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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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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事。已故辟阳侯孙子审卿与丞相公孙弘要好,恨淮南厉王杀了他祖父,便暗中要求将淮南王案子交给公孙弘处理。公孙弘怀疑淮南王有谋反阴谋,便深加追究此案。河南令讯问刘建后,刘建供出了太子及其党羽。

  起初,淮南王曾将起兵的事与伍被商量,伍被常劝他,以吴、楚七国之乱为戒。淮南王则引证陈胜、吴广起兵成功的事例反驳。伍被回答说形势不同了,现在起兵必然会失败。等到刘建被问罪时,淮南王怕阴谋败露,就想起兵,又征询伍被的意见。伍被说可发兵,但要看形势,这话记在《伍被传》中。于是淮南王锐意待发,令官奴到宫中刻皇帝玉玺,并刻丞相、御史大夫、将军、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大印,及邻近郡太守,都尉大印,又做汉朝使节用的官帽。按照伍被的计策,淮南王打算派人假装畏罪潜逃到长安,侍奉大将军和丞相;一旦起兵时,就先刺杀大将军卫青,然后说服丞相公孙弘,当易如反掌。淮南王打算调动国中的士兵,怕丞相、:二千石不听,就和伍被密谋,在宫中放火假装失火,等丞相、二千石去救火,就杀掉他们。淮南王还打算派人假装捕人的差役,拿着紧急军事文书从南方奔来,大喊南越发兵来攻了,然后顺势起兵。于是派人去庐江、会稽当捕人的差役,但没最后定下来。

  廷尉把刘建供及太子刘迁的事上奏,皇上派廷尉监与淮南中尉去逮捕太子。他们到淮南时,淮南王听说了,就与太子密谋,召来丞相、二千石,想杀了他们后就起兵。召丞相,丞相来了,内史却推辞未来。中尉说: 我有皇上差遣。不能来见大王。淮南王想衹杀丞相而内史、中尉未来,没什么意义,就命丞相回去了。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太子认为他们所犯的罪不过是谋杀汉朝中尉,而参与谋杀的人都已死了,没有人证,于是就对淮南王说: 群臣中有用的都给抓了,现在能帮助起事的都没了。大王在此不适当时机起兵,恐怕难以成功,不如让他们将我逮捕。淮南王也越来越不想动手了,就同意了太子的要求。太子自杀,但没死。伍被前去自首,供出与淮南王谋反事宜。汉朝官吏于是逮捕了太子、王后,围住了王宫,把淮南王的宾客全部抓走,抄出了谋反所用的器物,上奏皇上。皇上派公卿查办,与淮南王谋反有牵连的列侯、二干石、豪杰有数千人,都根据罪行轻重受到了制裁。

  衡山王型盟,淮南王型宣的弟弟,应当被逮捕。有司要求逮捕衡山王,皇上说: 诸侯各自分封治国,不应株连。请与诸侯王、列侯讨论商议。叠丝堑担、列侯让等四十三人都说:进南王刘安大逆不道,谋反之事罪证确凿,理当问斩。胶西王刘端说: 刘安无法无天,不走正道,心怀叵测,准备扰乱天下,惑乱百姓,背叛祖宗,妖言惑众。《春秋》云:臣毋将,将而诛。刘安罪行不是刚刚萌发,谋反已是事实。据我看来,将他的反叛用具验明之后,即可将之正法。淮南国二百石以上官吏及与此俸禄相当者,以及王家宠臣,虽没有反叛事实,但没有辅助好淮南王,都应免职,可削其爵位为平民,不让他们再做官吏。其他不是官吏的人每人交赎死罪黄金二斤八两,这样就可以公布刘安罪行,使天下人都明白为臣之道,不敢再有坏心,反叛朝廷。丞相公孙弘、廷尉汤等将诸王意见上奏,皇上派宗正奉旨去治罪于刘安。宗正还未到达,刘安就自杀了。王后、太子等涉及谋反的人都被正法。淮南国被废除,改为九江郡。

  衡山王刘赐的王后乘舒生了三个儿女:长子刘爽是太子,次女刘无采,少子刘孝。宠姬徐来生了四个儿女,美人厥姬生子女两个。淮南王、衡山王相互指责抱怨,一直矛盾不断。衡山王风闻淮南王准备谋反所用的器物,也暗中招贤准备对付之,以防为他所吞并。

  元光六年衡山王入京朝拜,谒者卫庆懂法术,想上书去为天子服务。衡山王发怒了,就弹劾卫庆犯有死罪,并刑讯逼供,让他承认有死罪。内史认为此案不实,就退了下来。衡山王便派人上书告内史,内史被讯问时,指出衡山王不正直,又多次侵夺别人的田地,把别人的坟地平作田地。有司要求逮捕衡山王治罪,皇上不允许,衹把衡山王二百石以上的官吏任用权剥夺。衡山王因此很不满,与奚慈、张广昌密谋,寻找会用兵占星的人,日夜策划谋反之事。

  王后乘舒死后,衡山王立徐来为王后,厥姬也受到宠幸。徐来与厥姬相互妒忌,厥姬在太子面前诽谤徐来说:徐来派奴婢用巫蛊的方法杀了太子母亲。太子怨恨徐来。徐来的哥哥来衡山,太子与他一起喝酒,用刀砍伤了他。王后因此恨太子,就在衡山王面前诋毁太子。太子妹妹无采嫁出后,被丈夫休回,就与客人通奸。太子多次责备她,她不高兴,就不与太子来往了。王后听说后,就笼络无采与刘孝。刘孝从小失去母亲,跟王后长大,王后因有图谋而宠爱他。刘孝与王后一起到衡山王面前诋毁太子,衡山王因此多次鞭打太子。元朔四年期间,有人打伤了王后的继母,衡山王怀疑是太子派人干的,就鞭打他。后来衡山王卧病时,太子就说自己也有病而不去伺候。刘孝、刘无采一起诋毁太子说: 他其实没病,这是他自己说的,说的时候还很高兴。衡山王因此大怒,想废除太子而立他弟弟刘孝。王后了解到衡山王决心废除太子后,又想让他一块儿废掉刘孝。王后有一个侍者擅长跳舞,衡山王宠幸过她。王后想派该侍者去和刘孝淫乱,让刘孝担此罪名后,同时废了他兄弟俩,以便让自己的儿子刘广取而代之。太子知道后,恨王后多次害自己,且无止境,就也想以淫乱罪名堵她的嘴。王后请太子喝酒,太子上前祝寿时,抱住她的大腿而请求与她睡觉。王后大怒,就告诉了衡山王。衡山王把太子召来,想绑上鞭打一顿。太子知道大王常想废自己而立刘孝为太子,就告诉衡山王说:刘孝与大王的侍者奸淫,无采与奴仆奸淫,大王请注意饮食,我要去…L告皇上。随即转身离去,衡山王派人拦也拦不住,就自己追上去抓住他。太子胡言乱语,衡山王因此把他关在宫中。

  刘孝越来越讨衡山王喜欢。衡山王看重他的才能,就给他戴上王印,封为将军,让他住到外祖父家,给他很多钱,以招贤纳士。投奔来的宾客中有人稍微知道一点淮南王、衡山王谋反之意,就顺势劝说起来。衡山王于是派刘孝的客人江都人枚赫、陈喜作战车弓矢,刻天子玉玺及将军、丞相、军官大印。衡山王H夜招募像周丘等人一样的壮士,多次谈到吴、楚反叛时所用的计策。衡山王不敢像淮南王那样想登上皇帝位子,衹是怕淮南王起兵后吞并自己的王国,认为淮南王发兵西进后,自己就可能发兵占领江淮一带,衹指望如此。

  元朔五年秋天,衡山王应当进京朝拜。元朔六年,衡山王路过淮南。淮南王就叙起兄弟深情,双方摒弃前隙,相约共同谋反。衡山王随即上书称自己有病,皇上同意他不来朝拜。衡山王又派人上书要求废除太子刘爽,立刘孝为太广。刘爽听说后,马上派好友白赢到长安上书,说衡山王与儿子一起要谋反,刘孝已造兵车弓矢,刘孝还和衡山王的侍者通奸。白赢到长安还没来得及上书就被捕了,因他涉嫌淮南王案子。衡王听说后,怕他泄露其秘密,便上书告太子大逆不道。此案交由沛郡审理。元狩元年冬天,有司请求逮捕与淮南王谋反有关的人,在刘孝家抓到了陈喜。官吏弹劾刘孝窝藏陈喜。刘孝认为陈喜过去多次与衡山王讨论谋反事宜,怕他揭发,听说法律规定首先自首的人可以免于罪刑,又怀疑太子派白赢上书揭发了他的事情,便抢先自首交待出参与谋反的枚赫、陈喜等人。廷尉审讯后发现证据确凿,便要求逮捕衡山王治罪。皇卜说:不要抓。派中尉安、大行息去审问衡山王,衡山王如实招供了。官吏围住了王宫并守在那里。中尉、大行回京奏明皇上。公卿要求派宗正、大行与沛郡郡守一起查办衡山王。衡山王听说后,就自杀了。刘孝因为自首谋反之事,免除了反叛罪。刘孝因与衡山王婢女通奸,王后徐来因害死前王后乘舒,太子刘爽因告王父为不孝,都被斩首示众。其他与衡山王一起谋反的人都被正法。该王国被废为郡。

  济北贞王刘勃,在景帝四年时迁徙。迁徙后两年,加上以前作衡山王的时间,他在位十四年后去世。他儿子式王刘胡继位,五十四年后去世。刘胡儿子刘宽继位。刘宽在位十二年时。因为与其父式王的王后光及妃子孝儿通奸,有悖人伦,又在祭祀中咒骂皇上,有司要求将他正法。皇上派大鸿胪利召刘宽进京,刘宽用刀自到而死。王国被废为北安县,归属泰山郡。

  赞曰: 《》云: 毖达是膺,荆舒是惩,此言千真万确!进直王、衡山王都是皇上亲骨肉,疆土千里,列为诸侯,却不守藩臣之道,辅佐皇上,而专门心怀叵测,蓄意谋反,父子两辈都亡国,部未得好死。这不但是他们为王品质不佳,也是他们王国风气粗俗,他们的臣子随波逐流,才导致这种;腺剧。荆楚地方的人一向膏欢犯上作乱,这自古就有记载了。

 

 

《传·蒯伍江息夫传》

 

  蒯通,范阳人也,本与武帝同讳。楚汉初起,武臣略定赵地,号武信君。通说范阳令徐公曰:臣,范阳百姓蒯通也,窃闵公之将死,故吊之。虽然,贺公得通而生也。徐公再拜曰:何以吊之?通曰:足下为令十余年矣,杀人之父,孤人之子,断人之足,黥人之首,甚众。慈父孝子所以不敢事刃于公之腹者,畏秦法也。今天下大乱,秦政不施,然则慈父孝子将争接刃于公之腹,以复其怨而成其名。此通之所以吊者也。曰:何以贺得子而生也?曰:赵武信君不知通不肖,使人候问其死生,通且见武信君而说之,曰:必将战胜而后略地,攻得而后下城,臣窃以为殆矣。用臣之计,毋战而略地,不攻而下城,传檄而千里定,可乎?彼将曰:何谓也?臣因对曰:范阳令宜整顿其士卒以守战者也,怯而畏死,贪而好富贵,故欲以其城先下君。先下君而君不利之,则边地之城皆将相告曰范阳令先降而身死,必将婴城固守,皆为金城汤池,不可攻也。为君计者,莫若以黄屋朱轮迎范阳令,使驰骛于燕、赵之郊,则边城皆将相告曰范阳令先下而身富贵,必相率而降,犹如阪上走丸也。此臣所谓传檄而千里定者也。徐公再拜,具车马遣通。通遂以此说武臣。武臣以车百乘、骑二百、侯印迎徐公。燕、赵闻之,降者三十余城。如通策焉。

  后汉将韩信虏魏王,破赵、代,降燕,定三国,引兵将东击齐。未度平原,闻汉王使郦食其说下齐,信欲止。通说信曰: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独发间使下齐,宁有诏止将军乎?得以得无行!且郦生一士,伏轼掉三寸舌,下齐七十余城,将军将数万之众,乃下赵五十余城。为将数岁,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于是信然之,从其计,遂度河。齐已听郦生,即留之纵酒,罢备汉守御。信因袭历下军,遂至临菑。齐王以郦生为欺己而亨之,因败走。信遂定齐地,自立为齐假王。汉方困于荥阳,遣张良即立信为齐王,以安固之。项王亦遣武涉说信,欲与连和。

  蒯通知天下权在信,欲说信令背汉,乃先微感信曰:仆尝受相人之术,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而不安;相君之背,贵而不可言。信曰:何谓也?通因请间,曰:天下初作难也,俊雄豪桀建号壹呼,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袭,飘至风起。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今刘、项分争,使人肝脑涂地,流离中野,不可胜数。汉王将数十万众,距巩、雒、岨山河,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折北不救,败荥阳,伤成皋,还走宛、叶之间,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楚人起彭城,转斗逐北,至荥阳,乘利席胜,威震天下,然兵困于京、索之间,迫西山而不能进,三年于此矣。锐气挫于险塞,粮食尽于内藏,百姓罢极,无所归命。以臣料之,非天下贤圣,其势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之时,两主县命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臣愿披心腹,堕肝胆,效愚忠,恐足下不能用也。方今为足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立,其势莫敢先动。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强齐,从燕、赵,出空虚之地以制其后,因民之欲,西乡为百姓请命,天下孰敢不听!足下按齐国之故,有淮、泗之地,怀诸侯以德,深拱揖让,则天下君王相率而朝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弗行,反受其殃。愿足下孰图之。

  信曰:汉遇我厚,吾岂可见利而背恩乎!通曰:始常山王、成安君故相与为刎颈之交,及争张黡、陈释之事,常山王奉头鼠窜,以归汉王。借兵东下,战于鄗北,成安君死于泜水之南,头足异处。此二人相与,天下之至驩也,而卒相灭亡者,何也?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也。今足下行忠信以交于汉王,必不能固于二君之相与也,而事多大于张黡、陈释之事者,故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足下,过矣。大夫种存亡越,伯句践,立功名而身死。语曰:野禽殚,走犬亨;敌国破,谋臣亡。故以交友言之,则不过张王与成安君;以忠臣言之,则不过大夫种。此二者,宜足以观矣。愿足下深虑之。且臣闻之,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足下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下井陉,诛成安君之罪,以令于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数十万众,遂斩龙且,西乡以报,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略不出出者也。今足下挟不赏之功,戴震主之威,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高天下之名,切为足下危之。信曰:生且休矣,吾将念之。

  数日,通复说曰:听者,事之候也;计者,存亡之机也。夫随厮养之役者,失万乘之权;守儋石之禄者,阙卿相之位。计诚知之,而决弗敢行者,百事之祸也。故猛虎之犹与,不如蜂虿之致蠚;孟贲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此言贵能行之也。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值而易失。时乎时,不再来。愿足下无疑臣之计。信犹与不忍背汉,又自以功多,汉不夺我齐,遂谢通。通说不听,惶恐,乃阳狂为巫。

  天下既定,后信以罪废为淮阴侯,谋反被诛,临死叹曰:悔不用蒯通之言,死于女子之手!高帝曰:是齐辩士蒯通。乃诏齐召蒯通。通至,上欲亨之,曰:昔教韩信反,何也?通曰:狗各吠非其主。当彼时,臣独知齐王韩信,非知陛下也。且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者先得。天下匈匈,争欲为陛下所为,顾力不能,可殚诛邪!上乃赦之。

  至齐悼惠王理,曹参为相,礼下贤人,请通为客。

  初,齐王田荣怨项羽,谋举兵畔之,劫齐士,不与者死。齐处士东郭先生、梁石君在劫中,强从。及田荣败,二人丑之,相与入深山隐居。客谓通曰:先生之于曹相国,拾遗举过,显贤进能,齐功莫若先生者。先生知梁石君、东孝先生世俗所不及,何不进之于相国乎?通曰:诺。臣之里妇,与里之诸母相善也。里妇夜亡肉,姑以为盗,怒而逐之。妇晨去,过所善诸母,语以事而谢之。里母曰:女安行,我今令而家追女矣。即束缊请火于亡肉家,曰:昨暮夜,犬得肉,争斗相杀,请火治之。亡肉家遽追呼其妇。故里母非谈说之士也,束缊乞火非还妇之道也,然物有相感,事有适可。臣请乞火于曹相国。乃见相国曰:妇人有夫死三日而嫁者,有幽居守寡不出门者,足下即欲求妇,何取?曰:取不嫁者。通曰:然则求臣亦犹是也,彼东郭先生、梁石君,齐之俊士也,隐居不嫁,未尝卑节下意以求仕也。愿足下使人礼之。曹相国曰:敬受命。皆以为上宾。

  通论战国时说士权变,亦自序其说,凡八十一首,号曰《隽永》。

  初,通善齐人安其生,安其生尝干项羽,羽不能用其策。而项羽欲封此两人,两人卒不肯受。

  伍被,楚人也。或言其先伍子胥后也。被以材能称,为淮南中郎。是时淮南王安好术学,折节下士,招致英隽以百数,被为冠首。

  久之,淮南王阴有邪谋,被数微谏。后王坐东宫,召被欲与计事,呼之曰:将军上。被曰:王安得亡国之言乎?昔子胥谏吴王,吴王不用,乃曰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台也。今臣亦将见宫中生荆棘,露沾衣也。于是王怒,系被父母,囚之三月。

  王复召被曰:将军许寡人乎?被曰:不,臣将为大王画计耳。臣闻陪者听于无声,明者见于未形,故圣人万举而万全。文王壹动而功显万世,列为三王,所谓因天心以动作者也。王曰:方今汉庭治乎?乱乎?被曰:天下治。王不说,曰:公何言治也?被对曰:被窃观朝廷,君臣、父子、夫妇、长幼之序皆得其理,上之举错遵古之道,风俗纪纲未有所缺。重装富贾周流天下,道无不通,交易之道行。南越宾服,羌、僰贡献,东瓯入朝,广长榆,开朔方,匈奴折伤。虽未及古太平时,然犹为治。王怒,被谢死罪。

  王又曰:山东即有变,汉必使大将军将而制山东,公以为大将军何如人也?被曰:臣所善黄义,从大将军击匈奴,言大将军遇士大夫以礼,与士卒有恩,众皆乐为用。骑上下山如飞,材力绝人如此,数将习兵,未易当也。及谒者曹梁使长安来,言大将军号令明,当敌勇,常为士卒先;须士卒休,乃舍;穿井得水,乃敢饮;军罢,士卒已逾河,乃度。皇太后所赐金钱,尽以赏赐。虽古名将不过也。王曰:夫蓼太子知略不世出,非常人也,以为汉廷公卿列侯皆如沐猴而冠耳。被曰:独先刺大将军,乃可举事。

  王复问被曰:公以为吴举兵非邪?被曰:非也。夫吴王赐号为刘氏祭酒,受几杖而不朝,王四郡之众,地方数千里,采山铜以为钱,煮海水以为盐,伐江陵之木以为船,国富民众,行珍宝,赂诸侯,与七国合从,举兵而西,破大梁,败狐父,奔走而还,为越所禽,死于丹徒,头足异处,身灭祀绝,为天下戮。夫以吴众不能成功者,何也?诚逆天违众而不见时也。王曰:男子之所死者,一言耳。且吴何知反?汉将一日过成皋者四十余人。今我令缓先要成皋之口,周被下颍川兵塞轘辕、伊阙之道,陈定发南阳兵守武关,河南太守独有雒阳耳,何足忧?然此北尚有临晋关、河东、上党与河内、赵国界者通谷数行。人言绝成皋之道,天下不通。据三川之险,招天下之兵,公以为何如?被曰:臣见其祸,未见其福也。

  后汉逮淮南王孙建,系治之。王恐阴事泄,谓被曰:事至,吾欲遂发。天下劳苦有间矣,诸侯颇有失行,皆自疑,我举兵西乡,必有应者;无应,即还略衡山。势不得不发。被曰:略衡山以击庐江,有寻阳之船,守下雉之城,结九江之浦,绝豫章之口,强弩临江而守,以禁南郡之下,东保会稽,南通劲越,屈强江、淮间,可以延岁月之寿耳,未见其福也。王曰:左吴、赵贤、朱骄如皆以为什八九成,公独以为无福,何?被曰:大王之群臣近幸素能使众者,皆前系诏狱,余无可用者。王曰:陈胜、吴广无立锥之地,百人之聚,起于大泽,奋臂大呼,天下响应,西至于戏而兵百二十万。今吾国虽小,胜兵可得二十万,公何以言有祸无福?被曰:臣不敢避子胥之诛,愿大王无为吴王之听。往者秦为无道,残贼天下,杀术士,燔《诗》、《书》,灭圣迹,弃礼义,任刑法,转海濒之粟,致于西河。当是之时,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馈,女子纺绩不足于盖形。遣蒙恬筑长城,东西数千里。暴兵露师,常数十万,死者不可胜数,僵尸满野,流血千里。于是百姓力屈,欲为乱者十室而五。又使徐福入海求仙药,多赍珍宝,童男女三千人,五种百工而行。徐福得平原大泽,止王不来。于是百姓悲痛愁思,欲为乱者十室而六。又使尉佗逾五岭,攻百越,尉佗知中国劳极,止王南越。行者不还,往者莫返,于是百姓离心瓦解,欲为乱者十室而七。兴万乘之驾,作阿房之宫,收太半之赋,发闾左之戍。父不宁子,兄不安弟,政苛刑惨,民皆引领而望,倾耳而听,悲号仰天,叩心怨上,欲为乱者,十室而八。客谓高皇帝曰:时可矣。高帝曰:待之,圣人当起东南。间不一岁,陈、吴大呼,刘、项并和,天下响应,所谓蹈瑕衅,因秦之亡时而动,百姓愿之,若枯旱之望雨,故起于行阵之中,以成帝王之功。今大王见高祖得天下之易也,独不观近世之吴、楚乎!当今陛下临制天下,一齐海内,泛爱蒸庶,布德施惠。口虽未言,声疾雷震;今虽未出,化驰如神。心有所怀,威动千里;下之应上,犹景响也。而大将军材能非直章邯、杨熊也。王以陈胜、吴广论之,被以为过矣。且大王之兵众不能什分吴、楚之一,天下安宁又万倍于秦时。愿王用臣之计。臣闻箕子过故国而悲,作《麦秀》之歌,痛纣之不用王子比干之言也。故孟子曰,纣贵为天子,死曾不如匹夫。是纣先自绝久矣,非死之日天去之也。今臣亦窃悲大王弃千乘之君,将赐绝命之书,为群臣先,身死于东宫也。被因流涕而起。

  后王复召问被:苟如公言,不可以缴幸邪?被曰:必不得已,被有愚计。王曰:奈何?被曰:当今诸侯无异心,百姓无怨气。朔方之郡土地广美,民徙者不足以实其地。可为丞相、御史请书,徙郡国豪桀及耐罪以上,以赦令除,家产五十万以上者,皆徙其家属朔方之郡,益发甲卒,急其会日。又伪为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诏狱书,逮诸侯太子及幸臣。如此,则民怨,诸侯惧,即使辩士随而说之,党可以徼幸。王曰:此可也。虽然,吾以不至若此,专发而已。后事发觉,被诣吏自告与淮南王谋反踪迹如此。天子以伍被雅辞多引汉美,欲勿诛。张汤进曰:被首为王画反计,罪无赦。遂诛被。

  江充字次倩,赵国邯郸人也。充本名齐,有女弟善鼓琴歌舞,嫁之赵太子丹。齐得幸于敬肃王,为上客。久之,太子疑齐以己阴私告王,与齐忤,使吏逐捕齐,不得,收系其父兄,按验,皆弃市。齐遂绝迹亡,西人关,更名充。诣阙告太子丹与同产姊及王后宫奸乱,交通郡国豪猾,攻剽为奸,吏不能禁。书奏,天子怒,遣使者诏郡发吏卒围赵王宫,收捕太子丹,移系魏郡诏狱,与廷尉杂治,法至死。

  赵王彭祖,帝异母兄也,上书讼太子罪,言充逋逃小臣,苟为奸讹,激怒圣朝,欲取必于万乘以复私怨。后虽亨醢,计犹不悔。臣愿选从赵国勇敢士,从军击匈奴,极尽死力,以赎丹罪。上不许,竟败赵太子。

  初,充召见犬台宫,自请愿以所常被服冠见上。上许之。充衣纱縠禅衣,曲裾后垂交输,冠禅纚步摇冠,飞翮之缨。充为人魁岸,容貌甚壮。帝望见而异之,谓左右曰:燕、赵固多奇士。既至前,问以当世政事,上说之。充因自请,愿使匈奴。诏问其状,充对曰:因变制宜,以敌为师,事不可豫图。上以充为谒者使匈奴,还,拜为直指绣衣使者,督三辅盗贼,禁察逾侈。贵戚近臣多奢僣,充皆举劾,奏请没入车马,令身待北军击匈奴。奏可。充即移书光禄勋、中黄门,逮名近臣侍中诸当诣北军者,移劾门卫,禁止无令得出入宫殿。于是贵戚子弟惶恐,皆见上叩头求哀,愿得入钱赎罪。上许之,令各以秩次输钱北军,凡数千万。上以充忠直,奉法不阿,所言中意。

  充出,逢馆陶长公主行驰道中。充呵问之,公主曰:有太后诏。充曰:独公主得行,车骑皆不得。尽劾没入宫。

  后充从上甘泉,逢太子家使乘车马行驰道中,充以属吏。太子闻之,使人谢充曰:非爱车马,诚不欲令上闻之,以教敕亡素者。唯江君宽之!充不听,遂白奏。上曰:人臣当如是矣。大见信用,威震京师。迁为水衡都尉,宗族、知友多得其力者。久之,坐法免。

  会阳陵朱安世告丞相公孙贺子太仆敬声为巫蛊事,连及阳石、诸邑公主,贺父子皆坐诛。语在《贺传》。后上幸甘泉,疾病,充见上年老,恐晏驾后为太子所诛,因是为奸,奏言上疾祟在巫蛊。于是上以充为使者治巫蛊。充将胡巫掘地求偶人,捕蛊及夜祠,视鬼,染污令有处,辄收捕验治,烧铁钳灼,强服之。民转相诬以巫蛊,吏辄劾以大逆亡道,坐而死者前后数万人。

  是时,上春秋高,疑左右皆为蛊祝诅,有与亡,莫敢讼其冤者。充既知上意,因言宫中有蛊气,先治后宫希幸夫人,以次及皇后,遂掘蛊于太子宫,得桐木人。太子惧,不能自明,收充,自临斩之。骂曰赵虏!乱乃国王父子不足邪!乃复乱吾父子也!太子繇是遂败。语在《戾园传》。后武帝知充有诈,夷充三族。

  息夫躬字子微,河内河阳人也。少为博士弟子,受《春秋》,通览记书。容貌壮丽,为众所异。

  哀帝初即位,皇后父特进孔乡侯傅晏与躬同郡,相友善,躬繇是以为援,交游日广。先是,长安孙宠亦以游说显名,免汝南太守,与躬相结,俱上书,召待诏。是时哀帝被疾,始即位,而人有告中山孝王太后祝诅上,太后及弟宜乡侯冯参皆自杀,其罪不明。是后无盐危山有石自立,开道。躬与宠谋曰:上亡继嗣,体久不平,关东诸侯,心争阴谋。今无盐有大石自立,闻邪臣托往事,以为大山石立而先帝龙兴。东平王云以故与其后日夜祠祭祝诅上,欲求非望。而后舅伍宏反因方术以医技得幸,出入禁门。霍显之谋将行于杯杓,荆轲之变必起于帷幄。事势若此,告之必成;发国奸,诛主雠,取封侯之计也。躬、宠乃与中郎右师谭,共因中常侍宋弘上变事告焉。上恶之,下有司案验,东平王云、云后谒及伍宏等皆坐诛。上擢宠为南阳太守,谭颍川都尉,弘、躬皆光禄大夫、左曹、给事中。是时,侍中董贤爱幸,上欲侯之,遂下诏云:躬、宠因贤以闻,封贤为高安侯,宠为方阳侯,躬为宜陵侯,食邑各千户。赐谭爵关内侯,食邑。丞相王嘉内疑东平狱事,争不欲侯贤等,语在《嘉传》。嘉固言董贤泰盛,宠、躬皆倾覆有佞邪材,恐必挠乱国家,不可任用。嘉以此得罪矣。

  躬既亲近,数进见言事,论议亡所避。众畏其口,见之仄目。躬上疏历诋公卿大臣,曰:方今丞相王嘉健而蓄缩,不可用。御史大夫贾延堕弱不任职。左将军公孙禄、司隶鲍宣皆外有直项之名,内实騃不晓政事。诸曹以下仆脩不足数。卒有强弩围城,长戟指阙,陛下谁与备之?如使狂夫嘄謼于东崖,匈奴饮马于渭水,边竟雷动,四野风起,京师虽有武蜂精兵,未有能窥左足而先应者也。军书交驰而辐凑,羽檄重迹而押至,小夫忄耎臣之徒愦眊不知所为。其有犬马之决者,仰药而伏刃,虽加夷灭之诛,何益祸败之至哉!

  躬又言:秦开郑国渠以富国强兵,今京师土地肥饶,可度地势水泉,广溉灌之利。天子使躬持节领护三辅都水。躬立表,欲穿长安城,引漕注太仓下以省转输。议不可成,乃止。

  董贤贵幸日盛,丁、傅害其宠,孔乡侯晏与躬谋,欲求居位辅政。会单于当来朝,遣使言病,愿朝明年。躬因是而上奏,以为单于当以十一月入塞,后以病为解,疑有他变。乌孙两昆弥弱,卑爰疐强盛,居强煌之地,拥十万之众,东结单于,遣子往侍。如因素强之威,循乌孙就屠之迹,举兵南伐,并乌孙之势也。乌孙并,则匈奴盛,而西域危矣。可令降胡诈为卑爰疐使者来上书曰:所以遣子侍单于者,非亲信之也,实畏之耳。唯天子哀,告单于归臣侍子。愿助戊己校尉保恶都奴之界。因下其章诸将军,今匈奴客闻焉。则是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者也。

  书奏,上引见躬,召公卿将军大议。左将军公孙禄以为中国常以威信怀伏夷狄,躬欲逆诈造不信之谋,不可许。且匈奴赖先帝之德,保塞称蕃。今单于以疾病不任奉朝贺,遣使自陈,不失臣子之礼。臣禄自保没身不见匈奴为边境忧也。躬掎禄曰:臣为国家计几先,谋将然,豫图未形,为万世虑。而左将军公孙禄欲以其犬马齿保目所见。臣与禄异议,未可同日语也。上曰:善。乃罢群臣,独与躬议。

  因建言:往年荧惑守心,太白高而芒光,又角星茀于河鼓,其法为有兵乱。是后讹言行诏筹,经历郡国,天下骚动,恐必有非常之变。可遣大将军行边兵,敕武备,斩一郡守,以立威,震四夷,因以厌应变异。上然之,以问丞相。丞相嘉对曰:臣闻动民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下民微细,犹不可诈,况于上天神明而可欺哉!天之见异,所以敕戒人君,欲令觉悟反正,推诚行善。民心说而天意得矣。辩士见一端,或妄以意傅著星历,虚造匈奴、乌孙、西羌之难,谋动干戈,设为权变,非应天之道也。守相有罪,车驰诣阙,交臂就死,恐惧如此,而谈说者云,动安之危,辩口快耳,其实未可从。夫议政者,苦其谄谀倾险辩慧深刻也。谄谀则主德毁,倾险则下怨恨,辩慧则破正道,深刻则伤恩惠。昔秦缪公不从百里奚、蹇叔之言,以败其师,悔过自责,疾诖误之臣,思黄发之言,名垂于后世。唯陛下观览古戒,反复参考,无以先人之语为主。

  上不听,遂下诏曰:间者灾变不息,盗贼众多,兵革之征,或颇著见。未闻将军恻然深以为意,简练戎士,缮修干戈。器用盬恶,孰当督之!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将军与中二千石举明习兵法有大虑者各一人,将军二人,诣公车。就拜孔乡侯傅晏为大司马卫将军,阳安侯丁明又为大司马票骑将军。

  是日,日有食之,董贤因此沮躬、晏之策。后数日,收晏卫将军印绶,而丞相御史奏躬罪过。上繇是恶躬等,下诏曰:南阳太守方阳侯宠,素亡廉声,有酷恶之资,毒流百姓。左曹光禄大夫宜陵侯躬,虚造许谖之策,欲以诖误朝廷。皆交游贵戚,趋权门,为名。其免躬、宠官,遣就国。

  躬归国,未有第宅,寄居丘亭。奸人以为侯家富,常夜守之。躬邑人河内掾贾惠往过躬,教以祝盗方,以桑东南指枝为匕,画北斗七星其上,躬夜自被发,立中庭,向北斗,持匕招指祝盗。人有上书言躬怀怨恨,非笑朝廷所进,候星宿,视天子吉凶,与巫同祝诅。上遣侍御史、廷尉监逮躬,系雒阳诏狱。欲掠问,躬仰天大呼,因僵仆。吏就问,云咽已绝,血从鼻耳出。食顷,死。党友谋议相连下狱百余人。躬母圣,坐祠灶祸诅上,大逆不道。圣弃市,妻充汉与家属徙合浦。躬同族亲属素所厚者,皆免废锢。哀帝崩,有司奏:方阳侯宠及右师谭等,皆造作奸谋,罪及王者骨肉,虽蒙赦令,不宜处爵位,在中土。皆免宠等,徙合浦郡。

  初,躬待诏,数危言高论,自恐遭害,著绝命辞曰:玄云泱郁,将安归兮!鹰隼横厉,鸾徘徊兮!矰若浮猋,动则机兮!丛棘扌戋々栈栈,曷可栖兮!发忠忘身,自绕罔兮!冤颈折翼,庸得往兮!涕泣流兮萑兰,心结愲兮伤肝。虹蜺曜兮日微,孽杳冥兮未开。痛人天兮鸣呼,冤际绝兮谁语!仰天光兮自列,招上帝兮我察。秋风为我唫,浮云为我阴。嗟若是兮欲何留,抚神龙兮其须。游旷迥兮反亡期,雄失据兮世我思。后数年乃死,如其文。

  赞曰:仲尼恶利口之覆邦家,蒯通一说而丧三俊,其得不亨者,幸也。伍被安于危国,身为谋主,忠不终而诈雠,诛夷不亦宜乎!《书》放四罪,《诗》歌《青蝇》,春秋以来,祸败多矣。昔子翚谋桓而鲁隐危,栾书构郤而晋厉弑。竖牛奔仲,叔孙卒;郈伯毁季,昭公逐;费忌纳女,楚建走;宰嚭谗胥,夫差丧;李园进妹,春申毙;上官诉屈,怀王执;赵高败斯,二世缢;伊戾坎盟,宋痤死;江充造蛊,太子杀;息夫作奸,东平诛;皆自小覆大,繇疏陷亲,可不惧哉!可不惧哉!

 

  1. 译文

 

  蒯通,范阳县人,原来的名字与武帝相同,叫蒯彻。楚、汉刚刚兴起时,武臣攻打并平定了趟地,号称武信君。蒯通游说范阳县令徐公,说:我是范阳的百姓,名叫蒯通,我私下可怜您就要死了,所以表示哀悼。尽管如此,我又祝贺您因得到我蒯通而获得生路。徐公连连拜谢,问道:您为什么表示哀悼?”蒯通说:您做县令已十多年了,杀死人家的父亲,使人家的儿子成为孤儿,砍去人家的脚,对人施以黥刑,受害的人太多了。慈父、孝子们之所以不敢把刀子插到您的腹上,是因为他们害怕秦朝的法律。现在天下大乱,秦朝的政令得不到贯彻执行,这样的话,那些慈父、孝子们都将争先恐后地把刺刀刺到您的腹上,以报仇雪恨并成就功名,这是我表示哀悼的原因。徐公又问:您为什么祝贺我得到先生就获得生路呢?”蒯通回答说:趟国的武信君不知道我无能,派人前来询问他的吉凶祸福,我现在要去会见并劝说他,对他说: 您一定要战胜敌人然后才取得地盘,攻破城池然后才占据它,我私下觉得很危险。如果采用我的策略,将不战而取得土地,不攻而占有城池,传送檄文就能够平定千里,这样可以吗?,他将要问:你的策略是什么?’我趁机回答说: 范阳县令本应整顿他的军队,守卫城池,奋起抵抗,但因怯懦怕死,贪婪而喜欢富贵,所以想首先向您举城归降。首先向您投降而您不给他恩惠,那么边地之城都将互相转告说:范阳县令首先投降而被杀。一定会据城坚守,像金城汤池一样,难以攻取。为您打算,不如用黄盖朱轮的车子迎接范阳县令,让他在燕、趟的边界驰骋炫耀,那么,边地之城都将相互转告说: 范阳县令先投降而获得富贵。一定会竞相投降,就像泥丸在山坡上滚动一样轻而易举。造就是我所说的传送檄文就能平定千里的策略。,徐公连连拜谢,准备车马遣送蒯通。蒯通用这些话劝说武臣。武臣用一百辆车,二百名骑兵,以侯印迎接徐公。燕、趟之地听说此事,有三十多座城投降,正像蒯通的策略所预料的那样。

  后来汉将韩信俘虏魏王,攻破趟、代,使燕国降服,接连平定三国,然后率兵向东将要攻打齐国。军队还没有过平原县,听说汉王刘邦已派郦食其劝降了齐国,韩信想停止进军。蒯通游说韩信,说: 将军您受汉王的命令攻打齐国,而汉王又另外派兼有暗探身份的使者单身前去劝降齐国,难道有诏书命令您停止进攻吗?为什么不进军?况且郦先生以一个士人的身份,乘车前往,凭三寸不烂之舌,而劝降齐国七十余城,将军您率领几万兵众,才攻下赵国五十多座城。当了好几年将军,反而不如区区一个儒生的功劳大。于是韩信认为他说的有道理,采纳了他的建议,终于渡过黄河。齐王已听从了郦食其的劝说,就把他留下,一起饮酒作乐,撤除了对汉的防御。韩信因而袭击历下的齐军,于是来到临苗城下。齐王认为郦食其欺骗了自己,就把他用沸水煮死,于是兵败逃走。韩信最终平定了齐国,自立为齐国的代理国王。当时汉工正在荣阳受围困,就派张良前往,立韩信为正式齐王,以便安抚他,使他坚定地站在汉王一边。项羽也派武涉去劝说韩信,想要和他联合。

  蒯通知道天下局势的变化取决于韩信,想劝韩信背叛汉朝,就先用隐语暗示韩信说:我曾经学过相面术,观察您的脸谱,最多不过被封为侯爵,又总是处于危险之中;而看您的背形,则非常尊贵,难以说出。韩信问: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蒯通于是请求让别人走开,然后说:天下刚刚起来发难的时候,英雄豪杰之士自立为侯、王,振臂一呼,天下之人像云雾一样会合,像鱼鳞一样错杂积聚,像疾风一样迅速兴起。常时人们衹为推翻秦朝而忧虑。现在刘邦、项羽两方相争,使人H-]N涂地,流离失所,数不胜数。汉王率领几十万兵众,据守巩、雒,凭藉山、河之险,一El数战,毫无功效,战败而逃,不能援救,在荣阳败退,在成皋负伤,逃到宛、叶之间,造就是所说的智谋、勇力都陷入困境之人。楚人起兵于彭城,辗转争斗,所向无敌,进兵到荣阳,乘胜利之势,威震天下,然而在京、索之间受阻,临近西山却不能前进,如今已经三年了。锐气在险峻的关塞受挫,国库的粮食耗尽,百姓苦不堪言,不知归顺于谁。以我之见,除非有天下圣贤。否则势必不能消除天下的灾祸。现在刘邦、项羽两人的命运就掌握在您的手里。您帮助汉王,汉王就会取胜,与楚王联合,楚王就会成功。我愿意推心置腹地向您表达愚陋的诚意,就怕您不能采纳我的建议。现在为您着想,不如让他们两方都得到好处,共同存在下去,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势必无人敢先发难。凭您的贤达圣明,又有众多身穿锁甲的军队,占据强大的齐国,联合燕、赵两国,出兵到空虚之地控制他们的后方,顺应民心,西向制止楚、汉间的争斗,使士卒免于死亡,天下之人,谁敢不听从!您按照原来齐国的版图,拥有淮、泗之间的土地,以恩德安抚诸侯,拱手安居,礼让贤士,那么天下诸侯都将竞相朝拜齐国。我听说上天赐予而不接受,反而会受到罪责;时机到来而不行动,反而会得到灾祸,。希望您深思熟虑。

  韩信说:汉王待我不薄,我怎能见利忘义、背恩忘德呢?”蒯通说:当初常山王张耳和成安君陈余结下生死之交,等到为张餍、陈释的事而争吵,常山王抱头鼠窜,归附汉王,借兵束下,战于鄗北,成安君死于泜水南岸,身疗分家。逭两人结交之时,亲密无间,天下没有人能与他们相比,而最后却自相残杀,以至于灭亡,这是为什么呢?祸患产生于欲望太多、人心难测。现在您忠心耿耿地与汉王交好,不会比那两位关系更紧密,而所争论的事情又往往比张餍、陈释的事情重要。所以我认为您坚信汉王不会危害您是错误的。大夫文种使即将灭亡的越国生存下来,使勾践称霸于中原,功成名立而身遭杀害。俗话说: 野鸟捕尽,猎狗就会被烹杀;敌国破灭,谋臣就将死亡,、所以从交友这方面说,没有人能超过张耳和陈余;从忠臣逭方面说,没有人比得上大夫文种。这两个事例,应该说足以做为借鉴了,希望您好好想想。况且我听说勇力和谋略使君主感到畏忌的人将难保性命,功业压倒当世的人将得不到奖赏。您渡过西河,俘获魏王,活捉夏说,攻下井陉,讨伐成安君的罪过并把他杀死,而得以在趟国发号施令,威胁燕国,平定齐国,向南挫败楚国的几十万兵众,终于斩杀笼且,派人西行向汉王报功,造就是所说的功业天下无双,谋略世间少有之人。现在您功高难以奖赏,威重使君丰畏忌,归附楚国,楚人不信任您;归附汉国,汉人害怕您。您想带着这些功业和威望归附谁呢?处在人臣的地位,而有高于天下的名望,我实在为您担心。韩信说:先生暂去休息,我要考虑一下。

  过了几天,蒯通又劝说道:能否听从忠告,是做事成败的征兆;谋划是否得当,是存亡得失的关键。从事奴仆的差役,就会失去万乘枓仁的权柄;保守低微的俸禄,就会丧失成为公卿、宰相的机会。心裹明明知道这个道理,而刁;敢做出决断并付诸行动,将会成为百事之祸。所以猛虎如果犹豫,还不如蜂、蝎以毒刺刺人;孟贲如果迟疑,还不如儿童坚决去做。这是说贵在能实际行动。功业很难做成却容易失败,机会很难遇到却容易丧失时机,时机失去了不会第二次来临:希望您不要怀疑我的计策。韩信犹豫不决,不忍心背叛汉王,又自以为功多,汉王不会夺回他统治的齐国,于是婉言谢绝了蒯通的建议。蒯通因游说而不受信用,非常害怕,就假装疯狂而做了巫师。

  汉王刘邦已平定了天F之后,韩信因,疟被贬为淮阴侯,又因谋反而被处死,临死的时候叹息着说: 我真后悔不听蒯通的话,以至于死在女人的手中!”高祖刘邦说: 你说的是齐国的辩士蒯通。于是下诏书命令齐国把蒯通召来。蒯通来到朝廷,高祖要将他处以烹刑,说: 你为什么教唆韩信反叛?”蒯通说:狗总是要对自己主人以外的人狂吠。那时候,我衹知道有齐王韩信,并不知道有您。况且秦朝丧失帝位,天下之人共同去抢,有才能的人首先得到。天下纷乱,人们都争先恐后地要去做您所做的事,衹是能力不够,您能把他们都杀尽吗?”高祖于是赦免了他。

  到齐悼惠王刘肥时,曹参做齐国的相,礼贤下士,请蒯通做宾客。

  当初,齐王田荣怨恨项羽,谋划起兵背叛他,胁迫齐国的士人,不服从就杀死。齐国不愿做官的士人束郭先生和梁石君也在被胁迫之列,勉强服从。等到田荣失败,两个人都感到很耻辱,就相随进入深山隐居起来。有人对蒯通说:先生您对曹相国指陈疏漏过失,荐举贤能之士,齐国没有人能比得上您。你知道梁石君和东郭先生是世俗平庸之人无法与之相比的贤人,为什么不把他们推荐给曹相国?”蒯通说:好的。我的里中有一个妇人,与里中的老太婆关系很好。妇人家裹晚上丢了肉,她婆婆认为是妇人偷走了,就生气地把她赶走。妇人早晨走的时候,拜访了与她很要好的老太婆,把这件事告诉她,并向她告辞。老太婆说: 请你慢慢地走,我现在就去让你家裹的人把你追回来。立即捆起一捆乱麻到丢肉的那家去借火,说: 昨晚上一群狗得到一块肉,互相争夺残杀,我来借火烧水给死狗煺毛。,丢肉的那家急忙去追赶招呼儿媳妇。所以,尽管老太婆不是能言善辩的人,捆乱麻借火也不是召回妇人的方法,然而物类有时会相互感通,事情有时会正好巧合。请让我去向曹相国借火于是去见曹相国说:有的妇人丈夫刚死三天就改嫁,有的妇人却宁愿深居简出,闭门守寡,您如果想娶媳妇,会选择哪个?”曹相国说:我将娶那个不愿出嫁的。蒯通说:那么,寻求臣下也应该这样。那束郭先生和梁石君,是齐国的贤俊之士,隐居于山林之中,不愿出嫁,,未曾卑躬屈膝地出来求官。希望您派人去以礼相待。曹相国说: 恭敬地接受您的命令。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