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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96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大司马司直、京兆尹。平帝年纪小,选择设置师友,大司徒孔光因通晓经术行为高尚被选任为孔氏师,京兆尹金钦因家中世代忠孝被选任为金氏友。升官为光禄大夫侍中,俸禄为中二千石,封爵都成侯。

  当时王莽刚诛杀了乎帝的舅舅卫氏一家,召见明礼少府宗伯凤进宫讲说为人后代应有的行为,下令要求公卿、将军、侍中、朝臣都去听讲,希望在内能警戒平帝,在外能堵塞百姓的议论。金钦和他的本族堂弟诧侯金当都被封侯。原先,金当的曾祖父金珲传到儿子节侯金赏,金钦的祖父金安上传到儿子夷侯金常,都没有儿子,封国废除,所以王莽就赏封金钦、金当:要他们作为金日磾、金安上的后代。金当的母亲南也就是王莽的母亲功显君的妹妹。金当为他母亲南上书给大行要求封为太夫人。金钦找机会对金当说:诏书上衹有讲述金日珲功劳的,没有提到金赏。金当名分上作为孙子继承先祖,自然要替父亲、祖父立祠庙。金赏是前封地的国君,也应叫大夫为他主持祭祀。当时甄邯在旁边,就在朝廷中斥责金钦,弹劾他道:金钦有幸能够因为通晓经术,被破格提升侍奉皇帝左右,又蒙受厚恩,被封承袭爵号,让他知道圣朝世代都有为人后代的礼义。前一次,已故定陶太后忘本逆天,孝哀没有得到她的保佑,还有吕宽、卫实又发动奸谋,以至于谋反,都伏法。太皇太后从错误中吸取教训,知道违背天理的灾祸。非议圣人蔑视国法,这是大乱的祸根,太皇太后诚心诚意想秉承上天的意志,遵守彰明皇制,专心致志于为人之后的礼义,来安定天下的百姓,多次登临正殿,召见朝廷各位大臣,讲习《礼经》。孙子过继给祖父,是没有正统的后代来承继主持宗庙祭祀的缘故。金赏继嗣于金日磾,后来成为封国领主,主持大宗的宗庙祭祀,造就是《礼》所说的能尊崇祖宗就能敬重宗庙,大宗是不可以断绝的。金钦自己知道与金当一道受封,应遵守相同的道德标准,就多次在宫殿中扬言,教金当怎样怎样。金当如果像金钦所说的那样去做了,那么金钦也就想为他父亲金明立宗庙而不进夷侯金常的庙了。这个人前后话语矛盾,颇能蛊惑人心,扰乱国家的纲纪,开启祸乱的源头,欺骗祖宗,行为不孝,罪过没有比这更大的了。而且这更不是大臣所应做的事,实属大不敬。梡侯金当上书要求为母亲南封太夫人,失礼不敬。王莽把这些告诉了太后,又叫四辅、公卿、大夫、博士、议郎等讨论,他们都说:金钦应立即问罪。谒者就召金钦到奉诏令关押犯人的监狱来,金钦自杀身亡。甄邯因为维护国体没有阿谀和私情,忠孝卓著,被加封食邑千户。又封长信少府金涉的儿子右曹金汤为都成侯。金汤受封的当天,不敢回到家中,用以彰明为人之后的意义。加封之后,王莽任用金钦的弟弟金遵。封他为侯,位至九卿。

  赞曰:霍光从小就在皇帝身边供使唤,崛起于宫闱之中,坚定志向,品德行迹受到皇上的赏识。后来又接受辅佐幼主的托付,肩任汉室的寄望。主持朝廷,拥护幼君,摧毁燕王的谋反,挫败上官桀的阴谋,凭藉权力制服敌人,成就了他的忠诚。身处皇帝废立的关头,身临大节而志向不变,才得以匡正国家,安定社稷。拥护昭帝,确立宣帝,霍光担任师保,即使周公、阿衡,也没有什么超过霍光的地方!但是霍光不学无术,不明大理,隐瞒妻子的奸邪阴谋,立他的女儿为皇后,沉湎于永不满足的欲望,以致增添了灭亡的灾祸,他死后仅三年,宗族就被全部诛灭,悲哀啊!往昔霍叔封国在晋,晋也就是河东的地方,霍光难道是他的后代吗?金日磾是少数民族之人,亡国后被作为俘虏关在汉庭,凭藉他的虔诚恭敬感悟了皇上,以忠诚信实而著称,建立功勋被封为上将,封国传给后人,世代都以忠孝着名,七代都为内侍,这是何等的荣盛!原本因为休屠人做金人用来祭祀天神,所以就赐他姓金氏。

 

 

《传·赵充国辛庆忌传》

 

  赵充国字翁孙,陇西上邽人也,后徙金城邻居。始为骑士,以六郡良家子善骑射补羽林。为人沉勇有大略,少好将帅之节,而学兵法,通知四夷事。

  武帝时,以假司马从贰师将军击匈奴,大为虏所围。汉军乏食数日,死伤者多,充国乃与壮士百余人溃围陷陈,贰师引兵随之,遂得解。身被二十余创,贰师奏状,诏征充国诣行在所。武帝亲见视其创,嗟叹之,拜为中郎,迁连骑将军长史。

  昭帝时,武都氐人反,充国以大将军、护军都尉将兵击定之,迁中郎将,将屯上谷,还为水衡都尉。击匈奴,获西祁王,擢为后将军,兼水衡如故。

  与大将军霍光定册尊立宣帝,封营平侯。本始中,为蒲类将军征匈奴,斩虏数百级,还为后将军、少府。匈奴大发十余万骑,南旁塞,至符奚庐山,欲入为寇。亡者题除渠堂降汉言之,遣充国将四万骑屯缘边九郡。单于闻之,引去。

  是时,光禄大夫义渠安国使行诸羌,先零豪言愿时渡湟水北,逐民所不田处畜牧。安国以闻。充国劾安国奉使不敬。是后,羌人旁缘前言,抵冒渡湟水,郡县不能禁。元康三年,先零遂与诸羌种豪二百余人解仇交质盟诅。上闻之,以问充国,对曰:羌人所以易制者,以其种自有豪,数相攻击,势不一也。往三十余岁,西羌反时,亦先解仇合约攻令居,与汉相距,五六年乃定。至征和五年,先零豪封煎等通使匈奴,匈奴使人至小月氏,传告诸羌曰:汉贰师将军众十余万人降匈奴。羌人为汉事苦。张掖、酒泉本我地,地肥美,可共击居之。以此观匈奴欲与羌合,非一世也。间者匈奴困于西方,闻乌桓来保塞,恐兵复从东方起,数使使尉黎、危须诸国,设以子女貂裘,欲沮解之。其计不合。疑匈奴更遣使至羌中,道从沙阴地,出盐泽,过长坑,入穷水塞,南抵属国,与先零相直。臣恐羌变未止此,且复结联他种,宜及未然为之备。后月余,羌侯狼何果遣使至匈奴借兵,欲击善阝善、敦煌以绝汉道。充国以为:狼何,小月氏种,在阳光西南,势不能独造此计,疑匈奴使已至羌中,先零、罕、开乃解仇作约。到秋马肥,变必起矣。宜遣使者行边兵豫为备,敕视诸羌,毋令解仇,以发觉其谋。于是两府复白遣义渠安国行视诸羌,分别善恶。安国至,召先零诸豪三十余人,以尤桀黠,皆斩之。纵兵击其种人,斩首千余级。于是诸降羌及归义羌侯杨玉等恐怒,亡所信乡,遂劫略小种,背畔犯塞,攻城邑,杀长吏。安国以骑都尉将骑三千屯备羌,至浩亹,为虏所击,失亡车重兵器甚众。安国引还,至令居,以闻。是岁,神爵元年春也。

  时,充国年七十余,上老之,使御史大夫丙吉问谁可将者,充国对曰:亡逾于老臣者矣。上遣问焉,曰:将军度羌虏何如,当用几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逾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然羌戎小夷,逆天背畔,灭亡不久,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上笑曰:诺。

  充国至金城,须兵满万骑,欲渡河,恐为虏所遮,即夜遣三校衔枚先渡,渡辄营陈,会明,毕,遂以次尽渡。虏数十百骑来,出入军傍。充国曰:吾士马新倦,不可驰逐。此皆骁骑难制,又恐其为诱兵也。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令军勿击。遣骑候四望狭中,亡虏。夜引兵上至落都,召诸校司马,谓曰:吾知羌虏不能为兵矣。使虏发数千人守杜四望狭中,兵岂得入哉!充国常以远斥候为务,行必为战务,止必坚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飨军士,士皆欲为用。虏数挑战,充国坚守。捕得生口,言羌豪相数责曰:语汝亡反,今天子遣赵将军来,年八九十矣,善为兵。今请欲一斗而死,可得邪!

  充国子右曹中郎将卬,将期门佽飞、羽林孤儿、胡越骑为支兵,至令居,虏并出绝转道,卬以闻。有诏将八校尉与骁骑都尉、金城太守合疏捕山间虏,通转道津渡。

  初,罕、开豪靡当儿使弟雕库来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后数日果反。雕库种人颇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库为质。充国以为亡罪,乃遣归告种豪:大兵诛有罪者,明白自别,毋取并灭。天子告诸羌人,犯法者能相捕斩,除罪。斩大豪有罪者一人,赐钱四十万,中豪十五万,下豪二万,大男三千,女子及老小千钱,又以其所捕妻子财物尽与之。充国计欲以威信招降罕、开及劫略者,解散虏谋,徼极乃击之。

  时,上已发三辅、太常徒弛刑,三河、颍川、沛郡、淮阳、汝南材官,金城、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骑士、羌骑,与武威、张掖、酒泉太守各屯其郡者,合六万人矣。酒泉太守辛武贤奏言:郡兵皆屯备南出,北边空虚,势不可久。或日至秋冬乃进兵,此虏在竟外之册。今虏朝夕为寇,土地寒苦,汉马不能冬,屯兵在武威、张掖、酒泉万骑以上,皆多羸瘦。可益马食,以七月上旬赍三十日粮,分兵并出张掖、酒泉合击罕、开在鲜水上者。虏以畜产为命,今皆离散,兵即分出,虽不能尽诛,亶夺其畜产,虏其妻子,复引兵还,冬复击之,大兵仍出,虏必震坏。

  天子下其书充国,令与校尉以下吏士知羌事者博议。充国及长史董通年以为:武贤欲轻引万骑,分为两道出张掖,回远千里。以一马自佗负三十日食,为米二斛四斗,麦八斛,又有衣装兵器,难以追逐。勤劳而至,虏必商军进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随而深入,虏即据前险,守后厄,以绝粮道,必有伤危之忧,为夷狄笑,千载不可复。而武贤以为可夺其畜产,虏其妻子,此殆空言,非至计也。又武威县、张掖日勒皆当北塞,有通谷水草。臣恐匈奴与羌有谋,且欲大入,幸能要杜张掖、酒泉以绝西域,其郡兵尤不可发。先零首为畔逆,它种劫略。故臣愚册,欲捐罕、开暗昧之过,隐而勿章,先行先零之诛以震动之,宜悔过反善,因赦其罪,选择良吏知其俗者捬循和辑,此全师保胜安边之册。天子下其书。公卿议者咸以为先零兵盛,而负罕、开之助,不先破罕、开,则先零未可图也。

  上乃拜侍中乐成侯许延寿为强弩将军,即拜酒泉太守武贤为破羌将军,赐玺书嘉纳其册。以书敕让充国曰:

  皇帝问后将军,甚苦暴露。将军计欲至正月乃击罕羌,羌人当获麦,已远其妻子,精兵万人欲为酒泉、敦煌寇。边兵少,民守保不得田作。今张掖以东粟石百余,刍槁束数十。转输并起,百姓烦扰。将军将万余之众,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争其畜食,欲至冬,虏皆当畜食,多藏匿山中依险阻,将军士寒,手足皲瘃,宁有利哉?将军不念中国之费,欲以岁数而胜微,将军谁不乐此者!

  今诏破羌将军武贤将兵六千一百人,敦煌太守快将二千人,长水校尉富昌、酒泉候奉世将婼、月氏兵四千人,亡虑万二千人。赍三十日食,以七月二十二日击罕羌,入鲜水北句廉上,去酒泉八百里,去将军可千二百里。将军其引兵便道西并进,虽不相及,使虏闻东方北方兵并来,分散其心意,离其党与,虽不能殄灭,当有瓦解者。已诏中郎将卬将胡越佽飞射士步兵二校尉,益将军兵。

  今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太白出高,用兵深入敢战者吉,弗敢战者凶。将军急装,因天时,诛不义,万下必全,勿复有疑。

  充国既得让,以为将任兵在外,便宜有守,以安国家。乃上书谢罪,因陈兵利害,曰:

  臣窃见骑都尉安国前幸赐书,择羌人可使使罕、谕告以大军当至,汉不诛罕,以解其谋。恩泽甚厚,非臣下所能及。臣独私美陛下盛德至计亡已,故遣开豪雕库宣天子至德,罕、开之属皆闻知明诏。今先零羌杨玉将骑四千及煎骑五千,阻石山木,候便为寇,罕羌未有所犯。今置先零,先击罕,释诛亡辜,起一难,就两害,诚非陛下本计也。

  臣闻兵法攻不足者守有余,又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今罕羌欲为敦煌、酒泉寇,宜饬兵马,练战士,以须其至,坐得致敌之术,以逸击劳,取胜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发之行攻,释致虏之术而从为虏所致之道,臣愚以为不便。先零羌虏欲为背畔,故与罕、开解仇结约,然其私心不能亡恐汉兵至而罕、开背之也。臣愚以为其计常欲先赴罕、开之急,以坚其先击罕羌、先零必助之。今虏马肥,粮食方饶,击之恐不能伤害,适使先零施德于罕羌,坚其约,合其党。虏交坚党合,精兵二万余人,迫胁诸小种,着者稍众,莫须之属不轻得离也。如是,虏兵寝多,诛之用力数倍,臣恐国家忧累繇十年数,不二三岁而已。

  臣得蒙天子厚恩,父子俱为显列。臣位至上卿,爵为列侯,犬马之齿七十六,为明诏填沟壑,死骨不朽,亡所顾念。独思惟兵利害至熟悉也,于臣之计,先诛先零已,则罕、开之属不烦兵而服矣。先零已诛而罕、开不服,涉正月击之得计之理,又其时也。以今进兵,诚不见其利,唯陛下裁察。

  六月戊申奏,七月甲寅玺书报从充国计焉。

  充国引兵至先零在所。虏久屯聚,解弛,望见大军,弃车重,欲渡湟水,道厄狭,充国徐行驱之。或曰逐利行迟,充国曰:此穷寇不可迫也。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诸校皆曰:善。虏赴水溺死者数百,降及斩首五百余人,卤马、牛羊十万余头,车四千余两。兵至罕地,令军毋燔聚落刍牧田中。罕羌闻之,喜曰:汉果不击我矣!豪靡忘使人来言:愿得还复故地。充国以闻,未报。靡忘来自归,充国赐饮食,遣还谕种人。护军以下皆争之,曰:此反虏,不可擅遣。充国曰:诸君但欲便文自营,非为公家忠计也。语未卒,玺书报,令靡忘以赎论。后罕竟不烦兵而下。

  其秋,充国病,上赐书曰;制诏后将军:闻苦脚胫、寒泄,将军年老加疾,一朝之变不可讳,朕甚忧之。今诏破羌将军诣屯所,为将军副,急因天时大利,吏士锐气,以十二月击先零羌。即疾剧,留屯毋行,独遣破羌、强弩将军。时,羌降者万余人矣。充国度其必坏,欲罢骑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会得进兵玺书,中郎将卬惧,使客谏充国曰:诚令兵出,破军杀将以倾国家,将军守之可也。即利与病,又何足争?一旦不合上意,遣绣衣来责将军,将军之身不能自保,何国家之安?充国叹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羌虏得至是邪?往者举可先行羌者,吾举辛武贤,丞相御史复白遣义渠安国,竟沮败羌。金城、湟中谷斛八钱,吾谓耿中丞,籴二百万斛谷,羌人不敢动矣。耿中丞请籴百万斛,乃得四十万斛耳。义渠再使,且费其半。失此二册,羌人故敢为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是既然矣。今兵久不决,四夷卒有动摇,相因而起,虽有知者不能善其后,羌独足忧邪!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为忠言。遂上屯田奏曰:

  臣闻兵者,所以明德除害也,故举得于外,则福生于内,不可不慎。臣所将吏士马牛食,月用粮谷十九万九千六百三十斛,盐千六百九十三斛,茭藁二十五万二百八十六石。难久不解,繇役不息。又恐它夷卒有不虞之变,相因并起,为明主忧,诚非素定庙胜之册。且羌虏易以计破,难用兵碎也,故臣愚以为击之不便。

  计度临羌东至浩亹,羌虏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垦,可二千顷以上,其间邮亭多坏败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材木大小六万余枚,皆在水次。愿罢骑兵,留驰刑应募,及淮阳、汝南步兵与史士私从者,合凡万二百八十一人,用谷月二万七千三百六十三斛,盐三百八斛,分屯要害处。冰解漕下,缮乡亭,浚沟渠,治湟狭以西道桥七十所,令可至鲜水左右。田事出,赋人二十亩。至四月草生,发郡骑及属国胡骑伉健各千,倅马什二,就草,为田者游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积畜,省大费。今大司农所转谷至者,足支万人一岁食。谨上田处及器用簿,唯陛下裁许。

  上报曰:皇帝问后将军,言欲罢骑兵万人留田,即如将军之计,虏当何时伏诛,兵当何时得决?孰计其便,复奏。充国上状曰:

  臣闻帝王之兵,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战而百胜,非善之善者也,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蛮夷习俗虽殊于礼义之国,然其欲避害就利,爱亲戚,畏死亡,一也。今虏亡其美地荐草,愁子寄托远遁,骨肉心离,人有畔志,而明主般师罢兵,万人留田,顺天时,因地利,以待可胜之虏,虽未即伏辜,兵决可期月而望。羌虏瓦解,前后降者万七百余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辈,此坐支解羌虏之具也。

  臣谨条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步兵九校,更士万人,留顿以为武备,因田致谷,威德并行,一也。又因排折羌虏,令不得归肥饶之地,贫破其众,以成羌虏相畔之渐,二也。居民得并田作,不失农业,三也。军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岁,罢骑兵以省大费,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谷至临羌,以示羌虏,扬威武,传世折冲之具,五也,以闲暇时下所伐材,缮治邮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乘危徼幸,不出,令反畔之虏窜于风寒之地,离霜露疾疫瘃堕之患,坐得必胜之道,七也。亡经阻远追死伤之害,八也。内不损威武之重,外不令虏得乘间之势,九也。又亡惊动河南大开、小开使生它变之忧,十也。治湟狭中道桥,令可至鲜水,以制西域,信威千里,从枕席上过师,十一也。大费既省,繇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臣充国材下,犬马齿衰,不识长册,唯明诏博详公卿议臣采择。

  上复赐报曰:皇帝问后将军,言十二便,闻之。虏虽未伏诛,兵决可期月而望,期月而望者,谓今冬邪?谓何时也?将军独不计虏闻兵颇罢,且丁壮相聚,攻扰田者及道上屯兵,复杀略人民,将何以止之?又大开、小开前言曰:我告汉军先零所在,兵不往击,久留,得亡效五年时不分别人而并击我?其意常恐。今兵不出,得亡变生,与先零为一?将军孰计复奏。充国奏曰:

  臣闻兵以计为本,故多算胜少算。先零羌精兵今余下过七八千人,失地远客,分散饥冻。罕、开、莫须又颇暴略其赢弱畜产,畔还者不绝,皆闻天子明令相捕斩之赏。臣愚以为虏破坏可日月冀,远在来春,故曰兵决可期月而望。窃见北边自敦煌至辽东万一千五百余里,乘塞列隧有吏卒数千人,虏数大众攻之而不能害。今留步士万人屯田,地势平易,多高山远望之便,部曲相保,为堑垒木樵,校联不绝,便兵弩,饬斗具。烽火幸通,势及并力,以逸待劳,兵之利者也。臣愚以为屯田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御之备。骑兵虽罢,虏见万人留田为必禽之具,其土崩归德,宜不久矣。从今尽三月,虏马赢瘦,必不敢捐其妻子于他种中,远涉河山而来为寇。又见屯田之士精兵万人,终不敢复将其累重还归故地。是臣之愚计,所以度虏且必瓦解其处,不战而自破之册也。至于虏小寇盗,时杀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臣闻战不必胜,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苟劳众。诚令兵出,虽不能灭先零,亶能令虏绝不为小寇,则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释坐胜之道,从乘危之势,往终不见利,空内自罢敝,贬重而自损,非所以视蛮夷也。又大兵一出,还不可复留,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复发也。且匈奴不可不备,乌桓不可不忧。今久转运烦费,倾我不虞之用以澹一隅,臣愚以为不便。校尉临众幸得承威德,奉厚币,拊循众羌,谕以明诏,宜皆乡风。虽其前辞尝曰得亡效五年,宜亡它心,不足以故出兵。臣窃自惟念。奉诏出塞,引军远击,穷天子之精兵,散车甲于山野,虽亡尺寸之功,媮得避慊之便,而亡后咎余责,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臣幸得奋精兵,讨不义,久留天诛,罪当万死。陛下宽仁,未忍加诛,令臣数得熟计。愚臣伏计孰甚,不敢避斧钺之诛,昧死陈愚,唯陛下省察。

  充国奏每上,辄下公卿议臣。初是充国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丞相魏相曰:臣愚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军册,其言常是,臣任其计可必用也。上于是报充国曰:皇帝问后将军,上书言羌虏可胜之道,今听将军,将军计善。其上留屯田及当罢者人马数。将军强食,慎兵事,自爱!上以破羌、强弩将军数言当击,又用充国屯田处离散,恐虏犯之,于是两从其计,诏两将军与中郎将卬出击。强弩出,降四千余人,破羌斩首二千级,中郎将卬斩首降者亦二千余级,而充国所降复得五千余人。诏罢兵,独充国留屯田。

  明年五月,充国奏言:羌本可五万人军,凡斩首七千六百级,降者三万一千二百人,溺河湟饥饿死者五六千人,定计遗脱与煎巩、黄羝俱亡者不过四千人。羌靡忘等自诡必得,请罢屯兵。奏可。充国振旅而还。

  所善浩星赐迎说充国,曰:众人皆以破羌、强弩出击,多斩首获降,虏以破坏。然有识者以为虏势穷困,兵虽不出,必自服矣。将军即见,宜归功于二将军出击,非愚臣所及。如此,将军计未失也。充国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极,岂嫌伐一时事以欺明主哉!兵势,国之大事,当为后法。老臣不以余命一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死,谁当复言之者?卒以其意对。上然其计,罢遣辛武贤归酒泉太守官,充国复为后将军卫尉。

  其秋,羌若零、离留、且种、皃库共斩先零大豪犹非、杨玉首,及诸豪弟泽、阳雕、良皃、靡忘皆帅煎巩、黄羝之属四千余人降汉。封若零、弟泽二人为帅众王,离留、且种二人为侯,皃库为君,阳雕为言兵侯,良皃为君,靡忘为献牛君。初置金城属国以处降羌。

  诏举可护羌校尉者,时充国病,四府举辛武贤小弟汤。充国遽起奏:汤使酒,不可典蛮夷。不如汤兄临众。时,汤已拜受节,有诏更用临众。后临众病免,五府复举汤,汤数醉<酉句>羌人,羌人反畔,卒如充国之言。

  初,破羌将军武贤在军中时与中郎将卬宴语,卬道:车骑将军张安世始尝不快上,上欲诛之,卬家将军以为安世本持橐簪笔事孝武帝数十年,见谓忠谨,宜全度之。安世用是得免。及充国还言兵事,武贤罢归故官,深恨,上书告卬泄省中语。卬坐禁止而入至充国莫府司马中乱屯兵,下吏,自杀。

  充国乞骸骨,赐安车驷马、黄金六十斤,罢就第。朝庭每有四夷大议,常与参兵谋,问筹策焉。年八十六,甘露二年薨,谥曰壮侯。传子至孙钦,钦尚敬武公主。主亡子,主教钦良人习诈有身,名它人子。钦薨,子岑嗣侯,习为太夫人。岑父母求钱财亡已,忿恨相告。岑坐非子免,国除。元始中,修功臣后,复封充国曾孙伋为营平侯。

  初,充国以功德与霍光等列,画未央宫。成帝时,西羌尝有警,上思将帅之臣,追美充国,乃召黄门郎杨雄即充国图画而颂之,曰:

  明灵惟宣,戎有先零。先零昌狂,侵汉西疆。汉命虎臣,惟后将军,整我六师,是讨是震。既临其域,谕以威德,有守矜功,谓之弗克。请奋其旅,于罕之羌,天子命我,从之鲜阳。营平守节,屡奏封章,料敌制胜,威谋靡亢。遂克西戎,还师于京,鬼方宾服,罔有不庭。昔周之宣,有方有虎,诗人歌功,乃列于《雅》。在汉中兴,充国作武,赳赳桓桓,亦绍厥后。

  充国为后将军,徙杜陵。辛观自羌军还后七年,复为破羌将军,征乌孙至敦煌,后不出,征未到,病卒。子庆忌至大官。

  辛庆忌字子真,少以父任为右校丞,随长罗侯常惠屯田乌孙赤谷城,与歙侯战,陷陈却敌。惠奏其功,拜为侍郎,迁校尉,将吏士屯焉耆国。还为谒者,尚未知名。远帝初,补金域长史,举茂材,迁郎中、车骑将,朝廷多重之者,转为校尉,迁张掖太守,徙酒泉,所在著名。

  成帝初,征为光禄大夫,迁左曹中郎将,至执金吾。始武贤与赵充国有隙,后充国家杀辛氏,至庆忌为执金吾,坐子杀赵氏,左迁酒泉太守。岁余,大将军王凤荐庆忌:前在两郡著功迹,征入,历位朝廷,莫不信乡。质行正直,仁勇得众心,通于兵事,明略威重行国柱石。父破羌将军武贤显名前世,有威西夷。臣凤不宜久处庆忌之右。乃复征为光禄大夫、执金吾。数年,坐小法左迁云中太守,复征为光禄勋。

  时,数有灾异,丞相司直何武上封事曰:虞有宫之奇,晋献不寐;卫青在位,淮南寝谋。故贤人立朝,折冲厌难,胜于亡形。《司马法》曰: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夫将不豫设,则亡以应卒;士不素厉,则难使死使。是以先帝建列将之官,近戚主内,异姓距外,故奸轨不得萌动而破灭,诚万世之长册也。光禄勋庆忌行义修正,柔毅敦厚,谋虑深远。前在边郡,数破敌获虏,外夷莫不闻。乃者大异并见,未有其应。加以兵革久寝。《春秋》大灾未至而豫御之,庆忌家在爪牙官以备不虞。其后拜为右将军、诸吏、散骑、给事中,岁余徙为左将军。

  庆忌居处恭俭,食饮被服尤节约,然性好舆马,号为鲜明,唯是为奢。为国虎臣,遭世承平,匈奴、西域亲附,敬其威信。年老卒官。长子通为护羌校尉,中子遵函谷关都尉,少子茂水衡都尉出为郡守,皆有将帅之风。宗族支属至二千石者十余人。

  元始中,安汉公王莽秉政,见庆忌本大将军凤所成,三子皆能,欲亲厚之。是时,莽方立威柄,用甄丰、甄邯以自助,丰、邯新贵,威震朝廷。水衡都尉茂自见名臣子孙,兄弟并列,不甚诎事两甄。时,平帝幼,外家卫氏不得在京师,而护羌校尉通长子次兄素与帝从舅卫子伯相善,两人俱游侠,宾客甚盛。及吕宽事起,莽诛卫氏。两甄构言诸辛阴与卫子伯为心腹,有背恩不说安汉公之谋。于是司直陈崇举奏其宗亲陇西辛兴等侵陵百姓,威行州郡。莽遂按通父子、遵、茂兄弟及南郡太守辛伯等,皆诛杀之。辛氏繇是废。庆忌本狄道人,为将军,徙昌陵。昌陵罢,留长安。

  赞曰:秦、汉已来,山东出相,山西出将。秦时将军白起,郿人;王翦,频阳人。汉兴,郁郅王围、甘延寿,义渠公孙贺、傅介子,成纪李广、李蔡,杜陵苏建、苏武,上邽上宫桀、赵充国,襄武廉褒,狄道辛武贤、庆忌,皆以勇武显闻。苏、辛父子著节,此其可称列者也,其余不可胜数。何则?山西天水、陇西、安定、北地处势迫近羌胡,民俗修习战备,高上勇力鞍马骑射。故《秦诗》曰: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皆行。其风声气俗自古而然,今之歌谣慷慨,风流犹存耳。

 

  1. 译文

 

  趟充国字翁孙,是陇西上邦地方的人,后来搬迁到金城令居。开始的时候衹是一个骑士,后来作为六郡的良家子弟善于骑马射箭被补为羽林卫士。他为人沉着勇敢,有很深的谋略,年轻时喜好将帅的气节,就去学习兵法,通晓了四方蛮夷的事情。

  汉武帝的时候,趟充国以假司马的身份跟随贰师将军攻打匈奴,被敌人重重包围。汉军断粮好几天,死伤的人很多,趟充国就与一百多名壮士突破包围、攻陷敌阵,贰师将军带领士兵跟随其后,才得以脱围。赵充国全身有二十多处受伤,贰师将军把情况上奏给武帝,武帝下令征召赵充国到出行所在的地方来,武帝亲自接见并探视他的伤情,感叹称赞,就授官为中郎,提升他任车骑将军长史。

  昭帝的时候,武都郡的氐人造**,赵充国以大将军护军都尉之职带兵攻打并平定了叛乱,升官为中郎将,率兵驻守上谷郡,回来后又被任命为水衡都尉。后来又去攻打匈奴,俘获了西祁王,被提升为后将军,照旧兼任水衡都尉。

  趟充国与大将军霍光一起决策拥立宣帝,被封为营平侯。本始年间,以蒲类将军之职征讨匈奴,斩杀敌人几百个,还军后被任命为后将军、少府。匈奴大举发动十多万骑兵,南下逼近汉朝边塞,到达了符奚庐山,准备入侵抢掠。从匈奴逃走的题除渠堂投降汉朝后说出了这件事,汉朝就派遣赵充国率领四万名骑兵驻守在边境的九个郡上。单于听到造件事后,领兵离去。

  这时,光禄大夫义渠安国出使巡视各羌人部落,先零的酋长表示希望在一定时节渡河到湟水北岸,寻找汉民所不耕种的地方放养牲畜。安国把遣报告给了皇上。趟充国就弹劾安国奉命出使犯有不敬之罪。这以后,羌人依凭前面所说,触犯汉律,渡过湟水,郡县阻挡不住。元康三年,先零就与各羌人的酋长二百多人解除怨仇,交换人质后订立盟誓。皇上知道这件事后,就征询赵充国,趟充国答道: 羌入之所以容易被制,是因为他们各部落都有自己的首领,他们经常互相攻击,势力不能统一。三十多年以前,西羌人造**时,也是事先解除仇怨,订立盟约攻打令居,同汉朝相抗衡,五六年后才平定。到征和五年时,先零首领封煎等派人出使匈奴,匈奴再派人到小月氏,传言告诉各差人部落说:汉朝的贰师将军带领十多万人投降了匈奴。羌人为汉朝服役很苦。垂抠、;龌本来是我们的地方,土地肥美,可以一同攻打占有那裹。,由此可以看出包抠想和差人联合,不是一世的事了。不久前鲤塑的西面受困,听说乌担前来保卫边塞,又害怕战事从东面开始,就多次派使者到尉黎、危须各国,答应送给他们男女人口,貂皮衣服,企图离间他们和连的友好关系。这个计划没有实现。我怀疑包塑又派使者到差人部落中,从沙阴地区取道出盐运,过了题后,进入壅z睦,南面到达荡塑属国,同塞零相联合。臣恐怕羌人的变动并不止这些,而且他们将会勾结联合其他部落,应该赶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作好准备。一个多月后,羞怯退坦果然派遣使者到匈奴借兵,准备攻打差臣差、敦煌来断绝选与酉继各国来往的通道。垄童厘认为狼但、少且旦部落在隧飓的西南,势必不可能单独作出这样的计划,我怀疑匈趣的使者已经到达羌人部落中,先零、罕、歼才解除仇怨订立盟约。等到秋天马肥,变乱必然发生。应派使者巡视边防部队预先作好准备,下令告诉各差人部落,不要让他们解除怨仇,以便查明他们的阴谋。于是两府又请示派遣义渠安国出使巡视各差人部落,区分好坏。安国去那裹后,就召集先零各部落首领三十多人,由于他们都特别凶暴狡诈,就把他们全杀了。又发兵攻打他们的部落,杀了一千多人。于是所有原来归顺汉朝的羌人部落以及归义羌侯杨玉等都恐惧怨怒,失去了信任归向,就胁迫劫持弱小的部落,背叛侵犯边塞,攻打城邑,杀死长官。安国作为骑都尉率领三千骑兵集结以防备羌人,到达浩叠时,被敌兵所攻击,损失车辆、辎重、兵器甚多。安国带兵返回,到令居后,将情况E报。这一年,是神爵元年的春天。

  当时趟充国已经七十多岁,皇上认为他老了,就派御史大夫丙吉去问谁可以领兵,赵充国答道:没有超过老臣的人了。皇上又派人来问道: 将军估计羌敌会怎么样,应当使用多少人?赵充国说道:百闻不如一见。军事情况难以遥测,臣希望赶到金城,制定出作战方案后上奏。然而羌戎衹是弱小的夷族,违反天意背叛国家,不久就会灭亡,希望陛下把这件事交给老臣,不要担忧。皇上笑道:可以。

  赵充国到达金城,等到军队集合到一万骑兵,就准备渡过黄河,但怕被敌人拦截,就在夜间先派三校人马衔枚渡河,渡过河后就摆好阵式,等到天亮时,阵式已经摆好,这才开始按次序全部渡过了黄河。敌人有几十成百的骑兵前来,出入军营的边上。趟充国就说: 我们的军马正疲倦,不能驰马追逐。这都是敌人的骁勇骑兵难以制服,又恐怕这是敌人在用诱兵之计。攻击敌人以全歼为目标,微小的利益不值得去贪求。赵充国就传令叫军队不要出击。派遣骑兵到四望陋中侦察,没有发现敌人。就在夜晚带兵往上游到落都,然后召集各校的司马,对他们说道:我已知道羌人不会用兵了。假使敌人派几千人在四望陋中坚守阻拦,我们的部队怎么能进去呢!赵充国经常把远远地派出侦察兵作为要务,行军时一定要作好战斗准备,驻扎时一定要加固营垒,尤其能够谨慎稳重,爱护士兵,事先计划好后再进行战斗。于是赵充国就向西到西部都尉府,每天犒劳军士,士兵都想为他效力。敌人几次来挑战,趟充国都坚守不出。有次捉到了一个俘虏,招供说羌人首领都几次互相责怪说:叫你不要造**,今天天子派赵将军来了,他有八九十岁了,善于用兵。现在想决一死战,还有可能吗?

  趟充国的儿子右曹中郎将赵印,率领期门饮飞、羽林孤儿、胡、越骑兵作为分支部队,到达令居。敌人同时出击断绝了汉军运输道路,趟印把此事上奏。下韶令他率领八校尉和骁骑都尉、金城太守合力搜捕山间敌人,疏通运输道路、津梁渡口。

  起先,罕、开的首领靡当儿派弟弟雕库来告诉都尉说先零想造**,过了几天后,先零果然造**了。雕库部落有很多人在先零中,都尉就把雕库扣留作为人质。赵充国认为他没有罪,就遣送他回去告诉部落首领:汉朝大军衹杀有罪的人,要他们自己清楚并加以分别,不要一同自取灭亡。天子告谕各部羌人,犯法的人能够捕获斩杀其他罪犯,可以免罪。斩杀有罪的大首领一人,可以得到四十万钱的赏赐,斩杀中等首领的,可以得到十五万,斩杀下等首领的,可以得到二万,斩杀成年男子的,可以得到三千,斩杀妇女、老人和小孩的,可以得到一千,还要把他所捕获的妇女、孩子以及钱财物品都给他。趟充国计划要用恩威并施来招降罕、开部落以及其他被胁迫叛乱的部族,瓦解粉碎敌人的阴谋,等到他们困顿之时再来攻击。

  这时汉宣帝已经征发了三辅、太常寺的减刑犯人,三河、顷川、沛郡、淮阳、汝南各郡的材官,金城、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的骑士、羌人骑兵,以及武威、张掖、酒泉太守各自驻守在郡中的军队,一共六万人。酒泉太守辛武贤上奏书说道:各郡的兵力都驻守在祁连山南,北边空虚,这种形势一定不会坚持太久。有人说到秋冬的时候再进兵,这是当敌人在境外时我们采取的策略。现在敌人朝夕骚扰,土地又寒冷贫瘠,汉朝的马匹不能在造裹过冬,驻军在武威、张掖、酒泉的有一万多匹战马,大多数瘦弱不堪。可以增加马的饲料,在七月上旬的时候携带三十天的粮草,同时从张掖、酒泉分别派兵一同攻打罕、开部落在鲜水上游的部队。敌人把牲畜视为命根,现在都已离散,我军火速分兵出击,即使不能全部诛杀干净,衹要夺得了他们的牲畜,俘虏了他们的妻子儿女,再退兵返回,到冬天再出击,大部队频繁发动攻击,敌人必定崩溃无疑。

  天子就把这份奏书交给赵充国,叫他同校尉以下了解羌人情况的官兵广泛讨论。赵充国和长史董通年认为辛武贤想轻率带领一万骑兵分两路从张掖出发,来回就有千里之远。以一匹马自身驮负三十天粮食计算,就要带二斛四斗米,八斛麦,还要带上行李兵器,马就难以追逐奔跑了。等到艰辛疲惫地赶到,敌人一定计算好了军队的行程,逐渐撤退离去,沿着水草之地进入山林之中。如果跟随敌人而深入,敌人就会占据前面的险阻,把守后面的要塞,来断绝我方的粮道,这样一来一定会出现伤亡倾危的忧患,被夷狄所耻笑,永远都不可挽回。而辛武贤认为可以夺取敌人的牲畜,俘虏他们的妻子儿女,这不过是一句空话,并非是至好的计策。还有武威县、张掖日勒都处在北部要塞之地,有畅通无阻的山谷和充足的水草。臣怕匈奴和羌人早有谋划,将要大举入侵,希望能拦腰切断张掖、酒泉通往西域的道路,这样两郡的军队更加不能出动。先零首先发动叛乱,其他部落衹是被它所劫持。所以臣有一个愚计,打算不计较罕、开昏庸愚昧的过错,隐瞒而不去张扬,首先把先零消灭后来震动他们,应该让他们悔过自新,藉此赦免他们的罪行,然后选派懂得羌人民俗的优秀官员去安抚团结他们,这才是保全军队稳操胜券的安边之策。天子把这封奏书交给百官商讨。公卿大臣们都认为先零兵势强盛,又依仗罕、开的援助,如果不首先攻破罕、歼,先零就不容易对付。

  皇上就授任侍中乐成侯许延寿为强弩将军,就地任命酒泉太守辛武贤为破羌将军,赐给他盖有玺印的韶书嘉许采纳他的计策。又下书责备趟充国说:

  皇帝问候后将军,行军在外极为劳苦。

  将军计划想到正月时再进攻罕羌,羌人应已收割了麦子,转移了妻子儿女,集结好精锐部队一万人将要入侵酒泉、敦煌。我方边境军队少,要百姓守卫保护的话就不能进行耕作。现在张掖以束地区粟一石卖到一百多钱,干草秸杆一捆卖到几十钱。各处一同运输粮草,就给老百姓增添了烦扰。将军率领一万多人的大部队,不及早趁秋天共享水草的便利之机争夺其牲畜和粮食,想等到冬天,敌人都已经积蓄了粮食,他们大多依靠险阻隐藏在山中,将军的士卒由于寒冷,手足冻裂,难道还会有利吗?将军不以国家的耗费为念,打算用几年的时间来打败敌人,凡为将军的,有谁不乐于此道呢!

  现在我已诏令破羌将军辛武贤带兵六千一百人,敦煌太守快带兵二千人,长水校尉富吕、酒泉候冯奉世率领蜡、月氏兵四千人,大概不下一万二千人。带上三十天的粮草,在七月二十二Et进攻罕羌,进入鲜水北岸的拐弯处,离酒泉八百里,离将军一千二百里。将军就带兵从便道向西同时推进,即使不能相会合,让敌人听说东方北方的军队一同前来,可以分散敌人的斗志,离散他们的党羽,即使不能全歼敌人,也应会瓦解他们。我已诏令中郎将赵印率领胡、越饮飞射士、步兵二校,增加将军的兵力。

  现在五星出现在东方,对中国大利,蛮夷将大败。太白星出现在高处,带兵深入敢于作战的人吉利,不敢作战的人有危险。将军赶紧打点行装,依靠天时,征讨不义,一定会万无一失,将军不要再有疑虑。趟充国收到责备他的诏书后,认为将领带兵在外,应依据情况坚持主张,用以安定国家。于是他就上书请罪,顺便陈述用兵的利害关系,他说:臣私下见到陛下前不久赐给骑都尉安国的诏书,让他选择羌人中可以出使罕羌的人,宣告大军就要到了,汉朝将不诛杀罕人,用以瓦解他们的阴谋。皇上恩泽极为深厚,不是臣下所能比得上的。臣下私下赞美陛下大德无量,妙计无穷,所以就派歼羌的首领雕库宣传天子的大德,罕、开各部落都已闻悉英明的韶令。今先零羌的杨玉率领骑兵四千人以及煎巩骑兵五千人,以山石树木作为险阻,等候时机来入侵,罕羌却没有侵犯的行动。现在把先零放在一边,先去攻打罕羌,开释有罪的,诛杀无辜的,引起一方危难,却受到两方祸害,这实在不是陛下原来的计划。臣听兵法说进攻力量不足的,进行防守则会绰绰有余,又说善于战斗的人控制别人,不被别人所控制。如今罕羌想去入侵敦煌、酒泉,我们就应整治武器马匹,训练作战士兵,来等待他们的到来,这就能坐着得到制服敌人的战术,以养精蓄锐的军队去攻打疲于奔命的敌人,是取胜之道。现在担心两郡的兵少不足以防守,而发动他们进行攻击,放弃制服敌人的战术而选择为敌所制的方法,臣下愚蠢地认为这不妥当。先零羌的敌人想背叛汉朝,所以就同罕羌、开羌解除前仇订立盟约,但他们的内心裹不能不害怕汉军到后罕、开背弃他们。臣愚蠢地认为先零羌的计谋常常是想先赴罕羌、开羌的危急之难,用以坚固他们的盟约,先攻打罕羌,先零一定会去援助。现在敌人马正肥,粮草正丰盛,攻打他恐怕对其造成不了伤害,正好让先零得以施恩德于罕羌,使他们坚固了盟约,联合了党羽。敌人如果盟约坚固党羽联合的话,精锐部队可以达到二万多人,再去胁迫其他弱小部落,归附的人就会逐渐增多,像莫须这样的小部落就不会轻易离开了。如果这样,敌人兵力渐增,要诛杀他们就要用几倍的力量,臣恐怕国家的忧患和负担要用十年来计算,不是两三年就可以了的。臣下得以受到天子的厚恩,父子同为朝廷要员。臣下官位到九卿。爵位到列侯,年龄也有七十六了,为奉行英明的诏令而抛尸沟壑,虽死不朽,我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衹是考虑到自己对用兵的利害最为熟悉,所以为臣之计,先讨伐先零后,罕羌、歹千羌之类不须用兵就可以制服。先零羌被诛杀后罕羌、开羌仍不臣服,等到正月再去攻打它,既得用兵的道理,又合用兵的时机。以现在的时机进军,实在看不到有利可图,希望陛下明察决断。

  六月戊申上奏,到七月甲寅皇上封玺书给趟充国告诉依从他的计策。趟充国带兵到达先零羌所在的地方。敌人驻兵已久,放松了警惕,见到大部队,就丢弃了车辆辎重,想渡过湟水,

  路狭窄,赵充国就慢慢行军追赶敌人。有人说追逐取胜宜快,如此行进太慢,赵充国就说: 这就是所谓的穷寇莫追。缓慢追赶,他们就会逃跑而不回头,追急了他们就会回头决一死战。各校尉都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