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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史》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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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着黑谷关,关城坚固,白撒派兵偷袭,高千逃跑,又缴获粮食二万斛,器械若干,于是摧毁了这个险关后退兵。

  三年,攻破虎头关,在七盘子、鸡冠关击败宋军。褒城县官民自己烧毁城内房屋逃遁,于是夺取该城。兴元府提刑兼知府事赵希昔听说金朝兵将到,率领官民逃跑,于是,白撒又取下兴元,用以驻扎军队。他命令提控张秀华驰马前去察看洋州,洋州的官民也逃跑,又取下该城。不久,又听说汉江南面三十里处,宋兵二千人占据山头摆下阵容,他便派提控唐括移失不把他们打跑了。行省向朝廷告捷,宣宗大喜,给白撒提升了一级官阶。当时朝廷商议说,兰州是阻挡西夏的门户,久为敌人所占据,准备派白撒前去收复。白撒上奏说:臣近时深入宋国境内,取河池,下凤州,破兴元,直至洋州而回。经历艰难险阻几千里,兵士马匹疲弊不堪,还未稍得休息,便要重新执行这个任务,很不合适,不如休兵养士加以防备。皇帝听从了。

  不久,代理参知政事,设行省于平凉。四年,上奏说:宋朝境内的山州、宕昌、东上拶一带的蕃族,过去曾经归附我国,分居在德顺、镇戎之间。后来,因有关方面不能安抚,所以相继逃跑。近来听说又有归降的愿望,不过如不去招抚,他们也不会自动前来。如得到这些部众,可以有助于军队,并使一方安宁。因为同知通远军节度使事乌古论长寿以及通远军节度副使温敦永昌原是蕃族人,而且长期镇守边境,深得蕃人之心,臣已让他们派人去招降。这些派去的以及前来归降的人都应当分别给予奖赏,请预先商定好赏赐的规格等候实行。皇帝认为他说得对。

  当年,夏国派兵三万由高峰岭入侵定西州,他们在城外设置了栅栏,白撒派刺史爱申阿失剌和行军提控乌古论长寿、温敦永昌出战,大败该军,斩首一千多,缴获马匹兵器很多。五年五月,白撒上奏说:近来朝廷诏令臣派官员告知各藩族攻打西夏,臣即令临洮路总管女奚烈古里间约集乔家丙令族首领告诉其余各族。又另派代理左右司都事赵梅委派差官遥授合河县尉刘贞一起去告诉他们。不久,赵梅、刘贞报告说,溪哥城等地的各族,以及先前投降的各族一共打算助兵七万八千多人,本国蕃族愿意助兵九千人,如果再有官军作为后继声援部队,必定战胜西夏。臣已命令古里间带领巩州军三万人,还应再选派有勇有谋的人充当副将。赵梅、刘贞既已熟悉有关情况,应当授予军队的官职。蕃族僧人纳林心波也招降有功,请授予官职以示奖励。皇帝都听从了他的请求。

  元光元年(1222)二月,行省上奏说:近来和延安元帅完颜合达、纳合买住商议:河北的郡县都已残破,陕西、河南也都经过掳掠。近来西北两处敌军合力攻打..延,城邑随之沦陷,只有延安孤城得以保全。如果今秋敌军又来,必定长驱而深入内地,虽然京兆、凤翔、庆阳、平凉都已增兵,但大都是步兵,况且相距遥远,终究难以相互援救,如果关中各镇难以支撑,那么河南也就不得安宁了。如今二敌远去,西北稍得休息,应当乘此机会直取蜀汉,这是充实国家基业的万全之计。诏令枢密院商议。

  起先,西夏兵几十万人分头入侵龛谷、..延、大通各城,皇帝召见白撒等人教给作战方略,命令他们出兵攻击敌人浮桥,进往西凉。另派将领夺取大通城,从溪哥路出兵,占领西夏土地。白撒从镇戎出兵,合达从环州出兵,分兵三路迎击。白撒奔往临洮,派总管女奚烈古里间、积石州刺史徒单牙武各领统帅职务,领兵西征,在踏南寺遇到一千多名夏兵,便打跑了他们。夏人占领大通城,他们将城包围住,并分兵夺取桥梁,和守兵七千人交战,大败他们,杀掉了将近一半人,掉进河里淹死的不计其数,剩余兵士烧掉桥梁西逃。于是他们回军进攻大通,攻克后,斩首三千人,并招降了各寺各族中被胁迫的僧人和平民,让他们安居如常。由于黄河桥被烧毁,塞外天气寒冷少草,大军回师。

  十二月,行省上奏说:近日有人从北面来,说国王木华里带领全部军队沿渭水向西,准备攻打凤翔,凤翔攻下以后再取京兆,京兆一时不能攻下,便留兵看守,到春天时践踏麦地让我方受困。不久,大兵果然包围了凤翔,帅府派人告急。臣认为这二镇是唇齿相依,凤翔失陷则京兆必危,而陕右就会大受震动了。然而平川旷野之地实在是骑兵驰骋的好地方,难以和敌人作战。我已派提控罗桓领兵二千,沿南山进发,等候机会攻打敌军营垒,以缓解城中之围。更请派河南的步骑军以防备潼关。皇帝诏令交尚书省、枢密院商议。

  二年冬,哀宗即位,边境战事更为紧急。正大五年(1228)八月,朝廷召白撒回朝,拜为尚书右丞,不久,又拜任平章政事。白撒居留西部边境几十年,在和宋、夏交接的地区,虽然颇立有小功劳,也都出于众将之力。他本人却怯懦无能,只是讲求形式,性情又贪婪,当他入朝任相以后,尤其专横独断。他曾经嫌朝堂伙食不合口味,总是从家里带来食物,国家的危亡,他并不放在心上。

  九年正月,各军在三峰山战败,元兵和在白坡的军队会合,长趋直奔汴京。令史杨居仁请求乘敌军远来而出击,白撒不肯听从,而且在心中暗暗恼怒。他便派完颜麻斤出、邵公茂等带领民众一万多人,开挖短堤,掘开黄河,用以加固京城防守。可是工程未完而敌骑兵突然到达,麻斤出等人都被杀害,民工只有二三百人能够逃回。

  十一日,放弃了卫州,将防守器械运回京都。当初,元兵攻破卫州,宣宗南迁,将州治移到宜村渡,在黄河北岸修建新城,离河只有几步远,只有北面对敌,采用石块包在城墙上,每年在这里屯守重兵,元军屡次不能靠近。这一次放弃之后,新城随之被元兵所占领。

  二十三日,修建京城的城楼。当初,宣宗认为京城过于开阔,路远难以防守,诏令术虎高琪修筑里城,将公家和民力用尽了才勉强建成。在商议如何防守时,朝臣中有的人说里城决不能守,外城决不能放弃。元兵如先占领外城,粮食吃尽而救援绝断,连一个人也跑不出去。里城也说不上有没有用处,于是决定防守外城。当时在城中的各军合计不满四万,京城周长一百二十里,一人守一个口子也不够用,因此商议让避难南迁来的民众充任兵士。又在上清宫召集在京的军官们,平时守城而有功的像皇族的按出虎、大和儿、刘伯纲等人都随同召出,取长补短挑选出暂用的一百多人,又召集京东和京西沿河旧屯守的两都尉以及卫州已组织起来的义军,总共编成四万人,又增加了一些民间的青壮年共六万人,分别布置在四面城墙上。每一面另外挑选出一千人,称为飞虎军,专门作为救应之用,但是也已难制约了。

  三月,京城被围攻,大臣们分别守四面。白撒主管西南方向,受到攻击最为猛烈,城上的高台眼看就要被摧毁,他便传令取竹子作为护帘用,有关人员飞奔入城到处寻找,竟然一无所得,白撒大怒要将他斩首。员外郎张衮附在有关官员耳朵旁耳语说:钱多就能办成,何不到平章府中求取?这个官员带着三百两银子直到平章家里,贿赂了平章的家僮,果然找到了。

  不久兵退,朝廷议论应当罢免白撒,白撒心里也惶惶不安,便对令史元好问说:我妨碍了贤能的进路为时已久了,能够退职也是幸事,你替我写请求辞职的奏章。很快,皇帝已派人带着诏书来到他家,让他辞职。被废黜之后,军士们恼恨他不肯作战而误国,扬言要杀死他。白撒非常害怕,一夜迁移几个地方,皇帝派亲兵二百多人在暗地里保护他。士兵们难以发泄内心的愤怒,便一起动手拆毁了他家的别墅后才离开。白撒的同党元帅完颜斜捻阿不带领本部人马镇守汴京,听说后直往白撒住所,斩了经过他家墙下的一个人以镇压。

  当时,速不礙等军队分散驻扎在河南,汴京的粮食将吃尽,屡次召集援兵却没有前来的。冬十月,重新起用白撒任平章政事、代理枢密使、兼右副元帅。于是,群臣替皇帝策划离京的计策。他命赛不为右丞相、枢密使、兼左副元帅,皇族讹出为右副元帅、兼枢密副使、代理参知政事,李蹊为兵部尚书、代理尚书左丞,徒单百家为元帅左监军、行总帅府事。东面元帅高显,由果毅都尉粘合咬住为副,领兵五千;南面元帅为完颜猪儿,以建威都尉完颜斡论出为副,领兵五千;西面元帅为刘益和上党公张开,安平都尉纪纲为副,领兵五千;北面元帅为皇族的娄室,振威都尉张闰为副,领兵五千;中翼都尉贺都喜领兵四千,隶属总帅府的徒单百家管辖。都尉皇族的久住、副都尉王简、总领军王福胤带领神臂军三千五百人,左翼元帅皇族小娄室带领亲卫军一千人,右翼元帅完颜按出虎带领亲卫军一千人,总领军完颜长乐、副统帅温敦昌孙带领马军三百,郡王王义深带领马军一百五十人,郡王范成进、总领军苏元孙圭带领军队三千,都隶属总帅府徒单百家。飞骑都尉兼合里合总领军术虎只鲁欢、总领军夹谷得伯、礣军田众家奴等百人以及诸臣等,从京师出发。

  十二月二十九日,车驾到达黄陵冈,白撒先招降了元兵的两寨人马,得到原河朔投降过去的将领,皇帝宽赦了他们,授给印授和金虎符。群臣商议由河朔的诸将作为先导,大张旗鼓地进入开州,夺取大名、东平,自然有豪杰之士加以响应,就势如破竹了。温敦昌孙说:太后、中宫都在南京,北行万一不顺利,圣上孤身一人有什么作为?如果去归德,又得五六个月不回京。不如先取下卫州,回京为便。白撒说:圣体不便乘坐鞍马,况且也不能让元军知道皇上所在的地方,如今可驻留在归德。臣等带领降将们前往东平,等众军一到,可一鼓作气取下,并进而夺取河朔之地,这样还可以让河南的敌人扑空。皇帝很赞同。这时,皇帝已派出官奴带领三百骑兵去探查沤麻冈的情况,但还未回来。皇帝准备上船,就赐给白撒宝剑,让他得以根据方便处置东平有关问题。官奴回来后报告说,卫州存有粮食可取,皇帝召白撒询问怎么办。白撒说:京都尚且不能防守,就是得到卫州又有什么作用?以臣看呢,取东平的计策最方便。但皇帝主张按照官奴的建议去办。

  第二年正月初一,皇帝在黄陵冈。当天,归德府守臣用三百多艘船运送军粮,于是便乘坐这些粮船从南岸渡过,未能渡过的有万人。大元将军回古乃带领四千骑兵追击,贺都喜挥舞一面黄旗督战,身上被射中十六、七支箭,军队殊死决斗,抓获士卒十多人,元军才稍有退却。皇帝派人送去百壶酒犒劳他们。一小会儿,北风大作,船都被吹靠南岸,元军又前来攻击,溺死的近千人,元帅猪儿、都尉纥石烈讹论等死去。建威都尉完颜讹论出投降了大元,皇帝在北岸望见后心中十分震惊,便率领从官为猪儿等人祭奠,他痛哭着,都追赠给他们官职,任用了他们的子侄,同时斩了讹论出的二弟来祭祀。

  于是,皇帝命令白撒攻打卫州。皇帝驻扎在河上,留有亲卫军三千人作为护从,都尉高显带领步军一万,元帅官奴带领忠孝军一千,郡王范成进、王义深、上党公张开、元帅刘益等军由总帅百家统领,各带十天粮食,听由承裔指挥,从蒲城出发。当时皇帝原已派赛不领兵北去了,白撒带领三十骑人马追上了他们,对赛不说:有旨,让我统率马军。赛不对皇帝说:北行是已经商议决定了的,不可中途改变。皇帝说:丞相应当和平章意见相同。完颜仲德抓住御马的衔头苦谏说:存亡在此一举,卫州决不能攻。皇帝把手一挥,说:参政不知情况。于是,白撒便进攻卫州。

  当军队到达城下时,用黄伞御旗招降城里人,他们却不肯投降。当夜,北骑三千人突然前来,官奴、和速嘉兀地不、按出虎和他们交战,北兵后退了六十里。可是,从蒲城出发一直拖延至八日才到达卫州,仓促之间又无攻城的器具,便将枪绑接起来作为云梯,州里人知道这是没法攻得进去的,便防守得更加严实。前后进攻了三天未能攻下。当听说在河南的元兵已从张家渡渡河到达卫州西南时,军队便回师了。元兵紧跟在他们的后面,两军在白公庙交战,金兵战败,白撒等人弃军逃跑,刘益、张开都被民众杀死。皇帝车驾到蒲城东三十里处时,白撒派人来密奏说,刘益的一支军队叛变了。点检抹睰兀典、总领温敦昌孙当时正在行帐中侍奉皇帝,他们请皇帝上船。皇帝说:正是决战的时候,怎么能这么快后退?过了一小会儿,白撒跑来,慌慌忙忙对皇帝说:如今军队已散败了,元兵近在河堤外,请皇上前往归德。皇帝便立即上了船,连侍卫们都不知道这一情况,依然在那里巡逻警卫。当时已是四更时分,他们便狼狈不堪地进入归德。

  白撒在大桥收集败退下来的兵士,共得二万多人,他心里害怕不敢进城。皇帝听知之后,派了近侍局提点移剌粘古、纥石烈阿里合护卫,两人用船前去把他接来。到达时,皇帝不让他入见,把他和他的儿子一并抓送入狱。各都尉、司军都对白撒不战而退十分愤慨,发出怨言。皇帝便公开发布他的罪状:各位将士,详听我言。我初领大军在黄陵冈获胜,白撒便上奏说应当渡河攻取卫州,可得粮十万石,乘胜收复河北。我听从他的计议,命令众军攻打卫州。卫州离蒲城只有二百多里远,白撒拖延了八天才到达,又不事先预备好攻城器具,以致失败。白撒抛弃军队逃窜回蒲城,便说诸军已经溃散,北兵势大难以阻挡,我听信他的话上了船,差点死在水中。如果当时知道诸军并未溃散,便在河北战死也可以垂名于后世。如今白撒已经下狱,不再录用,籍没他家产业以赐给你们众人,你们应当尽力报效国家,不要效法这个人。白撒被关了七天后,便饿死了。他的弟弟承麟、儿子狗儿被发配到徐州安置。当时人们议论认为,攻打卫州的提议原出自官奴,归罪于白撒也是过份了。

  起初,黄河边上的居民听说官军北渡后,都筑墙堵门,藏入洞穴中,当见到官奴这一支军队号令严明,安抚慰问民众十分周到,所经过的地方秋毫无犯后,老幼妇女等便安心出来相望,不再害怕和躲避。不久白撒之流放纵军队四处游荡,劫掠俘虏,挑挖焚烧,无所不至,哭声相接,尸横遍野。都尉高禄谦、苗用秀之类还抓人来吃,而白撒信口开河,说杀就杀,凡经过的官吏都残暴不堪,一顿饭没有几十两银子都备办不成,官府百姓人心惶惶,天天都希望元军赶快前来。

  白撒一个字也不认识,却很有奸计,账簿书籍政事,他一听就懂,又善于言谈,多智谋,和人交接和蔼可亲。喜欢聚财经商,能够纵横捭阖说中皇帝的心事,因而渐渐地取得将相地位。他地位显贵以后,便在汴城西边建造房屋,规模可和皇宫相比,其中婢妾数以百计,都穿着金线织绣的衣服,奴婢们每月的工钱和将领相当,他仍觉不满足。皇帝曾经派宫使去责备他说:你成天注意于这些东西,莫非不想北归吗?但白撒始终不改,一直到他遭祸为止。

 

 

《列传·卷五十二》

 

  白华 斜卯爱实(合周附) 石抹世勣

  白华,字文举,庾州人。贞祐三年进士。初为应奉翰林文字。正大元年,累迁为枢密院经历官。二年九月,武仙以真定来归,朝廷方经理河北,宋将彭义斌乘之,遂由山东取邢、洺、磁等州。华上奏曰:北兵有事河西,故我得少宽。今彭义斌招降河朔郡县,骎骎及于真定,宜及此大举,以除后患。时院官不欲行,即遣华相视彰德,实挤之也,事竟不行。

  三年五月,宋人掠寿州,永州桃园军失利,死者四百余人。时夏全自楚州来奔。十一月庚申,集百官议和宋。上问全所以来,华奏:全初在盱眙,从宋帅刘卓往楚州。州人讹言刘大帅来,欲屠城中北人耳。众军怒,杀卓以城来归。全终不自安,跳走盱眙,盱眙不纳,城下索妻孥,又不从,计无所出,乃狼狈而北,止求自免,无他虑也。华因是为上所知。全至后,盱眙、楚州,王义深、张惠、范成进相继以城降。诏改楚州为平淮府,以全为金源郡王、平淮府都总管,张惠临淄郡王,义深东平郡王,成进胶西郡王。和宋议寝。四年,李全据楚州,众皆谓盱眙不可守,上不从,乃以淮南王招全,全曰:王义深、范成进皆我部曲而受王封,何以处我。竟不至。

  是岁,庆山奴败绩于龟山。五年秋,增筑归德城,拟工数百万,宰相奏遣华往相役,华见行院温撒辛,语以民劳,朝廷爱养之意,减工三之一。温撒,李辛赐姓也。

  六年,以华权枢密院判官。上召忠孝军总领蒲察定住、经历王仲泽、户部郎中刁璧及华谕之曰:李全据有楚州,睥睨山东,久必为患。今北事稍缓,合乘此隙令定住权监军,率所统军一千,别遣都尉司步军万人,以璧、仲泽为参谋,同往沂、海界招之,不从则以军马从事,卿等以为何如?华对曰:臣以为李全借大兵之势,要宋人供给馈饷,特一猾寇耳。老狐穴冢,待夜而出,何足介怀。我所虑者北方之强耳。今北方有事,未暇南图,一旦事定,必来攻矣。与我争天下者此也,全何预焉。若北方事定,全将听命不暇,设不自量,更有非望,天下之人宁不知逆顺,其肯去顺而从逆乎!为今计者,姑养士马,以备北方。使全果有不轨之谋,亦当发于北朝息兵之日,当此则我易与矣。上沉思良久曰:卿等且退,容我更思。明日,遣定住还屯尉氏。

  时陕西兵大势已去,留脱或栾驻庆阳以扰河朔,且有攻河中之耗,而卫州帅府与恒山公府并立,虑一旦有警,节制不一,欲合二府为一,又恐其不和,命华往经画之。初,华在院屡承面谕云:汝为院官,不以军马责汝。汝辞辩,特以合喜、蒲阿皆武夫,一语不相入,便为龃龉,害事非细,今以汝调停之,或有乖忤,罪及汝矣。院中事当一一奏我,汝之职也。今卫州之委,亦前日调停之意。

  国制,凡枢密院上下所倚任者名奏事官,其目有三,一曰承受圣旨,二曰奏事,三曰省院议事,皆以一人主之。承受圣旨者,凡院官奏事,或上处分,独召奏事官付之,多至一二百言,或直传上旨,辞多者即与近侍局官批写。奏事者,谓事有区处当取奏裁者殿奏,其奏每嫌辞费,必欲言简而意明,退而奉行,即立文字,谓之检目。省院官殿上议事则默记之,议定归院,亦立检目呈覆。有疑则复禀,无则付掾史施行。其赴省议者,议既定,留奏事官与省左右司官同立奏草,圆覆诸相无异同,则右司奏上。此三者之外又有难者,曰备顾问,如军马粮草器械、军帅部曲名数、与夫屯驻地里厄塞远近之类,凡省院一切事务,顾问之际一不能应,辄以不用心被谴,其职为甚难,故以华处之。

  五月,以丞相赛不行尚书省事于关中,蒲阿率完颜陈和尚忠孝军一千驻邠州,且令审观北势。如是两月,上谓白华曰:汝往邠州六日可往复否?华自量日可驰三百,应之曰:可。上令密谕蒲阿才候春首,当事庆阳。华如期而还。上一日顾谓华言:我见汝从来凡语及征进,必有难色,今此一举特锐于平时,何也?华曰:向日用兵,以南征及讨李全之事梗之,不能专意北方,故以北向为难。今日异于平时,况事至于此,不得不一举。大军入界已三百余里,若纵之令下秦川则何以救,终当一战摧之。战于近里之平川,不若战于近边之险隘。上亦以为然。

  七年正月,庆阳围解,大军还。白华上奏:凡今之计,兵食为急。除密院已定忠孝军及马军都尉司步军足为一战之资,此外应河南府州亦须签拣防城军,秋聚春放,依古务农讲武之义,各令防本州府城,以今见在九十七万,无致他日为资敌之用。五月,华真授枢密判官,上遣近侍局副使七斤传旨云:朕用汝为院官,非责汝将兵对垒,第欲汝立军中纲纪、发遣文移、和睦将帅、究察非违,至于军伍之阅习、器仗之修整,皆汝所职。其悉力国家,以称朕意。

  八年,大军自去岁入陕西,翱翔京兆、同、华之间,破南山砦栅六十余所。已而攻凤翔,金军自阌乡屯至渑池,两行省晏然不动。宰相台谏皆以枢院瞻望逗遛为言,京兆士庶横议蜂起,以至诸相力奏上前。上曰:合达、蒲阿必相度机会,可进而进耳。若督之使战,终出勉强,恐无益而反害也。因遣白华与右司郎中夹谷八里门道宰相百官所言,并问以目今二月过半,有怠归之形,诸军何故不动?且诏华等往复六日。华等既到同,谕两行省以上意。合达言:不见机会,见则动耳。蒲阿曰:彼军绝无粮饷,使欲战不得,欲留不能,将自敝矣。合达对蒲阿及诸帅则言不可动,见士大夫则言可动,人谓合达近尝得罪,又畏蒲阿方得君,不敢与抗,而亦言不可动。华等观二相见北兵势大皆有惧心,遂私问樊泽、定住、陈和尚以为何如,三人者皆曰:他人言北兵疲困,故可攻,此言非也。大兵所在,岂可轻料?是真不敢动。华等还,以二相及诸将意奏之,上曰:我故知其怯不敢动矣。即复遣华传旨谕二相云:凤翔围久,恐守者力不能支。行省当领军出关,宿华阴界,次日及华阴,次日及华州,略与渭北军交手。计大兵闻之必当奔赴,且以少纾凤翔之急,我亦得为掣肘计耳。二相回奏领旨。华东还及中牟,已有两行省纳奏人追及,华取报密院副本读之,言:领旨提军出关二十里至华阴界,与渭北军交,是晚收军入关。华为之仰天浩叹曰:事至于此,无如之何矣。华至京,奏章已达,知所奏为徒然,不二三日凤翔陷,两行省遂弃京兆,与牙古塔起迁居民于河南,留庆山奴守之。

  夏五月,杨妙真以夫李全死于宋,构浮桥于楚州之北,就北帅梭鲁胡吐乞师复仇。朝廷觇知之,以谓北军果能渡淮,淮与河南跬步间耳,遣合达、蒲阿驻军桃源界滶河口备之。两行省乃约宋帅赵范,赵葵为夹攻之计。二赵亦遣人报聘,俱以议和为名,以张声势。二相屡以军少为言,而省院难之,因上奏云:向来附关屯驻半年,适还旧屯,喘不及息,又欲以暑月东行,实无可图之事,徒自疲而已。况兼桃源、青口蚊虻湫湿之地,不便牧养,目今非征进时月,决不敢妄动。且我之所虑,特楚州浮梁耳。姑以计图之,已遣提控王锐往视可否。奏上,上遣白华以此传谕二相,兼领王锐行。二相不悦。蒲阿遣水军虹县所屯王提控者以小船二十四只,令华顺河而下,必到八里庄城门为期,且曰:此中望八里庄,如在云间天上,省院端坐,徒事口吻,今枢判亲来,可以相视可否,归而奏之。华力辞不获,遂登舟。及淮与河合流处,才及八里庄城门相直,城守者以白鹞大船五十溯流而上,占其上流以截华归路。华几不得还,昏黑得径先归,乃悟两省怒朝省不益军,谓皆华辈主之,故挤之险地耳。是夜二更后,八里庄次将遣人送款云:早者主将出城开船,截大金归路,某等商议,主将还即闭门不纳,渠已奔去楚州,乞发军马接应。二相即发兵骑、开船赴约,明旦入城安慰,又知楚州大军已还河朔,宋将烧浮桥,二相附华纳奏,上大喜。

  初,合达谋取宋淮阴。五月渡淮。淮阴主者胡路钤往楚州计事于杨妙真,比还,提正官郭恩送款于金,胡还不纳,恸哭而去。合达遂入淮阴,诏改归州,以行省乌古论叶里哥守之,郭恩为元帅右都监。既而,宋人以银绢五万两匹来赎盱眙龟山,宋使留馆中,郭恩谋劫而取之,或报之于盱眙帅府,即以军至,恩不果发。明日,宋将刘虎、汤孝信以船三十艘烧浮梁,因遣其将夏友谅来攻盱眙,未下。泗州总领完颜矢哥利馆中银绢,遂反。防御使徒单塔剌闻变,扼罘山亭甬路,好谓之曰:容我拜辞朝廷然后死。遂取朝服望阙拜,恸良久,投亭下水死。矢哥遂以州归杨妙真,总帅纳合买住亦以盱眙降宋。

  九月,陕西行省防秋,时大兵在河中,睿宗已领兵入界,庆山奴报粮尽,将弃京兆而东。一日,白华奏,侦候得睿宗所领军马四万,行营军一万,布置如此,为今计者,与其就汉御之,诸军比到,可行半月,不若径往河中。目今沿河屯守,一日可渡,如此中得利,襄、汉军马必当迟疑不进。在北为投机,在南为掣肘,臣以为如此便。上曰:此策汝画之,为得之他人?华曰:臣愚见如此。上平日锐于武事,闻华言若欣快者,然竟不行。

  未几,合达自陕州进奏帖,亦为此事,上得奏甚喜。蒲阿时在洛阳,驿召之,盖有意于此矣。蒲阿至,奏对之间不及此,止言大兵前锋忒木泬统之,将出冷水谷口,且当先御此军。上曰:朕不问此,只欲问河中可捣否。蒲阿不获已,始言睿宗所领兵骑虽多,计皆冗杂。大兵军少而精,无非选锋。金军北渡,大兵必遣辎重屯于平阳之北,匿其选锋百里之外,放我师渡,然后断我归路与我决战,恐不得利。上曰:朕料汝如此,果然。更不须再论,且还陕州。蒲阿曰:合达枢密使所言,此间一面革拨恐亦未尽,乞召至同议可否。上曰:见得合达亦止此而已,往复迟滞,转致误事。华奏合达必见机会,召至同议为便。副枢赤盏合喜亦奏蒲阿、白华之言为是。上乃从之。召合达至,上令先与密院议定,然后入见。既议,华执合达奏帖举似再三,竟无一先发言者。移时,蒲阿言:且勾当冷水谷一军何如。合达曰:是矣。遂入见。上问卿等所议若何,合达敷奏,其言甚多,大概言河中之事与前日上奏时势不同,所奏亦不敢自主,议遂寝。二相还陕,量以军马出冷水谷,奉行故事而已。十二月,河中府破。

  九年,京城被攻。四月兵退,改元天兴。是月十六日,并枢密院归尚书省,以宰相兼院官,左右司首领官兼经历官,惟平章白撒、副枢合喜、院判白华、权院判完颜忽鲁剌退罢。忽鲁剌有口辩,上爱幸之。朝议罪忽鲁剌,而书生辈妒华得君,先尝以语撼之,用是而罢。金制,枢密院虽主兵,而节制在尚书省。兵兴以来,兹制渐改,凡是军事,省官不得预,院官独任专见,往往败事。言者多以为将相权不当分,至是始并之。

  十二月朔,上遣近侍局提点曳剌粘古即白华所居,问事势至于此,计将安出。华附奏:今耕稼已废,粮斛将尽,四外援兵皆不可指拟,车驾当出就外兵。可留皇兄荆王使之监国,任其裁处。圣主既出,遣使告语北朝,我出非他处收整军马,止以军卒擅诛唐庆,和议从此断绝,京师今付之荆王,乞我一二州以老耳。如此则太后皇族可存,正如《春秋》纪季入齐为附庸之事,圣主亦得少宽矣。于是起华为右司郎中。初,亲巡之计决,诸将皆预其议,将退,首领官张衮、聂天骥奏:尚有旧人谙练军务者,乃置而不用,今所用者,皆不见军中事体,此为未尽。上问未用者何人,皆曰院判白华,上颔之,故有是命。

  明日,召华谕之曰:亲巡之计已决,但所往群议未定,有言归德四面皆水,可以自保者,或言可沿西山入邓。或言设欲入邓,大将速不泬今在汝州,不如取陈、蔡路转往邓下。卿以为如何?华曰:归德城虽坚,久而食尽,坐以待毙,决不可往。欲往邓下,既汝州有速不泬,断不能往。以今日事势,博徒所谓孤注者也。孤注云者,止有背城之战。为今之计,当直赴汝州,与之一决,有楚则无汉,有汉则无楚。汝州战不如半途战,半途战又不如出城战,所以然者何?我军食力犹在,马则豆力犹在。若出京益远,军食日减,马食野草,事益难矣。若我军便得战,存亡决此一举,外则可以激三军之气,内则可以慰都人之心。或止为避迁之计,人心顾恋家业,未必毅然从行。可详审之。遂召诸相及首领官同议,禾速嘉兀地不、元帅猪儿、高显、王义深俱主归德之议,丞相赛不主邓,议竟不能决。明日,制旨京城食尽,今拟亲出,聚集军士于大庆殿谕以此意,谕讫,诸帅将佐合辞奏曰:圣主不可亲出,止可命将,三军欣然愿为国家效死。上犹豫,欲以官奴为马军帅,高显为步军帅,刘益副之,盖采舆议也,而三人者亦欲奉命。权参政内族讹出大骂云:汝辈把锄不知高下,国家大事,敢易承邪!众默然,惟官奴曰:若将相可了,何至使我辈。事亦中止。

  明日,民间哄传车驾欲奉皇太后及妃后往归德,军士家属留后。目今食尽,坐视城中俱饿死矣。纵能至归德,军马所费支吾复得几许日。上闻之,召赛不、合周、讹出、乌古孙卜吉、完颜正夫议,余人不预。移时方出,见首领官、丞相言,前日巡守之议已定,止为一白华都改却,今往汝州就军马索战去矣。遂择日祭太庙誓师,拟以二十五之日启行。是月晦,车驾至黄陵冈,复有北幸之议,语在《白撒传》。

  天兴二年正月朔,上次黄陵冈,就归德餫船北渡,诸相共奏,京师及河南诸州闻上幸河北,恐生他变,可下诏安抚之。是时,在所父老僧道献食,及牛酒犒军者相属,上亲为拊慰,人人为之感泣。乃赦河朔,招集兵粮,赦文条画十余款,分道传送。二日,或有云:昨所发河南诏书,倘落大军中,奈泄事机何。上怒,委近侍局官传旨,谓首领官张衮、白华、内族讹可当发诏时不为后虑,皆量决之。是时卫州军两日至蒲城,而大军徐蹑其后。十五日,宰相诸帅共议上前,郎中完颜胡鲁剌秉笔书,某军前锋,某军殿后,余事皆有条画。书毕,惟不言所往,华私问胡鲁剌,托以不知。是晚,平章及诸帅还蒲城军中。夜半,讹可、衮就华帐中呼华云:上已登舟,君不知之耶?华遂问其由,讹可云:我昨日已知上欲与李左丞、完颜郎中先下归德,令诸军并北岸行,至凤池渡河。今夜平章及禾速嘉、元帅官奴等来,言大军在蒲城曾与金军接战,势莫能支,遂拥主上登舟,军资一切委弃,止令忠孝军上船,马悉留营中。计舟已行数里矣。华又问:公何不从往?云:昨日拟定首领官止令胡鲁剌登舟,余悉随军,用是不敢。是夜,总帅百家领诸军舟往凤池,大军觉之,兵遂溃。

  上在归德。三月,崔立以汴京降,右宣徽提点近侍局移剌粘古谋之邓,上不听。时粘古之兄瑗为邓州节度使、兼行枢密院事,其子与粘古之子并从驾为卫士。适朝廷将召邓兵入援,粘古因与华谋同之邓,且拉其二子以往,上觉之,独命华行,而粘古改之徐州。华既至邓,以事久不济,淹留于馆,遂若无意于世者。会瑗以邓入宋,华亦从至襄阳,宋署为制干,又改均州提督。后范用吉杀均之长吏。送款于北朝,遂因而北归。士大夫以华夙儒贵显,国危不能以义自处为贬云。

  用吉者,本姓孛术鲁,名久住。初归入宋,谒制置赵范,将以计动其心,故更姓名范用吉。赵怒其触讳,斥之,用吉犹应对如故。赵良久方悟,且利其事与己符,遂擢置左右,凡所言动,略不加疑,遂易其姓曰花,使为太尉,改镇均州。未几,纳款于北。后以家人诬以欲叛,为同列所害。

  赞曰:白华以儒者习吏事,以经生知兵,其所论建,屡中事机,然三军败衄之馀,士气不作,其言果可行乎。从瑗归宋,声名扫地,则犹得列于金臣之传者,援蜀谯周等例云。

  斜卯爱实,字正之,策论进士也。正大间,累官翰林直学士,兼左司郎中。天兴元年正月,闻大兵将至,以点检夹谷撒合为总帅,率步骑三万巡河渡,命宿直将军内族长乐权近侍局使,监其军。行至封丘而还。入自梁门,枢密副使合喜遇之,笑语撒合曰:吾言信矣,当为我作主人。盖世俗酬谢之意也。明日,大兵遂合,朝廷置而不问。于是爱实上言曰:撒合统兵三万,本欲乘大兵远至,喘息未定而击之。出京才数十里,不逢一人骑,已畏缩不敢进。设遇大兵,其肯用命乎?乞斩二人以肃军政。不报。盖合喜辈以京师倚此一军为命,初不敢俾之出战,特以外议哄然,故暂出以应之云。

  卫绍、镐厉二王家属,皆以兵防护,且设官提控,巡警之严过于狱犴。至是,卫绍宅二十年,镐厉宅四十年。正大间,朝臣屡有言及者,不报。爱实乃上言曰:二族衰微,无异匹庶,假欲为不善,孰与同恶?男女婚嫁,人之大欲,岂有幽囚终世,永无伉俪之望,在他人尚且不忍,况骨肉乎!哀宗感其言,始听自便。未几,有青城之难。

  爱实愤时相非其人,尝历数曰:平章白撒固权市恩,击丸外百无一能。丞相赛不菽麦不分,更谓乏材,亦不至此人为相。参政兼枢密副使赤盏合喜粗暴,一马军之材止矣,乃令兼将相之权。右丞颜盏世鲁居相位已七八年,碌碌无补,备员而已。患难之际,倚注此类,欲冀中兴,难矣。于是世鲁罢相,赛不乞致仕,而白撒、合喜不恤也。

  是年四月,京城罢攻,大兵退。既而以害唐庆事,和议遂绝。于是再签民兵为守御备。八月,括京城粟,以转运使完颜珠颗、张俊民、曳剌克忠等置局,以推举为名,珠颗谕民曰:汝等当从实推唱,果如一旦粮尽,令汝妻子作军食,复能吝否?既而罢括粟令,复以进献取之。前御史大夫内族合周复冀进用,建言京城括粟可得百余万石。朝廷信之,命权参知政事,与左丞李蹊总其事。先令各家自实,壮者存石有三斗,幼者半之,仍书其数门首,敢有匿者以升斗论罪。京城三十六坊,各选深刻者主之,内族完颜久住尤酷暴。有寡妇二口,实豆六斗,内有蓬子约三升,久住笑曰:吾得之矣。执而以令于众。妇泣诉曰:妾夫死于兵,姑老不能为养,故杂蓬粃以自食耳,非敢以为军储也。且三升,六斗之余。不从,竟死杖下。京师闻之股栗,尽投其余于粪溷中。或白于李蹊,蹊颦蹙曰:白之参政。其人即白合周,周曰:人云花又不损,蜜又得成。予谓花不损,何由成蜜?且京师危急,今欲存社稷耶?存百姓耶?当时皆莫敢言,爱实遂上奏,大概言:罢括粟,则改虐政为仁政,散怨气为和气。不报。

  时所括不能三万斛,而京城益萧然矣。自是之后,死者相枕,贫富束手待毙而已。上闻之,命出太仓米作粥以食饿者,爱实闻之叹曰:与其食之,宁如勿夺。为奉御把奴所告。又近侍干预朝政,爱实上章谏曰:今近侍权太重,将相大臣不敢与之相抗 。自古仆御之臣不过供给指使而已,虽名仆臣,亦必选择正人。今不论贤否,惟以世胄或吏员为之。夫给使令之材,使预社稷大计,此辈果何所知乎。章既上,近侍数人泣诉上前曰:爱实以臣等为奴隶,置至尊何地耶!上益怒,送有司。近侍局副使李大节从容开释,乃赦之,出为中京留守,后不知所终。

  合周者,一名永锡。贞祐中,为元帅左监军,失援中都,宣宗削除官爵,杖之八十。已而复用。四年,以御史大夫权尚书右丞,总兵陕西。合周留渑池数日,进及京兆,而大兵已至,合周竟不出兵,遂失潼关。有司以敌至不出兵当斩,诸皇族百余人上章救之,上曰:向合周救中都,未至而军溃,使宗庙山陵失守,罪当诛,朕特宽贷以全其命。寻复重职,今镇陕西,所犯乃尔,国家大法,岂敢私耶!遂再夺爵,免死除名。至是,为参知政事。性好作诗词,语鄙俚,人采其语以为戏笑。因自草《括粟榜文》,有雀无翅儿不飞,蛇无头儿不行等语,以,掾史知之,不敢易也。京城目之曰雀儿参政。哀宗用而不悟,竟致败事。

  石抹世勣,字景略。幼勤学,为文有体裁。承安二年,以父元毅死王事,收充擎执。五年,登词赋、经义两科进士第。贞祐三年,累官为太常丞,预讲议所事。时朝廷徙河北军户河南,宰职议给以田,世勣上言曰:荒闲之田及牧马地,其始耕垦,费力当倍,一岁断不能熟。若夺民素莳者与之,则民将失所,且启不和之端。况军户率无耕牛,虽或有之,而廪给未敢遽减。彼既南来,所捐田宅为人所有,一旦北归,能无争夺?切谓宜令军户分人归守本业,收其晚禾,至春复还为固守计。会侍御史刘元规亦言给田不便,上大悟,乃罢之。未几,迁同知金安军节度使。兴定二年,选为华州元帅府参议官。初,右都监完颜合达行帅府于桢州,尝以前同知平凉府事卓鲁回蒲乃速为参议,及移驻华州,陕西行省请复用蒲乃速,令世勣副之。上曰:蒲乃速但能承奉人耳,余无所长,非如世勣可任以事。华为要镇,而轻用其人,或致败事。遂独用世勣焉。寻入为尚书省左司郎中。元光元年,夺一官,解职。初,世勣任华州,有荐其深通钱谷者,复察不如所举,未籍行止中。后主者举觉,平章英王以世勣避都司之繁,私属治籍吏冀改他职,奏下有司,故有是责。久之,起为礼部侍郎,转司农,改太常卿。正大中,为礼部尚书,兼翰林侍讲学士。

  天兴元年冬,哀宗将北渡,世勣率朝官刘肃、田芝等二十人求见仁安殿。上问卿等欲何言,世勣曰:臣等闻陛下欲亲出,切谓此行不便。上曰:我不出,军分为二,一军守,一军出战。我出则军合为一。世勣曰:陛下出则军分为三,一守、一战、一中军护从,不若不出为愈也。上曰:卿等不知,我若得完颜仲德、恒山公武仙付之兵事,何劳我出。我岂不知今日将兵者,官奴统马兵三百止矣,刘益将步兵五千止矣,欲不自将,得乎?上又指御榻曰:我此行岂复有还期,但 恨我无罪亡国耳。我未尝奢侈,未尝信任小人。世勣应声曰:陛下用小人则亦有之。上曰:小人谓谁?世勣历数曰:移剌粘古、温敦昌孙、兀撒惹、完颜长乐皆小人也。陛下不知为小人,所以用之。肃与世勣复多有言,良久,君臣涕泣而别。初,肃等求见,本欲数此四人。至是,世勣独言之,于是哀宗以世勣行。自蒲城至归德。明年六月,走蔡州,次新蔡县之姜寨。

  世勣子嵩,时为县令,拜上于马前,兵乱后父子始相见。上嘉之,授嵩应奉翰林文字,以便养亲。蔡城破,父子俱死。嵩字企隆,兴定二年经义进士。

  赞曰:爱实言卫、镐家属禁锢之虐,京城括粟之暴,近侍干政之横;世勣言河北军户给田之不便,亲出渡河之非计;皆药石之言也。然金至斯时,病在膏肓间矣,仓扁何施焉。其为忠谠,则不可废也。

 

  • 部分译文

 

  白华,字文举,庾州人。贞祐三年(1215)中进士。初任应奉翰林文字。正大元年(1224),累迁任枢密院经历官。二年九月,武仙以真定来归降,朝廷正打算治理河北,宋将彭义斌乘机入侵,便从山东攻下了邢、氵名、磁等州。白华上奏说:北兵正在河西打仗,所以我方稍能松口气。如今彭义斌招降了河朔一带郡县,疾速而来将近真定,应当乘此机会大举出击,以除后患。当时枢密院官员并不想采取行动,便派白华巡视彰德,实际上是排挤他,所以这件事未能成功。

  三年五月,宋人攻掠寿州,永州桃园军失利,死去四百多人。这时,夏全从楚州来降。十一月初九,朝廷召集百官商议与宋国议和。皇帝问起夏全的来历,白华说:夏全原本在盱眙,跟随宋军统帅刘卓前往楚州。州人谣传说刘大帅这次来楚州,准备屠杀城里的北人。众军愤怒,杀了刘卓以城来归降。夏全终觉不安全,便逃往盱眙,盱眙不肯接纳,他在城外请求放出他的妻儿,盱眙人又不肯,他无计可施,便狼狈不堪来到北面,仅仅求得保全自己,没有其他想法。白华因此而被皇帝所认识。夏全到达后,盱眙人、楚州人王义深、张惠、范成进都相继以城来降。皇帝下诏改楚州为平淮府,封夏全为金源郡王、平淮府都总管,张惠为临淄郡王,王义深为东平郡王,范成进为胶西郡王,停止了跟宋人的和议。

  四年,李全占领了楚州,众臣都认为盱眙无法可守,皇帝不肯听从,便以封为淮南王来招降李全,李全说:王义深、范成进都是我的部下而被封为王,你们怎么封我?竟然不肯来降。

  当年,庆山奴在龟山失败。五年秋天,增高归德城,计划用工几百万,宰相上奏派白华前去估量用工情况。白华见到行院的温撒辛以后,告诉他民众辛劳,朝廷爱惜民力的想法,于是减少了三分之一的用工数。温撒是李辛被赐封的姓氏。

  六年,任命白华暂代枢密院判官。皇帝召见忠孝军总领蒲察定住、经历王仲泽、户部郎中刁璧和白华,对他们说:李全占据楚州,窥视山东,长久之后必成祸患。如今北面军事稍有缓和,正应乘此机会让蒲察定住暂时任监军,率领所统管的军队一千人,另外派遣都尉司领步兵万人,以刁璧、王仲泽当参谋,一同前往沂州、海州界内招降他们,不肯听从便以军马进攻,你们认为怎样?白华回答说:臣以为,李全不过是借北兵的气势,要宋人供给他粮饷,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老狐狸住在荒冢洞穴中,必须等黑夜才出洞,何足挂怀?我所担心的是北方强敌。如今北方有事,无暇南侵,一旦事情有了定局,必定来进攻。和我们争夺天下的是这方面,李全能参预什么?如果北方事局一定,李全将听从命令而无暇别有图谋。就算他不自量力,另有非份之想,天下人能不知顺逆,怎么肯离开顺者而听从逆者呢?为今之计,应暂时让军马养精蓄锐,以防备北方,如果李全真是图谋不轨,也应当等待北朝平息之后,这时我方就易于处理了。皇帝沉思了许久,说:卿等且退下,容我再考虑考虑。第二天,派遣蒲察定住回屯于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