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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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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王宇,而吕宽却亡命出逃。旦宽的父亲一向与搂谨相识,旦直到了庐还郡路过搂谨处,没有告诉他真实情况。过了几天,指名追捕吕宽的诏书送到,楼护立即扣留了旦宽。王菱因此而大喜,征召擅护为前辉光,封爵号为息乡侯,列于九卿之中。

  王莽摄政期间,槐里地方的大盗贼赵朋、霍鸿等群起作乱,也蔓延到了前辉光管辖的区域,楼护因此获罪免官成为平民。他在居官时,官俸赂金等所得财物也都随手用光。回到了里巷之中,而当时五侯也都已死去,真是老年失势,连宾客也越来越少。到了王莽篡位当了皇上,以旧情召见楼护,封他为楼旧里附城。而成都侯王商的儿子王邑当了大司空,十分尊贵,王商的旧H朋友都很敬重王邑,惟有楼护仍按以前的礼节对待他,王邑也以父辈看待楼护,不敢有所失礼。当时王邑曾召集宾客,王邑居于酒樽之下。称贱子上寿。在坐的人有上百之多,都离席伏地行礼,而楼护却独自面向东方正襟危坐,后来还写信对王邑说: 王公子你尊贵的太过分了!

  当初,楼护有一个老友叫吕公,没有子嗣,便来楼护家寄住。楼护与吕公、楼妻与吕妪在一起进食。等到楼护免官家居后,妻子很厌烦吕公。楼护知道了此事,便哭泣着责怪他的妻子说:吕公因为故旧之情和孤苦穷老而寄住到我家,从道义上说我们应该奉养他。于是奉养吕公终身。楼护死后,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爵号。

  陈遵,字孟公,杜陵县人。他的祖父叫陈遂,字长子,当汉宣帝微贱的时候,和他很要好,时常跟他一起赌博围棋,由此屡次欠了赌债。等到汉宣帝即位,便任用了陈遂,不久调他去做了太原太守,有一天宣帝赐予陈遂一道玺书说:制诏给太原太守:现在你官尊禄厚,可以偿还赌博时输的钱了。你夫人君宁当时在场,知道实情。陈遂于是辞谢宣帝说:这些事都发生在元平元年赦令之前,不应再追究了。他竟被宣帝如此优待。元帝时,征召陈遂做京兆尹,后来官做到廷尉。

  陈遵早年就失去了父亲,后来与一位名叫张竦号伯松的人都做了京兆史。张竦学问渊博,理事通达,以清廉节俭自我约束,而陈遵却放纵而不拘小节,然二人操守品行虽然不同,但互相之间却很亲近友爱,哀帝末年时,他们都已很具名望,成为了后进人士中的佼佼者。二人又都进了公府,公府中的掾史属官,都衹有些瘦马破车,从不讲究光鲜自己的外表,衹有陈遵极尽车马衣服的华丽,他的门外,总是车马交会,很有气派。每天他出去饮酒,定要大醉而归,以致对公事却屡次不去处理。西曹按照旧有的规矩罚了他,伺候他的小吏总是到官舍中通告陈遵说:陈卿今天又为了某事受了罚。陈遵说:等满了一百件,再来通告我。按旧的规矩,被罚一百次的人要被斥退,后来满了一百件时,西曹便请大吏斥退陈遵。那时大司徒马宫是位度量很大的人,他本来就宽容士子,又十分看重陈遵,于是就对西曹说:此人是一位很有才干的高士,怎么可以用小规矩去责斥他呢?便举荐陈遵,称他能治理三辅中难以治理的艰巨属县,于是就让他补做了郁夷县令。过了很久,他由于和扶风的意见不合,便自己辞官而去。

  槐里地方的大盗贼趟朋、霍鸿等人群起造**,陈遵正任校尉,他打击趟朋、霍鸿等很有功劳,便被封为嘉威侯。他住在长安城中,所有列侯、近臣、贵戚都很看重他。凡是到任的郡县

  官,及郡国豪杰到京师来的,没有不同到陈遵门下拜访的。

  陈遵喜欢饮酒,每次举行大酒宴,等到宾客满堂时,常常关上了门,把客人车子上的键头投入井中,那怕有急事,也不能出去。曾经有一位部中的刺史因公来拜访陈遵,正好赶上他狂饮之时,刺史十分窘迫,待陈遵酩酊大醉时,他突然进去见了陈遵的老母,叩头告诉她自己和尚书约好还有公事要谈,陈遵母亲便叫他从后门出去。陈遵大概时常喝醉酒,但是公事并没有耽误。

  陈遵身高八尺多,头长鼻大,相貌一表堂堂。略读了些传记,便会写作文辞。他生性爱好写字,给他人写去的信简,都被对方珍藏起来以为荣耀。每有请求,大家都不敢拒绝他,所到之处,整个上流社会都会思慕他,惟恐怠慢了他。这时有一位和陈遵同姓同名的人,每当他走访到别人门前时便喊道陈孟公到,于是座中没有不震惊的,等他进了门,却不是心目中的那个陈孟公,因此便称此人为陈惊坐。

  王莽一向惊异陈遵的才干,在位的官吏们也大多称誉他,因此便任他做了河南郡的太守。陈遵既已到任,便派了承差到西面去,招来了会写书札的书办十人,替自己写私信,感谢京城中的老朋友。陈遵自己靠在茶几上,口述意思给书办,并且还一边省察着公事,很快就写了上百封信,亲近的和疏远的信的内容意思也各不相同,河南郡的人都因此而大为惊骇。过了几个月,他就被免了官。

  当初陈遵任河南郡太守时,他的弟弟陈级则任荆州牧一职,要去赴任了,兄弟二人都路过一位长安富豪的家,这位富豪是故淮阳王的外家左氏,二人在他家饮酒作乐。后来有个名叫陈崇的司直听说此事,便向朝廷参奏说: 陈遵兄弟侥幸蒙受圣恩,超越等级,历任官位,陈遵的爵号已到列侯,官职达到郡守,陈级也官至州牧,奉命出使,都应该以保举正直、监察邪曲、宣扬圣王教化为己任,但是他们现在却不修身自慎,专做有失体统的事。当初陈遵刚做官时,他竟乘着带篷的车子进入阎巷中,去寡妇左阿君家中摆酒唱歌,陈遵还起身狂舞,竟失足跌倒在座上,夜间又留宿在寡妇家,被侍婢拥扶着才去睡觉。陈遵明知饮酒宴会都应该遵守礼节,依照礼节不得擅入寡妇家门,却仍旧沉溺于饮食享乐之中,还不顾忌男女有别的礼规,轻辱朝廷赐予的爵号,使官府的印绶蒙羞,这种恶名耳不忍闻。因此请求将他们二人一同免职。陈遵既被免官,便又回到了长安,宾客却越来越多,饮食作乐仍和从前一样。

  过了很久,陈遵又出任九江及河内两地的都尉,加起来共做了三次俸禄为二千石的官。而张竦也官至丹阳太守,封爵号淑德侯。后来他们都被免了官,衹剩有列侯的封爵在身而回到长安。张竦的居处很简陋,没有宾客往来,常常有好事的人跟着他责疑问难,也不过是谈论些道德经书而已。而陈遵却昼夜呼号,车骑满门,酒席肉宴连续不断。

  先前,黄门郎扬雄曾作《酒箴》以讽谏成帝,他在文章中假设一位酒客责难正人君子的法度士,并以物喻人,文中写道:你就好像一个瓶子。看那瓶子摆在井边上,处高临深,一动有危险。酒醪一滴不得进口,倒是藏满了井水,不能左右活动,就这样拴在井绳上。一旦失落,被井阑圈撞得粉身碎骨,便会整个散落入黄泉,骨肉化为泥土。这般自寻烦恼,倒不如那盛酒的皮囊。因为皮囊圆吞如意,变化无穷,且又肚大如壶,整天都盛着美酒,别人还要用它来打酒,常做国家级的用具,托身在天子的后车中,出入于两宫之间,经营公家之事。由此说来,酒有什么过错呢!陈遵读过此文极为喜欢,便对张竦说:我和你正像文中所写的。样。你时刻讽诵书,苦身约束自己,不敢稍有差池,而我却任性放纵,沉浮于世俗之中,官爵功名,也不次于你,却独能享受快乐,这不比你更好些吗!张竦说:各人都有各人的性情,长短还要自己来裁定。你要像我一样生活是不实际的,而我要像你一样生活也同样是不实际的,如果我一味去仿效你,那也就会失败的。不过向我学习的人更容易把握自己,而向你学习的人却难以成功,所以我这是正常之道呀!

  待到后来王莽失败,他们二人都客居在池阳,张竦被贼兵杀死。更始帝到了长安,大臣们都推荐陈遵来做大司马护军,并与归德侯刘飒一同出使匈奴。匈奴的单于胁迫陈遵投降匈奴,陈遵向他陈明利害,说清曲直,单于很佩服他。让他回了汉朝。正好遇上更始事败,陈遵就只好留居在朔方,后来又被贼兵打败,陈遵在酩酊大醉中被贼兵所杀。

  原涉,字巨先。其祖父在汉武帝时以豪杰的身份从阳翟县迁徙来到茂陵。他的父亲在漠哀帝时作了南阳郡太守。那时,天下富足,大郡太守死在任上的,所收到人家送来助办丧事的钱财都在千万以上,家属全数得到这笔钱,便可以用来置办产业。而当时又很少有人能够为死者守丧三年的。而到了原涉父亲死后,原涉不仅退还了南阳郡人赠送的助丧钱财,还住进丫冢庐,为父亲守丧三年,因此他在京城就出了名。守丧礼刚一完毕,请他去作郡府议曹的使者就像疾风一样地赶来了,仰慕他的士大夫也从四面八方聚了过来。由于受到大司徒史丹的推荐,说他有处理繁难事务的才干,原涉便当上了谷El县令,那时他年仅二十多岁。谷121县人早就听到过原涉的名声,所以不需要他开口发令,地方上就已经一派井然了。

  早先,原涉的叔父被茂陵的秦氏杀害,原涉在谷口呆了半年多,因为自己去审理了此案而被免官,于是打算报仇。谷口的豪杰替原涉杀了秦氏,原涉因此逃亡在外一年多,遇上了大赦,才又重新露面。郡县和诸侯国的豪杰以及长安、五陵等地有气节的义士都倾慕他,于是原涉也对他们竭诚相待,不论品行好的还是不好的人都来结交原涉,一时间宾客盈门,连他家所居住的街巷也挤满了来客。有人讥讽原涉说:你本是郡太守的后人,年轻时就能自我修养,后来因为为父亲守丧三年又退还了财产及为人谦恭而出名,即使因报仇而结仇,仍不失为一个仁义君子,又何必就放纵自己,去做那种轻薄的侠义之徒呢?原涉回答道:你就没见到民间的寡妇吗?起初自我约束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宋伯姬和陈孝妇的榜样,一旦遭遇不幸,被盗贼奸污,就会放荡起来,虽然明知违反礼教,但已不能回复到洁身白处的时候去了。我便是这样的啊!

  原涉自以为从前退还了南阳人送来的助葬礼金和物品,固然获取了名声,但这却使父亲的坟墓简陋异常,而有失孝道。于是他便大修坟墓。并在墓旁建筑房舍,在阁楼四周建造重门。当初武帝时,京兆尹曹氏安葬在茂陵,人民都称他的墓道为京兆仟。原涉羡慕它,就买地开墓道,建立表帜,题署为南阳仟,人们不肯跟着这样叫,就称之为原氏仟。这一切的费用都依靠有钱有势的人供给,而原涉自身祇备有必需的衣物和车马,家中妻儿还生活在困苦之中。原涉专门做一些救济穷人、为人排忧解难的事。一次,有人置办酒宴请原涉,原涉刚走进里门,宾客中就有人告诉他说,他所知道的母亲有病的那一家,现在因病避居在里中,原涉随即便去登门探望,叩门。听见家中有哭丧声,原涉就进去吊唁,又询问治丧的情况。见到其家中一无所有,他便说:请把屋子打扫干净,给死者洗一个澡,等着我回来。原涉回到置办酒席的主人处,对宾客们叹息道: 人家母亲去世了,躺在地上不能收殓,我哪有心思享用这些酒食啊!请撤掉酒席吧。宾客们抢着询问应当买些什么,原涉便按着哀怜丧家的礼节,侧身席地而坐,削好木简开出了一份购物清单,详细地列出了要购买的寿衣、被褥、棺木,以至死者嘴裹含的葬物等物品,分交给各位宾客去置办。宾客们分头奔走购买,直到曰头偏西才都又回来会集。原涉亲自检视完毕,对主人说:现在可以接受赐宴了。大家一同饮酒进食,而惟独原涉没有吃饱,于是就用车装载着棺木等物,领着宾客来到死者家裹,为死者入殓,并劝勉宾客等安葬完毕再离去。原涉就是这样急入之难、诚心待人的。后来有人诋毁原涉,说他是奸人之雄,死者的儿子立即就去把说这话的人刺杀了。

  原涉的宾客多有犯法的,朝廷也多次听说他们的罪行。王莽几次拘捕并要杀掉这些人,但又总是把他们赦免释放了。原涉很害怕,便谋求到卿府去做属官,想藉此回避宾客。正逢文母太后的丧事,原涉临时充任了复土校尉。以后做了中郎,不久又被免官。原涉想到冢舍去住,不想会见宾客,衹与老朋友秘密约会。他独自驾车去茂陵,天快黑时,进入里中住宅,于是藏在家裹不肯见人。一天,原涉派奴仆到集市上去买肉,奴仆仗着原涉的气焰,与卖肉的争吵起来,并砍伤了卖肉者,然后逃跑了。逭时,代行茂陵县令的尹公新上任,而原涉却没去拜会,尹公知道后便大为恼怒。他深知原涉是有名的豪侠,就想藉这件事来显示威严,严肃风纪。他派了两个差役守候在原涉的家门两侧。到了中午时分,见买肉的那个奴仆还不出来,差役就想杀掉原涉而去。原涉处境窘迫,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正巧遣时他所约好的要一同上坟的友人乘着几十辆车到了,他们都是当地的豪杰,便一起去劝说尹公。尹公不听劝说,豪杰们便说: 原巨先的家奴犯了法,不能缉拿归案,那就让原巨先本人脱衣自缚,双耳插箭,到官门前来谢罪吧,这样对于维护您的威望也就足够了。尹公这才答应。于是,愿丝照着豪杰们所说的办法去谢罪,尹公让他仍穿着衣服回家去了。

  当初,原涉与新丰的富豪祁太伯是朋友,而太伯的同母弟弟王游公却一向嫉恨原涉。王游公这时在县府做属官,就向尹公进言道:您凭着一个代理县令就如此羞辱原涉,一旦正式县令到任,您依旧驾着单车回郡府去做府吏,而原涉的宾客朋友中刺客如云,杀了人都不知是谁干的,我真为您担心。原涉修筑坟墓和房舍,奢侈过分,超越了法制,罪恶显著,这些皇帝也都知道。现在为您着想,不如把原涉修筑的坟墓和房屋捣毁,然后将他以往的罪恶分条上奏,您就一定会做得成正式县令。这样一来,原涉也就不敢怀恨了。尹公照着他的计谋行事,王莽果真任命尹公做了正式县令。原涉因此而怨恨王游公,便挑选宾客,让长子原初领着二十乘车去抢劫王游公的家。王游公的母亲也就是祁太伯的母亲,宾客们见到她都俯首跪拜,并传原涉的话说:不得惊动祁夫人。于是杀死了王游公和他的生父,把二人的头割下来,然后离去。

  原涉的性情有一些像郭解,外表温和仁厚谦逊,内中却藏着好杀之心。在尘世中多有怨恨,因触犯他而被他杀死的人很多。王莽末年,东方起兵反叛,有许多王府的子弟向王莽推荐原涉,称他能笼络人心,人家都乐于为他卖命,可以任用。王莽于是召见原涉,因他所犯的罪恶而责备他,接着又赦免了他,并任命他为镇戎大尹。原涉到任不久,长安兵败,附近郡县的一些豪强假藉名号纷纷起兵,攻杀郡守长官,响应汉军。那些假藉名号者早就听说原涉的大名,便都争相打听原涉的住处,前往拜见。当时王莽任用的州牧和使者凡是依附原涉的也都保全了性命。原涉被他们用驿车送到长安,更始帝的西屏将军申屠建请求原涉与他相见,对原涉大为器重。曾经捣毁原涉坟墓房舍的那个原茂陵县令尹公,现在做了申屠建的主簿。原涉本已不再仇视尹公。当他从申屠建的官府出来时,尹公故意迎上去拦住拜见原涉,对原涉说:改朝换代啦,不应当再怀着怨恨了!原涉说:尹君,你为何专把我当成鱼肉任意宰割啊!原涉因此而被激怒,便派宾客去刺杀了主簿尹公。

  原涉打算逃走,申屠建觉得蒙受了耻辱因而对原涉怀恨在心。他假意说:我要和原巨先共同镇抚三辅一带,怎么会因死了一个小吏就改变主意呢!宾客把此话传告给原涉,并让他去自首投狱,向申屠建谢罪。申屠建同意这样办。于是,宾客们便乘着几十辆车一同送原涉去监狱。申屠建派兵途中拦截,在车上将原涉拘捕,护送的车辆一时分头疾驰逃散,于是当即就将原涉问斩,头颅被悬挂到了长安市上。

  自哀帝、平帝年间,郡国处处都有豪杰之士,然而数量却无法统计。其中闻名于州郡的,有霸陵的杜君敖、池阳的韩幼孺、马领的绣君宾、西河的漕中叔等,他们都有谦逊礼让的风尚。王莽摄政,要杀尽除光豪侠之士,指名捉捕漕中叔,却没有逮到。漕中叔一向与强弩将军孙建亲善,王莽怀疑孙建窝藏了他,就询问孙建藏了没有。孙建说: 臣下我与漕中叔亲善,杀了我足以顶替他了。王莽性情狭隘,毫无容忍之心,但很重视孙建,便不再追问,终于没有捉到漕中叔。漕中叔的儿子漕少游,后又以豪侠身份闻名于世。

 

 

《传·佞幸传》

 

  汉兴,佞幸宠臣,高祖时则有籍孺,孝惠有闳孺。此两人非有材能,但以婉媚贵幸,与上卧起,公卿皆因关说。故孝惠时,郎侍中皆冠鵕鸃,贝带,傅脂粉,化闳、籍之属也。两人徙家安陵。其后宠臣,孝文时士人则邓通,宦者则赵谈、北宫伯子;孝武时士人则韩嫣,宦者则李延年;孝元时宦者则弘恭、石显;孝成时士人则张放、淳于长;孝哀时则有董贤。孝景、昭、宣时皆无宠臣。景帝唯有郎中令周仁。昭帝时,驸马都尉秺侯金赏嗣父车骑将军日磾爵为侯,二人之宠取过庸,不笃。宣帝时,侍中中郎将张彭祖少与帝微时同席研书,及帝即尊位,彭祖以旧恩封阳都侯,出常参乘,号为爱幸。其人谨敕,无所亏损,为其小妻所毒薨,国除。

  邓通,蜀郡南安人也,以濯船为黄头郎。文帝尝梦欲上天,不能,有一黄头郎推上天,顾见其衣尻带后穿。觉而之渐台,以梦中阴目求推者郎,见邓通,其衣后穿,梦中所见也。召问其名姓,姓邓,名通。邓犹登也,文帝甚说,尊幸之,日日异。通亦愿谨,不好外交,虽赐洗沐,不欲出。于是文帝赏赐通巨万以十数,官至上大夫。

  文帝时间如通家游戏,然通无他技能,不能有所荐达,独自谨身以媚上而已。上使善相人者相通,曰:当贫饿死。上曰:能富通者在我,何说贫?于是赐通蜀严道铜山,得自铸钱。邓氏钱布天下,其富如此。

  文帝尝病痈,邓通常为上嗽吮之。上不乐,从容问曰:天下谁最爱我者乎?通曰:宜莫若太子。太子入问疾,上使太子齰痈。太子齰痈而色难之。已而闻通尝为上齰之,太子惭,由是心恨通。

  及文帝崩,景帝立,邓通免,家居。居无何,人有告通盗出徼外铸钱,下吏验问,颇有,遂竟案,尽没入之,通家尚负责数巨万。长公主赐邓通,吏辄随没入之,一簪不得著身。于是长公主乃令假衣食。竟不得名一钱,寄死人家。

  赵谈者,以星气幸,北宫伯子长者爱人,故亲近,然皆不比邓通。

  韩嫣字王孙,弓高侯穨当之孙也。武帝为胶东王时,嫣与上学书相爱。及上为太子,愈益亲嫣。嫣善骑射,聪慧。上即位,欲事伐胡,而嫣先习兵,以故益尊贵,官至上大夫,赏赐拟邓通。

  始时,嫣常与上共卧起。江都王入朝,从上猎上林中。天子车驾跸道未行,先使嫣乘副车,从数十百骑驰视兽。江都王望见,以为天子,辟从者,伏谒道旁。嫣驱不见。既过,江都王怒,为皇太后泣,请得归国入宿卫,比韩嫣。太后由此衔嫣。

  嫣侍,出入永巷不禁,以奸闻皇太后。太后怒,使使赐嫣死。上为谢,终不能得,嫣遂死。

  嫣弟说,亦爱幸,以军功封案道侯,巫蛊时为戾太子所杀。子增封龙雒侯、大司马、车骑将军,自有传。

  李延年,中山人,身及父母兄弟皆故倡也。延年坐法腐刑,给事狗监中。女弟得幸于上,号李夫人,列《外戚传》。延年善歌,为新变声。是时,上方兴天地祠,欲造乐,令司马相如等作诗颂。延年辄承意弦歌所造诗,为之新声曲。而李夫人产昌邑王,延年由是贵为协律都尉,佩二千石印绶,而与上卧起,其爱幸埒韩嫣。久之,延年弟季与中人乱,出入骄恣。及李夫人卒后,其爱弛,上遂诛延年兄弟宗族。

  是后,宠臣大氐外戚之家也。卫青、霍去病皆爱幸,然亦以功能自进。

  石显字君房,济南人;弘恭,沛人也。皆少坐法腐刑,为中黄门,以选为中尚书。宣帝时任中书官,恭明习法令故事,善为请奏,能称其职。恭为令,显为仆射。元帝即位数年,恭死,显代为中书令。

  是时,元帝被疾,不亲政事,方隆好于音乐,以显久典事,中人无外党,精专可信任,遂委以政。事无小大,因显白决,贵幸倾朝,百僚皆敬事显。显为人巧慧习事,能探得人主微指,内深贼,持诡辩以中伤人,忤恨睚眦,辄被以危法。初元中,前将军萧望之及光禄大夫周堪、宗正刘更生皆给事中。望之领尚书事,知显专权邪辟,建白以为:尚书百官之本,国家枢机,宜以通明公正处之。武帝游宴后庭,故用宦者,非古制也。宜罢中书宦官,应古不近刑人。元帝不听,由是大与显忤。后皆害焉,望之自杀,堪、更生废锢,不得复进用,语在《望之传》。后太中大夫张猛、魏郡太守京房、御史中丞陈咸、待诏贾捐之皆尝奏封事,或召见,言显短。显求索其罪,房、捐之弃市,猛自杀于公车,咸抵罪,髡为城旦。及郑令苏建得显私书奏之,后以它事论死。自是公卿以下畏显,重足一迹。

  显与中书仆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结为党友,诸附倚者皆得宠位。民歌之曰: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绶若若邪!言其兼官据势也。

  显见左将军冯奉世父子为公卿著名,女又为昭仪在内,显心欲附之,荐言昭仪兄谒者逡修敕宜侍帷幄。天子召见,欲以为侍中,逡请间言事。上闻逡言显颛权,天子大怒,罢逡归郎官。其后御史大夫缺,群臣皆举逡兄大鸿胪野王行能第一,天子以问显,显曰:九卿无出野王者。然野王亲昭仪兄,臣恐后世必以陛下度越众贤,私后宫亲以为三公。上曰:善,吾不见是。乃下诏嘉美野王,废而不用,语在《野王传》。

  显内自知擅权事柄在掌握,恐天子一旦纳用左右耳目,有以间己,乃时归诚,取一信以为验。显尝使至诸官有所征发,显先自白,恐后漏尽宫门闭,请使诏吏开门。上许之。显故投夜还,称诏开门入。后果有上书告显颛命矫诏开宫门,天子闻之,笑以其书示显。显因泣曰:陛下过私小臣,属任以事,群下无不嫉妒欲陷害臣者,事类如此非一,唯独明主知之。愚臣微贱,诚不能以一躯称快万众,任天下之怨,臣愿归枢机职,受后宫扫除之役,死无所恨,唯陛下哀怜财幸,以此全活小臣。天子以为然而怜之,数劳勉显,加厚赏赐,赏赐及赂遗訾一万万。

  初,显闻众人匈匈,言己杀前将军萧望之。望之当世名儒,显恐天下学士姗己,病之。是时,明经著节士琅邪贡禹为谏大夫,显使人致意,深自结纳。显因荐禹天子,历位九卿,至御史大夫,礼事之甚备。议者于是称显,以为不妒谮望之矣。显之设变诈以自解免取信人主者,皆此类也。

  元帝晚节寝疾,定陶恭王爱幸,显拥祐太子颇有力。元帝崩,成帝初即位,迁显为长信中太仆,秩中二千石。显失倚,离权数月,丞相御史条奏显旧恶,及其党牢梁、陈顺皆免官。显与妻子徙归故郡,忧满不食,道病死。诸所交结,以显为官,皆废罢。少府五鹿充宗左迁玄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为雁门都尉。长安谣曰:伊徙雁,鹿徙菟,去牢与陈实无贾。

  淳于长字子鸿,魏郡元城人也。少以太后姊子为黄门郎,未进幸。会大将军王凤病,长侍病,晨夜扶丞左右,甚为甥舅之恩。凤且终,以长属托太后及帝。帝嘉长义,拜为列校尉诸曹,迁水衡都尉侍中,至卫尉九卿。

  久之,赵飞燕贵幸,上欲立以为皇后,太后以其所出微,难之。长主往来通语东宫。岁余,赵皇后得立,上甚德之,乃追显长前功,下诏曰:前将作大匠解万年奏请营作昌陵,罢弊海内,侍中卫尉长数白宜止徙家反故处,朕以长言下公卿,议者皆合长计。首建至策,民以康宁。其赐长爵关内侯。后遂封为定陵侯,大见信用,贵倾公卿。外交诸侯牧守,赂遗赏赐亦累巨万。多畜妻妾,淫于声色,不奉法度。

  初,许皇后坐执左道废处长定宫,而后姊孊为龙额思侯夫人,寡居。长与孊私通,因取为小妻。许后因孊赂遗长,欲求复为婕妤。长受许后金钱乘舆服御物前后千余万,诈许为白上,立以为左皇后。孊每入长定宫,辄与孊书,戏侮许后,嫚易无不言。交通书记,赂遗连年。是时,帝舅曲阳侯王根为大司马票骑将军,辅政数岁,久病,数乞骸骨。长以外亲居九卿位,次第当代根。根兄子新都侯王莽心害长宠,私闻长取许孊,受长定宫赂遗。莽侍曲阳侯疾,因言:长见将军久病,意喜,自以当代辅政,至对衣冠议语署置。具言其罪过。根怒曰:即如是,何不白也?莽曰:未知将军意,故未敢言。根曰:趣白东宫。莽求见太后,具言长骄佚,欲代曲阳侯,对莽母上车,私与长定贵人姊通,受取其衣物。太后亦怒曰:儿至如此!往白之帝!莽白上,上乃免长官,遣就国。

  初,长为侍中,奉两宫使,亲密。红阳侯立独不得为大司马辅政,立自疑为长毁谮,常怨毒长。上知之。及长当就国也,立嗣子融从长请车骑,长以珍宝因融重遗立,立因为长言。于是天子疑焉,下有司案验。史捕融,立令融自杀以灭口。上愈疑其有大奸,遂逮长系洛阳诏狱穷治。长具服戏侮长定宫,谋立左皇后,罪至大逆,死狱中。妻子当坐者徙合浦,母若归故郡。红阳侯立就国。将军、卿、大夫、郡守坐长免罢者数十人。莽遂代根为大司马。久之,还长母及子酺于长安。后酺有罪,莽复杀之,徙其家属归故郡。

  始,长以外亲亲近,其爱幸不及富平侯张放。放常与上卧起,俱为微行出入。

  董贤字圣卿,云阳人也。父恭,为御史,任贤为太子舍人。哀帝立,贤随太子官为郎。二岁余,贤传漏在殿下,为人美丽自喜,哀帝望见,说其仪貌,识而问之,曰:是舍人董贤邪?因引上与语,拜为黄门郎,由是始幸。问及其父为云中侯,即日征为霸陵令,迁光禄大夫。贤宠爱日甚,为驸马都尉侍中,出则参乘,入御左右,旬月间赏赐累巨万,贵震朝廷。常与上卧起。尝昼寝,偏藉上袖,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袖而起。其恩爱至此。贤亦性柔和便辟,善为媚以自固。每赐洗沐,不肯出,常留中视医药。上以贤难归,诏令贤妻得通引籍殿中,止贤庐,若吏妻子居官寺舍。又召贤女弟以为昭仪,位次皇后,更名其舍为椒风,以配椒房云。昭仪及贤与妻旦夕上下,并侍左右。赏赐昭仪及贤妻亦各千万数。迁贤父为少府,赐爵关内侯,食邑,复徙为卫尉。又以贤妻父为将作大匠,弟为执金吾。诏将作大匠为贤起大第北阙下,重殿洞门,木土之功穷极技巧,柱槛衣以绨锦。下至贤家僮仆皆受上赐,及武库禁兵,上方珍宝。其选物上弟尽在董氏,而乘舆所服乃其副也。及至东园秘器,珠襦玉柙,豫以赐贤,无不备具。又令将作为贤起冢茔义陵旁,内为便房,刚柏题凑,外为徼道,周垣数里,门阙罘罳甚盛。

  上欲侯贤而未有缘。会待诏孙宠、息夫躬等告东平王云后谒祠祀祝诅,下有司治,皆伏其辜。上于是令躬、宠为因贤告东平事者,乃以其功下诏封贤为高安侯,躬宜陵侯,宠方阳侯,食邑各千户。顷之,复益封贤二千户。丞相王嘉内疑东平事冤,甚恶躬等,数谏争,以贤为乱国制度,嘉竟坐言事下狱死。

  上初即位,祖母傅太后、母丁太后皆在,两家先贵。傅太后从弟喜先为大司马辅政,数谏,失太后指,免官。上舅丁明代为大司马,亦任职,颇害贤宠,及丞相王嘉死,明甚怜之。上浸重贤,欲极其位,而恨明如此,遂册免明曰:前东平王云贪欲上位,祠祭祝诅,云后舅伍宏以医待诏,与校秘书郎杨闳结谋反逆,祸甚迫切。赖宗庙神灵,董贤等以闻,咸伏其辜。将军从弟侍中奉车都尉吴、族父左曹屯骑校尉宣皆知宏及栩丹诸侯王后亲,而宣除用丹为御属,吴与宏交通厚善,数称荐宏。宏以附吴得兴其恶心,因医技进,几危社稷,朕以恭皇后故,不忍有云。将军位尊任重,既不能明威立义,折消未萌,又不深疾云、宏之恶,而怀非君上,阿为宣、吴,反痛恨云等扬言为群下所冤,又亲见言伍宏善医,死可惜也,贤等获封极幸。嫉妒忠良,非毁有功,於戏伤哉!盖君亲无将,将而诛之。是以季友鸩叔牙,《春秋》贤之;赵盾不讨贼,谓之弑君。朕闵将军陷于重刑,故以书饬。将军遂非不改,复与丞相嘉相比,令嘉有依,得以罔上。有司致法将军请狱治,朕惟噬肤之恩未忍,其上票骑将军印绶,罢归就第。遂以贤代明为大司马卫将军。册曰:朕承天序,惟稽古建尔于公,以为汉辅。往悉尔心,统辟元戎,折冲绥远,匡正庶事,允执其中。天下之众,受制于朕,以将为命,以兵为威,可不慎与!

  是时,贤年二十二,虽为三公,常给事中,领尚书,百官因贤奏事。以父恭不宜在卿位,徙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弟宽信代贤为驸马都尉。董氏亲属皆侍中诸曹奉朝请,宠在丁、傅之右矣。

  明年,匈奴单于来朝,宴见,群臣在前。单于怪贤年少,以问译,上令译报曰:大司马年少,以大贤居位。单于乃起拜,贺汉得贤臣。

  初,丞相孔光为御史大夫,时贤父恭为御史,事光。及贤为大司马,与光并为三公,上故令贤私过光。光雅恭谨,知上欲尊宠贤,及闻贤当来也,光警戒衣冠出门待,望见贤车乃却入。贤至中门,光入阁,既下车,乃出拜谒,送迎甚谨,不敢以宾客均敌之礼。贤归,上闻之喜,立拜光两兄子为谏大夫、常侍。贤由是权与人主侔矣。

  是时,成帝外家王氏衰废,唯平阿侯谭子去疾,哀帝为太子时为庶子得幸,及即位,为侍中、骑都尉。上以王氏亡在位者,遂用旧恩亲近去疾,复进其弟闳为中常侍,闳妻父萧咸,前将军望之子也,久为郡守,病免,为中郎将。兄弟并列,贤父恭慕之,欲与结婚姻。闳为贤弟驸马都尉宽信求咸女为妇,咸惶恐不敢当,私谓闳曰:董公为大司马,册文言允执其中,此乃尧禅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长老见者,莫不心惧。此岂家人子所能堪邪!闳性有知略,闻咸言,心亦悟,乃还报恭,深达咸自谦薄之意。恭叹曰:我家何用负天下,而为人所畏如是!意不说。后上置酒麒麟殿,贤父子亲属宴饮,王闳兄弟侍中、中常侍皆在侧。上有酒所,从容视贤笑,曰吾欲法尧禅舜,何如?闳进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亡穷。统业至重,天子亡戏言!上默然不说,左右皆恐。于是遣闳出,后不得复侍宴。

  贤第新成,功坚,其外大门无故自坏,贤心恶之。后数月,哀帝崩。太皇太后召大司马贤,引见东厢,问以丧事调度。贤内忧,不能对,免冠谢。太后曰:新都侯莽前以大司马奉送先帝大行,晓习故事,吾令莽佐君。贤顿首幸甚。太后遣使者召莽。既至,以太后指使尚书劾贤帝病不亲医药,禁止贤不得入出宫殿司马中。贤不知所为,诣阙免冠徒跣谢。莽使谒者以太后诏即阙下册贤曰:间者以来,阴阳不调,灾害并臻,元元蒙辜。夫三公,鼎足之辅也,高安侯贤未更事理,为大司马不合众心,非所以折冲绥远也。其收大司马印绶,罢归第。即日贤与妻皆自杀,家惶恐夜葬。莽疑其诈死,有司奏请发贤棺,至狱诊视。莽复风大司徒光奏:贤质性巧佞,翼奸以获封侯,父子专朝,兄弟并宠,多受赏赐,治第宅,造冢圹,放效无极,不异王制,费以万万计,国家为空虚。父子骄蹇,至不为使者礼,受赐不拜,罪恶暴著。贤自杀伏辜,死后父恭等不悔过,乃复以沙画棺四时之色,左苍龙,右白虎,上著金银日月,玉衣珠璧以棺,至尊无以加。恭等幸得免于诛,不宜在中土。臣请收没入财物县官。诸以贤为官者皆免。父恭、弟宽信与家属徙合浦,母别归故郡巨鹿。长安中小民讠雚哗,乡其第哭,几获盗之。县官斥卖董氏财凡四十三万万。贤既见发,裸诊其尸,因埋狱中。

  贤所厚吏沛朱诩自劾去大司马府,买棺衣收贤尸葬之。王莽闻之而大怒,以它罪击杀诩。诩子浮建武中贵显,至大司马、司空,封侯。而王闳王莽时为牧守,所居见纪,莽败乃去官。世祖下诏曰:武王克殷,表商容之闾,闳修善谨敕,兵起,吏民独不争其头首。今以闳子补吏。至墨绶卒官。萧咸外孙云。

  赞曰:柔曼之倾意,非独女德,盖亦有男色焉。观籍、闳、邓、韩之徒非一,而董贤之宠尤盛,父子并为公卿,可谓贵重人臣无二矣。然进不由道,位过其任,莫能有终,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者也。汉世衰于元、成,坏于哀、平。哀、平之际,国多衅矣。主疾无嗣,弄臣为辅,鼎足不强,栋干微挠。一朝帝崩,奸臣擅命,董贤缢死,丁、傅流放,辜及母后,夺位幽废,咎在亲便嬖,所任非仁贤。故仲尼著损者三友,王者不私人以官,殆为此也。

 

  1. 译文

 

  汉王朝建立以来,谄媚阿谀皇帝而获宠的佞幸宠臣不断出现。高祖朝著名的有籍孺,孝惠帝朝有闳孺。这两个人并没有出众的才能,衹是一味地媚附、取悦皇帝而获致富贵、宠幸,他们对皇帝跟前跟后,同出同入,关系非常亲近,甚至公卿大臣也通过他们在皇帝面前为自己美言,他们在当时影响非常大,所以惠帝时郎、侍中都用赅缄的羽毛装饰帽子,用海贝壳点缀衣带,涂脂抹粉,这种风气就是闺孺、籍孺这类人影响而造成的。这两人在世都致富贵,迁家于安陵。以后的宠臣,文帝时有士人邓通,宦官赵谈、北宫伯子;武帝时有士人韩嫣,宦官李延年;元帝时有宦官弘恭、石显;成帝时有士人张放、淳于长;哀帝时则有董贤。景帝、昭帝、宣帝时皆无宠臣。若宽泛地算,景帝时衹有郎中令周仁是一宠臣;昭帝时,驸马都尉诧侯金赏,继承其父车骑将军金Ft蝉的爵位为侯,他们两人虽然受到超过常人的宠信,但并非特别受到宠信;宣帝时,侍中中郎将张彭祖很小的时候同地位很低微的、还未成为皇帝的宣帝同席研读诗书,待到后来宣帝即位为皇帝,彭祖便凭藉当年的友情被皇帝封为阳都侯,出门时常常担任侍卫,号称为皇帝的爱幸,这个人比较谨慎严整,没有做有损于人的事,最后被其小妾毒死,其封国被废除。

  逐逼,里登岚玄人,因为能持桌行船戴黄帽而为黄头郎。主童曾经做过一梦,在梦中想升天而行,却不能,忽然有一位黄头郎使劲推他,他终于升天,他回头看到推他的人把上衣穿在屁股上的革带之下,很与众不同。文帝醒来之后到渐台去,根据梦中所见找那个划船装束的黄头郎,一下子见着了邓通,他的衣服正是从后边穿的,正如梦中的所见之人。于是召来问其姓名,邓通说自己姓邓名通。邓和登的读音相似,文帝非常高兴,很宠幸邓通,曰甚一El。邓通品性很专心谨肃,不喜欢和外边交往,即使皇帝赏赐他洗沐休假,他也不愿出去。因此,文帝便赏赐给邓通上万的钱,前后达十几次,邓通官做到上大夫。

  文帝有时私下去邓通家游戏,但是邓通并没有其他特别的表演才能,不能表现给皇帝看,衹是一味小心翼翼地讨好皇帝而已。皇帝曾派善于看相的人观看邓通的运气,看相的人说:他将来肯定贫穷饥饿而死。皇帝说:能让邓通富贵的是我,我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说邓通会贫穷呢?于是皇帝把蜀郡严道的铜山赏赐给邓通,让他自己铸造钱币使用,由此邓通铸造的钱币流布天下,他富到如此程度。

  文帝曾经身上长了脓疮,邓通常常用自己的嘴巴为皇帝吸脓疮。皇帝不快乐,从容地问邓通:你认为天下谁最爱我最关心我呢?邓通说:应该没有谁能超过太子。太子进来问候皇帝,皇帝让太子吸疮;太子虽然吸了,但看得出很不舒心。之后太子听说邓通曾经非常积极地为皇帝吸疮,太子很惭愧,由此太子在心裹暗暗恨邓通。

  待到文帝一死,景帝即位,邓通被免职,回家居住。回家不久,有人告发邓通私出西南在外铸钱,于是景帝派官员查究此事,颇有实证,于是成其罪状,全部没收,另外邓通家还欠债达万万。长公主赐给邓通的钱财,官吏一并没收,甚至连一个簪子也不留给他戴在身上,于是长公主让人借给他衣服和食物。邓通竟然不名一文,最后寄居于别人家中而死。

  赵毯,靠观星象、气象而受宠信;北宫伯子对人以长者的宽厚体恤别人,所以皇帝亲近他,不过这两人都比不上垫通。

  韩嫣,字王孙,弓高侯碛当的孙子。武帝作胶东王时,韩嫣与武帝一起学习诗书,相互友爱,关系友好。待到武帝成为太子,武帝对韩嫣更亲近了。韩嫣擅长骑马、射箭,聪明富有智慧。武帝当上皇帝以后,想进攻北方少数民族,由于韩嫣以前学习过军事,因此武帝更宠信他,韩嫣更尊贵了,韩嫣后来官至上大夫,受的赏赐可与邓通相比。

  开始,韩嫣常与武帝同卧同起。有一次江都王前来朝见皇帝,跟随武帝在上林苑中打猎,皇帝的车驾还未出发,先派韩嫣乘坐副车,带领近百骑士先去查看野兽。当时江都王远远看见,以为天子已到,避去跟随韩嫣过来的人,跪拜在路旁,谁知韩嫣竟然没看见,一下子冲过去了;江都王因此大怒,对着皇太后哭泣,要求把爵位还给皇上,自己也去担任宫卫,和韩嫣相比。太后听说此事,从此对韩嫣怀恨在心。

  韩嫣侍奉皇帝,出入深宫无所阻拦,因为奸情传到太后耳朵中,太后大怒,派人赐韩嫣死。皇帝亲自替韩嫣说情,但太后主意已定,终于不改,韩嫣遂死。

  韩嫣的弟弟韩说,也备受武帝宠爱,他凭藉军功被封为案道侯。武帝末年,巫蛊之祸时为戾太子所杀,韩说的儿子韩增后被封为龙雒侯、大司马车骑将军,其另外有传记。

  李延年,中山人,他和他的父母兄弟都是乐人。李延年遭受了腐刑,掌管天子之狗;他妹妹得到皇帝宠信,封为李夫人,她的传记在《外戚传》中。李延年擅长歌唱,他唱的是新兴的曲调。当时武帝正在兴建祭天地的各个祠庙,正想造设音乐,就让司马相如等人作诗称颂。李延年总是秉承武帝之旨,谱曲并演唱这些诗,成为新变曲。李延年的妹妹被武帝纳为夫人之,生下了昌邑王,李延年由此身价倍增,由贱而贵,当上了协律都尉,佩带了二千石的印绶,并且和皇帝一起起居,他所受到的宠爱可以等齐于韩嫣。时间长了,李延年的弟弟李季和宫人淫乱,出入骄横跋扈。待李夫人死后,他们兄弟二人再也得不到武帝宠爱,武帝于是杀掉了李延年兄弟及其宗族。

  从此以后的宠臣,基本上是外戚。卫青、霍去病虽然都被皇帝宠幸,但他们也是凭着自己真正的军功和才能升官的。

  石显,字君房,济南人;弘恭,是沛地人,他们年轻时都遭受过腐刑,后任中黄门官职,又被选为中尚书。在宣帝朝任中书官,弘恭谙熟法令旧事,善于请求、上奏,其才能足以称职。弘恭为中书令,石显为仆射。元帝即位后几年,弘恭死了,石显取而代之,担任中书令。

  当时,正赶上元帝生病,无法亲理朝政,正热衷于音乐,因为石显久操此职,在宫中没有外界关系,精神专注值得信赖,于是元帝把各种政务都委之于石显。政事不论大小,都根据石显的话决定;石显的尊贵和受到的宠信权倾朝廷,百官都恭敬地事奉着石显。石显为人机灵聪明,能够体会到皇帝心思,极其狡诈,常用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暗中打击别人,一点小事,他就治人以严法。初元年间,前将军萧望之和光禄大夫周堪、宗正刘更生都担任给事中。萧望之领尚书事,知道石显专权奸邪,陈述其意见说:尚书是百官的根本,国家政权的关键,应该让公正通明的人担任此职。武帝日夜游宴于后宫,所以重用宦官,这不符合旧的规定。不应该让宦官担任中书之职,响应古代礼制,不能让刑余之人接近皇帝。元帝没有采纳萧望之的建议,因此萧望之惹得石显非常恼怒。后来萧望之等人都遭到石显的迫害,萧望之被逼自杀而死,周堪、刘更生被废官禁锢,不再任用,有关这些内容见于《望之传》。后来太中大夫张猛、魏郡太守京房、御史中丞陈咸、待韶贾捐之等人都密上奏章,常在被皇帝召见时,揭发石显的短处。石显派人打探其事,定其罪过,京房、买捐之被弃市,张猛自杀于公车署内,陈咸一人抵罪,被剃去头发,服城旦之刑。后来郑地长官苏建得到石显私信把它上奏给皇帝,石显后来便以别的理由判其死罪。从此以后,公卿以下的大臣官员都非常害怕石显,不敢轻举妄动。

  石显又和中书仆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结成党羽,那些依附于他们的人都可以获得高官显位。民间流传的歌唱道: 牢梁呀石显呀,都是五鹿充宗家的常客呀!在他们手中的官印是多么多!他们身上佩的绶带是多么长!这首民歌道出了他们官位之显,权势之大。

  石显看到左将军冯奉世父子身为公卿,非常有声望,冯奉世的女儿又是皇帝内宫的昭仪,因此想依附他,于是石显向皇帝推荐昭仪的哥哥谒者冯逡,说冯逡性情严整,可以在宫中侍奉。皇帝因此召见冯逡,想任命冯逡担任侍中,冯逡趁机要求秘密地对皇上讲一些事情。皇帝听到冯逡说石显专权,非常愤怒,立即罢冯逡之官,去当郎官。后来御史大夫位缺,群臣都举荐冯逡之兄大鸿胪野王品行才能无与伦比,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