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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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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规劝他们改正邪恶的言行,想以此给君王带来荣耀,消除他们的祸患。现在却不是这样,反认为直言规劝是诽谤君王的行为,没有人臣的礼节。果然,直言规劝的人纷纷伤身,蒙受无辜的罪名,杀戮竟牵连到先人,被天下人讥笑,所以说谈何容易!因此,忠心正直的辅政大臣纷纷瓦解,而奸邪谄媚的小人却一齐得到重用,最后发展到比得上商纣王时的邪佞臣子蜚廉、恶来革等。这两人都是奸诈虚伪之徒,巧言利口得以爬居高位,暗中奉献雕琢刻镂之好以骗取君王的信任。致力于满足耳目的享乐欲望,以苟且容身于世为生活准则。致使其君王往邪恶的道路上滑下去而不加防备,身死遭戮,宗庙崩坏,国家成为废墟,这都是由于流放、杀戮圣贤的大臣,亲近谗慝小人的结果。《诗经》上不是说吗?谗言害人没有止境,构成四方国家与华夏的战乱,,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啊。所以,卑躬屈膝,和颜悦色,言语柔顺,终究无益于主上的治理,而且也是志士仁人不愿做的。神色俨然,矜持严肃,深言直谏,上面辅佐君主改正奸邪,下面减少百姓的灾害,就会忤犯邪恶君主的思想,经受衰败时代的严刑酷法。所以益寿保命之士没有肯进言规劝的,就居住在深山之间,垒土为屋,用蓬草编成门户,坐在裹面弹琴,歌咏先代圣王的遣风,这样也可以快乐得忘掉死亡啊。所以伯夷、叔齐逃避周武王,饿死在首阳山下,后世称赞他们是仁人。像造样,邪恶君主的行为本来足以令人生畏,所以说谈何容易!

  于是,吴王瞿然若失,易容变色,命人撤除荐席和几案,正襟危坐而听。非有先生说:春秋时楚国隐士接舆佯狂避世,商纣时箕子披发装疯,这两个人都是躲避乱世来保全自己的生命。假使遇上明王圣主,得到清静安宁的闲暇,待以宽厚温和的辞色,使他们能抒发自己的愤懑,献出自己的全部忠诚,谋划国家的安危,揆度政事的得失,上可以安定君主身体,下可以便利万民,那么,五帝三王的道就差不多可以看到了。所以,伊尹甘愿蒙受耻辱背着烹调用的鼎、俎,调和五味以求见商汤,姜太公垂钓于渭水之滨以拜会周文王。君臣心合意同,谋无不成,计无不从,真是贤臣遇到了明君。深谋远虑,引义以端正自己的身心,推恩以广揽下属,以仁为本,以义为始,褒奖有德,禄厚贤能,诛除邪恶混乱,聚合远方异族,一统华夏同类,美化风俗,这是帝王昌盛的必由之路。上不改变天性,下不废弃人伦;就会天地和谐融洽,远方的人前来归附,所以商汤、周文王号称圣王,。臣子的官职不断提升,于是割地分封,爵为公侯,封国传到子孙后裔,名声传扬到后世,老百姓直到现在还称颂他们,这是因为伊尹、姜子牙遇上了商汤和周文王啊。姜太公、伊尹的结局是如此辉煌,而龙逢、比干的下场却是那样悲惨,难道不令人哀伤吗!所以说谈何容易!

  于是吴王默然不语,俯首静静地深思,抬起头来,泪水一直流到了下巴上,沉痛地说:唉呀!我的国家不会灭亡,绵绵延续,危险呀,世系不会断绝!于是吴王端正明堂的朝会,整齐君臣间的位置,举荐贤才,散布德惠,广施仁义,奖赏有功的将士;亲自厉行节俭,减少后宫的开支和车马的费用;抛弃靡丽的郑国音乐,远离谄媚逢迎的小人,省减庖厨,离弃奢侈淫靡;缩小宫馆,毁坏苑囿,填平池塘沟堑,分给没有产业的贫民耕种;开放内宫库藏,赈济贫穷。慰问老人,救助孤独;减轻赋敛,省减刑法。这些措施实行了三年,海内安然无事,天下洽和,阴阳和顺协调,万物各得其宜;国家没有灾害之变,百姓没有饥寒之色,家给人足,蓄积有余,监狱空虚;凤凰飞来,麒麟出现,甘露降临,朱草萌芽;远方不同风俗的人向往中原的风化,钦慕内地的礼义,各自奉献他们的职贡前来朝贺。所以,治和乱的道理,存或亡的头绪,就是像这样显而易见,可是为人君者却不肯去做,臣私下愚昧地认为这是不对的。所以《诗经》上说: 周邦能出众贤士,都是国家好栋梁,济济一堂人才多,文王安宁国富强。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啊。东方朔的文辞,以《答客难》和《非有先生论》两篇最好。其余还有《封泰山》、《责和氏璧》和《皇太子生梅》、《屏风》、《殿上柏柱》、《平乐观赋猎》,八言、七言诗,各有上下篇,以及《从公孙弘借车》,凡是刘向所录东方朔之书就是这些。社会上所传说的东方朔的其他事情都是假的。

  赞日:刘向说他年轻时,多次访问贤明的老人中通晓故事的人和与东方朔同时的人,都说东方朔言语诙谐善辩,不能坚持自己的意见,喜欢跟平常人谈天闲聊,所以使得后世有很多人传闻他的事情。可是扬雄却认为东方朔言不纯师,行不纯德,言辞意义浅薄,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东方朔名过其实,是因为他诙谐通达机智多变,没有一种行为著名,应该诙谐而近似倡优,不穷似智,正谏似直,秽德似隐。非议伯夷、叔齐而肯定柳下惠,告诫他的儿子全身避害: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首阳山是拙笨;老子任周朝柱下史,终身无患,这是工巧;吃饱了饭散散步,用做官的俸禄换取农民生产的束西;依隐在朝廷玩乐一世,行与时违而不逢祸害。东方朔是滑稽之雄啊!东方朔的诙谐表现在逆违讥刺、射覆等,这些事情浮浅,流传在百姓当中,儿童、放牧的小孩无不炫耀。而后世喜欢多事的人就把一些奇言怪语托附在塞左塑身上,所以详细收集东方朔的言辞。

 

 

《传·公孙刘田王杨蔡陈郑传》

 

  公孙贺字子叔,北地义渠人也。贺祖父昆邪,景帝时为陇西守,以将军击吴、楚有功,封平曲侯,著书十余篇。

  贺少为骑士,从军数有功。自武帝为太子时,贺为舍人,及武帝即位,迁至太仆。贺夫人君孺,卫皇后姊也,贺由是有宠。元光中为轻车将军。军马邑。后四岁,出云中。后五岁,以车骑将军从大将军青出,有功,封南窌侯。后再以左将军出定襄,无功,坐酎金,失侯。复以浮沮将军出五原二千余里,无功。后八岁,遂代石庆为丞相,封葛绎侯。时朝廷多事,督责大臣。自公孙弘后,丞相李蔡、严青翟、赵周三人比坐事死。石庆虽以谨得终,然数被谴。初,贺引拜为丞相,不受印绶,顿首涕泣,曰:臣本边鄙,以鞍马骑射为官,材诚不任宰相。上与左右见贺悲哀,感动下泣,曰:扶起丞相。贺不肯起,上乃起云,贺不得已拜。出,左右问其故,贺曰:主上贤明,臣不足以称,恐负重责,从是殆矣。

  贺子敬声,代贺为太仆,父子并居公卿位。敬声以皇后姊子,骄奢不奉法,征和中擅用北军钱千九百万,发觉,下狱。是时,诏捕阳陵朱安世不能得,上求之急,贺自请逐捕安世以赎敬声罪。上许之。后果得安世。安世者,京师大侠也,闻贺欲以赎子,笑曰:丞相祸及宗矣。南山之行不足受我辞,斜谷之木不足为我械。安世遂从狱中上书,告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及使人巫祭祠诅上,且上甘泉当驰道埋偶人,祝诅有恶言。下有司案验贺,穷治所犯,遂父子死狱中,家族。

  巫蛊之祸起自朱安世,成于江充,遂及公主、皇后、太子,皆败。语在《江充》、《戾园传》。

  刘屈氂,武帝庶兄中山靖王子也,不知其始所以进。

  征和二年春,制诏御史:故丞相贺倚旧故乘高势而为邪,兴美田以利子弟宾客,不顾元元,无益边谷,货赂上流,朕忍之久矣。终不自革,乃以边为援,使内郡自省作车,又令耕者自转,以困农烦扰畜者,重马伤枆,武备衰减;下吏妄赋,百姓流亡;又诈为诏书,以奸传朱安世。狱已正于理。其以涿郡太守屈氂为左丞相,分丞相长史为两府,以待天下远方之选。夫亲亲任贤,周、唐之道也。以澎户二千二百封左丞相为澎侯。

  其秋,戾太子为江充所谮,杀充,发兵入丞相府,屈氂挺身逃,亡其印绶。是时,上避暑在甘泉宫,丞相长史乘疾置以闻。上问:丞相何为?对曰:丞相秘之,未敢发兵。上怒曰:事籍籍如此,何谓秘也?丞相无周公之风矣。周公不诛管、蔡乎?乃赐丞相玺书曰:捕斩反者,自有赏罚。以牛车为橹,毋接短兵,多杀伤士众。坚闭城门,毋令反者得出。

  太子既诛充发兵,宣言帝在甘泉病困,疑有变,奸臣欲作乱。上于是从甘泉来,幸城西建章宫,诏发三辅近县兵,部中二千石以下,丞相兼将。太子亦遣使者挢制赦长安中都官囚徒,发武库兵,命少傅石德及宾客张光等分将,使长安囚如侯持节发长水及宣曲胡骑,皆以装会。侍郎莽通使长安,因追捕如侯,告胡人曰:节有诈,勿听也。遂斩如侯,引骑入长安,又发辑濯士,以予大鸿胪商丘城。初,汉节纯赤,以太子持赤节,故更为黄旄加上以相别。太子召监北军使者任安发北军兵,安受节已,闭军门,不肯应太子。太子引兵去,驱四市人凡数万众,至长乐西阙下,逢丞相军,合战五日,死者数万人,血流入沟中。丞相附兵浸多,太子军败,南奔覆盎城门,得出。会夜司直田仁部闭城门,坐令太子得出,丞相欲斩仁。御史大夫暴胜之谓丞相曰:司直,吏二千石,当先请,奈何擅斩之?丞相释仁。上闻而大怒,下吏责问御史大夫曰:司直纵反者,丞相斩之,法也,大夫何以擅止之?胜之皇恐,自杀。及北军使者任安,坐受太子节,怀二心,司直田仁纵太子,皆要斩。上曰:侍郎莽通获反将如侯,长安男子景通从通获少傅石德,可谓元功矣。大鸿胪商丘成力战获反将张光。其封通为重合侯,建为德侯,成为秺侯。诸太子宾客,尝出入宫门,皆坐诛。其随太子发兵,以反法族。吏士劫略者,皆徙敦煌郡。以太子在外,始置屯兵长安诸城门。后二十余日,太子得于湖。语在《太子传》。

  其明年,贰师将军李广利将兵出击匈奴,丞相为祖道,送至渭桥,与广利辞决。广利曰:愿君侯早请昌邑王为太子。如立为帝,君侯长何忧乎?屈氂许诺。昌邑王者,贰师将军女弟李夫人子也。贰师女为屈氂子妻,故共欲立焉。是时,治巫蛊狱急,内者令郭穰告丞相夫人以丞相数有谴,使巫祠社,祝诅主上,有恶言,及与贰师共祷祠,欲令昌邑王为帝。有司奏请案验,罪至大逆不道。有诏载屈氂厨车以徇,要斩东市,妻子枭首华阳街。贰师将军妻子亦收。贰师闻之,降匈奴,宗族遂灭。

  车千秋,本姓田氏,其先齐诸田徙长陵。千秋为高寝郎。会卫太子为江充所谮败,久之,千秋上急变讼太子冤,曰:子弄父兵,罪当答;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罢哉!臣尝梦见一白头翁教臣言。是时,上颇知太子惶恐无他意,乃大感寤,召见千秋。至前,千秋长八尺余,体貌甚丽,武帝见而说之,谓曰: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公独明其不然。此高庙神灵使公教我,公当遂为吾辅佐。立拜千秋为大鸿胪。数月,遂代刘屈氂为丞相,封富民侯。千秋无他材能术学,又无伐阅功劳,特以一言寤意,旬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尝有也。反汉使者至匈奴,单于问曰:闻汉新拜丞相,何用得之?使者曰:以上书言事故。单于曰:苟如是,汉置丞相,非用贤也,妄一男子上书即得之矣。使者还,道单于语。武帝以为辱命,欲下之吏。良久,乃贳之。

  然千秋为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称,逾于前后数公。初,千秋始视事,见上连年治太子狱,诛罚尤多,群下恐惧,思欲宽广上意,尉安众庶。乃与御史、中二千石共上寿颂德美,劝上施恩惠,缓刑罚,玩听音乐,养志和神,为天下自虞乐。上报曰:朕之不德,自左丞相与贰师阴谋逆乱,巫蛊之祸流及士大夫。朕日一食者累月,乃何乐之听?痛士大夫常在心,既事不咎。虽然,巫蛊始发,诏丞相、御史督二千石求捕,廷尉治,未闻九卿、廷尉有所鞫也。曩者,江充先治甘泉宫人,转至未央椒房,以及敬声之畴、李禹之属谋人匈奴,有司无所发,令丞相亲掘兰台蛊验,所明知也。至今余巫颇脱不止,阴贼侵身,远近为蛊,朕愧之甚,何寿之有?敬不举君之觞!谨谢丞相、二千石各就馆。书曰:毋偏毋党,王道荡荡。毋有复言。

  后岁余,武帝疾,立皇子钩弋夫人男为太子,拜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金日磾、御史大夫桑弘羊及丞相千秋,并受遗诏,辅道少主。武帝崩,昭帝初即位,未任听政,政事一决大将军光。千秋居丞相位,谨厚有重德。每公卿朝会,光谓千秋曰:始与君侯俱受先帝遗诏,今光治内,君侯治外,宜有以教督,使光毋负天下。千秋曰:唯将军留意,即天下幸甚。终不肯有所言。光以此重之。每有吉祥嘉应,数褒赏丞相。讫昭帝世,国家少事,百姓稍益充实。始元六年,诏郡国举贤良文学士,问以民所疾苦,于是盐铁之议起焉。

  千秋为相十二年,薨,谥曰定侯。初,千秋年老,上优之,朝见,得乘小车入宫殿中,故因号曰车丞相。子顺嗣侯,官至云中太守,宣帝时以虎牙将军击匈奴,坐盗增卤获自杀,国除。

  桑弘羊为御史大夫八年,自以为国家兴榷管之利,伐其功,欲为子弟得官,怨望霍光,与上官桀等谋反,遂诛灭。

  王,济南人也。以郡县吏积功,稍迁为被阳令。武帝末,军旅数发,郡国盗贼群起,绣衣御史暴胜之使持斧逐捕盗贼,以军兴从事,诛二千石以下。胜之过被阳,欲斩,已解衣伏质,仰言曰:使君颛杀生之柄,威震郡国,令夏斩一,不足以增威,不如时有所宽,以明恩贷,令尽死力。胜之壮其言,贳不诛,因与相结厚。

  胜之使还,荐,征为右辅都尉,守右扶风。上数出幸安定、北地,过扶风,宫馆驰道修治,供张办。武帝嘉之,驻车,拜为真,视事十余年。昭帝时为御史大夫,代车千秋为丞相,封宜春侯。明年薨,谥曰敬侯。

  子谭嗣,以列侯与谋废昌邑王立宣帝,益封三百户。薨,子咸嗣。王莽妻即咸女,莽篡位,宜春氏以外戚宠。自传国至玄孙,莽败,乃绝。

  杨敞,华阴人也。给事大将军莫府,为军司马,霍光爱厚之,稍迁至大司农。元凤中,稻田使者燕仓知上官桀等反谋,以告敞。敞素谨累事,不敢言,乃移病卧。以告谏大夫杜延年,延年以闻。苍、延年皆封,敞以九卿不辄言,故不得侯。后迁御史大夫,代王为丞相,封安平侯。

  明年,昭帝崩。昌邑王征即位,淫乱,大将军光与车骑将军张安世谋欲废王更立。议既定,使大司农田延年报敞。敞惊惧,不知所言,汗出洽背,徒唯唯而已。延年起至更衣,敞夫人遽从东箱谓敞曰:此国大事,今大将军议已定,使九卿来报君侯。君侯不疾应,与大将军同心,犹与无决,先事诛矣。延年从更衣还,敞、夫人与延年参语许诺,请奉大将军教令,遂共废昌邑王,立宣帝。宣帝即位月余,敞薨,谥曰敬侯。子忠嗣,以敞居位定策安宗庙,益封三千五百户。

  忠弟惲,字子幼,以忠任为郎,补常侍骑,惲母,司马迁女也。惲始读外祖《太史公记》,颇为《春秋》。以材能称。好交英俊诸儒,名显朝廷,擢为左曹。霍氏谋反,惲先闻知,因侍中金安上以闻,召见言状。霍氏伏诛,惲等五人皆封,惲为平通侯,迁中郎将。

  郎官故事,令郎出钱市财用,给文书,乃得出,名曰山郎。移病尽一日,辄偿一沐,或至岁余不得沐。其豪富郎,日出游戏,或行钱得善部。货赂流行,传相放效。惲为中郎将,罢山郎,移长度大司农,以给财用。其疾病休谒洗沐,皆以法令从事。郎、谒者有罪过,辄奏免,荐举其高弟有行能者,至郡守、九卿。郎官化之,莫不自厉,绝请谒货赂之端,令行禁止,宫殿之内翕然同声。由是擢为诸吏光禄勋,亲近用事。

  初,惲受父财五百万,及身封侯,皆以分宗族。后母无子,财亦数百万,死皆子惲,惲尽复分后母昆弟。再受訾千余万,皆以分施。其轻财好义如此。

  惲居殿中,廉洁无私,郎官称公平。然惲伐其行治,又性刻害,好发人阴伏,同位有忤己者,必欲害之,以其能高人。由是多怨于朝廷,与太仆戴长乐相失,卒以是败。

  长乐者,宣帝在民间时与相知,及即位,拔擢亲近。长乐尝使行事肄宗庙,还谓掾史曰:我亲面见受诏,副帝肄,秺侯御。人有上书告长乐非所宜言,事下廷尉。长乐疑惲教人告之,亦上书告惲罪。

  高昌侯车奔入北掖门,惲语富平侯张延寿曰:闻前曾有奔车抵殿门,门关折,马死,而昭帝崩。今复如此,天时,非人力也。左冯翊韩延寿有罪下狱,惲上书讼延寿。郎中丘常谓惲曰:闻君侯讼韩冯翊,当得活乎?惲曰:事何容易!胫胫者未必全也。我不能自保,真人所谓鼠不容穴衔窭数者也。又中书谒者令宣持单于使者语,视诸将军、中朝二千石。惲曰:冒顿单于得汉美食好物,谓之殠恶,单于不来明甚。惲上观西阁上画人,指桀、纣画谓乐昌侯王武曰:天子过此,一二问其过,可以得师矣。画人有尧、舜、禹、汤,不称而举桀、纣。惲闻匈奴降者道单于见杀,惲曰:得不肖君,大臣为画善计不用,自令身无处所。若秦时但任小臣,诛杀忠良,竟以灭亡;令亲任大臣,即至今耳。古与今如一丘之貉。惲妄引亡国以诽谤当世,无人臣礼。又语长乐曰:正月以来,天阴不雨,此《春秋》所记,夏侯君所言。行必不至河东矣。以主上为戏语,尤悖逆绝理。

  事下廷尉。廷尉定国考问,左验明白,奏:

  惲不服罪,而召户将尊,欲令戒饬富平侯延寿,曰:太仆定有死罪数事,朝暮人也。惲幸与富平侯婚姻,今独三人坐语,侯言时不闻惲语,自与太仆相触也。尊曰:不可。惲怒,持大刀,曰:蒙富平侯力,得族罪!毋泄惲语,令太仆闻之乱余事。惲幸得列九卿诸吏,宿卫近臣,上所信任,与闻政事,不竭忠爱,尽臣子义,而妄怨望,称引为訞恶言,大逆不道,请逮捕治。

  上不忍加诛,有诏皆免惲、长乐为庶人。

  惲既失爵位,家居治产业,起室宅,以财自娱。岁余,其友人安定太守西河孙会宗,知略士也,与惲书谏戒之,为言大臣废退,当阖门惶惧,为可怜之意,不当治产业,通宾客,有称誉。惲宰相子,少显朝廷,一朝以暗昧语言见废,内怀不服,报会宗书曰:

  惲材朽行秽,文质无所底,幸赖先人余业得备宿卫,遭遇时变以获爵位,终非其任,卒与祸会。足下哀其愚,蒙赐书,教督以所不及,殷勤甚厚。然窃恨足下不深惟其终始,而猥随俗之毁誉也。言鄙陋之愚心,若逆指而文过,默而息乎,恐违孔氏各言尔志之义,故敢略陈其愚,唯君子察焉!

  惲家方隆盛时,乘朱轮者十人,位在列卿,爵为通侯,总领从官,与闻政事,曾不能以此时有所建明,以宣德化,又不能与群僚同心并力,陪辅朝廷之遗忘,已负窃位素餐之责久矣。怀禄贪势,不能自退,遭遇变故,横被口语,身幽北阙,妻子满狱。当此之时,自以夷灭不足以塞责,岂意得全首领,复奉先人之丘墓乎?伏惟圣主之恩,不可胜量。君子游道,乐以忘忧;小人全躯,说以忘罪。窃自思念,过已大矣,行已亏矣,长为农夫以没世矣。是故身率妻子,戮力耕桑,灌园治产,以给公上,不意当复用此为讥议也。

  夫人情所不能止者,圣人弗禁,故君父至尊亲,送其终也,有时而既。臣之得罪,已三年矣。田家作苦,岁时伏腊,亨羊炰羔,斗酒自劳。家本秦也,能为秦声。妇,赵女也,雅善鼓瑟。奴婢歌者数人,酒后耳热,仰天拊缶而呼乌乌。其诗曰: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其。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是日也,拂衣而喜,奋袖低卬,顿足起舞,诚淫荒无度,不知其不可也。惲幸有余禄,方籴贱贩贵,逐什一之利,此贾竖之事,污辱之处,惲亲行之。下流之人,众毁所归,不寒而栗。虽雅知惲者,犹随风而靡,尚何称誉之有!董生不云乎?明明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卿大夫意也;明明求财利,常恐困乏者,庶人之事也。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子尚安得以卿大夫之制而责仆哉!

  夫西河魏土,文侯所兴,有段干木、田子方之遗风,漂然皆有节概,知去就之分。顷者,足下离旧土,临安定,安定山谷之间,昆戎旧壤,子弟贪鄙,岂习俗之移人哉?于今乃睹子之志矣。方当盛汉之隆,愿勉旃,毋多谈。

  又惲兄子安平侯谭为典属国,谓惲曰:西河太守建平杜侯前以罪过出,今征为御史大夫。侯罪薄,又有功,且复用。惲曰:有功何益?县官不足为尽力。惲素与盖宽饶、韩延寿善,谭即曰:县官实然,盖司隶、韩冯翊皆尽力吏也,俱坐事诛。会有日食变,驺马猥佐成上书告惲骄奢不悔过,日食之咎,此人所致。章下廷尉案验,得所予会宗书,宣帝见而恶之。廷尉当惲大逆无道,要斩。妻子徙酒泉郡。谭坐不谏正惲,与相应,有怨望语,免为庶人。召拜成为郎,诸在位与惲厚善者,未央卫尉韦玄成、京兆尹张敞及孙会宗等,皆免官。

  蔡义,河内温人也。以明经给事大将军莫府。家贫,常步行,资礼不逮众门下,好事者相合为义买犊车,令乘之。数岁,迁补覆盎城门候。

  久之,诏求能为《韩诗》者,征义待诏,久不进见。义上疏曰:臣山东草莱之人,行能亡所比,容貌不及众,然而不弃人伦者,窃以闻道于先师,自托于经术也。愿赐清闲之燕,得尽精思于前。上召见义,说《诗》,甚说之,擢为光禄大夫给事中,进授昭帝。数岁,拜为少府,迁御史大夫,代杨敝为丞相,封阳平侯。又以定策安宗庙益封,加赐黄金二百斤。

  义为丞相时年八十余,短小无须眉,貌似老妪,行步俯偻,常两吏扶夹乃能行。时大将军光秉政,议者或言光置宰相不选贤,苟用可专制者。光闻之,谓侍中左右及官属曰:以为人主师当为宰相,何谓云云?此语不可使天下闻也。

  义为相四岁,薨,谥曰节侯。无子,国除。

  陈万年字幼公,沛郡相人也。为郡吏,察举,至县令,迁广陵太守,以高弟入为右扶风,迁太仆。

  万年廉平,内行修,然善事人。赂遗外戚许、史,倾家自尽,尤事乐陵侯史高。丞相丙吉病,中二千石上谒问疾。遣家丞出谢,谢已皆去,万年独留,昏夜乃归。及吉病甚,上自临,问以大臣行能。吉荐于定国、杜延年及万年,万年竟代定国为御史大夫八岁,病卒。

  子咸字子康,年十八,以万年任为郎。有异材,抗直,数言事,刺讥近臣,书数十上,迁为左曹。万年尝病,召咸教戒于床下,语至夜半,咸睡,头触屏风。万年大怒,欲仗之,曰:乃公教戒汝,汝反睡,不听吾言,何也?咸叩头谢曰:具晓所言,大要教咸谄也。万年乃不复言。

  万年死后,元帝擢咸为御史中丞,总领州郡奏事,课第诸刺史,内执法殿中,公卿以下皆敬惮之。是时,中书令石显用事颛权,咸颇言显短,显等恨之。时槐里令朱云残酷杀不辜,有司举奏,未下。咸素善云,云从刺候,教令上书自讼。于是石显微伺知之,白奏咸漏泄省中语,下狱掠治,减死,髡为城旦,因废。

  成帝初即位,大将军王凤以咸前指言石显,有忠直节,奏请咸补长史。迁冀州刺史,奉使称意,征为谏大夫。复出为楚内史,北海、东郡太守。坐为京兆尹王章所荐,章诛,咸免官。起家复为南阳太守。所居以杀伐立威,豪猾吏及大姓犯法,辄论输府,以律程作司空,为他臼木杵,舂不中程,或私解脱钳釱,衣服不如法,辄加罪笞。督作剧,不胜痛,自绞死,岁数百千人,久者虫出腐烂,家不得收。其治放严延年,其廉不知。所居调发属县所出食物以自奉养,奢侈玉食。然操持掾史,郡中长吏皆令闭门自敛,不得逾法。公移敕书曰:即各欲求索自快,是一郡百太守也,何得然哉!下吏畏之,豪强执报,令行禁止,然亦以此见废。咸,三公子,少显名于朝廷,而薛宣、朱博、翟方进、孔光等仕宦绝在咸后,皆以廉俭先至公卿,而咸滞于郡守。

  时,车骑将军王音辅政,信用陈汤。咸数赂遗汤,予书曰:即蒙子公力,得入帝城,死不恨。后竟征入为少府。少府多宝物、属官,咸皆钩校,发其奸臧,没入辜榷财物。官属及诸中宫黄门、钩盾、掖庭官吏,举奏按论,畏咸,皆失气。为少府三岁,与翟方进有隙。方进为丞相,奏:咸前为郡守,所在残酷,毒螫加于吏民。主守盗,受所监。而官媚邪臣陈汤以求荐举。苟得无耻,不宜处位。咸坐免。顷之,红阳侯立举咸方正,为光禄大夫给事中,方进复奏免之。后数年,立有罪就国,方进奏归咸故郡,以忧死。

  郑弘字稚卿,泰山刚人也。兄昌字次卿,亦好学,皆明经,通法律政事。次卿为太原、涿郡太守,弘为南阳太守,皆著治迹,条教法度,为后所述。次卿用刑罚深,不如弘平,迁淮阳相,以高第入为右扶风,京师称之。代韦玄成为御史大夫。六岁,坐与京房论议免,语在《房传》。

  赞曰:所谓盐铁议者,起始元中,征文学贤良问以治乱,皆对愿罢郡国盐铁、酒榷均输,务本抑末,毋与天下争利,然后教化可兴。御史大夫弘羊以为此乃所以安边竟,制四夷,国家大业,不可废也。当时相诘难,颇有其议文。至宣帝时,汝南桓宽次公治《公羊春秋》举为郎,至庐江太守丞,博通善属文,推衍盐铁之议,增广条目,极其论难,著数万言,亦欲以究治乱,成一家之法焉。其辞曰:观公卿贤良文学之议,异乎吾所闻。闻汝南朱生言,当此之时,英俊并进,贤良茂陵唐生、文学鲁国万生之徒六十有余人咸聚阙庭,舒六艺之风,陈治平之原,知者赞其虑,仁者明其施,勇者见其断,辩者骋其辞,龂龂焉,行行焉,虽未详备,斯可略观矣。中山刘子推言王道,挢当世,反诸正,彬彬然弘博君子也。九江祝生奋史鱼之节,发愤懑,讥公卿,介然直而不挠,可谓不畏强圉矣。桑大夫据当世,合时变,上权利之略,虽非正当,巨儒宿学不能自解,博物通达之士也。然摄公卿之柄,不师古始,放于末利,处非其位,行非其道,果陨其性,以及厥宗。车丞相履伊、吕之列,当轴处中,括囊不言,容身而去,彼哉!彼哉!若夫丞相、御史两府之士,不能正议以辅宰相,成同类,长同行,阿意苟合,以说其上,斗筲之徒,何足选也!’”

 

  1. 译文

 

  公孙贺,字子叔,北地郡义渠县人。公孙贺的祖父昆邪,汉景帝时任陇西郡太守,因为率军攻打叛乱的吴、楚等国有功,被封为平曲侯,著书十几篇。

  公孙贺年轻时当骑士,参军作战数立战功。汉武帝做太子时,公孙贺为太子舍人,到武帝即位,提拔公孙贺为太仆。公孙贺的夫人卫君孺,是卫皇后的姐姐,公孙贺因此而受宠幸。武帝元光年间,任轻车将军,驻军马邑。四年以后,率军出云中攻击匈奴。又遇了五年,以车骑将军的身份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有功,被封为南卵侯。后又以左将军身份从定襄郡出击匈奴,无功,因献酎金成色不足而获罪,失去侯爵。再以浮沮将军出五原郡二千余里攻击匈奴,无功。八年以后,终于代替石庆任丞相,被封为葛绎侯。当时朝廷多事,监督责罚大臣。从公孙弘以后,丞相李蔡、严青翟、赵周三人连着因事获罪而死。石庆虽然因为谨慎得享善终,但多次遭受谴责。当初公孙贺被任命为丞相时,不愿接受丞相印绶,叩头哭泣,说:我本来是边界上的人,靠鞍马骑射的本领当了官,才能实在不能胜任宰相。皇上和左右大臣看见公孙贺悲哀,都触动感情流下泪来,武帝说:扶起丞相。公孙贺不肯起来,皇上就起身走了,公孙贺不得已接受了任命。出宫后,左右大臣问公孙贺不愿当丞相的原因,公孙贺说:皇上贤明,我当丞相不称职,害怕受重责,从此就危险了。

  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代替公孙贺做了太仆,父子同居公卿之位。公孙敬声仗恃自己是皇后姐姐的儿子,骄纵奢侈不守法令,武帝征和年间,擅自挪用北军的钱一千九百万,事情发现后,被逮入监狱。这时皇上下诏搜捕阳陵县人朱安世还没捕获,皇上急于将其逮捕归案,公孙贺自己请求追捕朱安世来赎公孙敬声的罪。皇上允许了公孙贺的请求。后来,公孙贺果然抓获朱安世。朱安世是京城的大侠客,听说公孙贺想用他为儿子赎罪,笑着说:丞相的灾祸牵连到他的宗族了。我正要告发丞相违法的事,诉讼的话很多,砍伐南山的竹子也写不完,用斜谷的木头做桎梏也不能束缚我,不让我告发。朱安世于是从狱中上书,告发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私通,以及指使巫师在祭祀时诅咒皇上,并且上甘泉宫在驰道上埋偶人,用很恶毒的语言诅咒。武帝下令有关的主管部门审讯查验公孙贺,彻底追查他所犯的罪行,竟致父子二人死在狱中,全家被族灭。

  巫蛊之祸起于朱安世,完成于江充,最终牵连到公主、皇后和太子,这些人都因事败身亡。语在《江充传》、《戾园传》。

  刘屈牦是汉武帝异母哥哥中山靖王刘胜的儿子,不清楚他开始晋升的情况。

  征和二年春,汉武帝下韶给御史,说:前丞相公孙贺依仗和我的故旧关系,利用位高势重而做出邪恶的事情,增加肥沃的良田来为子弟、门客谋利,不顾广大百姓的疾苦;戍边士兵的粮食缺乏,不能想办法增加;贪图财货,致使百姓贿赂位居上流的官吏,我对他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忍耐很久了。但是他竟不自己悔改,还擅作主张施恩惠给边郡,想为自己寻求声援,令内地的郡县省减费用给边郡屯戍的军队制作车子,还让农民自己转运粮食送到边郡,而造成农民贫穷,牲畜疲困,又损耗马匹,使武备衰减;下面官吏随意增加赋税,导致百姓破产流亡;又假传诏令,以奸邪罪名逮捕朱安世。公孙贺父子的案件已由法官做出正确处理。任命涿郡太守刘屈牦为左丞相,把丞相长史分为两府,等待得到贤人再任命右丞相。亲近亲人任用贤才。是唐尧、西周的常法。将澎地的二千二百户封给左丞相刘屈牦为澎侯。

  征和二年秋天,江充进谗言,诬陷戾太子与巫蛊案有关,戾太子杀死江充,率兵攻进丞相府,刘屈牦引身逃跑,丢失左丞相官印。遣时武帝正在甘泉宫避暑,丞相长史乘驿舍的快马直奔甘泉宫,将此事奏闻武帝,武帝问: 丞相在干什么?丞相长史回答说:丞相正在封锁消息,没有敢发兵。武帝气愤地说:事情纷纷扬扬到这种地步,还说什么封锁消息呢?丞相没有周公的风范。周公不是诛杀了管叔、蔡叔吗?于是赐给丞相刘屈牦诏书说:捕杀反叛者,我自然有赏赐。远远围住叛军,以牛车为盾牌,不要和叛军短兵相接,以致多杀伤士兵。坚闭城门,不要让反叛者逃出城去。

  太子既已杀死江充率兵反叛,于是宣称武帝在甘泉宫病重,太子发兵是怀疑京城有变,奸臣想作乱。武帝在这时从甘泉宫回长安,驾临长安城西建章宫,下诏征发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辅靠近长安各县的军队,部署中二千石以下官吏带领,左丞相刘屈牦兼任将军。太子也派遣使者假传诏令赦免长安城中京师诸官府中的囚徒,征发看守武库的军队,命少傅石德和门客张光等人分别率领,派长安城裹的囚犯如侯持节征发长水校尉和宣曲宫的胡骑,全部携带武器装备到长安城中集合。侍郎莽通奉令出使长安城,因此追捕如侯,并告诉胡骑说:调兵的节有诈,不要听如侯的。于是斩杀如侯,带领胡骑进入长安,又征发用驶船士兵,交给大鸿胪商丘成率领。当初,汉朝调兵的符节全是红色,因为太子持有红色的符节,所以后来皇帝的调兵符节上又安有染成黄色的牦牛尾的装饰,以相区别。太子征召监北军使者任安调动北军兵,任安接受调兵符节以后,关闭北军军门不肯响应太子。太子只好领兵离开北军,驱使长安四市的百姓共有几万人,来到长乐宫西阙下面时,碰上了左丞相刘屈牦的军队,混战了五天,死了几万人,鲜血流进街道两旁的下水道中。归附左丞相刘屈牦的军队逐渐增多,太子的军队失败,向南逃奔覆盎城门,逃出城去。造天夜晚正该丞相司直田仁带领的军队关闭看守城门,田仁因为让太子逃出城而获罪,左丞相刘屈牦要杀田仁。御史大夫暴胜之对刘屈牦说:司直是二千石官,应该先请示皇上如何处置,怎么能擅自杀他呢?刘屈牦就释放了田仁。武帝听到报告后非常愤怒,派官吏责问御史大夫暴胜之说:司直田仁放跑了反叛者,丞相杀他,是依法处置,你凭什么擅自制止丞相?暴胜之十分惶恐,就自杀了。至于北军使者任安,接受太子调兵的符节,因怀有二心而获罪,田仁放跑太子,二人都判处腰斩。武帝说:侍郎莽通捕获叛将如侯,长安男子景建跟随莽通捕获少傅石德,可以说是立下大功啦。大鸿胪商丘成奋力拼杀,捉住叛将张光。封莽通为重合侯,景建为德侯,商丘成为诧侯。太子的门客,凡是曾经进出过皇宫宫门的,一律斩首。那些追随太子发兵反叛的,按照制裁反叛者的法律规定,族灭全家。官吏和士兵有乘乱抢劫的,全部流放到敦煌郡。因为太子逃亡在外,从这时开始在长安城各城门屯驻军队。过了二十多天,太子在湖县被抓住。语在《太子传》。

  第二年,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兵出击匈奴,丞相刘屈牦设宴给李广利饯行,送到渭桥,刘屈牦和李广利告别。李广利说:希望君侯早些请皇上立昌邑王为太子。如果昌邑王被立为皇帝,您今后还担忧什么呢?刘屈牦答应了李广利的请求。昌邑王是李广利的妹妹李夫人生的儿子。李广利的女儿是刘屈牦儿子的妻子,所以李广利和刘屈牦两人都想立昌邑王为太子。这时,审理巫蛊狱追查得很紧,内者令郭穣告发丞相刘屈牦的夫人因为刘屈牦多次受到皇上谴责,指使巫师在祭祀土地神时诅咒皇上,有恶毒的语言,以及刘屈牦与李广利共同祷告祭祀,想使昌邑王当皇帝。主管官员将此事奏告武帝,请求审讯查验,武帝批准,办案人员将刘屈牦定罪为大逆不道。武帝下令把刘屈牦放在载运食品的车上游街示众,然后在长安束市腰斩,刘屈厘的妻子押赴华阳街斩首示众。李广利的妻子儿女也收捕入狱。李广利听到这个消息,投降了匈奴,其宗族全部被处死。

  车千秋本来姓田,他的祖先是春秋时齐国的田氏,后来,田氏的一支迁居长陵县。车千秋担任护卫汉高祖陵寝的郎官。碰上卫太子受江充谗害而败亡,遇了很久,车千秋上呈事关重大的紧急情况的奏书,为太子辩冤,说:儿子玩弄父亲的军队,按罪应当挨鞭子;皇上的儿子因过失而误杀了人,该判什么罪呢?我曾经在梦中看见一位白头发老人,告诉我该怎样定罪。这时,武帝已经清楚地知道太子发兵是出于惶恐,并没有反叛的意图,看了车千秋的上书,就深有感触而醒悟过来,于是召见了车千秋。车千秋上前拜见武帝,武帝见车千秋身高八尺多,体貌俊美,很喜欢他,对他说:父子之间的事情,别人是很难说话的,祇有您明白其实不是这样。这是高庙的神灵让您来开导我,您就应当成为我的辅佐。立即下令封车千秋为大鸿胪。过了几个月,就接替刘屈牦担任了丞相,封为富民侯。车千秋没有别的才能经术学问,也没有什么功绩和资历,衹不过凭一句话使武帝醒悟到太子死得冤枉,旬月之间就做宰相封侯,世上未曾有过。后来汉朝的使者出使匈奴,匈奴单于问他说:听说汉朝新任命一位丞相,他因为什么得到丞相的职位呢?使者回答说:因为上书言事的缘故。单于说:假如这样,汉朝设置丞相,就是不用贤才,随便一个男子上书就能得到了。使者回来后,向武帝汇报了单于说的话。武帝认为这个使者有辱使命,想把他交给官吏处置。过了好久,才释放了他。

  然而车千秋为人敦厚,富有智谋,在丞相的位上很称职,超过他前后的几位。车千秋刚开始主持丞相工作,看到武帝连年追究太子冤死一案,被杀和受罚的人非常多,群臣百姓都提心吊胆,车千秋想宽解皇上的思想,安慰广大吏民。于是就和御史、中二千石一起给武帝祝寿,赞颂皇上的美德,劝皇上广施恩惠,减缓刑罚,欣赏音乐,怡养精神,为了天下人民而自寻娱乐欢快。武帝答覆说:我不施恩德,开始于左丞相刘屈牦和贰师将军李广利暗中谋逆作乱,巫蛊之祸殃及士大夫,我一天衹吃一顿饭已经好几个月了,还听什么音乐?经常在心裹哀痛和太子战死的士大夫,已经过去的事情,也不便再追究了。虽然如此,巫蛊之祸刚发生时,诏令丞相、椒史督责郡守寻找收捕,。廷尉审理,但也没听到九卿、廷尉查问出来什么。从前,江充审讯甘泉宫的人,又转到未央宫皇后住的椒房殿,以及后来公孙敬声之辈、李禹之流阴谋勾引匈奴,有关官员也没有发现什么罪证,现在丞相亲自挖掘兰台查验巫蛊,清楚地知道有巫蛊存在。直到现在还有巫师施行巫蛊妖术不止,邪贼侵身,远近都有巫师暗施巫蛊,我感到惭愧得很,还有什么值得祝寿的呢?敬谢你们的好意,我不端你们献的祝寿酒!请告知丞相、二千石官各回各的官舍。《尚书。周书。洪范》上说: 不要偏执,不要袒护,圣王的道坦荡无阻。,不要因为这件事再上奏了。

  一年多以后,武帝病重,立钩弋夫人生的皇子为太子,命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金曰弹、御史大夫桑弘羊和丞相车千秋,一起接受遣诏,辅助教导幼主刘弗陵。汉武帝驾崩,昭帝刚即位时,不能处理政事,朝政全部由大将军霍光决断。车千秋位居丞相,忠谨敦厚而有德。每逢公卿大臣朝会,霍光就对车千秋说:当初和您一起接受先帝遣韶,现在霍光治理内政,您治理外事,应该有什么来开导督促我,使我不要辜负了天下人民的重托。车千秋说: 请将军多留心,就是天下极大的荣幸了。始终不肯对霍光专权发表异议。霍光因此很看重车千秋。每次遇上吉祥嘉应出现,都褒奖赏赐丞相车千秋。直到昭帝去世,国家少事,百姓逐渐富裕充实。始元六年,昭帝韶令郡国举荐贤良、文学之士,询问他们百姓感到痛苦的事,在造时产生了盐铁之议。

  车千秋做了十二年丞相,死后,谧号称为定侯。当初,车千秋年老,皇上优待他,朝见时。准许他乘坐小车进入宫殿,所以就号称车丞相。车千秋的儿子田顺继嗣为侯,官至云中郡太守,宣帝时任虎牙将军攻打匈奴,因私自增加俘虏人数冒功而获罪自杀,封国取消。

  桑弘羊做了八年御史大夫,白认为替国家兴榷管之利,夸耀自己的功劳,想给桑家的子弟谋取官职,怨恨霍光,与上官桀等谋反,终于被处死。

  王欣,济南郡人。由郡县的小吏积累功劳,逐渐升为被阳县令。汉武帝末年,军队经常出征,郡国盗贼群聚蜂起,绣衣御史暴胜之任直指使者持斧追捕盗贼,根据地方官征集财物上交朝廷以供军用的多寡进行处置,诛杀二千石以下不听从命令的官吏。暴胜之巡察到被阳,要斩王欣,王欣已被解开衣服,身子伏在铡刀下面的砧板上,工欣仰起头来对暴胜之说:使君专掌生杀权柄,威震郡国,现在再杀一个王欣,不能够增加您的威风,不如根据情况有所宽缓,以显明您的恩德仁恕,让我尽死力报答您。暴胜之佩服他说的话,就赦免了他没有杀,因此,暴胜之与王欣结为厚交。

  暴胜之完成使命回京,向皇上推荐王欣,武帝征召他任右辅都尉,代理右扶风。武帝多次出巡塞童、韭地,经过迭凰,昙丘派人把宫馆收拾得干净整洁,驰道修整平坦,供设帷帐齐全舒适。武帝很高兴,嘉奖王欣,停下车,将王欣的官职转正,治事十几年。昭帝时,王欣担任御史大夫,接替车千秋为丞相,被封为宜春侯。次年死去,谧号称为敬侯。

  王欣的儿子王谭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以列侯身份参预筹划废除昌邑王、拥立宣帝,增加封邑三百户。王谭死后,他的儿子王咸继承他的爵位。玉差的妻子就是王盛的女儿,王差篡位后,王盛家因为是外戚而尊宠。从王欣开始封国传到玄孙,王莽败亡后,才断绝。

  杨敞,华阴县人。在大将军霆光幕府供职时,任军司马,很得霍光喜爱厚待,逐渐升任大司农。瓸童五凰年间,稻田使者游董得悉上皇桀等反叛的阴谋,将此事告知杨敞。杨敞一向谨慎怕事,不敢上奏昭帝,就上书称病移居。燕苍又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谏大夫杜延年,杜延年奏闻昭帝。燕苍、杜延年都因此立功封侯,杨敞身为九卿听到谋反的消息却不及时上奏,所以没有封侯。后来,升为御史大夫,接替王欣为丞相,封安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