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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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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有伯夷、史鱼的风范,天下没有不知道的,可是嘉却曲意称颂朱云,想让他担任御史大夫,妄加称颂举荐,恐怕怀有奸邪的想法,这种欺诈行为不能助长,应交给有关官员审讯查验,弄明白他的用心。嘉竟然因此获罪。

  这时,少府五鹿充宗尊贵受宠幸,他研究《梁丘易》。从宣帝时开始推崇梁丘氏解释《周易》的学说,元帝爱好《梁丘易》,想考察一下《梁丘易》和其他解《易》之说的异同,就让五鹿充宗与其他《易》家辩论。五鹿充宗凭藉地位显贵,加上口才很好,众儒生中没有人能和他抗衡,都说有病,不敢和他辩论。有人推荐朱云,元帝召他入宫与五鹿充宗辩论,朱云提起长衣下摆,登阶上堂,抬头相询,声音洪亮震动左右。辩论诘难开始以后,朱云接连讥刺五鹿充宗,所以众儒生评论他们这场辩论说: 五鹿充宗头上长角,朱云折断他的角。朱云因此成为博士。

  后来,朱云迁升杜陵县县令,因故意放走亡命徒而获罪,碰上皇帝大赦,被荐举为方正,做了槐里县县令。当时中书令石显专权,与五鹿充宗结成同党,朝中百官都害怕他们。衹有御史中丞陈咸年轻而坚持高尚的志节,不依附石显等人,而与朱云相交。朱云多次上疏,说丞相韦玄成安身保位,不能有所进退,而陈咸多次抨击石显。过了很久,有关官员拷问朱云,怀疑他暗中唆使差吏杀人。群臣朝见时,元帝向丞相韦玄成询问朱云治理政务的成绩。韦玄成说朱云暴虐没有善政。当时陈咸在旁边,听见了韦玄成说的话,把它告诉了朱云。未云上书为自己辩护,陈咸替他起草奏章草稿,请求皇帝批准将此事交给御史中丞处理。结果,皇帝把这件事交给了丞相办理,丞相韦玄成布置属吏拷问朱云,将朱云定为杀人罪。朱云逃入长安,又找陈咸商议对策。丞相韦玄成全部查清了这些事,奏告皇上说:陈咸身为宿卫皇宫、执掌法令的大臣,有幸得以进见皇上,却泄露所听到的话,私自告诉朱云,还替朱云起草奏章草稿,想使皇上让他处理朱云的案件,后来明知朱云是亡命的罪人,却和他相勾结,因此官吏抓不到朱云。皇上于是下令把陈咸、朱云关进监狱,判了减死为城旦的刑罚。陈咸、朱云就被废黜禁锢,一直到元帝去世。

  到成帝时,丞相前安昌侯张禹因为是皇帝的老师,赐位特进,很尊宠。朱云上书求见,皇上召见他时,公卿大臣都在旁边。朱云说:如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扶君主,下不能给百姓带来利益,都是些空占职位、白领俸禄而不理事的人,就是孔子所说的目光短浅的人不可以辅佐国君他们怕失去宠幸幸禄,就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臣希望皇上赐给我尚方斩马剑,斩断一名佞臣的头来劝戒其他人。皇上问:是谁啊?朱云回答说:安昌侯张禹。成帝大为恼火,说:小臣居下谤上,在朝廷上侮辱我的老师,罪死不赦!御史拖朱云下殿,朱云死死攀住殿前栏杆不走,结果把栏杆都拉断了。朱云喊道:我能到地下和关龙逄、比干交游,已经心满意足了!祇是不知道国家前途会怎么样?御史终于拉着朱云走了。这时候左将军辛庆忌摘下帽子,解下印绶,在殿下叩头说:这位臣子向来以狂放正直而闻名于世。假使他的话说得对,就不能杀他;假如他的话不对,本来也要宽容他。我愿意冒死进言。辛庆忌叩头叩得鲜血直流。成帝怒气逐渐消解,终于免了朱云的死罪。等到后来要修理栏杆时,成帝说:不要调换!照原样补好它,用来表彰刚烈正直的臣子。

  朱云从此以后不再做官,经常住在邹县乡下,有时乘坐牛车出来走走,后面跟着很多学生,所过之处人们都很尊敬他。薛宣做丞相时,朱云去看望他,薛宣以宾主之礼相待,留他在府中歇宿,顺便对朱云说: 在乡下没什么事,暂且留居在我的东阁,可以看看四方奇士。朱云说:小生想让我为吏吗?薛宣不敢再说。

  朱云传授学业,挑选学生,选众人中好的然后收为弟子。九江郡人严望及严望哥哥的儿子严元,字仲,能传承朱云所学,都成为博士。严望官至泰山郡太守。

  朱云七十多岁时,在家中去世。病时不请医生不吃药。留下遣言说,以身上穿的衣服入殓,用仅能容下身的小棺材,墓穴能放下棺椁就可以,结果坟祇有一丈五尺长,安葬在平陵束郭外。

  梅福,字子真,九江郡寿春县人。年轻时在长安求学,通晓《尚书》、《谷梁春秋》,为郡裹的文学,补任南昌县县尉。后来辞官回了寿春,多次通过县道的使者上书谈论非常之事,还曾求借驿站的辊车,到天子所在的地方将皇上询问的紧急政事一一条录下来,然后逐条对答,总是不被采纳。

  这时成帝把政事托付给大将军王凤,王凤专擅朝政,而京兆尹王章一向忠正刚直,讥刺王凤,被王凤诛杀。王氏的势力逐渐强盛,灾异多次出现,群臣中没有人敢说直话。梅福又上书说:臣听说箕子在殷佯狂保身,却给周武王陈述《洪范》之书;叔孙通在秦朝时逃遁隐身,后来归附汉朝,为刘邦制定了礼仪制度。叔孙通先生不是不忠于秦朝,箕子也不是疏远家族背叛亲人,是因为他们无法进献忠言。以前高祖皇帝采纳善言惟恐有失,从谏如流,听从善言而不管提意见者的才能如何,论功行赏而不问立功者过去的行为和来自何处。陈平由亡命之徒而跃身为众谋士之主,韩信从小军官被破格提拔为大将军。所以天下的贤才异士云集归汉,争先恐后地进献奇谋异策,智者竭其计,愚者尽其虑,勇士更加勇敢,懦夫变得不怕死。汇集天下的智慧,合并天下的威武,所以推翻秦朝就像举根鸿毛那样轻松,打败项羽如同弯腰拾东西那样容易,造就是高祖皇帝无敌于天下的原因啊。孝文帝从代国来即皇帝位,没有周公、召公那样的师傅,也没有伊尹、吕尚那样的辅臣,遵循高祖皇帝的法令制度。增加了谦恭节俭的作风。在这个时候,天下将近太平。由此说来,遵循高祖皇帝的法令制度就安定,不遵循就会出现混乱。这是为什么呢?秦朝无道,禁止孔子的学说,毁灭周公的制度,破坏井田制度,取消公、侯、伯、子、男五等封爵,礼义废弛,音乐崩坏,圣王的仁政之道中断,所以想推行王道的没有谁能收到功效。孝武皇帝爱纳忠谏,喜欢至理之言,谏静合乎武帝之意即可获得官爵,不必经由荐举和军功,所以天下的平民磨砺意志竭思尽虑,到朝廷来炫耀自己才能的人数不胜数。汉朝招揽贤才,在逭时最为众多。假使汉武帝听取这些人的建议,天下是可以升平的。可是,这时候汉武帝却以攻打匈奴、南越为快,致使积尸暴骨,所以淮南王刘安乘机谋反。刘安之所以谋反不成而谋议泄露,是因为众贤士聚于朝廷,因此淮南王的大臣不敢追随刘安反叛。如今平民百姓竟然窥测国家形势,一旦认为有机可乘就举行反叛,像蜀郡广漠县男子郑躬等谋反就是这样。等到山阳郡亡命之徒苏令团伙造**时,践踏名都大郡,寻求党羽,网罗追随他们的人,而没有逃窜隐匿的意图。这些人都轻视朝廷大臣,无所畏忌,这是因为国家权轻势弱,所以平民百姓才敢于要和皇上争权啊。

  贤士,是国家的重要人才;得士国家就强盛,失士国家就变弱。《经》上说:人才济济,周文王因此安宁。议论朝廷政事,不是身居茅屋的人所应该说的。我实在担心自己身死荒野,尸陈战场,所以多次上书求见,总是得不到采纳。我听说齐桓公时有人以九九算法求见的,齐桓公没有拒绝他,目的是想以此招来进献大事的人。现在我所说的并不衹是像九九算法那样的小事,陛下拒绝召见臣下已经有三次了,造就是天下贤士为什么不来的原因啊。从前秦武王喜欢勇力,大力士任鄙入函谷关自荐;秦穆公实行霸业,繇余归附投诚。如今要想招徕天下的贤士,百姓有上书求见的,就让他们去谒见尚书,由尚书询问他们所说的内容,言论有可以采用的,就授以升斗俸禄,赏赐一束之帛。如果这样做,那么天下的士人就会抒发自己的郁闷,倾吐忠言,皇上每天都能听到美好的谋议,这样一来,天下的系统,国家的表裹,就灿然分明,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凭汉朝四海之广,士人、百姓之众,能够进献忠言的人必定极多。然而,其中的英俊杰出之士指陈时事政务,出言成章,纵然和先代圣贤相比也不荒谬,施行于当今社会合乎时务,像这样的人却没有几个。所以爵禄束帛是天下的砥石,高祖皇帝就是用它来激励世人的啊。孔子说:工匠要想做好他的事,必须要先磨快他的工具。到了秦朝却不是这样,张设诽谤的罗网,把人才都驱逐到汉朝,倒持泰阿宝剑,把剑柄交给陈涉、项羽等人。所以,如果真能不丧失权柄,天下即使发生混乱,也没有人敢图谋不轨,造就是汉武帝之所以能开拓疆土建立功业,成为汉朝受尊崇的皇帝的原因啊。如今不遵循成就霸业者的做法,却要用夏、商、周三代选举的办法录用当代的士人,正犹如按照伯乐画的骏马图,到集市上去寻求千里马一样,决不可能得到,这已是十分明显的了。所以,高祖刘邦不计较陈平盗嫂受金之过而获得了他的奇谋,晋文公召请周天子与诸侯会盟于温,齐桓公重用曾与他为仇的管仲为相,衹求当时有益,不顾逆顺,造就是所谓的霸道啊。整体一色叫做纯,白黑相杂称为驳。想用治理承平社会的办法治理暴秦的余业,正犹如用乡里饮酒的礼节治理军中的交易场所一样啊。

  现在陛下既不采纳天下人的进言,又加以迫害。鸱载喜鹊遇害,就会增进鸾凤的逃逝;愚昧的人受戮,就会促使智士隐藏得更深。近来愚民上书,多因其所言是不急之事而获罪,有的被交付廷尉审讯,死的人很多。从阳朔年间以来,天下防人之口,法禁森严,朝廷更为严重,群臣都顺承皇上的意旨,没有人敢于坚持正确意见。根据什么知道是这样呢?拿百姓所上的奏书来说,陛下认为是好的,然后,把它交给廷尉处理试验他的态度,廷尉必定说:不是所应该说的,大不敬。用这种做法测试,是根据之一。前京兆尹王章天性忠直,敢面辩廷争,孝元皇帝提拔他,用以激励尸位素食而矫正歪曲朝政的人。可是到了陛下,您却杀了他本人,乃至他的妻子。惩罚恶人,限于罪犯本身。王章并没有反叛之罪,而殃及全家。折断直士的节,封缄谏臣的嘴,大臣们都知道是错误的事,但不敢争言,天下的人都以怕说话招祸为戒。这样的情况是国家的大患,希望陛下遵循高祖的轨道,杜绝亡秦的歧路,多体会《十月之交》歌的精神,留意于《亡逸》篇的劝诫,废除不必要的法律,颁布没有忌讳的诏令,多看兼听,谋及疏贱,使深沉的不隐其言,偏远的不塞其路,所谓辟四门,明四目是也。况且不必要的法律,是招致诽谤的苗头。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当今是君命受到侵犯,主威受到剥夺,外戚之权一天比一天强大,陛下看不见其实际情况,希望能看到它的影子。建始以来,所发生的日食、地震,按照比例而言,有春秋时期的三倍,水灾之多,就无法比较了。阴盛阳衰,金铁如星飞,这是什么情景?汉朝自建立以来,国家发生过三次危机。吕氏、霍氏、上官氏三家都是皇帝的母后之家。亲亲之道,安全为上,应当给他们贤良的师傅,教他们忠孝之道。今天是给他们尊宠的职位,授予他们重大的权柄,使他们骄傲横逆,以至于遭到夷门灭族,这就是失掉了亲亲的至关重大之事,像霍光这样的贤智之人,尚且不能为子孙考虑周全,所以一般权臣的下一代就有危险。 《尚书》说:不要像大火一样,开始都是庸庸小火。权势凌驾于君主之上的人,后来想防止出现问题,已经来不及了。成帝不予采纳。

  成帝长期没有子嗣,梅福认为应当建立三统循环制度,封孔子一系为殷商的后裔。他又上书说:臣听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政就是职务。职位低而说大话的,是犯罪。超越职权而犯罪,危言耸听而害世,虽被处死、身首分离,臣也愿意。如衹在位,不说话,到老时保全了身家性命,可是在死曰来临,尸未腐烂而名声已灭,这样就是有齐景公的职位,有马千驷,臣也不贪。所以衹愿登上了文石之陛,进入赤墀之殿,入朝为官,就要尽平生的愚忠。就是无益于今天,也有好处留传于后世。造就是臣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的原因。希望陛下深深地省察臣所说的话。臣听说保全别人会保全自己,壅塞别人会自己壅塞。善恶之报应,各有其事。从前秦国灭掉西周和东周二君,平夷了六国,隐居之士不露面,逃逸之民不被推举,绝三统,灭天道,所以身遭危运,儿子被杀,孙子无后,造就是所说的壅塞别人会壅塞自己。所以周武王减商,未下车,就存五帝之后,封殷后于宋,封夏后于杞,着明为三统相继,表示不独占天下。所以姬姓占天下之半,迁庙之主,流出于户,造就是所说的保全别人会保全自己。现今成汤不再受祭,殷人没有后嗣,陛下的继嗣久微,也由于这样。《春秋经》说: 宋杀其大夫。《谷梁》剿说: 所以不称名姓的原因,是因为他在祖辈之位,是为了表示尊敬。这是说孔子原来是殷商的后裔,虽不是正统,但封他的子孙为殷之后,于礼也是合宜的。为什么呢?诸侯可以强改宗子,圣人可以强改嫡子。古书上说贤人的子孙应有封土,况且孔子又是圣人,本来就是殷商之后呢!西周初年,周成王按照诸侯的礼节安葬周公,而皇天动怒,雷雨大风,禾稼全部倒伏,大树都连根拔起。现在,孔子的庙不出其故里,孔子的子孙不免成为编户之民,让圣人享受匹夫的祭祀,这不是皇天的本意啊。如今陛下果真能根据孔子的素王之功,来封赏他的子孙,那么国家必定能获得孔子的福佑,而且陛下的名声可以和天一样传至永远。这又是为什么呢?追论圣人的素王之功,封赏他的子孙,没有法律规定,后世的圣人一定把造作为法则。这样做能获得不朽的名声,怎么可以不努力呢?梅福势单力孤,远离朝廷,又讥讽外戚王氏,所以最终得不到召见,建议也不被采纳。

  当初,武帝在位时,始封周朝的后代姬嘉为周子南君,到元帝时,尊周子南君为周承休侯,地位仅次于诸侯王。派大夫、博士们寻找殷商的后代,已分散成十几个姓,郡国往往找到殷人后裔的大家族,但推算子孙,却弄不清辈分。当时匡衡的议论认为:王者应封殷、周两代的后裔为诸侯王,这是尊敬他们先代的圣王而贯通夏、商、周三代的正朔啊。其后裔因犯了诛减家族之罪而绝灭的,就改封别的亲属为始封君,承嗣其王者的始祖。《春秋》之义,诸侯不能守卫其江山社稷者灭绝。如今宋国已经不守其世统而失去了封国,就应改立殷商的其他后裔为始封君,而上承商汤的血统,不应当承继宋国断绝的侯位,应明令找到殷商后裔为止。如今推论追寻宋国的嫡系后裔,年代久远难以找到;即使能找到宋国的嫡系后裔,他们祖先的国家早已灭绝,也不应立为殷商之后。《礼记》记载孔子的言论说:孔丘是殷人的后代。以前的老师都是这样传授的,应该以孔子的子孙承继商汤的后嗣。皇上认为匡衡说的不符合经义,就把他的奏书留在宫中没有下发。到成帝时,梅福又上书说应该封孔子的后代来承继商汤的祭祀。绥和元年,立二王的后裔为诸侯王,推论追寻古代文字记载的踪迹,拿《左传》、《谷梁传》、《世本》、《礼记》相互验明,于是下诏封孔子的后代为殷绍嘉公。语在《成帝纪》。这时,梅福住在家中,经常以读书、修身养性作为自己的工作。

  到元始年间,王莽专政,梅福在一天早晨抛弃妻子儿女,去了九江,到现在传说他成了神仙。在那之后,有人在会稽郡看见过他,改名换姓,在吴县做市门卒。

  云敞,字幼孺,平陵人。拜同县人吴章为老师,吴章研究《尚书经》为博士。平帝从中山王即皇帝位,年纪幼小,王莽把持朝政,白号安汉公。以平帝作为成帝的后嗣,平帝不能再照顾自己的亲人,他母亲及外祖父母家、舅家卫氏都留在中山国,不能到京师长安。王莽的长子王字,责备王莽隔绝卫氏,担心平帝长大以后怨恨。王宇和吴章密谋,深夜把血涂在王莽的府门上,伪装成鬼神警告的样子,企图以此使王莽惊惧。吴章打算乘机在对策时指出王莽的过失。事情被发觉后,王莽杀死儿子王宇,诛灭卫氏,参与谋议的人都受到连坐,被处死了一百多人。吴章被处以腰斩,在束市门分尸。当初,吴章为当世名儒,教授《尚书》特别有名,弟子多达千余人,王莽把他们看作恶人集团,都定罪禁锢,不准做官。于是,吴章的门徒全都另拜他人为师,讳言自己是吴章的弟子。云敞当时任大司徒掾,自己承认是吴章的弟子,收抱吴章的尸体而归,置办棺材入殓安葬,京师中的人都称赞他。车骑将军王舜钦佩他的志气节操,将他比为乐布,上表奏请皇帝批准让云敞作自己的属吏,后又荐举他为中郎谏大夫。王莽篡位后,王舜任太师,又举荐云敞可以担任辅弼官职。云敞称病免官。唐林说云敞可以主管郡的政事,王莽提拔他为鲁郡大尹。更始时,朝廷用安车征召云敞任御史大夫,又称病辞官,后来死在家中。

  赞日:从前孔子说如果不能得遇中庸之人和他论道,就思谋进取而有所不为。观看杨王孙的志向,远远胜过秦始皇。世人称颂朱云多言过其实,所以《论语》上说:大概有不知道情况而随便述作的人,我孔子没有这种行为。胡建临敌敢于决断,勇武显明于外。斩杀奸邪,使军队不惰怠。梅福的言辞,合乎《诗经。大雅。荡》的诗意,如今虽然没有那种人,但还有原来的法典可以查考使用;殷代的鉴戒并不远,夏桀的败亡可以听到。梅福终于按照自己的爱好,保全性情于吴县市门。云敞的节义,从收葬吴章显现出来,自己去做仁义之事,初为大司徒掾,后又再为车骑将军掾,遇治则出仕,遇乱则隐居,他的这种做法距离《楚辞。渔心》之歌的意义不是很近了吗?

 

 

《传·霍光金日磾传》

 

  霍光字子孟,票骑将军去病弟也。父中孺,河东平阳人也,以县吏给事平阳侯家,与侍者卫少皃私通而生去病。中孺吏毕归家,娶妇生光,因绝不相闻。久之,少皃女弟子夫得幸于武帝,立为皇后,去病以皇后姊子贵幸。既壮大,乃自知父为霍中孺,未及求问。会为票骑将军击匈奴,道出河东,河东太守郊迎,负弩矢先驱,至平阳传舍,遣吏迎霍中孺。中孺趋入拜谒,将军迎拜,因跪曰:去病不早自知为大人遗体也。中孺扶报叩头,曰:老臣得托命将军,此天力也。去病大为中孺买田宅、奴婢而去。还,复过焉,乃将光西至长安,时年十余岁,任光为郎,稍迁诸曹、侍中。去病死后,光为奉车都尉、光禄大夫,出则奉车,入侍左右,出入禁闼二十余年,小心谨慎,未尝有过,甚见亲信。

  征和二年,卫太子为江充所败,而燕王旦、广陵王胥皆多过失。是时,上年老,宠姬钩弋赵婕妤有男,上心欲以为嗣,命大臣辅之。察群臣唯光任大重,可属社稷。上乃使黄门画者画周公负成王朝诸侯以赐光。后元二年春,上游五柞宫,病笃,光涕泣问曰:如有不讳,谁当嗣者?上曰:君未谕前画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光顿首让曰:臣不如金日磾。日磾亦曰:臣外国人,不如光。上以光为大司马大将军,日磾为车骑将军,及太仆上官桀为左将军,搜粟都尉桑弘羊为御史大夫,皆拜卧内床下,受遗诏辅少主。明日,武帝崩,太子袭尊号,是为孝昭皇帝。帝年八岁,政事一决于光。

  先是,后元元年,侍中仆射莽何罗与弟重合侯通谋为逆,时,光与金日磾、上官桀等共诛之,功未录。武帝病,封玺书曰:帝崩发书以从事。遗诏封金日磾为秺侯,上官桀为安阳侯,光为博陆侯,皆以前捕反者功封。时,卫尉王莽子男忽侍中,扬语曰:帝崩,忽常在左右,安得遗诏封三子事!群儿自相贵耳。光闻之,切让王莽,莽鸩杀忽。

  光为人沉静详审,长财七尺三寸,白皙,疏眉目,美须髯。每出入下殿门,止进有常处,郎仆射窃识视之,不失尺寸,其资性端正如此。初辅幼主,政自己出,天下想闻其风采。殿中尝有怪,一夜群臣相惊,光召尚符玺郎,郎不肯授光。光欲夺之,郎按剑曰:臣头可得,玺不可得也!光甚谊之。明日,诏增此郎秩二等。众庶莫不多光。

  光与左将军桀结婚相亲,光长女为桀子安妻。有女年与帝相配,桀因帝姊鄂邑盖主内安女后宫为婕妤,数月立为皇后。父安为票骑将军,封桑乐侯。光时休沐出,桀辄入代光决事。桀父子既尊盛,而德长公主。公主内行不修,近幸河间丁外人。桀、安欲为外人求封,幸依国家故事以列侯尚公主者,光不许。又为外人求光禄大夫,欲令得召见,又不许。长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数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惭。自先帝时,桀已为九卿,位在光右。及父子并为将军,有椒房中宫之重,皇后亲安女,光乃其外祖,而顾专制朝事,繇是与光争权。

  燕王旦自以昭帝兄,常怀怨望。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盐铁,为国兴利,伐其功,欲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于是盖主、上官桀、安及弘羊皆与燕王旦通谋,诈令人为燕王上书,言:光出都肄郎羽林,道上称跸,太官先置。又引:苏武前使匈奴,拘留二十年不降,还乃为典属国,而大将军长史敞亡功为搜粟都尉,又擅调益莫府校尉。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臣旦愿归符玺,入宿卫,察奸臣变。候司光出沐日奏之。桀欲从中下其事,桑弘羊当与诸大臣共执退光。书奏,帝不肯下。

  明旦,光闻之,止画室中不入。上问:大将军安在?左将军桀时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诏召大将军。光入,免冠顿首谢,上曰:将军冠。朕知是书诈也,将军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将军之广明都郎,属耳;调校尉以来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将军为非,不须校尉。是时,帝年十四,尚书左右皆惊,而上书者果亡,捕之甚急,桀等惧,白上小事不足遂,上不听。

  后桀党有谮光者,上辄怒曰:大将军忠臣,先帝所属以辅朕身,敢有毁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复言,乃谋令长公主置酒请光,伏兵格杀之,因废帝,迎立燕王为天子。事发觉,光尽诛桀、安、弘羊、外人宗族。燕王、盖主皆自杀。光威震海内。昭帝既冠,遂委任光,讫十三年,百姓充实,四夷宾服。

  元平元年,昭帝崩,亡嗣。武帝六男独有广陵王胥在,群臣议所立,咸特广陵王。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内不自安。郎有上书言:周太王废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虽废长立少可也。广陵王不可以承宗庙。言合光意。光以其书视丞相敞等,擢郎为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太后诏,遣行大鸿胪事少府乐成、宗正德、光禄大夫吉、中郎将利汉迎昌邑王贺。

  贺者,武帝孙,昌邑哀王子也。既至,即位,行淫乱。光忧懑,独以问所亲故吏大司农田延年。延年曰:将军为国柱石,审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选贤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于古尝有此不?延年曰:伊尹相殷,废太甲以安宗庙,后世称其忠。将军若能行此,亦汉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给事中,阴与车骑将军张安世图计,遂召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会议未央宫。光曰:昌邑王行昏乱,恐危社稷,如何?群臣皆惊鄂失色,莫敢发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前,离席按剑,曰:先帝属将军以幼孤,寄将军以天下,以将军忠贤能安刘氏也。今群下鼎沸,社稷将倾,且汉之传谥常为孝者,以长有天下,令宗庙血食也。如令汉家绝祀,将军虽死,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乎?今日之议,不得旋踵。群臣后应者,臣请剑斩之。光谢曰:九卿责光是也。天下匈匈不安,光当受难。于是议者皆叩头,曰:万姓之命在于将军,唯大将军令。

  光即与群臣俱见白太后,具陈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庙状。皇太后乃车驾幸未央承明殿,诏诸禁门毋内昌邑群臣。王入朝太后还,乘辇欲归温室,中黄门宦者各持门扇,王入,门闭,昌邑群臣不得入。王曰:何为?大将军跪曰:有皇太后诏,毋内昌邑群臣。王曰:徐之,何乃惊人如是!光使尽驱出昌邑群臣,置金马门外。车骑将军安世将羽林骑收缚二百余人,皆送廷尉诏狱。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光敕左右:谨宿卫,卒有物故自裁,令我负天下,有杀主名。王尚未自知当废,谓左右:我故群臣从官安得罪,而大将军尽系之乎?顷之,有太后诏召王,王闻召,意恐,乃曰:我安得罪而召我哉!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帐中,侍御数百人皆持兵,其门武士陛戟,陈列殿下。群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听诏。光与群臣连名奏王,尚书令读奏曰:

  丞相臣敞、大司马大将军臣光、车骑将军臣安世、度辽将军臣明友、前将军臣增、后将军臣充国、御史大夫臣谊、宜春侯臣谭、当涂侯臣圣、随桃侯臣昌乐、杜侯臣屠耆堂、太仆臣延年,太常臣昌、大司农臣延年、宗正臣德、少府臣乐成、廷尉臣光,执金吾臣延寿、大鸿胪臣贤、左冯翊臣广明、右扶风臣德、长信少府臣嘉、典属国臣武、京辅都尉臣广汉、司隶校尉臣辟兵、诸吏文学光禄大夫臣迁、臣畸、臣吉、臣赐、臣管、臣胜、臣梁、臣长幸、臣夏侯胜、太中大夫臣德、臣卬昧死言皇太后陛下:臣敞等顿首死罪。天子所以永保宗庙总一海内者,以慈孝、礼谊、赏罚为本。孝昭皇帝早弃天下,亡嗣,臣敞等议,礼曰为人后者为之子也,昌邑王宜嗣后,遣宗正、大鸿胪、光禄大夫奉节使征昌邑王典丧。服斩縗,亡悲哀之心,废礼谊,居道上不素食,使从官略女子载衣车,内所居传舍。始至谒见,立为皇太子,常私买鸡豚以食。受皇帝信玺、行玺大行前,就次发玺不封。从官更持节,引内昌邑从官驺宰官奴二百余人,常与居禁闼内敖戏。自之符玺取节十六,朝暮临,令从官更持节从。为书曰:皇帝问侍中君卿: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黄金千斤,赐君卿取十妻。大行在前殿,发乐府乐器,引内昌邑乐人,击鼓歌吹作俳倡。会下还,上前殿,击钟磬,召内泰壹宗庙乐人辇道牟首,鼓吹歌舞,悉奏众乐。发长安厨三太牢具祠阁室中,祀已,与从官饮啖。驾法驾,皮轩鸾旗,驱驰北官、桂宫,弄彘斗虎。召皇太后御小马车,使官奴骑乘,游戏掖庭中。与孝昭皇帝宫人蒙等淫乱,诏掖庭令敢泄言要斩。

  太后曰:止!为人臣子当悖乱如是邪!王离席伏。尚书令复读曰:

  取诸侯王、列侯、二千石绶及墨缓、黄绶以并佩昌邑郎官者免奴。变易节上黄旄以赤。发御府金钱、刀剑、玉器、采缯、赏赐所与游戏者。与从官官奴夜饮,湛沔于酒。诏太官上乘舆食如故。食监奏未释服未可御故食,复诏太官趣具,无关食盐。太官不敢具,即使从官出买鸡豚,诏殿门内,以为常。独夜设九宾温室,延见姊夫昌邑关内侯。祖宗庙祠未举,为玺书使使者持节,以三太牢祠昌邑哀王园庙,称嗣子皇帝。受玺以来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节诏诸官署征发,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文学、光禄大夫夏侯胜等及侍中傅嘉数进谏以过失,使人簿责胜,缚嘉系狱。荒淫迷惑,失帝王礼谊,乱汉制度。臣敞等数进谏,不变更,日以益甚,恐危社稷,天下不安。

  臣敞等谨与博士臣霸、臣隽舍、臣德、臣虞舍、臣射、臣仓议,皆曰:高皇帝建功业为汉太祖,孝文皇帝慈仁节俭为太宗,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后,行淫辟不轨。《诗》云:籍曰未知,亦既抱子。五辟之属,莫大不孝。周襄王不能事母,《春秋》曰天王出居于郑,繇不孝出之,绝之于天下也。宗庙重于君,陛下未见命高庙,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庙,子万姓,当废。臣请有司御史大夫臣谊、宗正臣德、太常臣昌与太祝以一太牢具,告祠高庙。臣敞等昧死以闻。

  皇太后诏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诏,王曰:闻天子有争臣七人,虽亡道不失天下。光曰:皇太后诏废,安得天子!乃即持其手,解脱其玺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马门,群臣随送。王西面拜,曰:愚戆不任汉事。起就乘舆副车。大将军光送至昌邑邸,光谢曰:王行自绝于天,臣等驽怯,不能杀身报德。臣宁负王,不敢负社稷。愿王自爱,臣长不复见左右。光涕泣而去。群臣奏言:古者废放之人屏于远方,不及以政,请徙王贺汉中房陵县。太后诏归贺昌邑,赐汤沐邑二千户。昌邑群臣坐亡辅导之谊,陷王于恶,光悉诛杀二百余人。出死,号呼市中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光坐庭中,会丞相以下议定所立。广陵王已前不用,及燕刺王反诛,其子不在议中。近亲唯有卫太子孙号皇曾孙在民间,咸称述焉。光遂复与丞相敞等上奏曰:《礼》曰:人道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大宗亡嗣,择支子孙贤者为嗣。孝武皇帝曾孙病已,武帝时有诏掖庭养视,至今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躬行节俭,慈仁爱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后,奉承祖宗庙,子万姓。臣昧死以闻。皇太后诏曰:可。光遣宗正刘德至曾孙家尚冠里,洗沐赐御衣,太仆以軨猎车迎曾孙就斋宗正府,入未央宫见皇太后,封为阳武侯。已而光奉上皇帝玺绶,谒于高庙,是为孝宣皇帝。明年,下诏曰:夫褒有德,赏元功,古今通谊也。大司马、大将军光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宗庙。其以河北、东武阳益封光万七千户。与故所食凡二万户。赏赐前后黄金七千斤,钱六千万,杂缯三万匹,奴婢百七十人,马二千匹,甲第一区。

  自昭帝时,光子禹及兄孙云皆中郎将,云弟山奉车都尉、侍中,邻胡、越兵。光两女婿为东西宫卫尉,昆弟诸婿外孙皆奉朝请,为诸曹大夫、骑都尉,给事中。党亲连体,根据于朝廷。光自后元秉持万机,及上即位,乃归政。上廉让不受,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御天子。光每朝见,上虚己敛容,礼下之已甚。

  光秉政前后二十年,地节二年春病笃,车驾自临问光病,上为之涕泣。光上书谢恩曰:愿分国邑三千户,以封兄孙奉车都尉山为列侯,奉兄票骑将军去病祀。事下丞相、御史,即日拜光子禹为右将军。

  光薨,上及皇太后亲临光丧。太中大夫任宣与侍御史五人持节护丧事。中二千石治莫府冢上。赐金钱、缯絮、绣被百领,衣五十箧,璧珠玑玉衣,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枞木外臧椁十五具。东园温明,皆如乘舆制度。载光尸柩以辒辌车,黄屋在纛,发材官轻车北军五校士军陈至茂陵,以送其葬。谥曰宣成侯。发三河卒穿复士,起冢祠堂。置园邑三百家,长丞奉守如旧法。

  既葬,封山为乐平侯,以奉车都尉领尚书事。天子思光功德,下诏曰:故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宿卫孝武皇帝三十有余年,辅孝昭皇帝十有余年,遭大难,躬秉谊,率三公、九卿、大夫定万世册,以安社稷,天下蒸庶咸以康宁。功德茂盛,朕甚嘉之。复其后世,畴其爵邑,世世无有所与,功如萧相国。明年夏,封太子外祖父许广汉为平恩侯。复下诏曰:宣成侯光宿卫忠正,勤劳国家,善善及后世,其封光兄孙中郎将云为冠阳侯。

  禹既嗣为博陆侯,太夫人显改光时所自造茔制而侈大之。起三出阙,筑神道,北临昭灵,南出承恩,盛饰祠室,辇阁通属永巷,而幽良人婢妾守之。广治第室,作乘舆辇,加画绣茵冯,黄金涂,韦絮荐轮,侍婢以五采丝挽显,游戏第中。初,光爱幸监奴冯子都,常与计事,及显寡居,与子都乱。而禹、山亦并缮治第宅,走马驰逐平乐馆。云当朝请,数称病私出,多从宾客,张围猎黄山苑中,使苍头奴上朝谒,莫敢谴者。而显及诸女,昼夜出入长信宫殿中,亡期度。

  宣帝自在民间闻知霍氏尊盛日久,内不能善。光薨,上始躬亲朝政,御史大夫魏相给事中。显谓禹、云、山:女曹不务奉大将军余业,今大夫给事中,他人一间,女能复自救邪?后两家奴争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蹋大夫门,御史为叩头谢,乃去。人以谓霍氏,显等始知忧。会魏大夫为丞相,数燕见言事。平恩侯与侍中金安上等径出入省中。时,霍山自若领尚书,上令吏民得奏封事,不关尚书,群臣进见独往来,于是霍氏甚恶之。

  宣帝始立,立微时许妃为皇后。显爱小女成君,欲遣之,私使乳医淳于衍行毒药杀许后,因劝光内成君,代立为后,语在《外戚传》。始,许后暴崩,吏捕诸医,劾衍侍疾亡状不道,下狱。吏簿问急,显恐事败,即具以实语光。光大惊,欲自发举,不忍,犹与。会奏上,因署衍勿论。光薨后,语稍泄。于是上始闻之而未察,乃徙光女婿度辽将军、未央卫尉、平陵侯范明友为光禄勋,次婿诸吏中郎将、羽林监任胜出为安定太守。数月,复出光姊婿给事中光禄大夫张朔为蜀郡太守,群孙婿中郎将王汉为武威太守。顷之,复徙光长女婿长乐卫尉邓广汉为少府。更以禹为大司马,冠小冠,亡印绶,罢其右将军屯兵官属,特使禹官名与光俱大司马者。又收范明友度辽将军印绶,但为光禄勋。及光中女婿赵平为散骑、骑都尉、光禄大夫将屯兵,又收平骑都尉印绶。诸领胡越骑、羽林及两宫卫将屯兵,悉易以所亲信许、史子弟代之。

  禹为大司马,称病。禹故长史任宣候问,禹曰:我何病?县官非我家将军不得至是,今将军坟墓未干,尽外我家,反任许、史,夺我印绶,令人不省死。宣见禹恨望深,乃谓曰:大将军时何可复行!持国权柄,杀生在手中。廷尉李种、王平、左冯翊贾胜胡及车丞相女婿少府徐仁皆坐逆将军意下狱死。使乐成小家子得幸将军,至九卿封侯。百官以下但事冯子都、王子方等,视丞相亡如也。各自有时,今许、史自天子骨肉,贵正宜耳。大司马欲用是怨恨,愚以为不可。禹默然。数日,起视事。

  显及禹、山、云自见日侵削,数相对啼泣,自怨。山曰:今丞相用事。县官信之,尽变易大将军时法令,以公田赋与贫民,发扬大将军过失。又诸儒生多窭人子,远客饥寒,喜妄说狂言,不避忌讳,大将军常仇之,今陛下好与诸儒生语,人人自使书对事,多言我家者。尝有上书言大将军时主弱臣强,专制擅权,今其子孙用事,昆弟益骄恣,恐危宗庙,灾异数见,尽为是也。其言绝痛,山屏不奏其书。后上书者益黠,尽奏封事,辄下中书令出取之,不关尚书,益不信人。显曰:丞相数言我家,独无罪乎?山曰:丞相廉正,安得罪?我家昆弟诸婿多不谨。又闻民间讠雚言霍氏毒杀许皇后,宁有是邪?显恐急,即具以实告山、云、禹。山、云、禹惊曰:如是,何不早告禹等!县官离散斥逐诸婿,用是故也。此大事,诛罚不小,奈何?于是始有邪谋矣。

  初,赵平客石夏善为天官,语平曰:荧惑守御星,御星,太仆奉车都尉也,不黜则死。平内忧山等。云舅李竟所善张赦见云家卒卒,谓竟曰:今丞相与平恩侯用事,可令太夫人言太后,先诛此两人。移徙陛下,在太后耳。长安男子张章告之,事下廷尉。执金吾捕张赦、石夏等,后有诏止勿捕。山等愈恐,相谓曰:此县官重太后,故不竟也。然恶端已见,又有弑许后事,陛下虽宽仁,恐左右不听,久之犹发,发即族矣,不如先也。遂令诸女各归报其夫,皆曰:安所相避?

  会李竟坐与诸侯王交通,辞语及霍氏,有诏云、山不宜宿卫,免,就第。光诸女遇太后无礼,冯子都数犯法,上并以为让,山、禹等甚恐,显梦第中井水溢流庭下,灶居树上,又梦大将军谓显曰:知捕儿不?亟下捕之。第中鼠暴多,与人相触,以尾画地。鸮数鸣殿前树上。第门自坏。云尚冠里宅中门亦坏。巷端人共见有人居云屋上,彻瓦投地,就视,亡有,大怪之。禹梦车骑声正讠雚来捕禹,举家忧愁。山曰:丞相擅减宗庙羔、菟、蛙,可以此罪也。谋令太后为博平君置酒,召丞相、平恩侯以下,使范明友、邓广汉承太后制引斩之,因废天子而立禹。约定未发,云拜为玄菟太守,太中大夫任宣为代郡太守。山又坐写秘书,显为上书献城西第,八马千匹,以赎山罪。书报闻,会事发觉,云、山、明友自杀,显、禹、广汉等捕得。禹要斩,显及诸女昆弟皆弃市。唯独霍后废处昭台宫,与霍氏相连坐诛灭者数千家。

  上乃下诏曰:乃者东织室令史张赦使魏郡豪李竟报冠阳侯云谋为大逆,朕以大将军故,抑而不扬,冀其自新。今大司马博陆侯禹与母宣成侯夫人显及从昆弟子冠阳侯云、乐平侯山诸姊妹婿谋为大逆,欲诖误百姓。赖宗庙神灵,先发得,咸伏其辜,朕甚悼之。诸为霍氏所诖误,事在丙申前,未发觉在吏者,皆赦除之。男子张章先发觉,以语期门董忠,忠告在曹杨惲,惲告侍中金安上。惲召见对状,后章上书以闻。侍中史高与金安上建发其事,言无入霍氏禁闼,卒不得遂其谋,皆雠有功。封章为博成侯,忠高昌侯,惲平通侯,安上都成侯,高乐陵侯。

  初,霍氏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则不逊,不逊必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众必害之。霍氏秉权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乃上疏言:霍氏泰盛,陛下即爱厚之,宜以时抑制,无使至亡。书三上,辄报闻。其后霍氏诛灭,而告霍氏者皆封。人为徐生上书曰:臣闻客有过主人者,见其灶直突,傍有积薪,客谓主人,更为曲突,远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应。俄而家果失火,邻里共救之,幸而得息。于是杀牛置酒,谢其邻人,灼烂者在于上行,余各以功次坐,而不录言曲突者。人谓主人曰:乡使听客之言,不费牛、酒,终亡火患。今论功而请宾,曲突徙薪亡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耶?主人乃寤而请之,今茂陵徐福数上书言霍氏且有变,宜防绝之。乡使福说得行,则国亡裂土出爵之费,臣亡逆乱诛灭之败。往事既已,而福独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贵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发灼烂之右。上乃赐福帛十匹,后以为郎。

  宣帝始立,谒见高庙,大将军光从骖乘,上内严惮之,若有芒刺在背。后车骑将军张安世代光骖乘,天子从容肆体,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诛,故俗传之曰:威震主者不畜,霍氏之祸萌于骖乘。

  至成帝时,为光置守冢百家,吏卒奉词焉。元始二年,封光从父昆弟曾孙阳为博陆侯,千户。

  金日磾字翁叔,本匈奴休屠王太子也。武帝元狩中,票骑将军霍去病将兵击匈奴右地,多斩首,虏获休屠王祭天金人。其夏,票骑复西过居延,攻祁连山,大克获。于是单于怨昆邪、休屠居西方多为汉所破,召其王欲诛之。昆邪、休屠恐,谋降汉。休屠王后悔,昆邪王杀之,并将其众降汉。封昆邪王为列侯。日磾以父不降见杀,与母阏氏、弟伦俱没入官,输黄门养马,时年十四矣。

  久之,武帝游宴见马,后宫满侧。日磾等数十人牵马过殿下,莫不窃视,至日磾独不敢。日磾长八尺二寸,容貌甚严,马又肥好,上异而问之,具以本状对。上奇焉,即日赐汤沐衣冠,拜为马监,迁侍中、驸马都尉、光禄大夫。日磾既亲近,未尝有过失,上甚信爱之,赏赐累千金,出则骖乘,入侍左右。贵戚多窃怨,曰:陛下妄得一胡儿,反贵重之!上闻,愈厚焉。

  日磾母教诲两子,甚有法度,上闻而嘉之。病死,诏图画于甘泉宫,署曰休屠王阏氏。日磾每见画常拜,乡之涕泣,然后乃去。日磾子二人皆爱,为帝弄儿,常在旁侧。弄儿或自后拥上项,日磾在前,见而目之。弄儿走且啼曰:翁怒。上谓日磾何怒吾儿为?其后弄儿壮大,不谨,自殿下与宫人戏,日磾适见之,恶其淫乱,遂杀弄儿。弄儿即日磾长子也。上闻之大怒,日磾顿首谢,具言所以杀弄儿状。上甚哀,为之泣,已而心敬日磾。

  初,莽何罗与江充相善,及充败卫太子,何罗弟通用诛太子时力战得封。后上知太子冤,乃夷灭充宗族党与。何罗兄弟惧及,遂谋为逆。日磾视其志意有非常,心疑之,阴独察其动静,与俱上下。何罗亦觉日磾意,以故久不得发。是时,上行幸林光宫,日磾小疾卧庐。何罗与通及小弟安成矫制夜出,共杀使者,发兵。明旦,上未起,何罗亡何从外入。日磾奏厕心动,立入坐内户下。须臾,何罗袖白刃从东箱上,见日磾,色变,走趋卧内欲入,行触宝瑟,僵。日磾得抱何罗,因传曰:莽何罗反!上惊起,左右拔刃欲格之,上恐并中日磾,止勿格。日磾捽胡投何罗殿下,得禽缚之,穷治,皆伏辜。由是著忠孝节。

  日磾自在左右,目不忤视者数十年。赐出宫女,不敢近。上欲内其女后宫,不肯。其笃慎如此,上尤奇异之。及上病,属霍光以辅少主,光让日磾。日磾曰:臣外国人,且使匈奴轻汉。于是遂为光副。光以女妻日磾嗣子赏。初,武帝遗诏以讨莽何罗功封日磾为秺侯,日磾以帝少不受封。辅政岁余,病困,大将军光白封日磾,卧授印绶。一日,薨,赐葬具冢地,送以轻车介士,军陈至茂陵,谥曰敬侯。

  日磾两子,赏、建,俱侍中,与昭帝略同年,共卧起。赏为奉车,建驸马都尉。及赏嗣侯,佩两绶。上谓霍将军曰:金氏兄弟两人不可使俱两绶邪?霍光对曰:赏自嗣父为侯耳。上笑曰:侯不在我与将军乎?光曰:先帝之约,有功乃得封侯。时年俱八九岁。宣帝即位,赏为太仆,霍氏有事萌牙,上书去妻。上亦自哀之,独得不坐。元帝时为光禄勋,薨,亡子,国除。元始中继绝世,封建孙当为秺侯,奉日磾后。

  初,日磾所将俱降弟伦,字少卿,为黄门郎,早卒。日磾两子贵,及孙则衰矣。而伦后嗣遂盛,子安上始贵显封侯。

  安上字子侯,少为侍中,惇笃有智,宣帝爰之。颇与发举楚王廷寿反谋,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后霍氏反,安上传禁门闼,无内霍氏亲属,封为都成侯,至建章卫尉。薨,赐冢茔杜陵,谥曰敬侯。四子,常、敞、岑、明。

  岑、明皆为诸曹、中郎将,常光禄大夫。元帝为太子时,敞为中庶子,幸有宠,帝即位,为骑都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