沈于江。进都督荆州、平西将军、 假节。寻以陶侃代舒,迁舒为安南将军、广州刺史。舒疾病,不乐越岭,朝议亦以 其有功,不应远出,乃徙为湘州刺史,将军、都督、持节如故。征代邓攸为尚书仆 射。

  时将征苏峻,司徒王导欲出舒为外援,乃授抚军将军、会稽内史,秩中二千石。 舒上疏辞以父名,朝议以字同音异,于礼无嫌。舒复陈音虽异而字同,求换他郡。 于是改“会”字为“郐”。舒不得已而行。在郡二年而苏峻作逆,乃假舒节都督, 行扬州刺史事。时吴国内史庾冰弃郡奔舒,舒移告属县,以吴王师虞斐为军司, 御史中丞谢藻行龙骧将军、监前锋征讨军事,率众一万,与庾冰俱渡浙江。前义兴 太守顾众、护军参军顾飏等,皆起义军以应舒。舒假众扬威将军、督护吴中军事, 飏监晋陵军事,于御亭筑垒。峻闻舒等兵起,乃赦庾亮诸弟,以悦东军。舒率众次 郡之西江,为冰、藻后继。冰、飏等遣前锋进据无锡,遇贼将张健等数千人,交战, 大败,奔还御亭,复自相惊扰,冰、飏等并退于钱唐,藻守嘉兴。贼遂入吴,烧府 舍,掠诸县,所在涂地。舒以轻进奔败,斩二军主者,免冰、飏督护,以白衣行事。 更以顾众督护吴晋陵军,屯兵章埭。吴兴太守虞潭率所领讨健,屯乌苞亭,并不敢 进。时暴雨大水,贼管商乘船旁出,袭潭及众。潭等奔败。潭还保吴兴,众退守钱 唐。舒更遣将军陈孺率精锐千人增戍海浦,所在筑垒。或劝舒宜还都,使谢藻守西 陵,扶海立栅。舒不听,留藻守钱唐,使众、飏守紫壁。于是贼转攻吴兴,潭诸军 复退。贼复掠东迁、余杭、武康诸县。舒遣子允之行扬烈将军,与将军徐逊、陈孺 及扬烈司马硃焘,以精锐三千,轻邀贼于武康,出其不意,遂破之,斩首数百级, 贼悉委舟步走。允之收其器械,进兵助潭。时贼韩晃既破宣城,转人故鄣、长城。 允之遣硃焘、何准等于之,战击于湖。潭以强弩射之,晃等退走,斩首千余级,纳 降二千人。潭由是得保郡。是时临海、新安诸山县并反应贼,舒分兵悉讨平之。会 陶侃等至京都,舒、潭等并以屡战失利,移书盟府,自贬去节。侃遣使敦喻,不听。 及侃立行台,上舒监浙江东五郡军事,允之督护吴郡、义兴、晋陵三郡征讨军事。 既而晃等南走,允之追蹑于长塘湖,复大破之。贼平,以功封彭泽县侯,寻卒官, 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谥曰穆。

  长子晏之,苏峻时为护军参军,被害。晏之子崐之嗣。卒,子陋之嗣。宋受禅, 国除。晏之弟允之最知名

  允之字深猷。总角,从伯敦谓为似己,恆以自随,出则同舆,入则共寝。敦尝 夜饮,允之辞醉先卧。敦与钱凤谋为逆,允之已醒,悉闻其言,虑敦或疑己,便于 卧处大吐,衣面并污。凤既出,敦果照视,见允之卧吐中,以为大醉,不复疑之。 时父舒始拜廷尉,允之求还定省,敦许之。至都,以敦、凤谋议事白舒,舒即与导 俱启明帝。

  舒为荆州,允之随在西府。及敦平,帝欲令允之仕,舒请曰:“臣子尚少,不 乐早官。”帝许随舒之会稽。及苏峻反,允之讨贼有功,封番禺县侯,邑千六百户, 除建武将军、钱唐令,领司盐都尉。舒卒,去职。既葬,除义兴太守,以忧哀不拜, 从伯导与其书曰:“太保、安丰侯以孝闻天下,不得辞司隶;和长舆海内名士,不 免作中书令。吾群从死亡略尽,子弟零落,遇汝如亲,如其不尔,吾复何言!”允 之固不肯就。咸和末,除宣城内史、监扬州江西四郡事、建武将军,镇于湖。咸康 中,进号西中郎将、假节。寻迁南中郎将、江州刺史。莅政甚有威惠。时王恬服阕, 除豫章郡。允之闻之惊愕,以为恬丞相子,应被优遇,不可出为远郡,乃求自解州, 欲与庾冰言之。冰闻甚愧,即以恬为吴郡,而以允之为卫将军、会稽内史。未到, 卒,年四十。谥曰忠。

  子晞之嗣。卒,子肇之嗣。

  王暠,字世将,丞相导从弟,而元帝姨弟也。父正,尚书郎。暠少能属文,多 所通涉,工书画,善音乐、射御、博弈、杂伎。辟太傅掾,转参军。豫迎大驾,封 武陵县侯,拜尚书郎,出为濮阳太守。元帝作镇江左,暠弃郡过江。帝见之大悦, 以为司马。频守庐江、鄱阳二郡。豫讨周馥、杜韬,以功累增封邑,除冠军将军, 镇石头,领丞相军谘祭酒。王敦启为宁远将军、荆州刺史。

  及帝即位,暠奏《中兴赋》,上疏曰:

  臣托备肺腑,幼蒙洪润,爱自龆龀,至于弱冠,陛下之所抚育,恩侔于兄弟, 义同于交友,思欲攀龙鳞附凤翼者,有年矣,是以昔忝濮阳,弃官远迹,扶持老母, 携将细弱,越长江归陛下者,诚以道之所存,愿托余廕故也。天诱其愿,遇陛下中 兴,当大明之盛,而守局遐外,不得奉瞻大礼,闻问之日,悲喜交集。昔司马相如 不得睹封禅之事,慷慨发愤,况臣情则骨肉,服膺圣化哉!

  又臣昔尝侍于先后,说陛下诞育之日,光明映室,白毫生于额之左,相者谓当 王有四海。又臣以壬申岁见用为鄱阳内史,七月,四星聚于牵牛。又臣郡有枯樟更 生。及臣后还京都,陛下见臣白兔,命臣作赋。时琅邪郡又献甘露,陛下命臣尝之。 又骠骑将军导向臣说晋陵有金铎之瑞,郭璞云必致中兴。璞之爻筮,虽京房、管辂 不过也。明天之历数在陛下矣。

  臣少好文学,志在史籍,而飘放遐外,尝与桀寇为对。臣犬马之年四十三矣, 未能上报天施,而愆负屡彰。恐先朝露,填沟壑,令微情不得上达,谨竭其顽,献 《中兴赋》一篇。虽未虽以宣扬盛美,亦是诗人嗟叹咏歌之义也。

  文多不载。

  初,王敦左迁陶侃,使暠代为荆州。将吏马俊、郑攀等上书请留侃,敦不许。 暠为俊等所袭,奔于江安。贼杜曾与俊、攀北迎第五猗以距暠。暠督诸军讨曾,又 为曾所败。敦命湘州刺史甘卓、豫章太守周广等助暠击曾,曾众溃,廙得到州。廙 性俊率,尝从南下,旦自寻阳,迅风飞帆,暮至都,倚舫楼长啸,神气甚逸。王导 谓庾亮曰:“世将为伤时识事。”亮曰:“正足舒其逸气耳。”暠在州大诛戮侃时 将佐,及征士皇甫方回,于是大失荆土之望,人情乖阻。帝乃征暠为辅国将军,加 散骑常侍。以母丧去职。服阕,拜征虏将军,进左卫将军。

  及王敦构祸,帝遣暠喻敦,既不能谏其悖逆,乃为敦所留,受任助乱。敦得志, 以暠为平南将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寻病卒。帝犹以亲故,深痛愍之。丧还京 都,皇太子亲临拜柩,如家人之礼。赠侍中、骠骑将军,谥曰康。明帝与大将军温 峤书曰:“痛谢鲲未绝于口,世将复至于此。并盛年隽才,不遂其志,痛切于心。 暠明古多通,鲲远有识致。其言虽未足令人改听,然味之不倦,近未易有也。坐相 视尽,如何!”

  子颐之嗣,仕至东海内史。颐之弟胡之,字修龄,弱冠有声誉,历郡守、侍中、 丹阳尹。素有风眩疾,发动甚数,而神明不损。石季龙死,朝廷欲绥辑河洛,以胡 之为西中郎将、司州刺史、假节,以疾固辞,未行而卒。子茂之亦有美誉,官至晋 陵太守。子敬弘,义熙末为尚书。

  彬字世儒。少称雅正,弱冠,不就州郡之命。光禄大夫傅祗辟为掾。后与兄暠 俱渡江,为扬州刺史刘机建武长史。元帝引为镇东贼曹参军,转典兵参军。豫讨华 轶功,封都亭侯,愍帝召为尚书郎,以道险不就。迁建安太守,徙义兴内史,未之 职,转军谘祭酒。

  中兴建,稍迁侍中。从兄敦举兵石头,帝使彬劳之。会周顗遇害,彬素与顗善, 先往哭顗,甚恸。既而见敦,敦怪其有惨容,而问其所以。彬曰:“向哭伯仁,情 未能已。”敦怒曰:“伯仁自致刑戮,且凡人遇汝,复何为者哉!”彬曰:“伯仁 长者,君之亲友,在朝虽无謇谔,亦非阿党,而赦后加以极刑,所以伤惋也。”因 勃然数敦曰:“兄抗旌犯顺,杀戮忠良,谋图不轨,祸及门户。”音辞慷慨,声泪 俱下。敦大怒,厉声曰:“尔狂悖乃可至此,为吾不能杀汝邪!”时王导在坐,为 之惧,劝彬起谢。彬曰:“有脚疾已来,见天子尚欲不拜,何跪之有!此复何所谢!” 敦曰:“脚痛孰若颈痛?”彬意气自若,殊无惧容。后敦议举兵向京师,彬谏甚苦。 敦变色目左右,将收彬,彬正色曰:“君昔岁害兄,今又杀弟邪?”先是,彬从兄 豫章太守棱为敦所害,敦以彬亲故容忍之。俄而以彬为豫章太守。彬为人朴素方直, 乏风味之好,虽居显贵,常布衣蔬食。迁前将军、江州刺史。

  及敦死,王含欲投王舒,王应劝含投彬。含曰:“大将军平素与江州云何,汝 欲归之?”应曰:“此乃所以宜往也。江州当人强盛时,能立同异,此非常人所及。 睹衰厄,必兴愍恻。荆州守文,岂能意外行事!”含不从,遂共投舒,舒果沈含父 子于江。彬闻应来,密具船以待之。既不至,深以为恨。

  敦平,有司奏彬及兄子安成太守籍之,并是敦亲,皆除名。诏曰:“司徒导以 大义灭亲,其后昆虽或有违,犹将百世宥之,况彬等公之近亲。”乃原之。征拜光 禄勋,转度支尚书。苏峻平后,改筑新宫,彬为大匠。以营创勋劳,赐爵关内侯, 迁尚书右仆射。卒官,年五十九。赠特进、卫将军,加散骑常侍,谥曰肃。长子彭 之嗣,位至黄门郎。次彪之,最知名。

  彪之字叔武。年二十,须鬓皓白,时人谓之王白须。初除佐著作郎、东海王文 学。从伯导谓曰:“选官欲以汝为尚书郎,汝幸可作诸王佐邪!”彪之曰:“位之 多少既不足计,自当任之于时,至于超迁,是所不愿。”遂为郎。镇军将军、武陵 王晞以为司马,累迁尚书左丞、司徒左长史、御史中丞、侍中、廷尉。

  时永嘉太守谢毅。赦后杀郡人周矫,矫从兄球诣州诉冤。扬州刺史殷浩遣从事 疏收毅,付廷尉。彪之以球为狱主,身无王爵,非廷尉所料,不肯受,与州相反复。 穆帝发诏令受之。彪之又上疏执据,时人比之张释之。时当南郊,简文帝为抚军, 执政,访彪之应有赦不。答曰:“中兴以来,郊祀往往有赦,愚意尝谓非宜。何者? 黎庶不达其意,将谓效祀必赦,至此时,凶愚之辈复生心于侥幸矣。”遂从之。

  转吏部尚书。简文有命用秣陵令曲安远补句容令,殿中侍御史奚郎补湘东郡。 彪之执不从,曰:“秣陵令三品县耳,殿下昔用安远,谈者纷然。句容近几,三品 佳邑,敢可处卜术之人无才用者邪!湘东虽复远小,所用未有朗比,谈者谓颇兼卜 术得进。殿下若超用寒悴,当充人才可拔。朗等凡器,实未足充此选。”

  太尉桓温欲北伐,屡诏不许。温辄下武昌,人情震惧。或劝殷浩引身告退,彪 之言于简文曰:“此非保社稷为殿下计,皆自为计耳。若殷浩去职,人情崩骇,天 子独坐。既尔,当有任其责者,非殿下而谁!”又谓浩曰:“彼抗表问罪,卿为其 首。事任如此,猜衅已构,欲作匹夫,岂有全地邪?且当静以待之。令相王与手书, 示以款诚,陈以成败,当必旋旆。若不顺命,即遣中诏。如复不奉,乃当以正义相 裁。,无故匆匆,先自猖蹶。”浩曰:“决大事正自难,顷日来欲使人闷,闻卿此 谋,意始得了。”温亦奉帝旨,果不进。

  时众官渐多,而迁徙每速,彪之上议曰:

  为政之道,以得贤为急,非谓雍容廊庙,标的而已,固将莅任赞时,职思其忧 也。得贤之道,在于莅任;莅任之道,在于能久;久于其道,天下化成。是以三载 考绩,三考黜陟,不收一切之功,不采速成之誉。故勋格辰极,道融四海,风流遐 邈,声冠百代。凡庸之族众,贤能之才寡,才寡于世而官多于朝,焉得不贤鄙共贯, 清浊同官!官众则阙多,阙多则迁速,前后去来,更相代补,非为故然,理固然耳。 所以职事未修,朝风未澄者也。职事之修,在于省官;朝风之澄,在于并职。官省 则选清而得久,职并则吏简而俗静;选清则胜人久于其事,事久则中才犹足有成。

  今内外百官,较而计之,固应有并省者矣。六卿之任,太常望雅而职重,然其 所司,义高务约。宗正所统盖鲜,可以并太常。宿卫之重,二卫任之,其次骁骑、 左军各有所领,无兵军校皆应罢废。四军皆罢,则左军之名不宜独立,宜改游击以 对骁骑。内官自侍中以下,旧员皆四,中兴之初,二人而已。二人对直,或有不周, 愚谓三人,于事则无阙也。凡余诸官,无综事实者,可令大官随才位所帖而领之, 若未能顿废,自可因缺而省之。委之以职分,责之以有成,能否因考绩而著,清浊 随黜陟而彰。虽缉熙之隆、康哉之歌未可,使庶官之选差清,莅职之日差久,无奉 禄之虚费,简吏寺之烦役矣。

  永和末,多疾疫。旧制,朝臣家有时疾,染易三人以上者,身虽无病,百日不 得入宫。至是,百官多列家疾,不入。彪之又言:“疾疫之年,家无不染。若以之 不复人宫,则直侍顿阙,王者宫省空矣。”朝廷从之。

  既而长安人雷弱兒、梁安等诈云杀苻健、苻眉,请兵应接。时殷浩镇寿阳,便 进据洛,营复山陵。属彪之疾归,上简文帝笺,陈弱兒等容有诈伪,浩未应轻进。 寻而弱兒果诈,姚襄反叛,浩大败,退守谯城。简文笑谓彪之曰:“果如君言。自 顷以来,君谋无遗策,张、陈何以过之!”

  转领军将军,迁尚书仆射,以疾病,不拜。徙太常,领崇德卫尉。时或谓简文 曰:“武陵第中大修器杖,将谋非常也。”简文以彪之。彪之曰:“武陵王志意尽 于驰骋田猎耳。愿深静之,以怀异同者。”或复以此为言,简文甚悦。

  复转尚书仆射。时豫州刺史谢奕卒,简文遽使彪之举可以代奕者。对曰:“当 今时贤,备简高监。”简文曰:“人有举桓云者,君谓如何?”彪之曰:“云不必 非才,然温居上流,割天下之半。其弟复处西籓,兵权尽出一门,亦非深根固蒂之 宜也。人才非可豫量,但当令不与殿下作异者耳。”简文颔曰:“君言是也。”

  后以彪之为镇军将军、会稽内史,加散骑常侍。居郡八年,豪右敛迹,亡户归 者三万余口。桓温下镇姑孰,威势震主,四方修敬,皆遣上佐纲纪。彪之独曰: “大司马诚为富贵,朝廷既有宰相,动静之宜自当谘禀。修敬若遣纲纪,致贡天子 复何以过之!”竟不遣。温以山阴县折布米不时毕,郡不弹纠,上免彪之。彪之去 郡,郡见罪谪未上州台者,皆原散之。温复以为罪,乃槛收下吏。会赦,免,左降 谪为尚书。

  顷之,复仆为射。是时温将废海西公,百僚震栗,温亦色动,莫知所为。彪之 既知温不臣迹已著,理不可夺。乃谓温曰:“公阿衡皇家,便当倚傍先代耳。”命 取《霍光传》。礼度仪制,定于须臾,曾无惧容。温叹曰:“作元凯不当如是邪!” 时废立之仪既绝于旷代,朝臣莫有识其故典者。彪之神彩毅然,朝服当阶,文武仪 准莫不取定,朝廷以此服之。温又废武陵王遵,以事示彪之。彪之曰:“武陵亲尊, 未有显罪,不可以猜嫌之间,便相废徙。公建立圣明,遐迩归心,当崇奖王室,伊 周同美。此大事,宜更深详。”温曰:“此已成事,卿勿复言。”

  及简文崩,群臣疑惑,未敢立嗣。或云,宜当须大司马处分。彪之正色曰: “君崩,太子代立,大司马何容得异!若先面谘,必反为所责矣。”于是朝议乃定。 及孝武帝即位,太皇太后令以帝冲幼,加在谅闇,令温依周公居摄故事。事已施行, 彪之曰:“此异常大事,大司马必当固让,使万机停滞,稽废山陵,未敢奉令。谨 具封还内,请停。”事遂不行。

  温遇疾,讽朝廷求九锡,袁宏为文,以示彪之。彪之视讫,叹其文辞之美,谓 宏曰:“卿固大才,安可以此示人!”时谢安见其文,又频使宏改之,宏遂逡巡其 事。既屡引日,乃谋于彪之。彪之曰:“闻彼病日增,亦当不复支久,自可更小迟 回。”宏从之,温亦寻薨。

  时桓冲及安夹辅朝政,安以新丧元辅,主上未能亲览万机,太皇太后宜临朝, 彪之曰:“先代前朝,主在襁抱,母子一体,故可临朝。太后亦不能决政事,终是 顾问仆与君诸人耳。今上年出十岁,垂婚冠,反令从嫂临朝,示人君幼弱,岂是翼 戴赞扬立德之谓乎!二君必行此事,岂仆所制,所惜者大体耳。”时安不欲委任桓 冲,故使太后临朝决政,献替专在乎自己。彪之不达安旨,故以为言。安竟不从。

  寻迁尚书令,与安共掌朝政。安每曰:“朝之大事,众不能决者,谘王公无不 得判。”以年老,上疏乞骸骨,诏不许。转拜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安欲更营宫 室,彪之曰:“中兴初,即位东府,殊为俭陋,元明二帝亦不改制。苏峻之乱,成 帝止兰台都坐,殆不蔽寒暑,是以更营修筑。方之汉魏,诚为俭狭,复不至陋,殆 合丰约之中,今自可随宜增益修补而已。强寇未殄,正是休兵养士之时,何可大兴 功力,劳扰百姓邪!”安曰:“宫室不壮,后世谓人无能。”彪之曰:”任天下事, 当保国宁家,朝政惟允,岂以修屋宇为能邪!”安无以夺之。”故终彪之之世,不 改营焉。

  加光禄大夫、仪同三司,未拜。疾笃,帝遣黄门侍郎问所苦,赐钱三十万以营 医药。太元二年卒,年七十三。即以光禄为赠,谥曰简。二子:越之,抚军参军; 临之,东阳太守。

  棱字文子,彬季父国子祭酒琛之子也。少历清官。渡江,为元帝丞相从事中郎。 从兄导以棱有政事,宜守大郡,乃出为豫章太守,加广武将军。棱知从兄敦骄傲自 负,有罔上心,日夕谏诤,以为宜自抑损,推崇盟主,且群从一门,并相与服事, 应务相崇高,以隆勋业。每言苦切。敦不能容,潜使人害之。

  弟侃,亦知名,少历显职,位至吴国内史。

  虞潭,字思奥,会稽余姚人,吴骑都尉翻之孙也。父忠,仕至宜都太守。吴之 亡也,坚壁不降,遂死之。潭清贞有检操,州辟从事、主簿,举秀才,大司马、齐 王冏请为祭酒,除祁乡令,徙醴陵令。值张昌作乱,郡县多从之,潭独起兵斩昌别 率邓穆等。襄阳太守华恢上潭领建平太守,以疾固辞。遂周旋征讨,以军功赐爵都 亭侯。陈敏反,潭东下讨敏弟赞于江州。广州刺史王矩上潭领庐陵太守。绥抚荒余, 咸得其所。又与诸军共平陈恢,仍转南康太守,进爵东乡侯。寻被元帝檄,使讨江 州刺史华轶。潭至庐陵,会轶已平,而湘川贼杜弢犹盛。江州刺史卫展上潭并领安 成太守。时甘卓屯宜阳,为杜弢所逼。潭进军救卓,卓上潭领长沙太守,固辞不就。 王敦版潭为湘东太守,复以疾辞。弢平后,元帝召补丞相军谘祭酒,转琅邪国中尉。

  帝为晋王,除屯骑校尉,徙右卫将军,迁宗正卿,以疾告归。会王含、沈充等 攻逼京都,潭遂于本县招合宗人,及郡中大姓,共起义军,众以万数,自假明威将 军。乃进赴国难,至上虞。明帝手诏潭为冠军将军,领会稽内史。潭即受命,义众 云集。时有野鹰飞集屋梁,众咸惧。潭曰:“起大义,而刚鸷之鸟来集,破贼必矣。” 遣长史孔坦领前锋过浙江,追蹑充。潭次于西陵,为坦后继。会充已擒,罢兵,征 拜尚书,寻补右卫将军,加散骑常侍。

  成帝即位,出为吴兴太守,秩中二千石,加辅国将军。以讨充功,进爵零县侯。 苏峻反,加潭督三吴、晋陵、宣城、义兴五郡军事。会王师败绩,大驾逼迁,潭势 弱,不能独振,乃固守以俟四方之举。会陶侃等下,潭与郗鉴、王舒协同义举。侃 等假潭节、监扬州浙江西军事。潭率众与诸军并势,东西猗角。遣督护沈伊距管商 于吴县,为商所败,潭自贬还节。

  寻而峻平,潭以母老,辄去官还余姚。诏转镇军将军、吴国内史。复徙会稽内 史,未发,还复吴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