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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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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忠言,很辛苦;从最尊贵的地位得以闻知天意,很不容易。这些话不能泄露,希望一五一十地写下我的话,由侍中来进奏陛下,把它给心腹大臣过目。心腹大臣认为不是天意,我应当受到妄言之刑的处罚;如果认为果真是天意,为什么要忘掉国家的根本,违背天意来放纵私欲!请陛下认真察看仔细考虑,多多地替宗庙打算。当时应对的有数十人,谷永和杜钦是其中最优秀的。皇上把他们的奏疏都拿给后宫看。后来皇上曾经赐给许皇后书信,引用谷永的话来责备她,这件事记载在《外戚传》中。

  谷永已经暗中替大将军王凤游说了,才能又的确是最优秀的,因此被提拔为光禄大夫。谷永进上书信感谢王凤说:我衹有斗筲一样小的才能,资质浅薄学问不佳,与将军没有一日的交情,也没有左右的介绍,将军赏悦我的狂妄之言,把我从皂衣小吏的位置上提拔起来,置身于谏静之臣的末位,不听从积渐!El深的诬陷。不受纳不实的谗言,即使齐桓晋文任用士人笃信亲密,明察的父亲、聪智的兄长庇护养育子弟,实在也无以复加!从前豫子吞炭毁声爨面毁形来报答被待见的不寻常,齐门客在公门自到来报答孟尝君的恩施,知氏、孟尝还有为他们而死的勇士,何况将军的门下呢!王凤于是厚待谷永。

  多年以后,谷永出京师做了安定太守。那时皇上诸舅都学习经书,掌管政务。平阿侯王谭按照年龄次序,应当接替大将军王凤辅佐政事,尤其与谷永亲善。阳朔年间,王凤薨。王凤病重时,推荐堂弟御史大夫王音来代替自己。皇上听从他的建议,任用王音作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而平阿侯王谭赐官位特进,领城门兵。谷永听说了这件事,写给王谭一封信说:您自身具有周公、召公的品德,持有管子、晏子的操行,敬重有才德的人并能谦恭地对待他们,喜欢做善事不知疲倦,早就应该位在大将军了,因为有大将军在,所以抑郁在家,不能舒展忧愤。现在大将军不幸早薨,累计亲疏次序,排列才能高低,应该轮到您了。拜官那天,京师士大夫怅然失望。这都是因为我们这些人愚顽才能低下,不能嘉奖表扬万分之一。近来听说您以特进之位领城门兵,造就是车骑将军容仪温文地在朝廷执政,最亲的贤舅却在外面掌管城门钥匙呀。我私下裹替您感到不高兴。您应该坚决要求辞职,陈说自己才能浅薄不足以坚固城门的守卫,收取太伯的谦让之名,保留谦逊的路径,关上门高枕安卧,做明智人的首领。希望您与见识广博的人共同考虑这件事,我替您这样安排了。王谭得到他的信很感动,于是推辞谦让不接受领城门的职位。从此王谭和王音相互之间不和睦。

  谷永在远地做郡官,担忧被王音危害,称病足足三个月得以免官。王音奏请委任谷永做营军司马,谷永多次谢罪自己陈述情状,得以迁职作了长史。

  王音因逾越至亲以堂舅的身份辅佐政事,威势权力比王凤的时候降低了。谷永又游说王音说:将军居任上将的职位,封食土地肥沃的大城,担负着周公、召公一样的职责,把握着天下的机要,可以称得上富贵的极点了,人臣中没有第二个,天下的责难就会从四面而来了,您将凭藉什么占据这种地位呢?您应该朝夕不倦怠,持有伊尹般坚强的品德,来坚守职责辅助皇上,诛除恶人不回避亲近信爱的人,推举贤能不回避仇视敌对的人,来显示最大的公正,在四方树立信用。专心地实行这三方面,才能够长期担负重任,长久地享受深厚的宠幸。太白出现在西方六十天,按规律应当高入天空,现在已经过了Et期,还在桑榆之间,本体虚弱而运行迟缓,形状小而光亮微弱。荧惑角气势强烈大而明亮,逆行居于尾宿。火星逆行,是固定不变的;火星居于尾宿,是异变。天意难道是指将军忘记了深沉隐伏的大义,委曲顺从,执事不坚强,不广泛任用士人,仍有好恶的忌讳,坦荡的品德不纯粹,正有舆将相大臣背离的开端吗?为什么您刚继承司马的名号,不久金星和火星一起有这样的变异?上天最为圣明,不会凭空地显示异象,希望将军敬畏而谨慎地看待这一切,深思变异的缘故,更改寻求执政的途径,来承合天意。王音还是不能心平,推荐谷永做了护菀使者。

  王音薨,成都侯王商代替他做了大司马卫将军,谷永于是升迁为凉州刺史。在京师奏事完毕,应当到部裹去,当时有黑龙出现在束莱,皇上派尚书询问谷永,听受他要说的话。谷永对答说:

  我听说称王天下据有国家的人,忧患在于君主有危身亡国的行为,而告诫危亡的话却不能够被君主听到;假如使告诫危亡的话马上让君主听到,那么商周就不会改变姓氏而交替兴起,三代不变更政治而更相使用。夏商将要灭亡了,道路上的行人都知道,君主却安然地自以为像太阳在天上一样没有谁能危害他,因此过恶日益严重他自己却不知道,大命倾覆却不醒悟。《周易》上说:能够考虑到危险的才能保有安定,能够想到灭亡的才能够存在。陛下果真能注意宽宏英明地听取意见,没有因忌讳杀人,使刍莞之臣能够在您面前陈述全部所听到的,不担忧后患,直言的路径打开了,那么四方众多贤士就会不远千里,像车辐集于轴心一样聚集到朝廷陈述忠诚,这是群臣的最大愿望,社稷的长久福气啊。

  汉家实行夏历正月,夏历正月属黑色,黑龙,是同姓的象征啊。龙属阳德,从小到大,因此是王者的祥瑞之应。不知是不是同姓有看见本朝没有继嗣的福庆,多有危险的裂隙,要趁此侵扰作乱举兵而起呢?还是启动心思期望继嗣君主之后,残暴不仁,像庐陵、昌邑之类?我很愚钝不能断决。元年九月黑龙出现,九月最后一日,又出现日食。今年二月己未夜星体陨落,乙酉,又出现日食。六个月之间,大的异象四次出现,两次同月,三代的末年,春秋的混乱时,也不曾有过啊。我听说三代社稷灭亡宗庙丧失的原因,都是由于妇人和一些恶人沉湎于酒乐。《周书》上说: 采用妇人之言,是自绝于天。”“容纳四方逃亡多罪的人,尊崇并抬高他们,亲信并使用他们。 《诗经》中说:火烧得正烈,难道有能灭掉它的人吗?赫赫宗周,是褒姒灭亡了它呀!《周易》中说:饮酒浸湿其头,信用因此丧失。秦经历二世十六年就灭亡的原因,是养生过分奢侈,奉终过分华富啊。这两方面陛下兼而有之,我请求大致地陈述一下它们的效应。

  《周易》说居中主食,没有什么可成就的,是说妇人不能参与政事。《诗经》上说:以哲妇为美,实际是枭鹧呀;”“不是从天而降,而是由妇人而生。建始、河平之际,许、班两家的尊贵,顷动前朝,气焰熏灼四方,赏赐无法计算,致使内库空虚,女宠达到顶点,不能再增加了;现在后起的人,天不赐福,比以前更胜十倍。废止先帝的法令制度,听从采用她们的话,授予宫爵和俸禄不恰当,释放王法当杀的罪人,骄纵他们的亲属,凭藉他们的威势权力,恣肆横行扰乱政事,主管侦视揭发的官吏,没有敢遵循法令的。又在掖庭狱大量挖掘坑阱,鞭笞拷打比炮烙还痛苦,绝灭人的性命,主上替趟、李报答恩德报复仇怨,反而除去罪行明白的人的罪名,建议劾治公正的官吏,往往拘囚无罪的人,拷打逼迫威吓使其屈服来定立罪名,直至替人放债,分取利息接受报谢。活着入狱死着出来的人,无法计算。因此日食两次出现,来显明他们的罪过。

  帝王一定先自取灭绝,然后天才灭绝他。陛下抛弃拥有万乘的最尊贵地位,喜好平民之家的卑贱之事,厌恶高尚美好的尊号,喜好庶民的卑字,推崇聚集浅薄无义的小人把他们作为私客,多次离开防守坚固的深宫,昼夜引身与众,小人相随,像乌聚集一样杂乱会合,饮酒沉醉在官吏百姓家中,服色混乱共坐一榻,放纵狎侮,尊卑混淆没有区别,尽情遁游寻乐,昼夜出行。主管门户奉有值宿守卫职责的大臣持着干戈守护空宫,公卿百官不知道陛下在什么地方,累计已有几年了。

  帝王以百姓为基础,百姓以财产为根本,财产枯竭了百姓就会叛乱,百姓叛乱国家就会灭亡。因此圣明的君主爱惜休养根本,不敢让它们穷尽,使用民力像承办大祭祀一样谨慎。现在陛下轻易地夺取百姓的财产,不爱惜民力,听从邪臣的计谋,离弃高大宽敞的初陵,抛去十年功作的开端,改作昌陵,违反天地本性,依着低下的地方来做成高地,堆积土壤作为高山,派遣罚做劳役的人兴建城邑,同时修建宫殿宾馆,大兴徭役,大量增加赋税和征敛,征发服役像雨密集,劳役之功比干溪多百倍,费用与骊山相比拟,败坏疲敝天下,五年没修成而后回到原来的陵地。又扩大营表,掘开人家的坟墓,截断骸骨,暴露尸首灵柩。百姓财产枯竭劳力用尽,愁苦怨愤感动天帝,灾祸异象多次降临,饥荒频繁出现。人们四处流散寻找食物,饿死在路上的人,以百万计算。公家没有一年的积蓄,百姓没有十天的储藏,上下都匮乏,无法赈救。《诗经》上说:殷的借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希望陛下能够追溯观察夏、商、周、秦丧国的原因,来借鉴考察自己的行为。我所说有违背事实的,我一定承受妄言的诛罚。

  汉兴起九世,一百九十余年,继位的君主有七个,都承合天意顺应天道,遵循先祖的法令制度,有的以在衰落中复兴而有名,有的以政治清明国家安定而有名。到了陛下,单单违背天道放纵私欲,轻贱自身胡妄行动,正当壮年的隆盛,没有继嗣的福气,而有危亡的忧患,积累丧失为君之道,不合天意之处,也已经很多了。作为先祖的后代子孙,保守先祖的功绩事业,像这样,岂不是辜负了先祖吗!现在社稷宗庙祸福安危的关键都在于陛下,陛下果真愿意发扬圣明的品德,明显而深深地醒悟,畏惧造上天的威严和愤怒,深深地戒惧危亡的征兆,冲洗掉乖戾不正的不良志趣,振作精神致力政事,一心一意地恢复为君之道,杜绝众小人作私客,避免不公正地任用官员,全部停止北宫私奴车马惰游外出的备办,克制自己恢复礼法,不要再犯微行出宫饮宴的过失,来防止即近的灾祸,深深思考日食两次出现的示意,抑制减损椒房玉堂隆盛的宠幸,不要听从后宫的请谒,废除掖庭不合法的牢狱,填平炮烙般的陷阱,诛杀奸邪谄媚之臣以及左右持邪门旁道来奉事皇上的人,以满足天下的期望,暂且停止初陵的劳作,停止各种修补整治宫室的工程,消减更卒减少赋税,完全停止微用民力,慰问抚恤赈救贫困的人,以安定远方,勉励推崇忠诚正直之人,放逐屏退凶狠暴虐之人,不要让白吃饭的官吏长久地占据厚禄,按顺序连续实行,坚持不懈没有违背,早晚勤奋,多次省视不倦怠,旧的过错全都改正了,新的德行已经显著了,细小的邪恶不再放在心上,那么赫赫盛大的异象差不多可以消失了,天命的去无德就有德差不多可以恢复丫,社稷宗庙也就差不多可以保全了。希望陛下留意不要重复过失,仔细省察我的话。我有幸得以备位边署官吏,不了解本朝的得失,谬论触犯忌讳,罪该万死。成帝生性宽厚而且喜好文章,又长时间没有继嗣,多次微服出行,常亲近宠幸无德之臣,赵、李由微贱而得以独占宠幸,这都是皇太后和诸舅早晚经常忧虑的。最亲近的人难以多说,因此推举谷永等让他们趁着天象的变化来恳切地进谏,劝说皇上采纳他们的话。谷永自知有内应,陈说意见没有可迟疑的,每次奏事朝廷都加礼应答。到进上这封奏章,皇上大怒。卫将军王商秘密指使谷永要他离去。皇上派侍御史拘捕谷永,命令过了交道厩就不用追了。御史赶不上谷永,回来了,皇上的怒气也消除了,自己懊悔。第二年,召谷永做太中大夫,升任光禄大夫给事中。

  元延元年,谷永做了北地太守。当时灾祸异象特别多,谷永应当赴任,皇上派卫尉淳于长听受谷永要说的话。谷永对答道:臣谷永有幸得以愚朽之才做了太中大夫,占据着拾遣之臣的位置,跟随在上朝的大臣后面,进不能竭尽心力贡献忠诚辅佐宣扬圣德,退没有披着坚固的镜甲持着锐利的兵器讨伐不义的功劳,承蒙厚恩,才升迁到北地太守。断命陨首,以身体滋润野草,不足以报答万分之一。陛下圣德宽厚仁爱,不忽略微贱易忘的臣子,像周文王一样注意听察,向下问到割草打柴的愚钝之人,诏令让卫尉听受我谷永要说的话。我听说奉事君主的道理,有进言职责的人要竭尽他的忠诚,有官位职守的人要修整他的职责。臣谷永有幸得以免除担负进言职责的罪过,拥有居官守职的责任,应当全力遵守职责,教养安抚百姓罢了,不应该再涉及得失的言词。忠诚的大臣对于皇上,志在尽量奉献自己的忠心,因此虽远离也不会背叛君主,虽死不会忘记国家。从前史鱼已死,余存的忠诚没有终止,就遣命把灵柩放在后堂,用尸体传达忠诚;汲黯身在外而想着朝廷,显露愤懑舒展忧怨,留言李息。经书上说: 即使你身在朝廷外,你的心无时不在王室。臣谷永有幸做给事中出入朝廷三年,即使是持着干戈守护边疆之地,思念的心常存在宫中,因此敢于超越郡守的职责,陈述多年的忧虑。

  我听说天生众民,相互不能治理,就替他们设立君王来统领治理他们,占有控制海内的不认为是天子,分封土地划分疆界的不认为是诸侯,都认为是百姓。流传三统历法,排列三正次序,抛弃暴虐无道,扩展仁厚有德,不偏私一姓,明确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君王亲自施行道义仁德,承合顺应天地,博爱宽厚,恩泽布及路边芦苇一样微贱的人,收纳赋税取用民财不超过常行的法度,宫室车马服用不逾越制度,做事节俭财产富足,百姓和睦,就会卦气和顺,五种自然现象按时间的先后出现,百姓长寿,草木生长繁茂,祥瑞的征兆一齐降临,来显示上天的庇护和扶助。无道而行为荒诞,违逆天意残害生物,穷奢极欲,沉湎于逸乐而荒废政事,听从妇人之言,诛杀放逐仁厚贤能的人,离弃骨肉,众小人当权,严峻刑法加重赋税,百姓愁苦怨恨,就会卦气惑乱,灾祸的征兆显示过失,上天盛怒,灾祸异象多次发生,曰月相掩而食,五星失去正常的运行,大山崩塌江河溃决,泉水涌出,妖孽同时出现,孛星放光,荒年相连,百姓夭折,万物早亡。一直不改悔醒悟,罪过广布变异备具,上天不再责备告诫,而另外扶立有德的人。《诗经》说:于是眷然西望,而给予他宅居。

  远离恶人夺去无能的人的王位,转而扶立贤能圣明的人,是天地不变的规则,历代帝王都是一样的,再加上功德有大小,时间有长短,时代有先后,天道有盛衰。陛下继承八代的功业,正当阳数的末季,进入三七的端头,遭受《无妄》的卦运,正值百六的灾厄。三种灾难不同类,相杂一处共同会合。建始元年以来二十年间,众多的灾祸大的异象,交错蜂起,比《春秋》所记载的还多。八代的著述记载,长久地没有消除,又继以今年正月己亥朔日出现日食,正值三朝始会,四月丁酉四方众多星体白天陨落, 七月辛未彗星横扫天空。趁三种灾难的会合,积聚众多的灾祸异象,接着是荒年,接着是贫困。彗星,是最大的异象,土精所生,陨落的效验出现在饥荒变乱之后,兵乱兴起了,衰败的时候不远了,修德积善,恐怕也不能补救。应验在内就是深宫后庭将有骄臣悍妾因醉酒而狂妄背理突发的混乱,北宫园林街巷之中臣妾之家的幽闲之处有征舒、崔杼之类的叛乱;应验在外就是诸侯边地将有樊并、苏令、陈胜、项梁振臂而起的祸患。内乱,那么祸患在早晚之间,外乱,则应终日警戒,发兵以火星角气强烈时作为约定。安危的分界,是宗庙的最大忧患,臣谷永因此破胆寒心,预言了多年。下面有祸乱的端倪,然后灾变出现在上,怎能不致慎!

  灾祸兴起于细微之处,邪恶产生于轻忽之间。希望陛下端正君臣大义,不要再和那些小人轻慢亵狎宴乐饮酒;中黄门后庭平曰骄横傲慢不谨慎曾因醉酒丧失为臣之礼的,都逐出不留。努力修正三纲的威严,整治后宫的事务,抑制远离骄纵嫉妒的宠爱,推崇亲近柔婉顺从的行为,加恩施惠失意之人,安慰抚恤怨恨之心。保有至尊的重位,握有帝王的威严,朝觐之臣法车先出而后驾出,陈列卫兵清理道路而后驾行,不要再轻贱自身独自出行,在臣妾的家中宴乐。三方面已经修正,内乱之路就堵塞了。

  诸侯举兵作乱,萌发在百姓饥饿而官吏不抚恤的时候,兴起在百姓困顿而赋敛沉重的时候,爆发在百姓怨愤背离而君主不知道的时候。《周易》中说:屯积膏脂,占卜小事吉,占卜大事凶。经传中说:饥年而不减少资财为泰,就会发生水灾,就会有灭亡的凶险。《袄辞》中说:门闩松动锁簧丢失,君主暴虐无德,大臣行为有失,就有乱臣谋划篡位的凶险。君主遭逢衰败艰难之世,有饥荒的灾害,不减少用度却加大润益自己,因此有凶险;百姓困顿贫乏没有用来供君主所求的,愁苦悲愤怨恨滋生,因此出现水灾;城门闩是保守国家安固的,安固将要失去了,因此锁簧丢失。去年二十一个郡国由于水灾而受损害,庄稼没有收成。今年蚕麦都不好。河流汹涌澎湃,长江黄河漫溢溃决,大水泛滥十五个郡国还多。连年丧

  失庄稼,农时错过了种不上过冬的麦子,百姓失掉产业流离漂散,群辈官吏把守关口不予接纳。大的异象那样鲜明,水灾浩浩,黎民贫穷困顿如此,这是应该减少平常的税额和自己润益的费用的时候,有司却奏请增加赋税,很背谬经书的义理,违逆百姓的心意,这是播布怨恨趋向祸患的做法啊。锁簧丢失的情形,大概是因为这些才发生的。古时候稻谷不丰收就减少饭食,灾祸屡屡发生就减少服饰,凶年不修建房屋,这是英明君王的制度啊。《诗经》中说:百姓有悲伤的事,伏地爬行来赈救他们。《论语》中说:百姓不富足,谁给君主富足?我希望陛下不要允许增加赋税的奏请,还要减少大官、导官、中御府、均官、掌畜、廪牺的费用,停止尚方、织室、京师郡国的工服官的发输制作,来扶助大司农。流布仁德广施恩惠,救济补助困乏之人,打开关门津梁,接纳流散的百姓,任凭他们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来救济他们的危急。立春的时候,派遣使者巡视民风习俗,宣扬散布圣明的恩德,慰问抚恤孤儿寡妇,询问百姓疾苦,慰劳勉励地方官,告诫奖励农耕植桑,不要夺取农耕的时间,来慰劳安抚百姓的心,防备阻塞大的奸邪产生的空隙。诸侯的叛乱,差不多就能够平息了。

  我听说上主可与他一起做善事而不能与他一起做恶事,下主可与他一起做恶事而不能与他一起做善事。陛下天然的品性,通达聪慧,是上主的姿质。衹要能稍稍省思愚臣的话,感悟三种灾难,深深忧惧大的异象,定下心思推行善政,抛弃忘掉邪恶的心志,不要再犯以前的过失,振作精神致力治政,最大的诚意感应上天,那么天上积久的异象遏止了,地下的灾祸叛乱降伏了,还有什么忧虑担心的呢?我私下裹担心陛下为公的志向没能专一,私人的爱好很有所存留,还爱恋众小人,不肯去做啊!奏对进上,天子很为他的话所感动。谷永对于经书,能够普遍地通明畅达,与杜钦、杜邺大致相当,但不能像刘向父子和扬雄一样融会贯通。他对于天官、《京氏易》最精通,因此善于谈论灾变异象,前后上奏四十多件事,稍有重复,专门指责主上自身和后宫罢了。被王氏所袒护,主上也知道,不很亲近信赖他。

  谷永所任之处都很称职,做北地太守一年多,卫将军王商薨,曲阳侯王根做了骠骑将军,推举谷永,征召入京做大司农。一年多后,谷永生病,二个月后,有司上奏请求免去谷永的职位。先例,公卿生病,皇上就赐予休假,到谷永时单单马上免职。几个月后,谷永死在家裹。本名谷并,据说因尉氏樊并造**,改名谷永。

  杜邺字子夏,本是魏郡繁阳人。祖父和父亲积累功劳都官至郡守,武帝时迁居茂陵。杜邺年少丧父,他的母亲是张敞的女儿。杜邺壮年时,跟随张敞的儿子张吉学习请教,得到其家藏

  之书。以举孝廉做了郎。

  杜邺与车骑将军王音友善。平阿侯王谭不领受城门职,后来去世,主上哀伤懊悔这件事,于是又命令王谭的弟弟成都侯王商官位为特进,领城门兵,可以像将军府一样举拔官吏。杜邺见王音先前与平阿侯有怨隙,就游说王音说:我听说人之常情,对待恩深的人就奉养谨厚,对待最爱的人就有求必应。亲近却不被特殊对待,谁能没有怨气?这是《棠棣》、《角弓》诗创作的目的呀。从前秦伯拥有千辆兵车的国家,却不能容纳他同母的弟弟,《春秋》也记载并讥讽他。周公、召公就不这样,他们忠诚地相互辅助,按照道义相互匡正,同等对待自己的亲属,同等对待自己的地位,不凭藉圣德独占国家的尊宠,也不因年长独自承受荣耀的职位,以陕为界划分职责,共同辅政。因此在内没有不满和怨恨的裂痕,在外没有遭受侵犯欺侮的耻辱,两个人都享有上天的庇佑,承受高洁的名声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这些。我私下裹见成都侯以特进领城门兵,又有韶令得以像五府一样举拔官吏,这是皇帝明诏要宠幸他呀。将军应该奉承顺从圣上的心意,更加不同于以前,每件事凡要商议,一定要让他参与,意旨因忠诚而发,又由将军提出,那么谁敢不高兴呢?从前文侯感悟趟仓唐进献大雁而父子更加亲近,陈平供给绛侯一餐的饮食而将相更加和悦,这种接触虽然在楹阶俎豆之间,它的目的却是在于为国家击退敌人消除患难,这样的谋略难道不远大吗!我私下很仰慕仓唐、陆子的行为,告诉您的这些私下裹的话,衹希望您能好好考虑这件事。王音很赞赏他的话,从此与成都侯王商亲密起来,两个人都很重视杜邺、、后来杜邺因病辞去郎。王商做了大司马卫将军。任命杜邺做主簿,把他当作心腹,推举他做诗御史。哀帝即位,升任他做凉州刺史。杜邺居官宽舒,缺少威严,多年后因病免官。

  当时,皇上的祖母定陶傅太后尊称皇太太后,皇上的母亲丁姬尊称帝太后,皇后就是傅太后堂弟的女儿。傅氏封侯的有三个人,丁氏封侯的有两个人。又封傅太后同母弟的儿子郑业为阳信侯。傅太后更是参预政事独揽大权。元寿元年正月朔日,皇上任用皇后的父亲孔乡侯傅晏做大司马卫将军,任用帝舅阳安侯丁明做大司马骠骑将军。到授官时,发生了It食,皇上下令推举方正直言的士人。扶阳侯韦育举荐杜邺方正,杜邺对奏说:我听说禽息为国忧虑,碰碎头也不遗憾,卞和进献宝玉,被砍去双足而心甘情愿。我有幸得以承奉直言的诏令,没有前两者的危险,怎敢不尽力陈说!我听说阳者尊贵阴者卑贱,卑贱者跟随尊贵者,尊贵者兼管卑贱者,这是上天的规律。因此男子虽然卑贱,也各自是他家的阳者;女子虽然尊贵,仍是国中的阴者。因此在礼法上要明确三从的规范,即使有文母的德行,一定也要受她儿子的约束。《春秋》不记载纪侯的母亲,是因为妇道衰减。从前郑伯听从姜氏的欲望,终于发生叔段篡国的祸乱;周襄王在国内迫于惠后之难,而遭到移居郑国的危亡。汉朝兴起,吕太后依仗权势偏私亲属,又让外孙女做孝惠皇后,那时继嗣不明确,凡事多隐晦,白昼昏暗冬季打雷之类的变故,多得记载不过来。私下裹见陛下施行不偏颇的政治,每事节约俭省,不合礼就不去做,确实是想修正自身与天下一起更化布新。然而好的兆象没有应验,却发生了日食地震,百姓听到谣言行筹占F,相互传说惊惶不安。据《春秋》记载灾异是以景象指意作为言语告诫人,因此在于获知一类所指喻的意思来知道其他的事。日食,表明阳被阴所覆盖,《坤卦》凌于《离》之上,是《明夷》的卦象。《坤》用来效法地,为土为母,以安静为德。地震,是不守阴道的效验。占象很清楚,我怎敢不直陈这些事!从前曾子询问听从父命的道理,孔子说:这是什么话!孔子赞扬闵子骞严格遵守礼法,听任父母的行为,没有不合理的,因此也没有可离间的。前大司马新都侯王莽罢官住在弟弟家中,依据诏书决策,又遣归封国。高昌侯宏离开藩地自动与朝廷断绝关系,仍然享有封土。制书侍中驸马都尉傅迁巧言谄媚不忠诚,免官遣归故郡,间隔没到一个月,就又有命令召他回来,大臣上奏请求公正地对他进行处罚,终于不再遣回,却反而兼任官职奉命出使,尊显宠幸超过了从前。至于阳信侯郑业,都是因私情做了一国之君,并不是功德达到这个地步。众外家昆弟不论有无才能,一同侍奉在宫中,布列在近臣之位,有的掌管兵卫,有的把持军屯,宠爱的心思并于一家,积久显贵的权势,是历代很少看到很少听说的。甚至竟然并列设置大司马将军的职位。皇甫纵然昌盛,三桓纵然兴隆,鲁国因此分作三军。也无法与这相比。正当授官的日子,天空昏暗出现H食。不在前后,正当授官之曰才发生的原因,是告诫陛下要谦逊不要专制,不要衹信赖一个人,他说的就听从,他要的就顺从,有罪恶的不获罪处罚,没有功劳才能的都受官封爵,传布越久积陋越多,这正是过失所在,上天要用明白的道理来使圣朝醒悟。从前诗人指责的, 《春秋》讥讽的,景象指意是这样,大概不在其它方面。由后事来审视前事,就忿恨认为它不对,到了自身的行为,不自己照镜察看,就认为是对的,这是计策的失误。疏远卑贱的大臣单单从旁边看到了,我疑心宫内也有像我这样的,上天的变故不是空泛的,像这样尽力保佑历代君主,为什么不顺应天意修正政事!我听说野鸡显出怪异,高宗被深深触动;大风猛烈地刮过,成王因此惊恐不安。希望陛下更加精心专诚,考虑承继国初的隆盛,凡事考查古例,来满足百姓的心意,那么黎民百姓就没有不高兴的,上帝百神收回威势和怒气,还哪裹用得着忧虑祯祥福禄不来回报:杜邺没有授官就病死了。杜邺谈论百姓传布谣言行筹占卜的事,以及谷永谈论王者买私田,出现彗星陨石锁簧丢失的占验,这些都记载在《五行志》中。

  当初,杜邺跟随张吉学习,张吉的儿子张竦又少年丧父,跟随杜邺研习学问,在当时也很有名,尤其擅长文字之学。拄邺的儿子灶述,清静好古,也有很好的才能,建武中历位列卿,宫至大司空。他考定文字的水平胜过杜邺和张竦,因此世人说研究文字之学由丝公开始。

  赞曰:孝成帝时代,把政权委托给外戚之家,诸舅把持政权,权势比了氏、傅氏在孝哀帝时还重。因此杜邺敢于指责丁氏、傅氏,而钦不敢谈论王氏,这是形势使得他们那样啊。还有杜钦想要抑制减损王凤的权力,杜邺却依附王音和王商,也是如此。谷永陈说三七的警戒,这表现出他的忠诚,到他引用申伯的事来谄媚王凰,离间平阿侯与车骑将军,陈说金火的变化谋求和解,可以称作是诚信不足而言谈有余的人。孔子称友多闻,这三个人近似这种说法。

 

 

《传·何武王嘉师丹传》

 

  何武字君公,蜀郡郫县人也。宣帝时,天下和平,四夷宾服,神爵、五凤之间屡蒙瑞应。而益州刺史王襄使辩士王褒颂汉德,作《中和》、《乐职》、《宣布》诗三篇。武年十四五,与成都杨覆众等共习歌之。是时,宣帝循武帝故事,求通达茂异士,召见武等于宣室。上曰:此盛德之事,吾何足以当之哉!以褒为待诏,武等赐帛罢。

  武诣博士受业,治《易》。以射策甲科为郎,与翟方进交志相友。光禄勋举四行,迁为鄠令,坐法免归。

  武兄弟五人,皆为郡吏,郡县敬惮之。武弟显家有市籍,租常不入,县数负其课。市啬夫求商捕辱显家,显怒,欲以吏事中商。武曰:以吾家租赋繇役不为众先,奉公吏不亦宜乎!武卒白太守,召商为卒吏,州里闻之皆服焉。

  久之,太仆王音举武贤良方正,征对策,拜为谏大夫,迁扬州刺史。所举奏二千石长吏必先露章,服罪者为亏除,免之而已;不服,极法奏之,抵罪或至死。

  九江太守戴圣,《礼经》号小戴者也,行治多不法,前刺史以其大儒,优容之。及武为刺史,行部隶囚徒,有所举以属郡。圣曰:后进生何知,乃欲乱人治!皆无所决。武使从事廉得其罪,圣惧,自免,后为博士,毁武于朝廷。武闻之,终不扬其恶。而圣子宾客为群盗,得,系庐江,圣自以子必死。武平心决之,卒得不死。自是后,圣惭服。武每奏事至京师,圣未尝不造门谢恩。

  武为刺史,二千石有罪,应时举奏,其余贤与不肖敬之如一,是以郡国各重其守相,州中清平。行部必先即学宫见诸生,试其诵论,问以得失,然后入传舍,出记问垦田顷亩、五谷美恶,已乃见二千石,以为常。

  初,武为郡吏时,事太守何寿。寿知武有宰相器,以其同姓故厚之。后寿为大司农,其兄子为庐江长史。时,武奏事在邸,寿兄子适在长安,寿为具召武弟显及故人杨覆众等,酒酣,见其兄子,曰:此子扬州长史,材能驾下,未尝省见。显等甚惭,退以谓武,武曰:刺史古之方伯,上所委任,一州表率也,职在进善退恶。吏治行有茂异,民有隐逸,乃当召见,不可有所私问。显、覆众强之,不得已召见,赐卮酒。岁中,庐江太守举之。其守法见惮如此。

  为刺史五岁,入为丞相司直,丞相薛宣敬重之。出为清河太守,数岁,坐郡中被灾害什四以上免。久之,大司马曲阳侯王根荐武,征为谏大夫。迁兖州刺史,入为司隶校尉,徙京兆尹。二岁,坐举方正所举者召见槃辟雅拜,有司以为诡众虚伪。武坐左迁楚内史,迁沛郡太守,复入为廷尉。绥和元年,御史大夫孔光左迁廷尉,武为御史大夫。成帝欲修辟雍,建三公官,即改御史大夫为大司空。武更为大司空,封汜乡侯,食邑千户。汜乡在琅邪不其,哀帝初即位,褒赏大臣,更以南阳犨之博望乡为汜乡侯国,增吧千户。

  武为人仁厚,好进士,将称人之善。为楚内史厚两龚,在沛郡厚两唐,及为公卿,荐之朝廷。此人显于世者,何侯力也,世以此多焉。然疾朋党,问文吏必于儒者,问儒者必于文吏,以相参检。欲除吏,先为科例以防请托。其所居亦无赫赫名,去后常见思。

  及为御史大夫司空,与丞相方进共奏言:往者诸侯王断狱治政,内史典狱事,相总纲纪辅王,中尉备盗贼。今王不断狱与政,中尉官罢,职并内史,郡国守相委任,所以一统信,安百姓也。今内史位卑而权重,威职相逾,不统尊者,难以为治。臣请相如太守,内史如都尉,以顺尊卑之序,平轻重之权。制曰:可。以内史为中尉。初,武为九卿时,奏言宜置三公官,又与方进共奏罢刺史,更置州牧,后皆复复故,语在《朱博传》。唯内史事施行。

  多所举奏,号为烦碎,不称贤公。功名略比薛宣,其材不及也,而经术正直过之。武后母在郡,遣吏归迎,会成帝崩,吏恐道路有盗贼,后母留止,左右或讥武事亲不笃。哀帝亦欲改易大臣,遂策免武曰:君举错烦苛,不合众心,孝声不闻,恶名流行,无以率示四方,其上大司空印绶,罢归就国。后五岁,谏大夫鲍宣数称冤之,天子感丞相王嘉之对,而高安侯董贤亦荐武,武由是复征为御史大夫,月余,徙为前将军。

  先是,新都侯王莽就国,数年,上以太皇太后故征莽还京师。莽从弟成都侯王邑为侍中,矫称太皇太后指白哀帝,为莽求特进给事中。哀帝复请之,事发觉。太后为谢,上以太后故不忍诛之,左迁邑为西河属国都尉,削千户。后有诏举大常,莽私从武求举,武不敢举。后数月,哀帝崩,太后即日引莽入,收大司马董贤印绶,诏有司举可大司马者。莽故大司马,辞位辟丁、傅,众庶称以为贤,又太后近亲,自大司徒孔光以下举朝皆举莽。武为前将军,素与左将军公孙禄相善,二人独谋,以为往时孝惠、孝昭少主之世,外戚吕、霍、上官持权,几危社稷,今孝成、孝哀比世无嗣,方当选立亲近辅幼主,不宜令异姓大臣持权,亲疏相错,为国计便。于是武举公孙禄可大司马,而禄亦举武。太后竟自用莽为大司马。莽风有司劾奏武、公孙禄互相称举,皆免。

  武就国后,莽寝盛,为宰衡,阴诛不附己者。元始三年,吕宽等事起。时,大司空甄丰承莽风指,遣使者乘传案治党与,连引诸所欲诛,上党鲍宣,南阳彭伟、杜公子,郡国豪桀坐死者数百人。武在见诬中,大理正槛车征武,武自杀。众人多冤武者,莽欲厌众意,令武子况嗣为侯,谥武曰刺侯。莽篡位,免况为庶人。

  王嘉字公仲,平陵人也。以明经射策甲科为郎,坐户殿门失阑免。光禄勋于永除为掾,察廉为南陵丞,复察廉为长陵尉。鸿嘉中,举敦朴能直言,召见宣室,对政事得失,超迁太中大夫。出为九江、河南太守,治甚有声。征入为大鸿胪,徙京兆尹,迁御史大夫。建平三年代平当为丞相,封新甫侯,加食邑,千一百户。

  嘉为人刚直严毅有威重,上甚敬之。哀帝初立,欲匡成帝之政,多所变动,嘉上疏曰:

  臣闻圣王之功在于得人。孔子曰:材难,不其然与!故断世立诸侯,象贤也。虽不能尽贤,天子为择臣,立命卿以辅之。居是国也,累世尊重,然后士民之众附焉,是以教化行而治功立。今之郡守重于古诸侯,往者致选贤材,贤材难得,拔擢可用者,或起于囚徒。昔魏尚坐事系,文帝感冯唐之言,遣使持节赦其罪,拜为云中太守,匈奴忌之。武帝擢韩安国于徒中,拜为梁内史,骨肉长安。张敞为京兆尹,有罪当免,黠吏知而犯敞,敞收杀之,其家自冤,使者覆狱,刻敞贼杀人,上逮捕不下,会免,亡命数十日,宣帝征敞拜为冀州刺史,卒获其用。前世非私此三人,贪其材器有益于公家也。

  孝文时,吏居官者或长子孙,以官为氏,仓氏、库氏则仓库吏之后也。其二千石长吏亦安官乐职,然后下下相望,莫有苟且之意。其后稍稍变易,公卿以下传相促急,又数改更政事,司隶、部刺史察过悉劾,发扬阴私,吏或居官数月而退,送故迎新,交错道路。中材苟容求全,下材怀危内顾,一切营私者多。二千石益轻贱,吏民慢易之。或持其微过,增加成罪,言于刺史、司隶,或至上书章下;众庶知其易危,小失意则有离畔之心。前山阳亡徒苏令等从横,吏士临难,莫肯伏节死义,以守相威权素夺也。孝成皇帝悔之,下诏书,二千石不为纵,遣使者赐金,尉厚其意,诚以为国家有急,取办于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难危,乃能使下。

  孝宣皇帝爱其良民吏,有章劾,事留中,会赦一解。故事,尚书希下章,为烦扰百姓,证验系治,或死狱中,章文必有敢告之字乃下。唯陛下留神于择贤,记善忘过,容忍臣子,勿责以备。二千石、部刺史、三辅县令有材任职者,人情不能不有过差,宜可阔略,令尽力者有所劝。此方今急务,国家为利也。前苏令发,欲遣大夫使逐问状,时见大夫无可使者,召盩厔令尹逢拜为谏大夫遣之。今诸大夫有材能者甚少,宜豫畜养可成就者,则士赴难不爱其死;临事仓卒乃求,非所以明朝廷也。

  嘉因荐儒者公孙光、满昌及能吏萧咸、薛修等,皆故二千石有名称。天子纳而用之。

  会息夫躬、孙宠等因中常侍宋弘上书告东平王云祝诅,又与后舅伍宏谋弑上为逆,云等伏诛,躬、宠擢为吏二千石。是时,侍中董贤爱幸于上,上欲侯之而未有所缘,傅嘉劝上因东平事以封贤。上于是定躬、宠告东平本章,掇去宋弘,更言因董贤以闻,欲以其功侯之,皆先赐爵关内侯。顷之,欲封贤等,上心惮嘉,乃先使皇后父孔乡侯傅晏持诏书视丞相御史。于是嘉与御史大夫贾延上封事言:窃见董贤等三人始赐爵,众庶匈匈,咸曰贤贵,其余并蒙恩,至今流言未解。陛下仁恩于贤等不已,宜暴贤等本奏语言,延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考合古今,明正其义,然后乃加爵土;不然,恐大失众心,海内引领而议。暴平其事,必有言当封者,在陛下所从;天下虽不说,咎有所分,不独在陛下。前定陵侯淳于长初封,其事亦议。大司农谷永以长当封,众人归咎于永,先帝不独蒙其讥。臣嘉、臣延材驽不称,死有余责。知顺指不迕,可得容身须臾,所以不敢者,思报厚恩也。上感其言,止,数月,遂下诏封贤等,因以切责公卿曰:朕居位以来,寝疾未瘳,反逆之谋相连不绝,贼乱之臣近侍帷幄。前东平王云与后谒祝诅朕,使侍医伍宏等内侍案脉,几危社稷,殆莫甚焉!昔楚有子玉得臣,晋文为之侧席而坐;近事,汲黯折淮南之谋。今云等至有图弑天子逆乱之谋者,是公卿股肱莫能悉心务聪明以销厌未萌之故。赖宗庙之灵,侍中、驸马都尉贤等发觉以闻,咸伏厥辜。《书》不云乎?用德章厥善。其封贤为高安侯、南阳太守宠为方阳侯、左曹光禄大夫躬为宜陵侯。

  后数月,日食,举直言,嘉复奏封事曰:

  臣闻咎繇戒帝舜曰:亡敖佚欲有国,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机。箕子戒武王曰:臣无有作威作福,亡有玉食;臣之有作威作福玉食,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辟,民用僣慝。言如此则逆尊卑之序,乱阴阳之统,而害及王者,其国极危。国人倾仄不正,民用僣差不一,此君不由法度,上下失序之败也。武王躬履此道,隆至成、康。自是以后,纵心恣欲,法度陵迟,至于臣弑君,子弑父。父子至亲,失礼患生,何况异姓之臣?孔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孝文皇帝备行此道,海内蒙恩,为汉太宗。孝宣皇帝赏罚信明,施与有节,记人之功,忽于小过,以致治平。孝元皇帝奉承大业,温恭少欲,都内钱四十万万,水衡钱二十五万万,少府钱十八万万。尝幸上林,后宫冯贵人从临兽圈,猛兽惊出,贵人前当之,元帝嘉美其义,赐钱五万。掖庭见亲,有加赏赐,属其人勿众谢。示平恶偏,重失人心,赏赐节约。是时,外戚赀千万者少耳,故少府水衡见钱多也。虽遭初元、永光凶年饥馑,加有西羌之变,外奉师旅,内振贫民,终无倾危之忧,以府臧内充实也。孝成皇帝时,谏臣多言燕出之害,及女宠专爱,耽于酒色,损德伤年,其言甚切,然终不怨怒也。宠臣淳于长、张放、史育:育数贬退,家资不满千万;放斥逐就国;长榜死于狱。不以私爱害公义,故虽多内讥,朝廷安平,传业陛下。

  陛下在国之时,好《诗》、《书》,上俭节,征来所过道上称诵德美,此天下所以回心也。初即位,易帷帐,去锦绣,乘舆席缘绨缯而已。共皇寝庙比比当作,忧闵元元,惟用度不足,以义割恩,辄且止息,今始作治。而驸马都尉董贤亦起官寺上林中,又为贤治大第,开门乡北阙,引王渠灌园池,使者护作,赏赐吏卒,甚于治宗庙。贤母病,长安厨给祠具,道中过者皆饮食。为贤治器,器成,奏御乃行,或物好,特赐其工,自贡献宗庙三宫,犹不至此。贤家有宾婚及见亲,诸官并共,赐及仓头奴婢,人十万钱。使者护视,发取市物,百贾震动,道路讠雚哗,群臣惶惑。诏书罢菀,而以赐贤二千余顷,均田之制从此堕坏。奢僣放纵,变乱阴阳,灾异众多,百姓讹言,持筹相惊,被发徒跣而走,乘马者驰,天惑其意,不能自止。或以为筹者策失之戒也。陛下素仁智慎事,今而有此大讥。

  孔子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安用彼相矣!臣嘉幸得备位,窃内悲伤不能通愚忠之信;身死有益于国,不敢自惜。唯陛下慎己之所独乡,察众人之所共疑。往者宠臣邓通、韩嫣骄贵失度,逸豫无厌,小人不胜情欲,卒陷罪辜。乱国亡躯,不终其禄,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者也。宜深览前世,以节贤宠,全安其命。

  于是上寝不说,而愈爱贤,不能自胜。

  会祖母傅太后薨,上因托傅太后遗诏。令成帝母王太后下丞相、御史,益封贤二千户,及赐孔乡侯、汝昌侯、阳新侯国。嘉封还诏书,因奏封事谏上及太后曰:臣闻爵禄土地,天之有也。《书》云: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王者代天爵人,尤宜慎之。裂地而封,不得其宜,则众庶不服,感动阴阳,其害疾自深。今圣体久不平,此臣嘉所内惧也。高安侯贤,佞幸之臣,陛下倾爵位以贵之,单货财以富之,损至尊以宠之,主威已黜,府藏已竭,唯恐不足。财皆民力所为,孝文皇帝欲起露台,重百金之费,克己不作。今贤散公赋以施私惠,一家至受千金,往古以来贵臣未尝有此,流闻四方,皆同怨之。里谚曰:千人所指,无病而死。臣常为之寒心。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遗诏,诏丞相、御史益贤户,赐三侯国,臣嘉窃惑。山崩地动,日食于三朝,皆阴侵阳之戒也。前贤已再封,晏、商再易邑,业缘私横求,恩已过厚,求索自恣,不知厌足,甚伤尊尊之义,不可以示天下,为害痛矣!臣骄侵罔,阴阳失节,气感相动,害及身体。陛下寝疾久不平,继嗣未立,宜思正万事,顺天人之心,以求福晁,奈何轻身肆意,不念高祖之勤苦垂立制度欲传之于无穷哉!《孝经》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臣谨封上诏书,不敢露见,非爱死而不自法,恐天下闻之,故不敢自劾。愚戆数犯忌讳,唯陛下省察。

  初,廷尉梁相与丞相长史、御史中丞及五二千石杂治东平王云狱,时冬月未尽二旬,而相心疑云冤,狱有饰辞,奏欲传之长安,更下公卿复治。尚书令鞫谭、仆射宗伯凤以为可许。天子以相等皆见上体不平,外内顾望,操持两心,幸云逾冬,无讨贼疾恶主雠之意,制诏免相等皆为庶人。后数月大赦,嘉奏封事荐相等明习治狱,相计谋深沉,谭颇知雅文,凤经明行修,圣王有计功除过,臣窃为朝廷惜此三人。书奏,上不能平。后二十余日,嘉封还益董贤户事,上乃发怒,召嘉诣尚书,责问以:相等前坐在位不尽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