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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史》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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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这次不一味残杀民众,还任凭民众耕种,其意图难以猜测。枢密院常常大下文书让我会合府兵进战,可是公府虽号称分封于一方,力量实际很单薄,况且不能相互统率,各地正无暇自保,朝廷如果不立即派兵救援,我担心人心会认为准备抛弃河北,这实在很不应该。我见前平章政事胥鼎,兼有将相之才,威望极高,过去在河东行省,人人乐为所用。如今虽已退休,精力未衰,请交给重兵,让他总管公府,同力作战,这样人人都会响应,容易收复失地,望陛下考虑。

  第二年,宣宗去世,哀宗即位。正大二年(1225),重新起用胥鼎,拜为平章政事,进封英国公,在卫州设立尚书行省。胥鼎以体衰有病为由辞职,皇帝对他说:您以前在河东,为朝廷所倚重。如今河朔各州府多归附敌人,需要您前去谋划。您是先朝大臣,一定会办好这件事,大河以北,都由您节制。胥鼎便带病前往,前来归降的人很多。胥鼎病重得难以自制,又向朝廷提出原来的请求,朝廷下优诏不允许。三年,又上奏章告老,并且举荐朝中贤臣熟悉军政大事的人代替。皇帝下诏回答说:卿前往河东时,河东残破孤危,已近不保,而您一到便安定了。当卿移去镇守,敌军就不再入侵,何必过于谦虚?况且君臣本为一体,朕对待臣下岂有不同?说见外的话也就过分了。况且其余人的才力怎能和卿相比。卿年岁已高,长期在外辛劳,朕岂会不知,但国家百年来积累的基业,河朔亿万民众的生命,卿应当勉力规划宏图,同成大事。胥鼎奉诏,心中惶惶不安,不敢再告退。当年七月去世。

  胥鼎精于吏事,为人有度量,为政贵于安定,所在之处,无论贤者或是不肖之徒,都感到高兴。南渡以来,以书生而独镇一方的,只有胥鼎一人而已。

  侯挚,原名师尹,因避讳而改为现名,字莘卿,东阿人。明昌二年(1191)为进士,当官以后,意气慷慨而有作为。承安年间,累官至山东路盐使司判官。泰和元年(1201),因收得盐税增加四分,特命晋升二级官阶。八年七月,削去一品官阶,降任长武县令。起初,侯挚担任户部主事,他和王谦一起计划西北路的军需物资,以代替张日韦。侯挚上奏说,本路钱财使用不合实际,因而被降级。贞祐初年,敌人大兵围困燕都,当时侯挚任中都麴使,他请求出京招募军队,后来因为守城有功,被提升为右补阙。二年正月,诏令侯挚和少府监丞李迥秀分别前往西山招抚。宣宗南渡,转任劝农副使,提控紫荆等关隘。不久,又改任兼六部侍郎。三年四月,同签枢密院阿勒根讹论等人认为:如今车驾驻于南京,河南兵马不能变动,况且兵不在多,以得将为本。侯挚有过人的才干,如果给他以方便处置之权,让他招募兵士,转送粮草,事无不成,可以晋升为尚书,以总管永锡、庆寿两军。于是,任命侯挚为太常卿,行尚书六部事,往来供给。

  侯挚便上表奏言九事。其一说:省部是用以总管天下的大事的,如今随从各路的宣差便宜、从宜用事,往往不遵条例,动则交付六部以及三品以下官员处置,这样法度怎么能不发生混乱,应当革除这个弊端。其二说:近来设立四处元帅府,所统领的兵将不能说不多,然而不能取胜的原因,是因为一处受敌,其余的只是旁观,不曾发一兵一卒前去救援,稍有后退,便丢戈弃甲而逃,这是师劳而将怯的缘故。管将之道,请陛下详察。其三说:领兵对敌,督促民众运粮,各有各的职责,本来就不能兼用,而帅府每每命令兼进,每当遇到敌人,军队还未作战而民夫已经逃走,队列错乱,这是失败的原因。打了前仗得胜,后仗必定更换作战方法,这是担心被敌人所事先料定,何况并未取胜呢!用兵要善变,本没有固定队形,现仍因循过去,不思改,臣虽不懂军事,乱猜认为由此而失败。其四说:雄、保、安肃诸郡占有白沟、易水、西山这样巩固的防线,如今大都缺少官员,而现任的又都是柔弱胆怯不勇敢的人,应当尽快选用勇猛而有才干的人分别赴任。其五说:漳水从卫东流入海,应当在沿河设立防备,以巩固山东,使努力耕作者安于农田。其六说:近来京都和州县官吏往往逃亡,这是因为过去许多人曾投降过敌人,更兼转运物资、赋税频繁,民力困弊不堪,供应不上就要遭到责罚,任职期满后仍将在其他地方的情况一起计算资历和加以考核,实在有负其人,请诏令有关方面,从优确定等级,以和别处相区分。其七说:兵威不振,罪在将帅轻敌妄动,就像近日李英当元帅,临阵作战,酒还未醒所以失败。臣以为李英既无功绩,他滥得的官爵应当全部剥夺。其八说:大河以北,民众失去耕作,官吏没有俸禄,上下不安,都想逃窜。加之溃败的散兵还要抢掠,以致平民百姓更加无法生存。应当优加怜恤,尽快招抚他们。其九说:从来掌兵权的大都是世袭的官职,这些人从小骄惰,受不了劳苦,而且胆小怯弱,怎能依靠?应当选择勇猛过人、众人信服的,不用查问过去资历加以作用。皇帝略加施行。

  当时元帅蒲察七斤以通州叛降,他多次派间谍劝说侯挚,侯挚担心受到诬陷,便上奏章自我申辩。皇帝安慰他说:您是我一向所深知的,怎么会被离间得了呢?你一心一意尽职,不要怕受猜疑而沮丧。八月,任命他为代理参知政事。不久,拜任参知政事,在河北设立尚书行省。原先,侯挚上奏说:河北的东西两路,是最重要的地方,而真定守帅胡论出轻率地弃城南逃,州县十分危险。如今秋防已近,十分可忧,我愿意带招募的兵士和旧部西山的忠义军前往安抚。皇帝批准,因而有这次的任命。十一月,入见皇帝。十七日,派他到宜村祭河神。十二月,又到河北设行省。

  四年正月,进拜尚书右丞。他曾上奏说,应当开挖沁水,以便运送物资,这时,朝廷诏令有关方面开掘。当时,河北发生大饥荒。侯挚上奏说:如今河朔饥荒十分严重,甚至人吃人,观、沧等州一斗米要十多两银子,饿死者尸首连接。我见沿河上下允许贩运粟米北渡,但每石由官府买去八斗。那些商人并非有心周济民众,他们之所以渡河往来,只是因为有厚利可得,既然无利,谁又肯干?所以虽有济物之名,却没有可运送之物,这和不运送有什么不同?以前春秋时期列国各划有边界,但晋国饥荒则秦国运去粟米,当秦国饥荒时,晋却禁止运出,为千古人所讥笑。况且今日天下一家,河朔的民众也都是陛下的赤子,而遭受兵火之灾,尤其可怜,能够忍心坐视其死亡而不救援吗?人心惟危,臣担心那些耍弄兵器之徒,得以借口起事。希望停止官籴,放任民间自由贩运为便。皇帝诏令尚书省实行。

  当时有红袄贼几万人入侵临沂、费县境内,官军打败了他们,活捉了伪宣徽使李寿甫。审问之后,则说这些人马都是杨安儿、刘二祖散亡的余众,现在又聚集到六万人,贼首郝定是兖州泗水人,他设置了百官,僭号大汉皇帝,已经攻下泰安、滕、兖、单各州,以及莱芜、新泰等十多县,又攻下邳州的石冈子..,得到几百只船,近来派人和北方、南宋联系并结了盟约,很快就要越过黄河作乱。侯挚将供词上报朝廷,并且上奏说:如今邳、滕一带道路不通,恐怕真有这个阴谋。皇帝便诏令侯挚到东平设立行省,代理本路兵马都总管,以便招降他们,如果不肯听从立即领兵讨伐追捕。兴定元年(1217)四月,济南、泰安、滕、兖等州土贼四起,到处大举抢掠,侯挚派提控遥授棣州防御使完颜霆领兵征讨,前后斩了千余人,招降了伪元帅石花五、夏全的余党,有壮士二万人,老幼五万多口。

  这年冬天,晋升为资德大夫,兼三司使。二年二月,侯挚上奏说:山东、河北几次遭到兵乱,遗民嗷嗷待哺,实在可怜,近来朝廷派官员分别前去安抚,这是极大的恩德。然臣下既参预执政,请求继而行之,以宣扬国家德信,使疲病不堪的人能稍得一点轻松,也是图报朝廷的一种方法。宰臣们感到为难。不久,下诏派侯挚在河北设置行省,兼行三司安抚使。他出发之后,又上奏说:臣近日经过黄陵岗南岸,见许多贫困的老幼都自述原是河北的农民,因为敌人骚扰受惊而南迁逃乱,如今要回归本土进行春耕,而河禁拦阻他们。我认为河禁本是防备从北面来南方的,这些是从南往北的,怎么会有奸情,请命令有关方面验实后放他们渡河。皇帝诏付给尚书省,宰臣上奏说:应当让枢密院研究。皇帝说:民众饥饿将死,还要这样分头一一研究做什么?命令有关方面尽快放行。

  四月,招抚副使黄扌国阿鲁答在密州打败了李全。起先,贼首李全占领密州以及胶西、高密各县,侯挚督兵征讨,正好高密的贼人陈全等四人暗中告诉招抚副使黄扌国阿鲁答,表示愿意充当内应,阿鲁答便派提控朱琛带领五百人前去。这时李全和他同党人于忙儿都在城内,当听说官军将要西来,李全偷偷逃跑,于忙儿不知怎么办好。阿鲁答的军队飞奔至城下,大声喊叫着逼攻,守城的八百贼众都下城请降,其余贼众四千多人逃跑,阿鲁答挥军拦击,斩首千级,俘虏一百多人,缴获军用物资很多,于是收复了这个地方。当夜,朱琛又采用陈全的计谋,攻下了高密。六月,皇帝派人对侯挚说:卿勤劳于国家大事,不避危难,身居相位而往来于山岗水寨之间,保护农民收获二麦,忠诚之心朕所详知。虽然如此,你是位大臣,防秋之时也应选择安全的地方住下,不可坠入敌人奸计中。侯挚回答说:臣蒙受大恩,虽死也难报答。但听到圣上的训谕怎敢不执行。我拟驻兵在长清县的灵岩寺,那里有三百多间屋子,而且和泰安的天胜寨相连接,位于东平和益都之间,万一兵来,足以相互接应救援。皇帝担心他分散兵粮,便诏令他暂时移往邳州行省。

  九月,侯挚上奏说:东平以东地区连续遭受摧残破坏,至于邳、海地区尤其严重。海州的民户不足一百而驻军五千,邳州民户只有八百而军队数以万计。古代征兵是以八家为一单位,一家出去当兵,七家人家供应,仍有伤害生命、荒废家业、疲于奔走的嗟叹。如今兵多而民不足,即使萧何、刘晏复活也没有办法可想,何况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办法。我见邳、海之间贫民失业者众多,每天吃野菜,无所依靠,只怕因此啸聚山林增加敌人的声势。请选拔招募他们当兵,从十月起供给粮食,让他们充当守卫和差役,到二月里停止。每人分给三十亩地,借给种子,检查他们的收成,根据数量收取赋税,到秋天继续隶属军队。边打仗边耕作,公私两利,也可望把被俘虏去的民众招集回来。皇帝下诏同意实行。

  当时,枢密院因为海州军队食粮不足,难于运送,奏请迁回内地,下诏询问侯挚,侯挚上奏说:海州连山隔海,和沂、莒、邳、密都是边沿要害之地,近年来已成为贼巢了,这是宋人资助的缘故。如果抛弃而迁移到其他地方,那么直到东平一带都成为敌人的地盘了,地大则增添威势,今后难以收复了,我不认为这是好办法。况且朝廷所以想迁移军队,只是忧虑粮草难以供给罢了。臣请求让我尽力策划,劝告农民及时耕种,并且让他们煮盐换粮,或者在宿迁设场地,以为通商之用,可以不劳民力而事可办。仍选沭阳作为屯守军营的地方,分兵巡逻防卫,这样军队不用迁移,也没有其他问题了。皇帝赞同他的意见,便停止原来想法。

  十月,起先邳州副提控王汝霖以州中廪粮将缺,煽动他的军队作乱。山东东路转运副使兼同知沂州防御使程戬害怕祸将连及自己,便和他同谋,于是他们勾结宋兵作为外应。侯挚得知消息,立即派兵逮捕,审问之后,均已伏罪,王汝霖和程戬以及他们同党弹压崔荣、副统韩松、万户戚谊等都被杀,这时才奏明朝廷。三年七月,设置了汴京东、西、南三路行三司,诏令侯挚居中总领其事。十月,因汴京内城完工,迁官一级。四年七月,升为荣禄大夫,辞职。

  天兴元年(1232)正月,起复任大司农。四月,送还大司农印玺,又辞职。八月,又起用任平章政事,封萧国公,行京东路尚书省事。派三千军队护送他到张家渡上船,当走到封丘时,被敌军发觉,不能前进。那些将卒们打算叛变南逃,只留下几骑人马保护侯挚。侯挚知道了他们的计谋,便下了马,坐下对众将们说:敌军包围了我们,进退全由我们决定。你们不想谨慎处置,我宁可死在你们手里,也不愿被乱兵所蹂躏,以辱国君之命。众将听了他的话都应允而停止叛逃,因此得以全师而回,得知这事的人都赞赏他气壮。十一月,又辞官。他住在汴京里,有一座园亭修建在蔡水之滨,天天和故交老友宴饮。当崔立以汴京投降敌人时,侯挚被乱兵所杀害。

  侯挚为人有威严,统率军队时没有人敢冒犯他。在朝廷遇事敢于进言,又喜欢举荐贤士,如张文举、雷渊、麻九畴等人都是因侯挚推荐而受任用的。在南渡以后的宰相之中,他最有声望。

 

 

《列传·卷四十七》

 

  完颜素兰 陈规 许古

  完颜素兰,一名翼,字伯扬,至宁元年策论进士也。贞祐初,累迁应奉翰林文字,权监察御史。二年,宣宗迁汴,留皇太子于燕都,既而召之,素兰以为不可,平章高琪曰:主上居此,太子宜从。且汝能保都城必完否?素兰曰:完固不敢必,但太子在彼则声势俱重,边隘有守则都城可无虞。昔唐明皇幸蜀,太子实在灵武,盖将以系天下之心也。不从,竟召太子从。

  七月,车驾至汴,素兰上书言事,略曰:昔东海在位,信用谗谄,疏斥忠直,以致小人日进,君子日退,纪纲紊乱,法度益隳。风折城门之关,火焚市里之舍,盖上天垂象以儆惧之也。言者劝其亲君子、远小人、恐惧修省,以答天变,东海不从,遂至亡灭。夫善救乱者必迹其乱之所由生,善革弊者必究其弊之所自起,诚能大明黜陟以革东海之政,则治安之效可指日而待也。陛下龙兴,不思出此,辄议南迁,诏下之日,士民相率上章请留,启行之日,风雨不时、桥梁数坏,人心天意亦可见矣。此事既往,岂容复追,但自今尤宜戒慎,覆车之辙不可引辕而复蹈也。

  又曰:国家不可一日无兵,兵不可一日无食。陛下为社稷之计,宫中用度皆从贬损,而有司复多置军官,不恤妄费,甚无谓也。或谓军官之众所以张大威声,臣窃以为不然。不加精选而徒务其多,缓急临敌其可用乎?且中都惟其粮乏,故使车驾至此。稍获安地,遂忘其危而不之备,万一再如前日,未知有司复请陛下何之也。

  三年正月,素兰自中都计议军事回,上书求见,乞屏左右。上遣人谕之曰:屏人奏事,朕固常尔。近以游茂因缘生疑间之语,故凡有所引见,必令一近臣立侍,汝有封章,亦无患不密也。寻召至近侍局,给纸劄令书所欲言,书未及半,上出御便殿见之,悉去左右,惟近侍局直长赵和和在焉。素兰奏曰:臣闻兴衰治乱有国之常,在所用之人如何耳。用得其人,虽衰乱尚可扶持,一或非才,则治安亦乱矣。向者飐军之变,中都帅府自足剿灭,朝廷乃令移剌刺塔不也等招诱之,使帅府不敢尽其力,既不能招,愈不可制矣。至于伯德文哥之叛,帅府方议削其权,而朝廷传旨俾领义军,文哥由是益肆,改除之令辄拒不受,不臣之状亦显矣。帅府方且收捕,而朝廷复赦之,且不令隶帅府。国家付方面于重臣,乃不信任,顾养叛贼之奸,不知谁为陛下画此计者。臣自外风闻,皆平章高琪之意,惟陛下裁察。上曰:汝言皆是。文哥之事,朕所未悉,诚如所言,朕肯赦之乎?且汝何以知此事出于高琪?素兰曰:臣见文哥牒永清副提控刘温云:所差人张希韩至自南京,道副枢平章处分,已奏令文哥隶大名行省,勿复遵中都帅府约束。温即具言于帅府。然则,罪人与高琪计结明矣。上颔之。素兰续奏曰:高琪本无勋劳,亦无公望,向以畏死故擅诛胡沙虎,盖出无聊耳。一旦得志,妒贤能,树奸党,窃弄国权,自作威福。去岁,都下书生樊知一者诣高琪言:飐军不可信,恐终作乱。遂以刀杖决杀之,自是无复敢言军国利害者。宸聪之不通,下情之不达,皆此人罪也。及飐军为变,以党人塔不也为武宁军节度使往招之,已而无成,则复以为武卫军使。塔不也何人,且有何功,而重用如此。以臣观之,此贼变乱纪纲,戕害忠良,实有不欲国家平治之意。昔东海时,胡沙虎跋扈无上,天下知之,而不敢言,独台官乌古论德升、张行信弹劾其恶,东海不察,卒被其祸。今高琪之奸,过于胡沙虎远矣。台谏职当言责,迫于凶威,噤不敢忤。然内外臣庶见其恣横,莫不扼腕切齿,欲一剚刃,陛下何惜而不去之耶。臣非不知言出而患至,顾臣父子迭仕圣朝,久食厚禄,不敢偷安。惟陛下断然行之,社稷之福也。上曰:此乃大事,汝敢及之,甚善。素兰复奏:丞相福兴,国之勋旧,乞召还京,以镇雅俗,付左丞彖多以留后事,足也。上曰:如卿所言,二人得无相恶耶?素兰曰:福兴、彖多同心同德,无不协者。上曰:都下事殷,恐丞相不可辍。素兰曰:臣闻朝廷正则天下正,不若令福兴还,以正根本。上曰:朕徐思之。素兰出,上复戒曰:今日与朕对者止汝二人,慎无泄也。厥后,上以素兰屡进直言,命再任监察御史。

  四年三月,言:臣近被命体问外路官,廉干者拟不差遣,若懦弱不公者罢之,具申朝廷,别议拟注。臣伏念彼懦弱不公之人虽令罢去,不过止以待阙者代之,其能否又未可知,或反不及前官,盖徒有选人之虚名,而无得人之实迹。古语曰:县令非其人,百姓受其殃。今若后官更劣,则为患滋甚,岂朝廷恤民之意哉?夫守令,治之本也。乞令随朝七品、外路六品以上官,各举堪充司县长官者,仍明著举官姓名,他日察其能否,同定赏罚,庶几其可。议者或以阂选法、紊资品为言,是不知方今之事与平昔不同,岂可拘一定之法,坐视斯民之病而不权宜更定乎。诏有司议行之。

  时哀宗为皇太子,春宫所设师保赞谕之官多非其人,于是素兰上章言:臣闻太子者天下之本也,欲治天下先正其本,正本之要无他,在选人辅翼之耳。夫生于齐者能齐言而不能楚语,未习之故也。人之性亦在夫习之而已。昔成王在襁褓中,即命周、召以为师保,戒其逸豫之心,告以持守之道,终之功光文、武,垂休无穷。钦惟陛下顺天人之心,预建春宫。皇太子仁孝聪明出于天资,总制枢务固已绰然有余,倘更选贤如周、召之俦者使之夹辅,则成周之治不足侔矣。上称善。未几,擢为内侍局直长,寻迁谏议大夫,进侍御史。

  兴定二年四月,以蒲鲜万奴叛,遣素兰与近侍局副使内族讹可同赴辽东,诏谕之曰:万奴事竟不知果何如,卿等到彼当得其详,然宜止居铁山,若复远去,则朕难得其耗也。又曰:朕以讹可性颇率易,故特命卿偕行,每事当详议之。素兰将行,上言曰:臣近请宣谕高丽复开互市事,闻以诏书付行省必兰出。若令行省就遣谕之,不过邻境领受,恐中间有所不通,使圣恩不达于高丽,高丽亦无由知朝廷本意也。况彼世为藩辅,未尝阙臣子礼,如遣信使明持恩诏谕之,贷粮、开市二者必有一济。苟俱不从,则其曲在彼,然后别议图之可也。上是其言,于是遣典客署书表刘丙从行。及还,授翰林待制。

  正大元年正月,诏集群臣议修复河中府,素兰与陈规等奏其未可,语在《规传》。是月,转刑部郎中。时南阳人布陈谋反,坐系者数百人,司直白华言于素兰曰:此狱诖误者多,新天子方务宽大,他日必再诏推问,比得昭雪,死于榜笞之下者多矣。素兰命华及检法边泽分别当死、当免者,素兰以闻,止坐首恶及拟伪将相者数人,余悉释之。

  八月,权户部侍郎。二年三月,授京西司农卿,俄改司农大卿,转御史中丞。七年七月,权元帅右都监、参知政事,行省於京兆。未几,迁金安军节度使,兼同、华安抚使。既而召还朝,行至陕被围,久之,亡奔行在,道中遇害。

  素兰莅官以修谨得名,然苛细不能任大事,较之辈流颇可称。自擢为近侍局直长,每进言多有补益。其居父丧,不饮酒,庐墓三年,时论以为难。

  陈规,字正叔,绛州稷山人。明昌五年词赋进士,南渡为监察御史。贞祐三年十一月,上章言:参政侯挚初以都西立功,获不次之用,遂自请镇抚河北。陛下遽授以执政,盖欲责其报效也。既而盘桓西山,不能进退,及召还阙,自当辞避,乃恬然安居,至于按阅仓库,规画榷酤,岂大臣所宜亲。方今疆土日蹙,将帅乏人,士不选练,冗食猥多,守令贪残,百姓流亡,盗贼滋起,灾变不息,则当日夜讲求其故,启告陛下者也,而挚未尝及之。伏愿陛下特赐省察,量其才分别加任使,无令负天下之谤。不报。又言:警巡使冯祥进由刀笔,无他才能,第以惨刻督责为事。由是升职,恐长残虐之风,乞黜退以励余者。诏即罢祥职,且谕规曰:卿知臣子之分,敢言如此,朕甚嘉之。

  四年正月,上言:伏见沿河悉禁物斛北渡,遂使河北艰食,人心不安。昔秦、晋为仇,一遇年饥则互输之粟。今圣主在上,一视同仁,岂可以一家之民自限南北,坐视困馁而不救哉。况军民效死御敌,使复乏食,生亦何聊,人心一摇,为害不细。臣谓宜于大阳、孟津等渡委官阅视,过河之物,每石官收不过其半,则富有之家利其厚息,辐凑而往,庶几公私俱足。宰执以河南军储为重,诏两渡委官取其八,二以与民,至春泽足,大兵北还,乃依规请。制可。

  三月,上言:臣因巡按至徐州。去岁河北红袄盗起,州遣节度副使纥石烈鹤寿将兵讨之,而乃大掠良民家属为驱,甚不可也。乞明敕有司,凡鹤寿所虏俱放免之,余路军人有掠本国人为驱者,亦乞一体施行,庶几河朔有所系望,上恩无有极已。事下尚书省,命徐州、归德行院拘括放之,有隐匿者坐掠人为奴婢法,仍许诸人告捕,依令给赏,被虏人自诉者亦赏之。

  四月,上言:河北濒河州县,率距一舍为一寨,籍居民为兵。数寨置总领官一人,并以宣差从宜为名。其人大抵皆闲官,义军之长、偏裨之属尤多无赖辈,征逐宴饮取给于下,日以为常。及敌至则伏匿不出,敌去骚扰如初。此辈小人假以重柄,朝廷号令威权无乃太轻乎。臣谓宜皆罢之,第委宣抚司从宜措画足矣。制可。

  七月,上章言:

  陛下以上圣宽仁之姿,当天地否极之运,广开言路以求至论,虽狂妄失实者亦不坐罪。臣忝耳目之官,居可言之地,苟为缄默,何以仰酬洪造。谨条陈八事,愿不以人微而废之,即无可采,乞放归山林以惩尸禄之罪。

  一曰责大臣以身任安危。今北兵起自边陲,深入吾境,大小之战无不胜捷,以致神都覆没,翠华南狩,中原之民肝脑涂地,大河以北莽为盗区。臣每念及此,惊怛不已。况宰相大臣皆社稷生灵所系以安危者,岂得不为陛下忧虑哉。每朝奏议,不过目前数条,特以碎末,互生异同,俱非救时之急者。况近诏军旅之务,专委枢府,尚书省坐视利害,泛然不问,以为责不在己,其于避嫌周身之计则得矣,社稷生灵将何所赖。古语云:疑则勿任,任则勿疑。又曰:谋之欲众,断之欲独。陛下既以宰相任之,岂可使亲其细而不图其大者乎。伏愿特同睿断,若军伍器械、常程文牍即听枢府专行,至于战守大计、征讨密谋皆须省院同议可否,则为大臣者知有所责,而天下可为矣。

  二曰任台谏以广耳目。人主有政事之臣,有议论之臣。政事之臣者宰相执政,和阴阳,遂万物,镇抚四夷,亲附百姓,与天子经纶于庙堂之上者也。议论之臣者谏官御史,与天子辨曲直、正是非者也。二者岂可偏废哉。昔唐文皇制中书门下入阁议事皆令谏官随之,有失辄谏。国朝虽设谏官,徒备员耳,每遇奏事皆令回避。或兼他职,或为省部所差,有终任不觌天颜、不出一言而去者。虽有御史,不过责以纠察官吏、照刷案牍、巡视仓库而已,其事关利害或政令更革,则皆以为机密而不闻。万一政事之臣专任胸臆、威福自由,或掌兵者以私见败事机,陛下安得而知之。伏愿遴选学术讠夹博、通晓世务、骨鲠敢言者以为台谏,凡事关利害皆令预议,其或不当,悉听论列,不许兼职及充省部委差,苟畏徇不言则从而黜之。

  三曰崇节俭以答天意。昔卫文公乘狄人灭国之余,徙居楚丘,才革车三十两,乃躬行俭约,冠大帛之冠,衣大布之衣,季年致騋牝三千,遂为富庶。汉文帝承秦、项战争之后,四海困穷,天子不能具钧驷,乃示以敦朴,身衣弋绨,足履革舄,未几天下富安,四夷咸服。国家自兵兴以来,州县残毁,存者复为土寇所扰,独河南稍完,然大驾所在,其费不赀,举天下所奉责之一路,顾不难哉。赖陛下慈仁,上天眷佑,蝗灾之余而去岁秋禾、今年夏麦稍得支持。夫应天者要在以实,行俭者天必降福,切见宫中及东宫奉养与平时无异,随朝官吏、诸局承应人亦未尝有所裁省。至于贵臣、豪族、掌兵官,莫不以奢侈相尚,服食车马惟事纷华。今京师鬻明金衣服及珠玉犀象者日增于旧,俱非克己消厄之道。愿陛下以卫文公、汉文帝为法,凡所奉之物痛自樽节,罢冗员,减浮费,戒豪侈,禁戢明金服饰,庶皇天悔祸,太平可致。

  四曰选守令以结民心。方今举天下官吏军兵之费、转输营造之劳,皆仰给河南、陕西。加之连年蝗旱,百姓荐饥,行赈济则仓廪悬乏,免征调则用度不足,欲其实惠及民,惟得贤守令而已。当赋役繁殷、期会促迫之际,若措画有方则百姓力省而易办,一或乖谬有不胜其害者。况县令之弊无甚于今,由军卫监当进纳劳效而得者十居八九,其桀黠者乘时贪纵,庸懦者权归猾吏。近虽遣官廉察,治其奸滥,易其疲软,然代者亦非选择,所谓除狼得虎也。伏乞明敕尚书省,公选廉洁无私、才堪牧民者,以补州府官。仍清县令之选,及责随朝七品,外任六品以上官各保堪任县令者一员,如他日犯赃并从坐。其资历已系正七品,及见任县令者,皆听寄理,俟秩满升迁。复令监察以时巡按,有不法及不任职者究治之,则实惠及民而民心固矣。

  五曰博谋群臣以定大计。比者徙河北军户百万余口于河南,虽革去冗滥而所存犹四十二万有奇,岁支粟三百八十余万斛,致竭一路终岁之敛,不能赡此不耕不战之人。虽无边事,亦将坐困,况兵事方兴,未见息期耶。近欲分布沿河,使自种殖,然游惰之人不知耕稼,群饮赌博习以成风,是徒烦有司征索课租而已。举数百万众坐糜廪给,缓之则用阙,急之则民疲,朝迁惟此一事已不知所处,又何以待敌哉。是盖不审于初,不计其后,致此误也。使初迁时去留从其所愿,则欲来者是足以自赡之家,何假官廪,其留者必有避难之所,不必强遣,当不至今日措画之难。古昔人君将举大事,则谋及乃心,谋及卿士、庶人、卜筮,乞自今凡有大事必令省院台谏及随朝五品以上官同议为便。

  六曰重官赏以劝有功。陛下即位以来,屡沛覃恩以均大庆,不吝官爵以激人心,至有未满一任而并进十级,承应未出职而已带骠骑荣禄者,冗滥之极至于如此,复开鬻爵进献之门,然则被坚执锐效死行阵者何所劝哉。官本虚名,特出于人主之口,而天下之人极意趋慕者,以朝廷爱重耳。若不计勋劳,朝授一官,暮升一职,人亦将轻之而不慕矣。已然之事既不可咎,伏愿陛下重惜将来,无使公器为寻常之具,功赏为侥幸所乘。又今之散官动至三品,有司艰于迁授,宜於减罢八资内量增阶数,易以美名,庶几历官者不至于太骤,而国家恩权不失之太轻矣。

  七曰选将帅以明军法。夫将者国之司命,天下所赖以安危者也。举万众之命付之一人,呼吸之间以决生死,其任顾不重欤?自北兵入境,野战则全军俱殃,城守则阖郡被屠,岂皆士卒单弱、守备不严哉,特以庸将不知用兵之道而已。古语云:三辰不轨,取士为相。四夷交侵,拔卒为将。今之将帅,大抵先论出身官品,或门阀膏粱之子,或亲故假托之流,平居则意气自高,遇敌则首尾退缩,将帅既自畏怯,士卒夫谁肯前。又居常裒刻,纳其馈献,士卒因之以扰良民而莫可制。及率之应敌,在途则前后乱行,屯次则排门择屋,恐逼小民,恣其求索,以此责其畏法死事,岂不难哉。况今军官数多,自千户而上,有万户、有副统、有都统、有副提控,十羊九牧,号令不一,动相牵制。切闻国初取天下,元帅而下,惟有万户,所统军士不下数万人,专制一路,岂在多哉?多则难择,少则易精。今之军法,每二十五人为一谋克,四谋克为一千户,谋克之下有蒲辇一人、旗鼓司火头五人,其任战者才十有八人而已。又为头目选其壮健以给使令,则是一千户所统不及百人,不足成其队伍矣。古之良将常与士卒同甘苦,今军官既有俸廪,又有券粮,一日之给兼数十人之用。将帅则丰饱有余,士卒则饥寒不足,曷若裁省冗食而加之军士哉。伏乞明敕大臣,精选通晓军政者,分诣诸路,编列队伍,要必五十人为一谋克,四谋克为一千户,五千户为一万户,谓之散将。万人设一都统,谓之大将,总之帅府。数不足者皆并之,其副统、副提控及无军虚设都统、万户者悉罢省。仍敕省院大臣及内外五品以上,各举方略优长,武勇出众、材堪将帅者一二人,不限官品,以充万户以上都统、元帅之职。千户以下,选军中有谋略武艺为众所服者充。申明军法,居常教阅,必使将帅明于奇正虚实之数,士卒熟于坐作进退之节。至于弓矢铠仗须令自负,习于劳苦。若有所犯,必刑无赦。则将帅得人,士气日振,可以待敌矣。

  八曰练士卒以振兵威。昔周世宗常曰:兵贵精而不贵多,百农夫不能养一战士,奈何朘民脂膏养此无用之卒。苟健懦不分,众何以劝。因大搜军卒,遂下淮南,取三关,兵不血刃,选练之力也。唐魏徵曰:兵在以道御之而已。御壮健足以无敌于天下,何取细弱以增虚数。比者凡战多败,非由兵少,正以其多而不分健懦,故为敌所乘,懦者先奔,健者不能独战而遂溃,此所以取败也。今莫若选差习兵公正之官,将已籍军人随其所长而类试之。其武艺出众者别作一军,量增口粮,时加训练,视等第而赏之。如此,则人人激厉,争效所长,而衰懦者亦有可用之渐矣。昔唐文皇出征,常分其军为上中下,凡临敌则观其强弱,使下当其上,而上当其中,中当其下。敌乘下军不过奔逐数步,而上军中军已胜其二军,用是常胜。盖古之将帅亦有以懦兵委敌者,要在预为分别,不使混淆耳。

  上览书不悦,诏付尚书省诘之。宰执恶其纷更诸事,谓所言多不当。于是规惶惧待罪,诏谕曰:朕始以规有放归山林之语,故令诘之,乃辞以不职忌讳,意谓朕恶其言而怒也。朕初无意加罪,其令御史台谕之。寻出为徐州帅府经历官。

  正大元年,召为右司谏,数上章言事,寻权吏部郎中。时诏群臣议修复河中府,规与杨云翼等言:河中今为无人之境,陕西民力疲乏,修之亦不能守,不若以见屯军士量力补治,待其可守即修之未晚也。从之。未几,坐事解职。初,吏部尚书赵伯成坐铨选吏员出身王京与进士王著填开封警巡判官见阙,为京所讼免官,规亦坐之。是年十一月,改充补阙。十二月,言将相非材,且荐数人可用者。

  二年正月,规及台谏同奏五事:一,乞尚书省提控枢密院,如大定、明昌故事。二,简留亲卫军。三,沙汰冗军,减行枢密院、帅府。四,选大臣为宣抚使,招集流亡以实边防。五,选官置所,议一切省减。略施行之。

  四月,以大旱诏规审理冤滞,临发上奏:今河南一路便宜、行院、帅府、从宜凡二十处,陕西行尚书省、帅府五,皆得以便宜杀人,冤狱在此,不在州县。又曰:雨水不时则责审理,然则职燮理者当何如?上善其言而不能有为也。

  十一月,上召完颜素兰及规入见,面谕曰:宋人轻犯边界,我以轻骑袭之,冀其惩创告和,以息吾民耳。宋果行成,尚欲用兵乎。卿等当识此意。规进曰:帝王之兵贵于万全,昔光武中兴,所征必克,犹言每一出兵,头须为白。兵不妄动如此。上善之。四年三月,上召群臣喻以陕西事曰:方春北方马渐羸瘠,秋高大势并来,何以支持。朕已喻合达尽力决一战矣,卿等以为如何?又言和事无益,撒合辇力破和议,赛不言:今已遣和使,可中辍乎。余皆无言,规独进曰:兵难遥度,百闻不如一见。臣尝任陕西官,近年又屡到陕西,兵将冗懦,恐不可用,未如圣料。言未终,乌古论四和曰:陈规之言非是,臣近至陕西,军士勇锐,皆思一战。监察御史完颜习显从而和之,上首肯,又泛言和事。规对曰:和事固非上策,又不可必成,然方今事势不得不然。使彼难从,犹可以激厉将士,以待其变。上不以为然。明日,又令集议省中,欲罢和事,群臣多以和为便,乃诏行省斟酌发遣,而事竟不行。

  十月,规与右拾遗李大节上章,劾同判大睦亲事撒合辇谄佞,招权纳贿及不公事。由是撒合辇竟出为中京留守,朝廷快之。五年二月,又与大节言三事:一,将帅出兵每为近臣牵制,不得专辄。二,近侍送宣传旨,公受赂遗,失朝廷体,可一切禁绝。三,罪同罚异,何以使人。上嘉纳焉。

  初,宣宗尝召文绣署令王寿孙作大红半身绣衣,且戒以勿令陈规知。及成,进,召寿孙问曰:曾令陈规辈知否?寿孙顿首言:臣侍禁庭,凡宫省大小事不敢为外人言,况亲被圣训乎。上因叹曰:陈规若知,必以华饰谏我,我实畏其言。盖规言事不假借,朝望甚重,凡宫中举事,上必曰:恐陈规有言。一时近臣切议,惟畏陈正叔耳,挺然一时直士也。后出为中京副留守,未赴,卒,士论惜之。

  规博学能文,诗亦有律度。为人刚毅质实,有古人风,笃于学问,至老不废。浑源刘从益见其所上八事,叹曰:宰相材也。每与人论及时事辄愤惋,盖伤其言之不行也。南渡后,谏官称许古、陈规,而规不以讦直自名,尤见重云。死之日,家无一金,知友为葬之。子良臣。

  许古,字道真,汾阳军节度使致仕安仁子也。登明昌五年词赋进士第。贞祐初,自左拾遗拜监察御史。时宣宗迁汴,信任丞相高琪,无恢复之谋,古上章曰:

  自中都失守,庙社陵寝、宫室府库,至于图籍重器,百年积累,一朝弃之。惟圣主痛悼之心至为深切,夙夜思惧所以建中兴之功者,未尝少置也。为臣子者食禄受责,其能无愧乎!且闾阎细民犹颙望朝廷整训师徒,为恢复计。而今才闻拒河自保,又尽徙诸路军户河南,彼既弃其恒产无以自生,土居之民复被其扰,臣不知谁为此谋者。然业已如是,但当议所以处之,使军无妄费,民不至困穷则善矣。

  臣闻安危所系,在于一相,孔子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事势至此,不知执政者每对天颜,何以仰答清问也。今之所急,莫若得人,如前御史大夫裴满德仁、工部尚书孙德渊,忠谅明敏,可以大用,近皆许告老,愿复起而任之,必能有所建立以利国家。太子太师致仕孙铎,虽颇衰疾,如有大议犹可赐召,或就问之。人才自古所难,凡知治体者皆当重惜,况此耆旧,岂宜轻弃哉。若乃临事不尽其心,虽尽心而不明於理,得无益、失无损者,纵其尚壮,亦安所用。方时多难,固不容碌碌之徒备员尸素,以塞贤路也。惟陛下宸衷刚断,黜陟一新,以幸天下。臣前为拾遗时,已尝备论择相之道,乞取臣前奏并今所言,加审思焉。

  臣又闻将者民之司命,国家安危所系,故古之人君必重其选,为将者亦必以天下为己任。夫将者贵谋而贱战,必也赏罚使人信之而不疑,权谋使人由之而不知,三军奔走号令以取胜,然后中心诚服而乐为之用。迩来城守不坚,临战辄北,皆以将之不才故也。私于所昵,赏罚不公,至于众怨,而惧其生变,则抚摩慰籍,一切为姑息之事。由是兵轻其将,将畏其兵,尚能使之出死力以御敌乎?愿令腹心之臣及闲于兵事者,各举所知,果得真才,优加宠任,由战功可期矣。如河东宣抚使胥鼎、山东宣抚使完颜弼、涿州刺史内族从坦,昭义节度使必兰阿鲁带,或忠勤勇干,或重厚有谋,皆可任之,以扞方面。

  又曰:

  河北诸路以都城既失,军户尽迁,将谓国家举而弃之,州县官往往逃奔河南。乞令所在根括,立期遣还,违者勿复录用。未尝离任者议加恩赉,如愿自效河北者亦听陈请,仍先赏之,减其日月。州县长贰官并令兼领军职,许择军中有才略胆勇者为头目,或加爵命以收其心,能取一府者即授以府长官,州县亦如之,使人怀复土之心。别遣忠实干济者,以文檄官赏招诸胁从人,彼既苦于敌役,来者必多,敌势当自削。有司不知出此,而但为清野计,事无缓急惟期速办,今晚禾十损七八,远近危惧,所谋可谓大戾矣。

  又曰:

  京师诸夏根本,况今常宿重兵,缓急征讨必由于此,平时尚宜优于外路,使百姓有所蓄积,虽在私室犹公家也。今有司搜括余粮,致转贩者无复敢入,宜即止之。臣顷看读陈言,见其尽心竭诚以吐正论者,率皆草泽疏贱之人,况在百僚,岂无为国深忧进章疏者乎?诚宜明敕中外,使得尽言不讳,则太平之长策出矣。

  诏付尚书省,略施行焉。

  寻迁尚书左司员外郎,兼起居注,无何,转右司谏。时丞相高琪立法,职官有犯皆的决,古及左司谏抹捻胡鲁剌上言曰:礼义廉耻以治君子,刑罚威狱以治小人,此万世不易论也。近者朝廷急于求治,有司奏请从权立法:职官有犯应赎者亦多的决。夫爵禄所以驭贵也,贵不免辱,则卑贱者又何加焉。车驾所驻非同征行,而凡科征小过皆以军期罪之,不已甚乎。陛下仁恕,决非本心,殆有司不思宽静可以措安,而专事督责故耳。且百官皆朝廷遴选,多由文行、武功、阀阅而进,乃与凡庶等,则享爵禄者亦不足为荣矣。抑又有大可虑者,为上者将曰官犹不免,民复何辞,则苛暴之政日行。为下者将曰彼既亦然,吾复何耻,则陵犯之心益肆。其弊岂胜言哉。伏愿依元年赦恩刑不上大夫之文,削此一切之法,幸甚。上初欲行之,而高琪固执以为不可,遂寝。

  四年,以右司谏兼侍御史。时大兵越潼关而东,诏尚书省集百官议,古上言曰:兵逾关而朝廷甫知,此盖诸将欺蔽罪也。虽然,大兵驻阌乡境,数日不动,意者恐吾河南之军逆诸前,陕西之众议其后,或欲先令觇者伺趋向之便,或以深入人境非其地利而自危,所以观望未遽进也。此时正宜选募锐卒并力击之,且开其归路,彼既疑惑,遇敌必走,我众从而袭之,其破必矣。上以示尚书省,高琪沮其议,遂不行。是月,始置招贤所,令古等领其事。

  兴定元年七月,上闻宋兵连陷赣榆、涟水诸县,且获伪檄,辞多诋斥,因谕宰臣曰:宋人构祸久矣,朕姑含容者,众虑开兵端以劳吾民耳。今数见侵,将何以处,卿等其与百官议。于是集众议于都堂,古曰:宋人孱弱,畏我素深,且知北兵方强,将恃我为屏蔽,虽时跳梁,计必不敢深入,其侮嫚之语,特市井屠沽儿所为,乌足较之。止当命有司移文,谕以本朝累有大造,及圣主兼爱生灵意。彼若有知,复寻旧好,则又何求。其或怙恶不悛,举众讨之,顾亦未晚也。时预议者十余人,虽或小异而大略则一,既而丞相高琪等奏:百官之议,咸请严兵设备以逸待劳,此上策也。上然之。时朝廷以诸路把军官时有不和不听,更相诉讼,古上言曰:臣以为善者有劝,恶者有惩,国之大法也。苟善恶不闻,则上下相蒙,惩劝无所施矣。上嘉纳之。

  古以朝廷欲举兵伐宋,上疏谏曰:昔大定初,宋人犯宿州,已而屡败,世宗料其不敢遽乞和,乃敕元帅府遣人议之,自是太平几三十年。泰和中,韩侂胄妄开边衅,章宗遣驸马仆撒揆讨之。揆虑兵兴费重不能久支,阴遣侂胄族人赍乃祖琦画像及家牒,伪为归附,以见丘崇,因之继好,振旅而还。夫以世宗、章宗之隆,府库充实,天下富庶,犹先俯屈以即成功,告之祖庙,书之史册,为万世美谈,今其可不务乎?今大兵少息,若复南边无事,则太平不远矣。或谓专用威武可使宋人屈服,此殆虚言,不究实用。借令时获小捷,亦不足多贺。彼见吾势大,必坚守不出,我军仓猝无得,须还以就粮,彼复乘而袭之,使我欲战不得、欲退不能,则休兵之期殆未见也。况彼有江南蓄积之余,我止河南一路征敛之弊,可为寒心。愿陛下隐忍包容,速行此策,果通知,则大兵闻之,亦将敛迹,以吾无掣肘故也。河南既得息肩,然后经略朔方,则陛下享中兴之福,天下赖涵养之庆矣。惟陛下略近功、虑后患,不胜幸甚。上是其言,即命古草议和牒文。既成,以示宰臣,宰臣言其有哀祈之意,自示微弱,遂不用。

  监察御史粘割梭失劾榷货司同提举毛端卿贪污不法,古以词理繁杂,辄为删定,颇有脱漏,梭失以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