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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史》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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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贲,字文孺,其先自临潢移贯宛平。曾祖士方,正直敢言。辽道宗信枢密使耶律乙辛之谗杀其太子,世无敢白其冤者,士方击义钟以诉,辽主感悟,卒诛乙辛,厚赏士方,授承奉官。父中安,擢进士第,坐田珏党事废。世宗即位党禁解,终沂州防御使。

  贲性孝友,勤敏好学,第进士,由复州军事判官补尚书省令史,擢右三部检法司正。待御史贾铉举贲安静有守,不尚奔竞,政府亦言其廉素,善论议。擢河北东西、大名府路提刑判官,选授尚书省都事,以丧去。用荐者多,起复刑部员外郎、侍御史,累迁南京路按察使,卒。贲敦厚尚义,笃于亲朋,不营产业,比殁,家甚窭,上闻悯惜之,赠朝列大夫,仍厚恤共家。

  弟质,字敬叔,登大定二十五年进士第,累官吏部主事,以才干举迁昭义军节度副使。章宗问质临事若何,张万公对曰:胜其兄贲。章宗曰:及其兄亦可矣。后以礼部尚书致仕,终。

  许安仁,字子静,献州交河人。幼孤,能自刻苦读书,善属文。登大定七年进士第,调河间县主簿。累迁太常博士,兼国史院编修官。章宗为皇太孙,安仁以讲学被选东宫,转左补阙、应奉翰林文字。上即位,改国子监丞,兼补阙,徙翰林修撰,同知制诰,兼职如故。侍御史贾铉以安仁守道端悫,荐于朝。同知济南府事路伯达继上章称其立己纯正,宜加显任,超授礼部郎中,兼左补阙。适朝议以流人实边,安仁言:昔汉有募民实边之议,盖度地营邑,制为田宅,使至者有所居,作者有所用,于是轻去故乡而易于迁徙。如使被刑之徒寒饿困苦,无聊之心,靡所顾藉,与古之募民实塞不同,非所宜行。上然之。明昌四年春,上将幸景明宫,安仁与同列谏曰:昔汉、唐虽有甘泉、九成避暑之行,然皆去京师不远。非如金莲千里之外,邻沙漠,隔关岭,万一有警,何以应变,此不可不虑也。疏奏,遂罢幸。出为泽州刺史,作《无隐论》上之,凡十篇,曰本朝、曰情欲、曰养心、曰田猎、曰公道、曰养源、曰冗官、曰育材、曰限田、曰理财。在郡二年,徙同知河南府事,升汾阳军节度使,致仕。泰和五年卒,年七十七,谥曰文简。安仁质实无华,澹然有古君子风,故为时人所称云。

  梁襄,字公赞,绛州人。少孤,养于叔父宁。性颖悟,日记千余言。登大定三年进士第,调耀州同官主簿。三迁邠州淳化令,有善政。察廉,升庆阳府推官,召为薛王府掾。世宗将幸金莲川,有司具办,襄上疏极谏曰:

  金莲川在重山之北,地积阴冷,五谷不殖,郡县难建,盖自古极边荒弃之壤也。气候殊异,中夏降霜,一日之间,寒暑交至,特与上京、中都不同,尤非圣躬将摄之所。凡奉养之具无不远劳飞挽,越山逾险,其费数倍。至于顿舍之处,军骑阗塞,主客不分,马牛风逸以难收,臧获逋逃而莫得,夺攘蹂躏,未易禁止。公卿百官卫士,富者车帐仅容,贫者穴居露处,舆台皂隶,不免困踣,饥不得食,寒不得衣,一夫致疾,染及众人,夭伤无辜,何异刃杀。此特细故耳,更有大于此者。

  臣闻高城峻池,深居邃禁,帝王之藩篱也,壮士健马,坚甲利兵,帝王之爪牙也。今行宫之所,非有高殿广宇城池之固,是废其藩篱也。持甲常坐之马,日暴雨蚀,臣知其必羸瘠矣。御侮待用之军,穴居野处,冷啖寒眼,臣知其必疲瘵矣。卫宫周庐才容数人,一旦霖潦积旬,衣甲弓刀沾湿柔脆,岂堪为用,是失其爪牙也。秋杪将归,人已疲矣,马已弱矣,裹粮已空,褚衣已弊,犹且远幸松林,以从畋猎,行于不测之地,往来之间,动逾旬月,转输移徙之劳,更倍于前矣。

  以陛下神武善骑射,举世莫及,若夫衔橛之变,猛挚之虞,姑置勿论。设于行猎之际,烈风暴至,麈埃涨天,宿雾四塞,跬步不辨,以致翠华有崤陵之避、襄城之迷,百官狼狈于道途,卫士参错于队伍,当此宸衷宁无戒悔。夫神龙不可以失所,人主不可以轻行,良谓此也。所次之宫,草略尤甚,殿宇周垣,唯用毡布。押宿之官、上番之士,终日驱驰,加之饥渴,已不胜倦。更使彻曙巡警,露坐不眠,精神有限,何以克堪。虽陛下悦以使人,劳而不怨,岂若不劳之为愈也。故君人者不可恃人无异谋,要在处己于无忧患之域也。

  燕都地处雄要,北倚山险,南压区夏,若坐堂隍,俯视庭宇,本地所生,人马勇劲,亡辽虽小,止以得燕故能控制南北,坐致宋币。燕盖京都之选首也。况今又有宫阙井邑之繁丽,仓府武库之充实,百官家属皆处其内,非同曩日之陪京也。居庸、古北、松亭、榆林等关,东西千里,山峻相连,近在都畿,易于据守,皇天本以限中外,开大金万世之基而设也。奈何无事之日,越居草莱,轻不赀之圣躬,爱沙碛之微凉,忽祖宗之大业,此臣所惜也。又行幸所过,山径阻修,林谷晻霭,上有县崖,下多深壑,垂堂之戒,不可不思。

  臣闻汉、唐离宫,去长安才百许里,然武帝幸甘泉,遂中江充之奸,太宗居九成,几致结社之变。太康畋于洛汭,后羿拒河而失邦;魏帝拜陵近郊,司马懿窃权而篡国。隋炀、海陵,虽恶德贯盈,人谁敢议?止以离弃宫阙,远事巡征,其祸遂速,皆可为殷鉴也。臣尝论之:安民济众,唐、虞犹难之。而今日之民,赖陛下之英武,无兵革之忧,赖陛下之圣明,无官吏之虐,赖陛下之宽仁,无刑罚之枉,赖陛下之节俭,无赋敛之繁,可谓能安济矣。而游畋纳凉之乐,出于富贵之余,静而思动,非如衣食切身有不可去者,罢之至易耳。唐太宗将行关南,畏魏征而停,汉文帝欲驰霸陵,袁盎谏而遽止。是陛下能行唐、虞之难行,而未能罢中主之易罢,臣所未谕也。

  且燕京之凉,非济南之比,陛下牧济南日,每遇炎蒸,不离府署,今九重之内,台榭高明,宴安穆清,何暑得到。议者谓陛下北幸久矣,每岁随驾大小,前歌后舞而归,今兹再出,宁有遽不可乎。臣愚以为患生于不戒者多矣,西汉崇用外戚,而有王莽之祸,梁武好纳叛降,而有侯景之变。今者累岁北幸,狃于无虞,往而不止,臣甚惧焉。夫事知其不可犹冒为之,则有后难必矣。

  议者又谓往年辽国之君,春水秋山,冬夏捺钵,旧人犹喜谈之,以为真得快乐之趣,陛下效之耳。臣愚以谓三代之政今有不可行者,况辽之过举哉。且本朝与辽室异,辽之基业根本,在山北之临潢,臣知其所游,不过临潢之旁,亦无重山之隔,冬犹处于燕京。契丹之人,以逐水草牧畜为业,穹庐为居,迁徙无常,又壤地褊小,仪物殊简,辎重不多,然隔三五岁方能一行,非岁岁皆如此也。我本朝皇业,根本在山南之燕,岂可舍燕而之山北乎?上京之人,栋宇是居,不便迁徙。方今幅员万里,惟奉一君,承平日久,制度殊异,文物增广,辎重浩穰,随驾生聚,殆逾于百万。如何岁岁而行,以一身之乐,岁使百万之人困于役、伤于财、不得其所,陛下其忍之欤?臣又闻,陛下于合围之际,麋鹿充牣围中,大而壮者,才取数十以奉宗庙,余皆纵之,不欲多杀。是陛下恩及于禽兽,而未及于随驾众多之臣庶也。

  议者谓,前世守文之主,生长深宫。畏见风日,弯弧上马,皆所不能,志气销懦,筋力拘柔,临难战惧,束手就亡。陛下监其如此,不惮勤身,远幸金莲,至于松漠,名为坐夏打围,实欲服劳讲武。臣愚以为战不可忘,畋猎不可废,宴安鸩毒亦不可怀,然事贵适中,不可过当。今过防骄惰之患,先蹈万有一危之途,何异无病而服药也。况欲习武不必度关,涿、易、雄、保、顺、蓟之境地广又平,且在邦域之中,猎田以时,谁曰不可?伏乞陛下发如纶之旨,回北辕之车,塞鸡鸣之路,安处中都,不复北幸,则宗社无疆之休,天下莫大之愿也。

  方今海内安治,朝廷尊严,圣人作事,固臣下将顺之时,而臣以蝼蚁之命,进危切之言,仰犯雷霆之威,陷于吏议,小则名位削除,大则身首分磔,其为身计,岂不愚谬。惟陛下深思博虑,不以人废言,以宗庙天下为心,俯垂听纳,则小臣素愿遂获,虽死犹生,他非所觊望也。

  世宗纳之,遂为罢行,仍谕辅臣曰:梁襄谏朕毋幸金莲川,朕以其言可取,故罢其行。然襄至谓隋炀帝以巡游败国,不亦过乎。如炀帝者盖由失道虐民,自取灭亡。民心既叛,虽不巡幸,国将安保?为人上者,但能尽君道,则虽时或巡幸,庸何伤乎?治乱无常,顾所行何如耳。岂必深处九重便谓无虞,巡游以时即兆祸乱者哉!

  襄由是以直声闻。擢礼部主事、太子司经。选为监察御史,坐失察宗室弈事,罚俸一月。世宗责之曰:监察,人君耳目,风声弹事可也。至朕亲发其事,何以监察为?转中都路都转运户籍判官,未几,迁通远军节度副使,以丧去。服阕,授安国军节度副使,同知定武军节度事,避父讳改震武军。太常卿张暐、曹州刺史段铎荐襄学问该博,练习典故,可任礼官。转同知顺义军节度使事、东胜州刺史。坐簸扬俸粟责仓典使偿,为按察司所劾,以赎论。历隩州刺史,累迁保大军节度使,卒。

  襄长于《春秋左氏传》,至于地理、氏族,无不该贯。自蚤达至晚贵,膳服常淡薄,然议者讥其太俭云。

  赞曰:金起东海,始立国即设科取士,盖亦知有文治也。渐摩培养,至大定间人材辈出,文义蔚然。加以世宗之听纳,人各尽其所能,论议书疏有可传者。惜史无全文,仅存梁襄《谏北幸》一书,辞虽过繁而意亦切至,故备载之,以见当时君明臣直,不以言为忌。金之致治于斯为盛,呜呼休哉。

  路伯达,字仲显,冀州人也。性沉厚,有远识,博学能诗,登正隆五年进士第,调诸城主簿。由泗州榷场使补尚书省掾,除兴平军节度副使,入为大理司直。大定二十四年,世宗将幸上京,伯达上书谏曰:人君以四海为家,岂独旧邦是思,空京师而事远巡,非重慎之道也。书奏,不报。阅岁,改秘书郎,兼太子司经。时章宗初向学,伯达以文行知名,选为侍读,居无何以忧去。会安武军节度使王克温举伯达行义,起为同知西京路转运使事,召为尚书礼部员外郎,兼翰林修撰,敕与张行简进读陈言文字。

  先是,右丞相襄奏移贺天寿节于九月一日,伯达论列以其非时,平章政事张汝霖、右丞刘玮及台谏亦皆言其不可,下尚书省议,伯达曰:上始即政,当行正、信之道,今易生辰非正,以绐四方非信。且贺非其时,是轻礼重物也。因陈正名从谏之道。升尚书刑部郎中。上问群臣曰:方今何道使民务本业、广储蓄?伯达对曰:布德流化,必自近始。请罢畿内采猎之禁,广农郊以示敦本,轻币重谷,去奢长俭,遵月令开籍田以率先天下,如是而农不劝、粟不广者未之有也。是时,采捕禁严,自京畿至真定、沧、冀,北及飞狐,数百里内皆为禁地,民有盗杀狐兔者有罪,故伯达及之。累迁刑部侍郎、太常卿,拜安国军节度使,未几,改镇安武。

  尝使宋回,献所得金二百五十两、银一千两以助边,表乞致仕,未及上而卒。其妻傅氏言之,上嘉其诚,赠太中大夫,仍以金银还之,傅泣请,弗许。傅以伯达尝修冀州学,乃市信都、枣强田以赡学,有司具以闻,上贤之,赐号成德夫人。

  子铎、钧。钧字和叔,登大定二十五年进士第,终莱州观察判官。铎最知名,别有传。

  赞曰:金诎宋称臣称侄,受其岁币,礼也。使聘于其国,燕享礼也,纳其重赂其可乎哉?时人贪利忘礼,习以为常,莫有知其为非者。故去则云酬劳效,还则户增物力,上下交征,惟利是事,此何谊耶?伯达独能明其非礼,回献所馈,赍志未毕,傅氏又能成之,及归所献,竟以买田赡学。妇人秉心之烈、制事之宜,乃能如是,士大夫溺于世俗之见者宁不愧哉。赐号成德,不亦宜乎。

 

  • 部分译文

 

  梁襄,字公赞,是绛州人。梁襄自幼是孤儿,由叔父梁宁收养。梁襄生性颖悟,每天记言论一千多字。大定三年(1163),考中进士,分配到耀州任同官主簿。三次被迁..州任淳化令,有优秀的政绩。考察认为他勤政廉洁被提升为庆阳府推官,又被召为薛王府的属官。

  世宗打算巡游金莲川,有司已在办理,梁襄上疏极力劝谏说:

  “金莲川在重山之北,地积阴冷日久,五谷不能生长,郡县难以设置,这里自古以来是北部边沿荒凉无人管理的地方。气候特殊奇异,夏季中伏降霜,一天之中寒暑交替来到,这样独特的地方,和上京、中都都不相同,尤其不是圣上亲躬驾临的地方。凡是奉养的用具没有不是远路快速运送来的,翻山越岭,加倍费力费时。至于安顿宿舍的地方,军骑填塞,主客不分,马、牛跑出去难以赶回,藏匿逃犯别想抓获,抢夺劫掠,杀人奸淫,不能轻易禁止。公卿、百官、卫士当中,富贵的人仅仅住车帐,贫穷的人居住洞穴或露天之处,舆台皂隶免不了穷困倒毙,饥不得食,寒不得衣,一人生病传染给众人,无辜的人夭折或伤亡与被刀杀有什么不同?这只是些细小的事故,更有比这些大的问题。

  “臣听说高城、峻池、深居、邃禁,是帝王的屏障;壮士、健马、坚甲、利兵,是帝王的爪牙。现在行宫的所在地金莲川,没有高殿广宇城池的坚固设施,是废了帝王的屏障啊!披挂整齐常被坐骑的马,太阳暴晒,风雨侵蚀,臣知道这样的马必然瘦弱。防御进犯等用的军队,穴居野外,吃冷饭睡在严寒中,臣知道这样的军队必然疲劳生病。卫护皇宫周围的房屋才能容纳几个人?一旦久雨不晴积水十天,衣服盔甲弓箭刀沾湿柔脆,怎么能堪使用?这样就失去了帝王的爪牙了。秋季已到末期,秋将归去,人也已经疲劳了,马也已经瘦弱了,库存的粮食已空,贮藏的衣服已破,还将远征驾临松林,去进行打猎;在万事不测的地方行走,往来之间一走要超过一个月,辗转运输移动迁徙的劳苦更比以前加倍了。

  “以陛下神武善骑射的本事,举世莫及,如果遇到衔橛之变、猛挚之虞,这些小事姑且放下不说。假设在行猎之际,烈风暴至,尘埃弥天,宿雾四散,举足不辨,以至于翠华旗有崤陵之避、襄城之迷,百官在道路中途狼狈不堪,卫士在队伍中参差不齐交错行走,圣上居于宫中设想这种情况难道不考虑戒备也不会后悔?神龙不可以失去住所,君主不可以轻率行动,这些都是良言。圣上所要莅临的宫殿,草长得大概尤其厉害,殿宇周围的墙垣只用毡布围成。押宿之官、上番之士,整日驱驰,加上饥渴,已经疲倦难耐。更不要说让他们彻夜巡逻警戒,露天值勤不能睡眠,人的精神有限,怎么能承受这些呢?虽然陛下使唤人他们高兴,辛劳而无怨言,如果不劳动他们做这些,难道不更好吗?所以作为人君的不能依赖人民没有别的心计,重要的在于将自己处在没有忧患的领域。

  “燕都地处雄要,北倚山险,南压西夏,如坐堂隍,俯视庭宇,本地所生,人马勇劲,已亡辽国虽然是小国,仅仅因为得到燕地所以能控制南北,坐江山,直到宋朝交纳贡币。燕地历来是京都的首选之地,况且现在又有宫阙井邑的繁荣华丽,仓府武库的充盈殷实,百官连同家属都居住在燕地之内,与从前的陪京是不相同的。居庸、古北、松亭、榆林等关隘,东西千里,山峻相连,近在王都所在处的千里地面,容易占领把守,皇天本来以此来限定中外,专为开创大金万世的基业而设置的。有什么办法,无事之日要到荒芜之地去居住,轻贱不应屈驾的圣体,喜好沙漠的微凉,忽视祖宗的大业,这是臣所惋惜的。再说圣上巡行驾临所经过的地方,山中小路艰险难修,森林峡谷雾霭笼罩不见日光,上有悬崖,下多深壑,堂上俯请鉴戒,不能不考虑。

  “臣听说汉、唐的离宫,距离长安才一百里左右,然而汉武帝巡幸甘泉却中了江充的奸计,唐太宗在九成居住几次导致结社之变。太康在洛..打猎,后羿在黄河边抗拒而使他丧失了国家。魏帝在近郊谒拜祖宗陵寝,司马懿趁机窃权而篡国。隋炀帝、海陵王虽然恶贯满盈,哪个人敢议论?只因为离弃宫阙,远事巡征,灾祸才加速来临,这些都可以作为借鉴的往事。臣曾经论述过安抚民心,普济众人,唐、虞尚且难以做到。而今日的黎民百姓,仰仗陛下的英武,没有兴兵打仗的忧虑,仰仗陛下的圣明,没有贪官污吏的肆虐,仰仗陛下的宽仁,没有受刑挨罚的冤枉,仰仗陛下的节俭,没有频收赋税的繁琐,可以说是圣上做到了安济了。而巡游打猎纳凉的乐趣,是出于富贵之余的考虑,是静而思动,不像穿衣吃饭那样关系到切身利益而必不可少,取消巡游的行动是很容易做到的。唐太宗打算到关南,敬畏魏征而停止了行动,汉文帝想去霸陵,因为袁盎劝谏而立刻中止。所以陛下能做到唐、虞所不能做到的,却不能放弃中主所容易做到的,臣对此是不理解的。

  “况且燕京的凉爽是济南不能比的,陛下视察济南期间,每当遇到炎热的天气就不离开府署,现在陛下居住的范围之内,台榭高耸明亮,就餐入寝肃穆清静,什么样的暑气能侵入这里?一些人议论说陛下往北巡幸时间长了,每年随驾出行的大小官员前歌后舞而归,现在再要出行,难道有必要非这样急于行动不可吗?臣愚蠢地认为后患生于不戒备的情况太多了!西汉推崇重用外戚,而发生了王莽的祸乱;梁武帝好收容叛变投降来的,而发生了侯景的变乱。如今陛下要用几年时间北巡,已经对无乱习以为常,不考虑后果,要前往不止,臣很是恐惧。有些事情明知不可行却贸然去做,那么有后患是必然的了。

  “议论的人又说往年辽国的君主,春水、秋山、冬夏四时各有行在之所,秋冬避寒,春夏避暑,随水草,就畋渔,年以为常,老人们仍然喜欢谈论他们,认为他们真正得到了快乐之趣,陛下是仿效他们罢了。臣愚蠢地认为对三代之政现在有不能照搬行事的,况且辽国过于崇尚这一套了。而且本朝和辽国王室情况不同,辽国的基业根本在山北的临潢,臣知道他们所巡游的不过是临潢附近的地方,也没有重山阻隔,冬季还是住在燕京。契丹人以追逐水草靠畜牧为业,以毡帐作为居室,迁徙无常,加上属地狭窄,礼仪器具特别简单,辎重不多,所以隔上三、五年才能走一回,也不是年年如此。我本朝皇业根本在山南的燕京,怎么可以舍弃燕地而去山北呢?京都的人们居室是房屋,不便迁徙。今天我朝幅员万里,只尊奉一位君主,承蒙太平时间久了,各地制度不同,文物丰富面广,辎重浩繁兴旺,随着圣驾繁殖人口、聚积物力,超过了百万数目,陛下怎么年年能够出巡,拿自身的快乐,却每年使百万人拴在劳役上、伤在财物上,不得其所,陛下能忍心这样吗?臣又听说,陛下在打猎合围的时候,麋鹿充满包围圈里,对大而壮的麋鹿才拿几十头来奉祭宗庙,其余的都放纵它们,不忍多杀。这样看来,陛下的恩惠可以到禽兽,却不到随驾远征的众多臣子庶民身上。

  “议论的人说,前世遵守成法的君主,生长在深宫怕被风吹日晒,射箭、骑马都不会,志气萎缩懦弱,筋力拘谨柔弱,遇到祸患惧怕颤抖,往往是束手就亡。陛下考察上述情况,不怕辛苦自身,想远巡金莲川,到达松漠,名为坐夏围猎,实是服劳讲武。臣认为战备不能忘,打猎不能废,宴安鸩毒也不可怀,然而事贵适中,不可过分。现在过于防范骄惰的忧患,而先蹈万一有危险的旅途,与无病而服药有什么两样?况且想习武不一定要出关,涿、易、雄、保、顺、蓟等县境内地广而平,而且都是邦域之中,随时围田打猎,谁说不可以!伏地乞求陛下发出诏令,撤回往北驱驾的车马,堵塞去鸡鸣的路途,安然留在中都,不再往北巡幸打猎,那么宗社无限的安定,符合天下莫大的愿望啊!

  “现如今四海之内安定图治,朝廷至尊威严,圣人做事,本来是臣下要顺从的时候,然而臣却以蝼蚁似的性命,进表危急恳切的建议,仰犯雷霆之威,身陷官吏的议论之中,轻则名位削除,重则身首分裂,若为自身着想,难道不太愚蠢荒谬了吗!只要陛下深谋远虑,不因为我个人这些废话,而以宗庙天下为大计,俯垂听取,则小臣平素的愿望得以实现,虽死犹生,其他不是我所期望的。

  世宗采纳了他的意见,于是取消了这次出行金莲川的计划,并且晓谕辅臣们说:梁襄劝说朕不要驾幸金莲川,朕认为他的意见是可取的,所以取消了这次行动。然而梁襄极力所说的隋炀帝因为巡游败国,不也是过分了吗!像隋炀帝这样的君主是由于失道虐民,自取灭亡。民心已经背叛了他,即使是不巡幸国家怎么能保得住?作为人君的只要能尽到做国君的责任,那么即使不时地巡幸一下,难道对国家会有什么损伤吗?治乱无常规,顾忌所采取的行动何至于像这样?难道一定要深处九重宫内便说是没有祸患,巡游的时候就应验祸乱的吗?

  梁襄由于这件事而以直言闻名。他被提升为礼部主事、太子司经。选为监察御史,因为漏察宗室弈事而受牵连获罪,被罚一个月的俸禄。世宗指责他说:监察,是君王的耳目,有了传闻即行弹劾是可以的。等到朕亲自发现了那件事,还要你监察干什么?调梁襄任中都路都转运户籍判官,不久,迁通远军节度副使,因丧事离职。服丧期满,被授予安国军节度副使,同知定武军节度使事,回避他父亲的忌讳改震武军。太常卿张日韦、曹州刺史段铎举荐梁襄学问广博,熟习典故,可以出任礼官。转任同知顺义军节度使事、东胜州刺史。因为簸扬去俸粟中的糠皮杂物后责令仓典使赔偿,被按察司所弹劾,处他拿财务赎回俸粟。历任阝奥州刺史,直至迁升保大军节度使,逝世。

  梁襄精通《春秋左氏传》,以至于对于地理、氏族,无不贯通。自少年成才至晚来尊贵,衣食常年简单平淡,然而舆论者却讥笑他太节俭了等等。

  路伯达,字仲显,冀州人。他性情沉厚,有远见,博学能,考取正隆五年(1160)进士第,调任诸城主簿。他由泗州榷场使补任尚书省掾,任兴平军节度副使,进朝为大理司直。大定二十四年(1184),世宗皇帝准备到上京,路伯达上书谏说:人君以四海为家,难道仅仅思念旧地,让京城空虚而远行,这不是慎重的道理。奏章被送上,但没批复。一年后,路伯达改任秘书郎,兼太子司经。当时章宗才开始上学,路伯达因为文章而知名,被选为侍读,不久因为父亲去世而离职。适逢安武军节度使王克温举荐路伯达为行义,他出来后任同知西京路转运使事,召为尚书礼部员外郎,兼翰林修撰,皇帝命令他与张行简进朝读陈言文字。

  先前,右丞相完颜襄上奏把天寿节移到九月一日去庆贺,路伯达论述了它时间的不妥,平章政事张汝霖、右丞相刘玮及台谏也都说那样不行,下到尚书省议论,路伯达说:皇帝初即位,应当施行正直、信用之道,今天改变生辰不正直,因为哄骗四方没有信义。况且祝贺又不适时,这是轻礼而重物。因此陈述正名从谏之道。路伯达升为尚书刑部郎中。皇帝世宗问群臣:方今用什么方法能使人民务本业、广储蓄?路伯达回答说:从现在开始宣布德行流传教化。请罢免境内打猎,扩大农业以督促本职,轻币重谷,去奢存俭,遵从时节耕种,像这样就不会有农不勤的人、粟不广的地。此时,采捕禁严,从京郊至真定、沧、冀,北到飞狐,几百里内都为禁地,老百姓有捕杀狐兔的人有罪,所以路伯达逮捕他。路伯达多次升迁为刑部侍郎、太常卿,授予安国军节度使,不久,改为镇安武。

  路伯达曾经出使宋朝回来,上交所得的二百五十两金,一千两白银以助边疆,上奏请求退休,还未来得及呈上就去世了。路伯达的妻子傅氏说到此事,皇帝表扬他的忠诚,赠授太中大夫,仍把金银还给他,傅氏哭着请求献给国家,未得到批准。先前傅氏因为路伯达曾在冀州进修学习,于是卖信都、枣强的田以供应他学习,有司全部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帝,皇帝认为她很贤惠,赐号成德夫人

  路伯达的儿子路铎、路钧。路钧,字和叔,登大定二十五年(1185)进士第,终于莱州观察判官。路铎最知名,另外有传。

 

 

《列传·卷三十五》

 

  裴满亨 斡勒忠 张大节(子岩叟) 张亨 韩锡 邓俨 巨构 贺扬庭阎公贞 焦旭 刘仲洙 李完 马百禄 杨伯珫 刘玑(兄珫) 康元弼移剌益

  裴满亨,字仲通,本名河西,临潢府人。其先世居辽海,祖讳虎山者,天辅间移屯东受降城,以御夏人,后徙居临潢。亨性敦敏习儒,大定间,收充奉职,世宗谓曰:闻尔业进士举,其勿忘为学也。二十八年,擢第,世宗嘉之,升为奉御。一日问以上古为治之道,亨奏:陛下欲兴唐、虞之治,要在进贤,退不肖,信赏罚,薄征敛而已。章宗即位,谕之曰:朕左右侍臣多以门第显,惟尔由科甲进,且先朝信臣,国家利害,为朕尽言。俄擢监察御史。内侍梁道儿恃恩骄横,朝士侧目,亨劾奏其奸。迁镐王府尉,出为定国军节度副使,三迁同知大名府事。先是,豪猾从衡,前政莫制,亨下车宣明约束,阖境帖然。承安四年,改河南路按察副使,就迁本路副统军。中都、西京等路按察使。时世袭家豪夺民田,亨检其实,悉还正之。泰和五年,改安武军节度使。岁大雪,民多冻殍,亨输己俸为之周赡,及劝率僚属大姓同出物以济。转河东南北路按察使,卒于官。上闻而惜之,赠嘉议大夫,赙物甚厚。

  亨性尤谨密,出入宫禁数年,谠议忠言多所裨益,有稿则焚之,虽家人辈莫知也。所历州郡,皆有政绩可纪云。

  斡勒忠,本名宋浦,盖州人也。习女直、契丹字,历兵部、枢密院、尚书省令史,再转大理寺知法,迁右三部司正。练达边事,尝奉命使北,归致马四千余匹,诏褒谕之。大定二十六年,为监察御史,转尚书省都事。章宗立,迁尚书兵部员外郎,出为沧州刺史。河东路提刑副使徒单移刺古举以自代,改滕州刺史。尝调发黄河船,数以稽期听赎。授北京副留守,入为同签枢密院事,兼沂王傅。承安二年,拜武宁军节度使,致仕。泰和三年卒,年七十一。忠性敦悫,通法律,以直自守,不交权贵,故时誉归之。

  张大节,字信之,代州五台人。擢天德三年进士第,调崞县丞。改东京市令。世宗判留务,甚爱重之。海陵修汴京,以大节领其役。世宗改元于辽东,或劝赴之,富贵可一朝遂,大节曰:自有定分,何遽尔。随例补尚书省令史,擢秘书郎、大理司直。会左警巡使阙,世宗谓宰臣曰:朕得其人矣。遂授大节。俄以杖杀豪民为有司所劾,削一阶解职。未几,授同知洺州防御使事。

  入为太府丞、工部员外郎。卢沟水啮安次,承诏护视堤城。擢修内司使,推排东京路户藉,人服其平。进工部郎中。时阜通监铸钱法弊,与吏部员外郎麻珪莅其事。积铜皆窳恶,或欲征民先所给直,大节曰:此有司受纳之过,民何与焉。以其事闻,卒得免征。就改户部郎中,定襄退吏诬县民匿铜者十八村,大节廉得其实,抵吏罪,民斫石颂之。召授工部侍郎,改户部。世宗东巡,徙太府监,谕之曰:侍郎与太府监品同,以从行支应籍卿办耳。寻为宋生日使,还授横海军节度使,过阙谒谢东宫,显宗抚慰良久,曰:万事惟中可也。因榜其公堂曰惟中。郡境有巨盗久不获,大节以方略擒之。后河决于卫,横流而东,沧境有九河故道,大节即相宜缮堤,水不为害。

  章宗即位,擢中都路都转运使,因言河东赋重宜减,议者或不同,大节以他路田赋质之,遂命减焉。乞致仕,不许,徙知太原府,以并、代乡郡,故优宠之。近郭有男子被杀者,闻其妻哭声不哀,召而审之,果为奸夫所杀,人以为神。西山有晋叔虞祠,旧以施钱输公使库,大节还其庙以给营缮。选授河东路提刑使,未赴,留知大兴府事,治有能名。阅岁,移知广宁府,复请老,授震武军节度使。部有银冶,有司以为争盗由此生,付河东、西京提刑司与州同议,皆以官榷为便,大节曰:山泽之利,当与民共,且贫而无业者,虽严刑能禁其窃取乎?宜明谕民,授地输课,则其游手者有所资,于官亦便。上从其议。复乞致仕,许之,仍擢其子尚书刑部员外郎岩叟为忻州刺史,以便禄养。承安五年卒,年八十。

  大节素廉勤好学,能励勉后进,自以得学于任倜,待倜子如亲而加厚。又善弈棋,当世推为第一,尝被召与礼部尚书张景仁弈。世宗尝谓宰臣曰:人多称王翛能官,以朕观之,凡事不肯尽心,一老奸耳。张大节赋性刚直,果于从政,远在王翛之上,惜乎用之太晚。又屡语近臣曰:某某非不干,然不及张大节忠实也。其见知如此。

  岩叟,字孟弼,大节子也。大定十九年进士,调葭州司候判官,再除雄州观察判官,补尚书省令史,除大理评事,再迁监察御史、同知河东北路转运使事、中都路都转运副使、刑部员外郎、忻州刺史,以父忧去官。起复大理少卿、河北东西大名等路按察转运副使,累迁刑部侍郎,兼夔王傅,太常卿兼国子祭酒。大安三年,朝廷欲塞诸城门以为兵备,集三品官议于尚书省,岩叟曰:塞门所以受兵,是任城而不任人。莫若遣兵择将,背城疾战。时议多之。除镇西军节度使,移定国军。贞祐二年,改昭义,复移沁南。逾年,按察司言其年老不任边要,乃致仕,退寓洛阳,卒。

  张亨,字彦通,大兴漷阴人。登皇统六年进士第,调樊山丞,以廉干闻。授弘州军事判官,历巨鹿、宜川令。大定二年,补尚书省令史,除大理司直,累迁尚书左司郎中,授户部侍郎,移吏部。擢中都路都转运使,坐草场使邓汝霖盗草失举劾,解职,削一官。起授户部尚书。世宗问宰臣曰:御史中丞马惠迪与张亨人才孰优?平章政事张汝霖曰:惠迪为人虽正,于事不敏,亨吏才极高。上曰:如汝父浩,于事明敏少有及者,但临事多徇,若无此过则诚难得之贤相也。时车驾车巡,费用百出,自辽以东泉货甚少,计司患其不给,欲辇运以支调度,亨谓:上京距都四千里,若挽钱而行,是率三而致一也,不独枉费国用,无乃重劳民力乎。不若行会便法,使行旅便于囊橐,国家无转输之劳而用自足矣。出为绛阳军节度使。已而复谓宰臣曰:汉人三品以上官常少得人,如张亨近令补外,颇为众议所归,以朕观之,无甚过人。小官中岂无才能之士,第未知耳。又曰:亨尝为左司,奏事多有脱略,是亦谬庸人也。章宗即位,初置九路提刑司,时方重其选,上以亨为河东南北路提刑使,兼劝农采访事。访其利病,条为十三事以闻,上嘉纳之。亨在职每事存大体、略苛细,御史以宽缓不事事劾之,降授蔡州防御使。明年,迁南京路转运使,转知归德府事,致仕。泰和二年卒,年七十八。亨才识强敏,明达吏事,终始有可称云。

  韩锡,字难老,其先自析津徙蓟之渔阳。祖贻愿,辽宣徽北院使。父秉休,归朝,领忠正军节度使。锡以荫补阁门祗候。天会中,南伐,锡从军掌礼仪,俄以母,老乃就监差。久之,授神锐军都指挥使,入为宫苑使。天德元年,擢尚书工部员外郎,领燕都营缮。特赐胡砺榜进士及第,四迁尚书户部侍郎,以母丧解。旋起复旧职,付金牌一、银牌十、籍水手于山东。时苏保衡为水军都统制,趋杭州,俾锡部船三百会广陵。适保衡败还,丧船过半,令锡补足之。时水浅,船不得进,海陵遣使急责之,众稍亡,锡召诸豪谕之曰:今连保法严,逃将安往,纵一身偶脱,其如妻子何?众悟,亡者稍止。大定改元于辽东,锡奔赴行在,诏复前职。明年,授同知河间府事,引见于香阁,诫之曰:闻皇族居彼者纵甚,卿当以法绳之。锡下车宣布诏言,后无有挠政害民者。迁孟州防御使,累拜绛阳军节度使,改知济南府事。告老,许之。明昌五年卒,年八十三。

  邓俨,字子威,懿州宜民人也。天德三年,擢进士第。大定中,为左司员外郎、右司郎中,寻转左司,掌机务者数年。有司奏使宋者,世宗命选汉官一人,参知政事梁肃以户部侍郎王翛、工部侍郎张大节、左司郎中邓俨对,世宗曰:王翛、张大节苦无资历,与左右司官辛苦不同,其命俨往。尝谓宰臣曰:人言邓俨用心不正,朕视俨奏事其心识甚明,在太府监心亦向公。宰臣因奏俨明事机、有心力,于是擢户部侍郎。翌日,复谓宰臣曰:吏部掌铨选,当得通练人,可置俨于吏部。因改命焉。累迁中都路都转运使。明昌初,为户部尚书。上命尚书省集百官议,如何使民弃末务本以广储蓄。俨言:今之风俗竞为侈靡,莫若定立制度,使贵贱、上下、衣冠、车马、室宇、器用各有等差,裁抑婚姻丧葬过度之礼,罢去乡社追逐无名之费,用度有节则蓄积日广矣。寻知归德府事,致仕,卒。

  初,俨致仕复夤缘求进,上问左右:邓俨可复用乎?平章政事完颜守贞曰:俨有才力,第以谋身为心。上曰:朕亦知之。然俨可以谁比?守贞曰:临事则不后于人,但多务自便耳。俨前乞致仕,陛下以其颇黠故许之,甚合众议。今使复列于朝,恐风化从此坏矣。上然之,遂不复用云。

  巨构,字子成,蓟州平谷人。幼笃学,年二十登进士第。由信都丞察廉为石城令,补尚书省令史,授振武军节度副使。改同提举解盐司事,以课增入为少府监丞。再迁知登闻检院,兼都水少监。时右司郎中段珪卒,世宗曰:是人甚明正可用,如巨构每事但委顺而已。二十五年,除南京副留守,上谓宰臣曰:巨构外淳质而内明悟,第乏刚鲠耳。佐贰之任贵能与长官辨正,恐此人不能尔。若任以长官,必有可称。章宗即位,擢横海军节度使。承安五年致仕,卒。

  构性宽厚寡言,所治以镇静称,性尤恬退,故人既贵不复往来,先遗以书则裁答寒温而已。大定中,诏与近臣同经营香山行宫及佛舍,其近臣私谓构曰:公今之德人,我欲举奏,公行将大任矣。构辞之。以廉慎守法在考功籍,始终无过云。

  贺扬庭,字公叟,曹州济阴人也。登天德三年经义进士第,调范县主簿兼尉,籍有治声。大定十三年,由安肃令补尚书省令史,授沁南军节度副使,入为监察御史,历右司都事、户部员外郎、侍御史、右司员外郎。世宗喜其刚果,谓扬庭曰:南人矿直敢为,汉人性奸,临事多避难。异时南人不习词赋,故中第者少,近年河南、山东人中第者多,殆胜汉人为官。俄以廉能迁户部郎中,进官二阶。顷之,授左司郎中,改刑部侍郎、山东东路转运使。章宗即位,初置九路提刑司,驿召赴阙,授山东东西路提刑使。扬庭性疾恶,纤介不少容。明昌改元,诏诸路提刑使入见,亲问所察事条,至扬庭则斥之曰:尔何治之烦也。明年,下除洺州防御使,时岁歉民饥,扬庭谕蓄积之家令出所余以粜之,饥者获济,洺人为之立石颂德。改陕西西路转运使,表乞致仕,上曰:扬庭能干者也,当何如?右丞刘玮言其疾,遂许之 。卒年六十七。

  赞曰:裴满亨以进士选奉御,能陈唐、虞致治之道于宫庭燕私之地,又能斥中贵梁道儿之奸。斡勒忠以吏道致身,始终不交权贵。世宗自立于辽东,归者如市,张大节独守正不赴。韩锡出守河间,面谕皇族之居彼者恣睢不道,俾绳以法,佞者必希旨以市权,锡下车宣布告戒而已。是皆有识之士,不为富贵所移者也。巨构骫骳,贺扬庭骨鲠,大定于二人而屡评南北士习之优劣,亶其然乎。张亨始以缪庸见薄,晚以论列称赏,亦砥砺之功欤。邓俨专务谋身,上下称黠,致仕又求进用,弗可改也夫。

  阎公贞,字正之,大兴宛平人。大定七年擢进士第,调朝邑主簿。由普润令补尚书省令史,察廉,升同知亳州防御事,改中都左警巡使。以政绩闻,迁同知武定军节度使。明昌初,召为大理正,累进大理卿。承安元年,迁翰林侍读学士,仍兼前职,命与登闻检院贾益同看读陈言文字。公贞居法寺几十年,详慎周密,未尝有过举。被命校定律令,多所是正,金人以为法家之祖云。

  焦旭,字明锐,沃州柏乡人。第进士,调安喜主簿。再转大兴令,摄左警巡事,以杖亲军百人长,有司议其罪当杖决,世宗曰:旭亲民吏也,若因杖有官人复行杖之,何以行事?其令收赎。改良乡令。世宗幸春水,见石城、玉田令皆年老不治,谓宰臣曰:县令最亲民,当得贤才。畿甸尚如此,天下可知矣。平章政事石琚荐旭干能可甄用,上然之,召为右警巡使。旭为人刚果自任,不避权势。初,旭部民诉良,旭以无文据付本主,道逢监察御史诉其事,语涉讹乱,即收付旭,旭释之不问,为御史所劾,削官两阶,杖百八十,出为大名府推官。寻授右三部检法司正,代韩天和为监察御史。时御史台言:监察纠弹之司,天和诸科出身,难居是职。上命别举,中丞李晏荐旭刚正可任,遂授之,而改天和获鹿令。章宗初即位,太傅克宁、右丞相襄请上出猎,旭劾奏其非,上慰谕之,为罢猎。明昌元年,登闻鼓院初设官,宰执奏司谏郭安民、补阙许安仁及旭皆堪擢用。改侍御史,四迁都水监,以治河防劳进官一阶,授西京路转运使,卒。旭性警敏,练达时政,与王翛,刘仲洙辈世称能吏云。

  刘仲洙,字师鲁,大兴宛平人。大定三年,登进士第。历龙门主簿、香河酒税使,再调深泽令。县近滹沱河,时秋成,水忽暴溢,仲洙极力护塞,竟无害。有盗夜发,居民震惊,仲洙率县卒生执其一,余众遂溃,旦日掩捕皆获。寻以廉能进官一阶,升河北西路转运司支度判官,入为刑部主事,六迁右司员外郎,俄转吏部。世宗谓宰臣曰:人有言语敏辩而庸常不正者,有语言拙讷而才智通达、存心向正者,如刘仲洙颇以才行见称,然而口语甚讷也。右丞张汝霖曰:人之若是者多矣,愿陛下深察之。二十九年,出为祁州刺史,以六善为教,民化之。章宗即位,除中都、西京等路提刑副使。先是,田珏等以党罪废锢者三十余家,仲洙知其冤,上书力辨,帝从之,乃复珏官爵而党禁遂解。明昌二年,授并王傅、兼同知大同府事,寻改平阳,移德州防御使。转运郭邦杰、节度李晏皆举仲洙以自代。升为定海军节度使。岁饥,仲洙表请开仓,未报,先为赈贷,有司劾之,罪以赎论。时仲洙兄仲渊以罪责石州,仲洙上书请以莱易石,朝廷义而不许。久之,以年老乞致仕,累表方听。泰和八年卒,年七十五。

  仲洙性刚直,果于从政,尤长于治民,所在皆有功迹,盖一时之能吏云。

  李完,字全道,朔州马邑人。经童出身,复登词赋进士第。调澄城主簿,有遗爱,民为立祠。用廉,迁定襄令,召补尚书省令史。时以县令阙人廉问,世宗选能吏八人按行天下,完其一也。明昌初,为监察御史。故事,台令史以六部令史久次者补,吏皆同类,莫肯举劾。完言:尚书省令史,正隆间用杂流,大定初以太师张浩奏请,始纯取进士,天下以为当。令乞以三品官子孙及终场举人,委台官辟用。上纳其言。擢尚书省都事,出为同知横海军节度使事、河间府治中。提刑司言:完习法律,有治剧才,军民无间语。升沁州刺史,仍以玺书褒谕。迁同知广宁府。初,辽滨民崔元入城饮不归,求得尸于水中。有司执同饮者讯之,皆诬服,提刑司疑其冤,以狱畀完。完廉得其贼乃舟师也,遂免同饮人。改北京临潢路提刑副使。承安二年,迁陕西西路转运使,寻授南京路按察使,卒。完长于吏治,所至奸恶屏迹,民皆便之。

  马百禄,字天锡,通州三河人。父柔德,天会初第进士,累迁翰林修撰,坐田珏党免官,迨世宗朝解党禁,复召用焉。百禄幼志学,事继母以孝闻,登大定三年词赋进士第,调武清主簿。由龙山令召补尚书省令史,不就,改榷货副使、平阳府判官,入为国子博士。朝廷以宰县日清白有治迹,特迁官一阶,升同知北京路转运事。委录南北路刑狱,所至无冤。召为尚书户部员外郎,与同知河北东路转运事李京为中都等路推排使。明昌初,迁耀州刺史,吏民畏爱。提刑司以状闻,授韩王傅、同知安武军节度事。俄改兼同知兴平军,以提刑司复举廉,升孟州防御使,再迁南京路提刑使。御史台以刚直能干闻,转知河中府。承安四年致仕,卒。谥曰贞忠。

  杨伯元,字长卿,开封尉氏人。登大定三年进士第,调郾城主簿。升榆次令,召为大理评事,累除定海军节度副使,用廉,超授同知河东北路转运事,入为尚书刑部员外郎,以忧免,起为辽州刺史。明昌元年,移涿州。久之,擢工部侍郎,四迁安武军节度使。泰和三年致仕,卒。

  伯元以才干多被委注,凡两为推排定课使,累为审录官,人称其平。每有疑狱,必专遣决,明辩多中理。赐谥曰达。

  刘玑,字仲璋,益都人也。登天德三年进士第。大定初,为太常博士,改左拾遗,兼许王府文学。玑奏王府事,世宗责之曰:汝职掌教道,何预奏事!因命近侍谕旨永中曰:卿有长史,而令文学奏事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