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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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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三老公乘兴等上书讼尊治京兆功效日著:往者南山盗贼阻山横行,剽劫良民,杀奉法吏,道路不通,城门至以警戒。步兵校尉使逐捕,暴师露众,旷日烦费,不能禽制。二卿坐黜,群盗浸强,吏气伤沮,流闻四方,为国家忧。当此之时,有能捕斩,不爱金爵重赏。关内侯宽中使问所征故司隶校尉王尊捕群盗方略,拜为谏大夫,守京辅都尉,行京兆尹事。尊尽节劳心,夙夜思职,卑体下士,厉奔北之吏,起沮伤之气,二旬之间,大党震怀,渠率效首。贼乱蠲除,民反农业,拊循贫弱,锄耘豪强。长安宿豪大猾东市贾万、城西萭章、剪张禁、酒赵放、杜陵杨章等皆通邪结党,挟养奸轨,上干王法,下乱吏治,并兼役使,浸渔小民,为百姓豺狼。更数二千石,二十年莫能禽讨,尊以正法案诛,皆伏其辜。奸邪销释,吏民说服。尊拨剧整乱,诛暴禁邪,皆前所稀有,名将所不及。虽拜为真,未有殊绝褒赏加于尊身。今御史大夫奏尊伤害阴阳,为国家忧,亦承用诏书之意,靖言庸违,象龚滔天。原其所以,出御史丞杨辅,故为尊书佐,素行阴贼,恶口不信,好以刀笔陷人于法。辅常醉过尊大奴利家,利家捽搏其颊,兄子闳拔刀欲刭之。辅以故深怨疾毒,欲伤害尊。疑辅内怀怨恨,外依公事,建画为此议,傅致奏文,浸润加诬,以复私怨。昔白起为秦将,东破韩、魏,南拔郢都,应侯谮之,赐死杜邮;吴起为魏守西河,而秦、韩不敢犯,谗人间焉,斥逐奔楚。秦听浸润以诛良将,魏信谗言以逐贤守,此皆偏听不聪,失人之患也。臣等窃痛伤尊修身洁己,砥节首公,刺讥不惮将相,诛恶不避豪强,诛不制之贼,解国家之忧,功著职修,威信不废,诚国家爪牙之吏,折冲之臣,今一旦无辜制于仇人之手,伤于诋欺之文,上不得以功除罪,下不得蒙棘木之听,独掩怨仇之偏奏,被共工之大恶,无所陈怨诉罪。尊以京师废乱,群盗并兴,选贤征用,起家为卿,贼乱既除,豪猾伏辜,即以佞巧废黜。一尊之身,三期之间,乍贤乍佞,岂不甚哉!孔子曰: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是惑也。’‘浸润之谮不行焉,可谓明矣。愿下公卿、大夫、博士、议郎,定尊素行。夫人臣而伤害阴阳,死诛之罪也;靖言庸违,放殛之刑也。审如御史章,尊乃当伏观阙之诛,放于无人之域,不得苟免。及任举尊者,当获选举之辜,不可但已。即不如章,饰文深诋以诉无罪,亦宜有诛,以惩谗贼之口,绝诈欺之路。唯明主参详,使白黑分别。书奏,天子复以尊为徐州刺史,迁东郡太守。

  久之,河水盛溢,泛浸瓠子金堤,老弱奔走,恐水大决为害。尊躬率吏民,投沉白马,祀水神河伯。尊亲执圭璧,使巫策祝,请以身填金堤,因止宿,庐居堤上。吏民数千万人争叩头救止尊,尊终不肯去。及水盛堤坏,吏民皆奔走。唯一主簿泣在尊旁,立不动。而水波稍却回还。吏民嘉壮尊之勇节,白马三老朱英等奏其状。下有司考,皆如言。于是制诏御史:东郡河水盛长,毁坏金堤,未决三尺,百姓惶恐奔走。太守身当水冲,履咫尺之难,不避危殆,以安众心,吏民复还就作,水不为灾,朕甚嘉之。秩尊中二千石,加赐黄金二十斤。

  数岁,卒官,吏民纪之。尊子伯亦为京兆尹,坐耎弱不胜任免。

  王章字仲卿,泰山巨平人也。少以文学为官,稍迁至谏大夫,在朝廷名敢直言。元帝初,擢为左曹中郎将,与御史中丞陈咸相善,共毁中书令石显,为显所陷,咸减死髡,章免官。成帝立,征章为谏大夫,迁司隶校尉,大臣贵戚敬惮之。王尊免后,代者不称职,章以选为京兆尹。时,帝舅大将军王凤辅政,章虽为凤所举,非凤专权,不亲附凤。会日有蚀之,章奏封事,召见,言凤不可任用,宜更选忠贤。上初纳受章言,后不忍退凤。章由是见疑,遂为凤所陷,罪至大逆。语在《元后传》。

  初,章为诸生学长安,独与妻居。章疾病,无被,卧牛衣中,与妻决,涕泣。其妻呵怒之曰:仲卿!京师尊贵在朝廷人谁逾仲卿者?今疾病困厄,不自激卬,乃反涕泣,何鄙也!

  后章任官,历位及为京兆,欲上封事,妻又止之曰:人当知足,独不念牛衣中涕泣时邪?章曰:非女子所知也。书遂上,果下廷尉狱,妻子皆收系。章小女年可十二,夜起号哭曰:平生狱上呼囚,数常至九,今八而止。我君素刚,先死者必君。明日问之,章果死。妻子皆徙合浦。

  大将军凤薨后,弟成都侯商复为大将军辅政,白上还章妻子故郡。其家属皆完具,采珠致产数百万。时,萧育为泰山太守,皆令赎还故田宅。

  章为京兆二岁,死不以其罪,众庶冤纪之,号为三王。王骏自有传。骏即王阳子也。

  赞曰:自孝武置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而吏民为之语曰:前有赵、张,后有三王。然刘向独序赵广汉、尹翁归、韩延寿,冯商传王尊,杨雄亦如之。广汉聪明,下不能欺,延寿厉善,所居移风,然皆讦上不信,以失身堕功。翁归抱公洁己,为近世表。张敞衎衎,履忠进言,缘饰儒雅,刑罚必行,纵赦有度,条教可观,然被轻惰之名。王尊文武自将,所在必发,谲诡不经,好为大言。王章刚直守节,不量轻重,以陷刑戮,妻子流迁,哀哉!

 

  1. 译文

 

  赵广汉字子都,是涿郡蠡吾县人,蠡吾县原属河间国。他年轻时做郡吏、州从事,因廉洁奉公、通达明敏礼贤下士而很有名气。被推举为茂材,做了管理市场物价的平准令。经过考核被任命为阳翟令。因为治理政务的成绩特别与众不同,升任京辅都尉,代理京兆尹。正值昭帝去世,而新丰杜建任京兆掾,负责修建昭帝坟墓。杜建素来豪侠,他的宾客从中非法谋利,广汉听说这事,事先婉转劝告他。杜建不改,于是收案致于罪罚之法。许多有权势者和宦官都替他求情,广汉终于没有听从。宗族和宾客谋划要劫持杜建,广汉获知了他们全部的计议和主谋的名字居所,派吏卒告诉他们说:如果这样谋划,将会并灭全家。命令众吏卒将杜建在闹市处以极刑,没有人敢走近他。京师裹都称颂他。

  那时,昌邑王刘贺应召来京即帝位,他行为淫乱,大将军霍光与群臣共同废掉了昌邑王,立了宣帝。广汉因为参与了商议定立策略,赐爵为关内侯。

  广汉迁任颖JlI太守。郡中大姓原、褚二族横行无忌,宾客犯法为盗贼,前任的二千石官吏没有人能够擒拿制服他们的。广汉到了以后几个月,就诛杀了原、褚为首的恶人,郡中人都震惊恐惧。

  最初,颖川豪杰大姓相互缔结婚姻,官府和民间勾结成党。广漠很忧虑这件事,就奖励其中可用的人,让他们事先知道控告书的内容,有案件进行审问,已经获得了罪名,就依据法律来惩罚他们,广汉故意泄露他们的话,使他们互相埋怨。他又让吏卒做了告密桶,等到收到了投书,就削去告密者的名字,而假托豪杰大姓子弟所说。从那以后强宗大族家家结成了仇人,奸党也分散败落了,风俗大大改观。吏卒和百姓都来控告揭发,广汉能够把他们当作耳目,盗贼因此不能作案,作案了就会被捕获。一切都得到了治理,广汉的威名广为流传,以至于投降的匈奴人说匈奴中都听说过广汉。

  本始二年,朝廷派遣五将军攻打匈奴,征用广漠以太守的身份领兵,隶属蒲类将军赵充国。从军回来后,仍代理京兆尹,一年后实授京兆尹。

  赵广漠身为京兆尹,接纳士人和颜悦色,他以安慰荐拔对待属吏,殷勤备至。事成推辞功劳,归功于属下,说:是某掾官做的,不是我二千石所能做的。行为发于至诚之心。拜见他的属吏都倾吐心腹之事,毫不隐匿,都愿意被他任用,即使死也不逃脱。广汉很清楚地知道他们的能力都适合做什么,能否尽力。其中有背弃他的,就先使他知道,劝告不改的,才收捕他,逃不掉,按他的罪行定立罪名,立时伏罪。

  广汉为人精明强干,天性精通为官之道。接见属吏和百姓,可以通宵达旦。尤其擅长钩距之术,以此察得事情的原委。钩距的方法是,如果想知道马的价钱,就先问狗价,然后问羊价,然后问牛价,然后问到马,相互比较这些价格,按类相衡量,就能够知道马的贵贱与实情相当。衹有广汉最精通能行钩距之术,他人仿效没有谁能赶得上。郡中的盗贼,间里的轻侠,他们的根基和窟穴所在地,以及属吏枉法收取财物,铢两之微的奸情他都知道。长安几个少年在里中隐蔽处的屋舍中谋划共同劫持某人,话还没说完,广汉派属吏收捕整治使他们全部伏法。富人苏回任官为郎,有两人劫持了他。过了一会儿,广汉带着属吏到了他们家。广汉站在庭下,让长安丞龚奢敲堂门告诉劫匪,说: 京兆尹赵君拜谢二位,请不要杀人质,这个人是皇帝的侍卫。如果释放了人质,不抵抗,就会好好对待你们,有幸遇上赦免的命令,或者那时可以免罪。那两个人很惊愕,素来又听到广汉的名声,立即开门出来,下堂叩头,广汉跪下拜谢说: 很高兴保全了郎官的性命,你们待人很厚道!把二人送到监牢。告诉狱卒殷谨相待,供给酒肉。到了冬季,二人应当出狱受死刑,广漠预先为他们备办棺木,供给殓葬的器具,并告诉他们,两人都说:这样死了也没有怨恨!

  赵广汉曾经发文召见湖县的都亭长,都亭长西行到了界上,界上亭长开玩笑说:到了郡府,替我多多拜问赵君。亭长到了郡府,广汉与他谈话,问完了公事,对他说:界上亭长传话给我,你为什么不转达他的问候呢?亭长叩头信服说确实有这件事。广汉于是说: 回去替我拜问界上亭长,让他努力做好本职之事,尽心尽力,京兆不会忘记他的忠厚之心。他揭发私情隐情如神,多是这样。

  广汉上奏请求,请求把长安游徼狱吏的幸禄增加到百石,此后食俸百石的属吏都比较自重,不敢枉法任意拘系人。京兆政治清明,官吏和百姓对他赞不绝口。长老传言认为白汉兴起以来的管理京兆的人没有谁能赶得上他。左冯翊、右扶风的官署都设在长安,犯法者经常流窜到京兆的地界作案。广汉感叹说:扰乱我的管理的,往往是左冯翊、右扶风啊,如果能让我兼治二辅,治理长安就容易了。

  当初,大将军霍光执政,广汉奉事霍光。到霍光死了以后,广汉心中知道皇帝的心意,发遣长安小吏亲自带领着,与他一块到了霍光之子博陆侯霍禹的宅第,直闯入府门,搜查拘系私自屠畜卖酒的人,用椎子砸破卢罂,用斧子斩断门闩而去。当时霍光的女儿是皇后,听说了这件事,对皇帝哭诉。皇帝心中称许此事,因此仅仅召见询问广汉。广汉因此得罪了贵戚大臣。广汉平M喜欢任用那些旧吏家年少的子孙们,一味张扬强壮锋锐之气,见事情发生了,没法回避,大多抱着与他当机立断的打算,没有谁替他支撑危难局面。广汉最终因此招祸。

  当初,广汉的门客私自在长安市场上卖酒,丞相的属吏赶走了他。门客怀疑是男子苏贤告发了这件事,便告诉了广汉。广汉派长安丞追查苏贤,尉史禹因此弹劾苏贤作为骑士屯驻霸上,却不到屯所,又缺乏军需储备。苏贤的父亲上书申诉,控告广汉,事情下达有司重新处理。禹获罪腰斩,请求逮捕广汉。有诏命令就地审讯,广汉中称服,正巧有赦命,衹降了一级俸禄。广汉怀疑这件事是同邑男子荣畜指使的,后来以其他罪名杀了荣畜。有人上书告发这件事,宣帝把案件交丞相和御史大夫办理,追查得很紧急。广汉派所亲信的长安人作丞相府的门卒,让他私下打探丞相家中违法的事。地节三年七月中,丞相随身婢女有过失,自缢而死。广汉听说了这件事,怀疑是丞相夫人因嫉妒而在府宅内杀了她,而丞相正斋戒以入宗庙酎祭。广漠得知造件事,便派中郎赵奉寿劝告丞相,想以此挟制他,使他不要一直追究自己的事。丞相不听,追查得更加紧迫。广汉想要告发他,先向知星气的太史占问,太史说今年当有大臣被戮死,广漠立即上书告发丞相的罪行。皇帝批示说:交由京兆尹处理。广汉知道事情迫切,于是自己带领吏卒直闯丞相府,召令丞相夫人跪在庭下听取她的对辞,带走了十多个奴婢,讯问他们杀死婢女的事。丞相魏相上书陈述:妻子确实没有杀婢女。广汉多次犯罪依法未能伏罪,他以欺诈手段胁迫臣魏相,幸而臣魏相宽容没有上奏。希望派清明的使者来处理广汉所证实的臣魏相的家事。事情交由廷尉处治,确实是丞相自己因过错而鞭笞并逐走随身婢女,婢女被赶出丞相府才死的,并不像广汉所说的那样。司直萧望之上奏弹劾道:广汉侮辱大臣,想胁持丞相,违逆节律伤害风化,是不道之罪。宣帝厌恶他,送广汉下了廷尉牢狱,又有杀害无辜,故意不据实情审问案件,擅自斥责骑士缺乏军备等几个罪名,天子批准了他的上奏。官吏和百姓守在皇宫旁号哭的有数万人,有的说臣活着对朝廷没有益处,愿意替赵京兆死,使他能活着抚养百姓。广汉终于被腰斩。

  广汉虽犯法被诛,但他做京兆尹廉洁清明,抑制豪强,小民各得其位。百姓至今思念他,颂扬他。

  尹翁归字子兄,原为河东平阳人,后来移居杜陵。翁归少时失去父亲,与季父住在一处。他做牢狱小吏,通晓法律。喜欢击剑,没有谁能抵抗他。这时大将军霍光主持朝政,霍氏家族住在平阳,家奴门客持刀兵器到街市打斗制造混乱,吏卒不能制止,等到翁归做市吏,没有敢犯法作乱的。公正廉洁不收嫔赠,商买们都惧怕他。

  后来离职闲居在家。正巧田延年做河东太守,巡视各县到了平阳,召集以往的全部吏卒五六十人,延年亲临会见,让有文才的站在东边,有武才的站在西边。察看了数十人,轮到翁归,独独伏地不肯起,对答道:翁归文武兼备,请您安置。功曹认为这个吏卒倨傲不逊,延年说:这有何妨?于是召他上前询问,很惊异于他的对答,就让他为卒吏,使他跟从回到郡府。翁归察询事情揭发奸情,能够穷尽事情的原委,延年非常看重他,自以为能力不及翁归,调职代任督邮。河束二十八个县,分为两部,闳孺统管汾水之北,翁归统管汾水之南。翁归举动依照法律,捕得那些犯罪的人,属县长吏即使暗中诬陷,也没有谁怨恨他。经过考核他被任命为缑氏尉,历任郡中之职,所到之地治理得好,升任都内令,举廉做了弘农都尉。

  被任命为东海太守,去探望辞别廷尉于定国。定国家在东海,想要把两个同邑人的儿子托付给翁归,让他们先坐在后堂等待接见。定国与翁归谈了一整天的话,不敢让同乡的儿子来见。翁归走了之后,定国才对邑子说: 他是贤明的官吏,你们不会做事,我也不能凭私交相求。

  翁归治束海吏治清明,郡中官吏和百姓贤与不贤,以及他们奸诈邪恶的罪名都知道。县县各有登记的簿册。他亲自处理各县的政事,有紧急的命令就稍稍缓发;官吏和百姓稍稍懈怠,就披露有罪人的名册。县县拘捕黠吏豪民,审查后定立罪名,最高到死刑。拘捕人一定在秋冬考核官吏大会中,以及出外巡视各县时,而不在没事的时候。他拘捕人,是为了以一警百,官吏和百姓部心服,因恐惧而改过自新。束海大豪绅郯县的许仲孙,为人奸猾,扰乱吏治,郡中被他所苦。郡守有想要捕他的,他就凭藉势力伪诈逃脱,一直没有人能够制服他。翁归来到后,判仲孙死刑弃市,一郡入战栗,没有人敢触犯法令。束海因此太平。

  尹翁归因政绩优异试仟右扶风,一年后实授其职。他选用廉明公正憎恶奸邪的吏卒做为辅佑,以礼相待,好恶与他们相同;那些背叛翁归的,也一定会施行处罚。治理的办法如同束海的老方法,奸邪罪名也是县县有名册。相邻的伍中发现了盗贼,翁归就召来那一县的长吏,明白地告诉他奸黠的主犯的名字,教他按此类推盗贼所经过和投靠的地方,大多常如翁归所说的,没有遗漏脱逃的。对弱小就放宽政策,对豪强就加紧追查。豪强有判罪的,送给掌畜官,命令他割草,以人数日数定量要求,不能替代。不符合定量,就以笞刑责罚,极至者以致用鈇自到而死。京师敬畏他的威严,扶风因此安定,捕捉盗贼一项常常是三辅之最。

  翁归为政虽重法用刑,却以清廉出名,言不及私,温良谦让,不以自己的才能傲视他人,因此在朝廷中名誉很好。他任职多年,元康四年病终。家中没有多余的财物,天子以为他很贤明,下韶御史:朕夙兴夜寐,以求贤才为最重要的事情,不区分亲疏远近,务求能够安抚百姓罢了。扶风翁归廉明公允正直,治理百姓很不寻常,早天不顺,不能够完成他的功业,朕很怜惜他。赐翁归之子黄金百斤,以供给他家祠的祭祀。

  翁归的三个儿子都做了郡守。小儿子尹岑历任九卿,官至后将军。而闽孺也位至广陵相,有善于治政的名声。因此世人称道田延年是懂得用人的人。

  堕延蠢字星公,原为憨地人,后迁居世座。年轻时为郡文学。父亲;鲈是慈的郎中。燕刺王刘旦谋反,韩盏因劝谏而死,整人很同情他。此时昭帝年事已高,大将军霍光把持政权,征召郡国的贤良文学,向他们询问政事得失。当时魏翅以文学的身份来对答,认为赏罚的目的在于劝善禁恶,这是为政的根本。往日燕王行为无道,韩义挺身力谏,被燕王杀掉。韩义与燕王没有比干与纣王一样的亲缘关系,却实行了比干一样的节操,应该大大奖赏他的儿子,以此显示给天下人,昭明做人臣的道理。霍光接受了他的建议,于是提拔延寿做了谏大夫,升任淮阳太守。延寿治政很有名声,调职颖川。

  颍川豪强多,很难治理,国家常为之选派强有力的太守。在此以前,趟广汉做太守,忧虑当地风俗喜聚朋结党,因此交结官吏和百姓,使他们互相告发,这种权宜之计是为了明察政事,颖川因此告发成风,百姓多结仇成怨。延寿想要改变这种风气,以礼让教化百姓,又担心百姓不仿从,于是依次召见被乡里所信任敬重的郡中长老数十人,设酒宴,亲自陪奉,把施行礼教的想法告诉他们,向他们询问间里歌谣和百姓疾苦,向他们陈述和睦亲爱消除怨仇的办法。长老们都认为很有益处,可以施行,于是共同商定嫁娶丧祭的礼仪和等级,大致依据古礼,不得逾越法律限度。延寿于是命令文学校官诸生戴皮弁手执俎豆等礼器,为官吏和百姓主持丧嫁娶等礼仪。百姓依照他的教导,把那些仿制的为送葬用的土木制车马弃之于道。遇了几年,延寿调任束郡太守,董霸代替延寿治理颖川,黄霸沿用他的方法因而颖Jl!非常安定。

  延寿做官,崇尚礼义,喜好上古的教化,每到一处一定聘请当地的贤士,依礼对待任用他们,扩大谋划,接纳劝谏;推崇行丧让财的行为,表彰孝悌之行;修治学校,春秋乡射,陈列钟鼓管弦,盛行升降揖让之礼,以及都试研讨武艺,设置斧铁旌旗,演习射御之事。修治城墙,征收赋租,先明确布告开始的口期,以指定的期限开始行事,官吏和百姓都很敬畏而遵守规定。又任命正、五长,作为孝悌的表率,不可姑息奸邪的人。板里仟佰一旦出现事故,官吏就会接到报告,奸人不敢入其地界。这种做法开始好像很繁琐,其后吏卒没有追捕罪犯的辛苦,百姓也没有受刑的忧虑,都很安于这种治法。延寿对待手下的官吏,恩施很重而约法明确。如果有欺骗背叛他的,他就深深地自我责问:难道是我负了他么,他为什么这样做呢?吏卒听到了暗自痛悔,他的县尉以致白刺而死。后门下掾自到,被人救下没死,由此哑了不能说话。延寿听说了这件事,对着掾史哭了,派吏卒医治看护他。仁厚地免除了他家人的赋税徭役。

  延寿曾要外出,临上车,有一个骑马的吏卒迟到了,延寿嘱咐功曹议定惩罚他的罪名。延寿返回到府门,门卒挡住车,有话要说。延寿停下车问他,门卒说:《孝经》说:以事父之道来事君,其中的敬是相同的,因此事奉母亲取其爱,事奉君主取其敬,敬爱兼取是用来事奉父亲的。今天一大早您要出门,停了很久还没走出去,骑吏的父亲来到府门,不敢进去。骑吏听说,快跑着出来拜见父亲,正巧赶上您要上车。因为敬事父亲而被惩罚,难道不是有损于大化吗?延寿在车中举手拜道: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自己的错误呢。回到府内,召见门卒。门卒本来是诸生,听说延寿贤明,没有途径引荐自己,因此替人做门卒,延寿于是留用了他。延寿听取善意的劝谏,大多是这样的。延寿在东郡三年,令行禁止,狱案大减,是天下治理最好的。

  韩延寿试任左冯翊,一年后被认为称职实授其职。过了一年多,不肯出去省视各县。丞掾多次报告说:您应该循行郡中,观览民俗,考查长吏的治政成绩。延寿说:各县都有贤明的长吏,督邮在局外分明善恶就行了,省枧各县恐怕没有什么益处,衹是增加了烦扰罢了。丞掾都认为正值春季,可以出去一次劝勉农桑。延寿不得已,巡县到了高陵,百姓中有亲兄弟为了耕地相互争辩的,各自向延寿陈说,延寿非常悲伤,说:有幸得了这个职位,做一郡的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致使百姓中有骨肉互相诉讼,既伤害风俗教化,又使贤明的长吏、啬夫、三老、孝悌承受这样的羞辱,过错在于冯翊,应当引咎辞职。这一天称病不理公事,于是入内躺到传舍中,闭门思过。一县中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令丞、啬夫、三老都自缚等待处罚。于是讼诉人的宗族们相互责备,这两兄弟也深深地懊悔,都自己剃了发袒肉谢罪,愿把田转让对方,至死不敢再争。延寿非常高兴,开门请见,入内置备酒肉与他们相对饮食,勉励他们并且把这个意思告诉了乡内的官署,以此表彰规劝肯于悔过从善的百姓。延寿于是起来处理事务,感谢令丞以下各宫,接见慰藉他们。郡中从此和洽,无不相互勉励,不敢违法。延寿的恩惠信誉遍及二十四县,没有谁再以言辞相互诉讼的。推究他的至诚之心,官吏和百姓都不忍心欺骗他。

  韩延寿代替萧望之做左冯翊,而望之升任御史大夫。侍奉谒见的侍者福告诉望之延寿在东郡私自发放官钱一千多万。望之与丞相丙吉商议,丙吉认为正逢大赦,不须追查。正好御史在东郡查办公事,望之于是让他一并查问这件事。延寿听说了,立即布置吏卒查考望之做冯翊时廪牺官钱发散了一百多万的事。廪牺吏被拷打讯问得很急,自己供认与望之为奸。延寿上奏弹劾,想以天子制止望之。望之自己陈奏我的职责在于监察全国,听到了事情不敢不查问,却被延寿阻挠了。皇上因此不信任韩延寿,派人分别追查弄清事实。望之的事终于没有事实,而望之派御史在束郡考查,全部查明了延寿的事。延寿在束郡时,考试骑士,修饰兵车,画龙虎朱爵。延寿穿衣以黄色细绢做方领,驾四匹马,着总,立幢槃,插羽葆,在车上鼓乐歌吹,功曹引导车,都是一车四马,装载檗戟。五个骑手为一伍,分左右两部,军假司马、干人持幢跟在车旁。唱歌的先入射堂,望见延寿的车来了,就高唱楚歌。延寿坐在射堂,骑吏持戟沿台阶列立,随从的骑士带着弓鞑罗立在后面。命令骑士兵车在四面布阵,披着甲衣佩着千辈骑在马上,抱着弩背着籣。又让骑士表演戏车弄马盗骖的技艺。延寿又取用官府的铜制器物,等到月食出现时铸成刀剑钩铎,仿效皇帝尚方署的做法。还用官府钱帛私雇小吏为其服役。以及置办装饰车甲三百万以上。

  于是萧望之上奏弹劾韩延寿超越职权大逆不道,又自己辩白说: 前不久被延寿弹劾,现在又揭发延寿的罪行,众人都以为臣怀有邪恶之心,欺侮冤枉延寿。希望丞相、中二千石、博士议定他的罪名。事情下达公卿,都认为延寿从前没有成绩,后来又诬告典法大臣,想以此解脱罪名,狡猾不道。天子厌恶他,延寿终于获罪被斩杀在街市。官吏和百姓数千人送他到渭城,老少扶着车毂,争着献上酒和烤肉,延寿不忍心拒绝,人人的酒都饮,计饮酒一石有余。派掾史分别拜谢送行的人:劳苦吏民相送,延寿死无所恨。百姓没有不流泪的。

  韩延寿的三个儿子都做了郎官。他在临终之时,嘱咐他的儿子不要做官,要以他为戒。他的儿子都听从父亲的话辞官不做。到了孙子韩威,才又做官至将军。韩威也很讲恩德和信义,能得众人拥护,下属愿意为他拼命。韩威也是因奢侈僭越获罪被杀,延寿的遣风大抵如此。

  张敞字子高,本来是河东平阳人。在祖父张孺做上谷太守之时,迁居茂陵。张敞的父亲张福奉事孝武帝,官至光禄大夫。张敞后来跟随宣帝迁到了杜陵。张敞本来是以乡有秩的身份补任太守卒史,经过考核而做了甘泉仓长,稍稍升任太仆丞,杜延年认为他很不寻常。正巧昌邑王刘贺到京即位,行为不遵循法度,张敞上书劝谏道:孝昭皇帝早崩没有子嗣,大臣为之忧虑,挑选贤德圣明的人继承宗庙,向东迎接的日子,惟恐属车来得太迟。现在天子在盛年初即皇位,天下人没有不擦拭眼睛,侧着耳朵,观察风俗教化的变化的。辅国的大臣还没有褒扬,而为昌邑王挽辇小臣却先升了官,这是错中的大错啊。此后过了十几天,昌邑王刘贺被废,张敞因切中直谏而名声显扬,破格提升为豫州刺史。因为他多次向上奏事言语忠恳,宣帝征召他为太中大夫,与于定国一同处理尚书的事务。因刚正逮忤了大将军霍光,就让他掌管兵车出军的人减省费用,又出任函谷关都尉。宣帝初即位,废王刘贺住在昌邑,皇上心中忌惮他,调张敞任山阳太守。

  过了很久,大将军霍光去世后,宣帝才亲理政事,封霍光兄长的孙子霍山、霍云都为列侯,以霍光的儿子霍禹为大司马。过了不久,霍山、霍云因过错遣回府第,霍氏女婿亲属很有些补任官吏的。张敞听说了这种情况,进上封事说:臣听说公子季友有功于鲁,大夫趟衰有功于晋,大夫田完有功于齐,他们的国君都以封赏作为酬劳,并且最终是田氏篡齐,趟氏分晋,季氏在鲁专权。因此孔子作《春秋》,记载盛衰的经过,讥讽世卿最厉害。从前大将军霍光决策国家大计,安定宗庙,平定天下,功绩也是不小的。周公执政不过七年,而大将军掌权二十年,海内的大事,都在他的决断之中。当他势力隆盛的时候,惊动天地,阴阳不和,日食月食,白昼昏暗黑夜有光,土地震裂,地中生火,天象违背了常规,袄祥怪异,不可胜记,这都是因为阴类旺盛,臣下专权。朝臣应有明言,说陛下褒扬宠信从前的大将军以报答他的功德已经足够了。近来辅臣专政,贵戚势力太盛,君臣的名分不明确,请您罢免霍氏三侯,让他们回归府第。至于卫将军张安世,应该赐给几杖让他归退,时时地问候召见,把列侯看作天子的师长。明确地下韶给予恩典却不听,群臣居于道义力争而后才许可,天下人一定认为陛下是不忘霍氏功德,认为朝臣懂得礼义,霍氏世世就没有什么忧虑和困苦了。现今朝廷中听不到直谏的声音,而令诏令独自发出,这不是良策。现在两位侯已经出京了,人的常情是不会因此疏远的,以臣的心思忖度,大司马及他的支系亲属一定有畏惧之心。近臣自身感到危机,这不是良计啊,臣张敞愿意在满朝中挑起这个端头,但值守偏远的郡县,所以没有机会。心思的细微之处口中无法说清,言语的微细之处笔下无法讲明,因此伊尹五次被推荐给桀,五次奉事汤,萧相国推荐淮阴侯几年才得以任用,况且臣在千里之外,凭藉文书禀告事情呢!希望陛下明察。皇上非常赞许他的计策,但不征用他。

  过了很久,勃海、胶束一带发生了许多抢劫案件,盗贼为害一并兴起,张敞上书请求让自己来治理,说: 臣听说忠孝的道理是,在家就尽心事奉双亲,为官就要竭力奉事君主。那些小国的君主尚有奋不顾身的臣子,何况圣明的天子呢!现今陛下费心于天下的太平,劳神于政事,勤勉而不舍昼夜。群臣应该各司其职尽心竭力。臣管辖的山阳郡有九万三千户,人口五十万以上,总计未捕住的盗贼有七十七人,其他赋税各项政务考核也大致这样。臣张敞愚钝,既然无力减轻皇上的思虑,长久处在太平的州郡,身处安逸享乐中而忘了国事,这不是忠孝的节操啊。听说胶束、勃海左右郡多年歉收,盗贼并起,以致进攻官署,劫夺囚徒,搜索交易所,劫持列侯。官吏失去法规的约束,奸人违法作乱的无法制止。臣张敞不敢爱惜生命逃避死亡,希望圣韶明示,我愿意尽力摧毁挫败盗贼的暴虐之行,探访抚恤那些孤弱的人。诸事各得其所了,所到各郡就会上奏条陈当地兴废的原因状况。奏书进上,天子召见张敞,任命他为胶束相,赐黄金三十斤。张敞拜别赴任,又向皇帝提出,治理这些繁难之地非用重赏重罚不可,如果官员追捕盗贼有功,请求给予比京城三辅更大权限。天子批准了这个请求。

  张敞到了胶束以后,公开悬赏捉拿盗贼,分化群盗使他们相互捕捉斩杀以减轻罪行。吏卒追捕盗贼有功的,禀明尚书调补县令的有数十人。于是盗贼解散,更相捕捉斩杀。官吏和百姓敬服,国中于是安定下来。

  过了不久,王太后多次外出游猎,张敞上书劝谏说:臣听说秦王喜好淫声,叶阳后因此不听郑卫的音乐,楚庄王喜爱打猎,樊姬因此不吃鸟兽的肉。他们并不是El中厌恶甘美的食物,耳中憎恶丝竹之声,之所以这样抑制自己的欲望,杜绝嗜欲,是要给两位君主做出表率以保全宗庙社稷啊。依照礼,君王的母亲出门就要乘坐衣车,降阶到堂下就要有傅母跟从,进退就要呜玉佩,内衣之饰要结紧纽结。这是讲尊贵的人如何自己节制,不恣意放纵的道理。现今太后资质贤淑美好,慈爱宽厚,诸侯没有谁不听说的,却稍稍有以田猎纵欲的名声,这被天子听到了也不太合适。希望您能察览古事,完美今天的行为,使后姬们有行动的法则,下臣有称诵的资料,臣张敞将不胜荣幸!奏书进上,太后停止了打猎不再外出。

  这时颖川太守黄霸因政绩第一被调入京试任京兆尹。黄霸治事几个月,并不称职,仍然回任颖川太守。于是天子命令御史:以胶东相张敞试任京兆尹。自从赵广汉被诛杀后,频频更换京兆尹,如黄霸等多人,都不称职。京师的社会治安逐渐松弛,长安城的偷盗尤其多,商贾们很为此苦恼。皇上以这种情况询问张敞,张敞认为可以禁止。张敞任职后,访求询问长安父老,偷盗的几个头领,居住富足,外出有童奴骑马相从,闾里把他们看作首领。张敞把他们都召来讯问,暂不对他们的罪行实行惩处,抓住他们以往的把柄,让他们引来众小偷以赎出自己。小偷的头领说:现在一旦召集他们到官府来,恐怕他们惊怪害怕,希望能暂时委任给我们官职。张敞使他们都做了小吏,遣回休息。头领备办了酒席,小偷都来祝贺,将喝醉时,小偷首领用赤土染污了他们的衣襟。吏卒坐在里门边查看出来的人,染了赤土的就拘缚他,一天捕到了数百人。穷究他们所做的案子,有的一个人有一百多起,都依法惩处。从此击鼓查更的声音稀少了,市场上没有了小偷,天子嘉奖了他。

  张敞为人聪明机智,赏罚分明,见恶人就抓,但也时常不按法律规定而宽大处理犯人,很值得称道。他治理京兆,大致遵循赵广漠的方法。他的方法策略和明察的程度,揭发隐避的奸情,不如广汉,然而张敞本来研究《春秋》,以经术为本,他的治理多夹杂儒雅的因素,往往表扬贤良彰显善行,不专用诛罚的办法,他也因此而自我保全,最终免于被杀。

  京兆尹管理京师治安,长安中人多,三辅尤其多。郡国的二千石官吏以优异政绩入京试任,等到转为正职后,长的不过二三年,短的几个月或一年,就会被毁伤名声,因罪过罢免。衹有广汉和张敞任职很久。张敞做京兆尹,朝廷每有大事商议,他便引述古今,处理适宜,公卿都很佩服,皇上多次听从他的意见。然而张敞没有威严,有时罢了朝会,骑马经过章台街,便让赶马的吏卒赶马,自己挡住脸面拍马而过。又给妻子画眉,长安中传说张京兆画眉很妩媚。有司以此劾奏张敞。皇上问他,张敞对答说: 臣听说闺房之内,夫妇的私情,有超过画眉的。皇上爱惜他的才能,不责备他。但他一直没有得到很高的官位。

  张敞与萧望之、于定国为好友。最初张敞与于定国都是因为劝谏昌邑王而升迁的。定国任大夫平尚书事,张敞出京任刺史,当时望之任大行丞。后来望之先升任御史大夫,定国后来任丞相,张敞一直是郡守。张敞做京兆尹九年,因与光禄勋杨惮交往亲密,后来杨惮因大逆罪被诛杀,公卿禀报张敞是杨惮的同党,不应该任官,按同例都要免官,但对张敞的奏请单单始终不下达。张敞派贼捕掾絮舜查办案件。絮舜因为张敞被弹劾应当免官,不肯为张敞做完这件事,私自回了家。有人劝告絮舜,絮舜说:我替此公尽力已经很多了,现在他衹能再做五天的京兆罢了,哪里能再办案呢?张敞听说了絮舜的话,立刻派吏卒拘系絮舜入狱。这时冬月衹有几天就过了,办案的吏卒昼夜处治絮舜的案件,终于定了他的死罪。絮舜当出去受死刑了,张敞派主簿拿着文告告诉絮舜说:五日京兆究竟怎么样?冬月已经过去了,你不想延长寿命吗?于是在市场上斩杀了絮舜。正值立春,行冤狱使者出行,絮舜的家人载着他的尸首,并且编联了张敞的文告,亲自向使者诉讼。使者上奏张敞诛杀无辜,天子认为他的罪很轻,想使张敞依轻而免于处罚,就先批下了张敞以前因杨惮获罪不应居官的奏书,免他为庶人。罢免的奏书下达了,张敞到宫中交了印绶,就从宫阙之下逃命。

  遇了几个月,京师的官吏和百姓都松懈下来,报警的鼓声又频频响起,而冀州官署中出现了大盗。天子想起张敞治政的功效,派使者到他家居住处征召他。张敞身遭重劾,等使者到了,妻子家人都哭泣惶恐,而张敞单单笑道: 我已经是亡命之人,郡中吏卒当是来拘捕,现在使者来了,这是天子想起用我啊。立即整装随使者到公车上书说:臣从前有幸备位列卿,待罪在京兆,因诛杀贼捕掾絮舜获罪。絮舜本是臣张敞乎曰厚待的小吏,多次受恩被宽待,他因臣有奏章弹劾该免官,受文书查办事情,却乘机回家,说臣足五日京兆,,背恩忘义,伤风损俗。臣私下因絮舜的罪行不可言状,枉用法律诛杀了他。臣张敞杀害无辜,审讯案件故意不公正,虽然受到了圣明的法律的惩处,仍是死而无怨。天子召见了张敞,任命他为冀州刺史。张敞从亡命中被起用,又奉命出使管理一州。张敞到了官署,而广川I王国内众人不守道义,叛乱连连发生,却不能捕获。张敞派耳目查出叛贼首领的名字和居处,杀了他们的首领。广川I王姬的兄弟及王的同族宗室刘调等通常为他们庇护,吏卒追捕到最后,叛贼的踪迹都入了王宫。张敞亲自带领郡国的官吏,驾车数百辆,围守王宫,搜索刘调等人,果然从宫室的重椽中找到了他们。张敞亲自监督吏卒捕杀了他们,割下了头颅,悬在王宫r'J~'l-,于是上奏弹劾广川王。天子不忍使他受法律惩处,削夺了他的封户。张敞在官署一年多,冀州的盗贼禁止了。又试任太原太守,满一年转正,太原郡因此安定。

  不久,宣帝去世。元帝刚即位,待诏郑朋推荐张敞是先帝名臣,最适合作皇太子的师傅。皇上以这件事询问前将军萧望之,望之认为张敞是有能力的官吏,堪任治理烦乱,资质轻浮不是做师傅的材料。天子派使者征召张敞,想以他为左冯翊。正巧张敞病亡了。张敞所诛杀的太原吏的家人憎恨张敞,跟随到杜陵刺杀他的二儿子张璜。张敞的三个儿子都官至都尉。

  当初,张敞做京兆尹,而他的弟弟张武被任命为梁的相。当时梁王骄贵,百姓多豪强,号称难于治理。张敞问张武:你想怎么样治理梁?张武敬惮兄长,谦逊不肯说。张敞派吏卒送他到关,嘱咐吏卒自己问张武。张武回答说: 驾驭狡猾的马的人善于使用马衔和马鞭,梁国是大都市,官民凋敝,正应当以柱后惠文弹压治理他们罢了。秦时狱法吏戴柱后惠文,张武的意思是要以刑法管理梁。吏卒回来说了这些话,张敞笑道:确实像掾所说,张武一定会治理好梁。张武到了官任,治理得很有成绩,也是一个有能力的官吏。

  张敞的孙子张竦,王莽时宫至郡守,封了侯,博学文雅超过张敞,但处理政事不如他。张竦死之后,张敞没有了后人。

  王尊字子赣,涿郡高阳人。幼年丧父,归附诸父,让他在水泽中牧羊。王尊私下学习,会写隶书。十三岁时请求做了狱中小吏。过了几年,在太守府供事,问到诏书和以往的事,他没有答不上的。太守认为他很不寻常,任命他为书佐,主管监狱囚事。过了不久,王尊称病辞去职务,以师礼奉事郡文学官,研习《尚书》、《论语》,大略通晓了其中的大义。又应召主管监狱囚事,为郡决曹史。遇了几年,因太守的推举做了幽州刺史的从事史。太守察王尊廉洁,补任他为辽西盐官长。王尊多次上书建议对国家有益的事,事情下达丞相御史办理。

  初元中,王尊被推举为直言,升任虢县令,转而管理槐里,兼管美阳守令的职务。春季正月,美阳有女子告他的养子不孝,说:养儿常以我为妻,因妒笞责我。王尊听说了,派吏卒捕来讯问证实,都招供了。王尊说:律例没有有关妻母的法规,圣人不忍书写,造就是经中所说的制造杀戮的法规啊。王尊于是出来坐在廷上,把不孝子悬在树上处以磔刑,让骑马的吏卒五人张弓射杀他,官民惊骇。

  后来皇上行幸雍县,经过虢县,王尊依照规定置办帷帐等生活用品,以高等第擢升为安定太守。王尊到了任上,出文告告示属县说:令长丞尉奉法守卫县城,做百姓的父母官,压制豪强扶持贫弱,宣扬和推广圣上的恩泽,是非常劳苦的。太守在今日到了官府,希望诸位君卿能努力端正自身以表率下民。以前行为贪婪卑鄙的,能够改过就可以与太守共同治事。要明白慎重地对待自己的职务,不要以身试法。又出文告示掾功曹各自尽量努力,帮助太守治理政事。那些不中用的,赶快白行退避,不要总是妨碍贤能的人发挥才能。羽翮不修整,就不能飞至千里;门内的事不管理好就无法治理外面的事。府丞把吏卒的品行和才能都记录下来,分别区分清楚。有才能的为上,不以富取人。商人富有百万,也不足于和他商议政事。从前孔子治理鲁,刚上任七天就诛杀了少正卯,现在太守任事已经一个月了,五官掾张辅怀有虎狼之心,贪污不守法制,一郡的钱财都入了他家,逭正好足以葬送了他。现在将张辅送往监狱,直符史到门下,随太守办理这件事。丞千万以张辅为戒!不要随他入狱!张辅被拘在狱中几天就死了,官府尽获他狡猾不道的罪名和百万奸财。王尊威震郡中,盗贼分散,依居在郡的边界处。豪强多被诛杀刑伤而伏法。王尊因杀人太凶而免官。

  王尊受召出任官职,又做了护羌将军署下主管转运事务的校尉,护送军粮的运送。而羌人反叛,断绝了转运的道路,数万兵围困了王尊。王尊以一千余骑兵奔出突破羌贼。功劳没有列报于天子,却因擅离部署获罪,正值赦令,免官还家。

  涿郡太守徐明举荐王尊,认为他不应该久在间巷闲居,皇上任命王尊为郧县县令,升任益州刺史。起初,琅邪王阳做益州刺史,巡行部属到邛邾九折阪,感叹道:承奉先人给了身体,如何多次登临这样的险境呢!后来因病辞官。等王尊做了刺史,到了那个阪,问吏卒说:这不就是王阳所畏惧的险途吗?吏卒回答说:是。王尊叱喝他的马说:向前跑!王阳是孝子,王尊是忠臣。王尊在部署两年,安抚来者巡察远地,蛮夷归附于他的威信。博士郑宽中出使巡察风俗,上书列举王尊治政的情况,升任他为东平相。

  此时,束平王因是至亲而骄横奢侈不奉守法度,傅相因此接连获罪。等到王尊来任职,捧着玺书到了庭院当中,王还没来得及出来接受诏书,王蔓拿着玺书回了居舍,吃过饭才回来。王尊转达了皇命后,拜见束平王,太傅在前说《相鼠》之。王尊说:不要拿着布鼓过雷门!王发怒了,起身进了后宫,王尊也马上快步出来回了居舍。起初王多次私下出入,奔驰在国中,与后姬的家中交往。王尊到任后,召来厩长训示道:大王应该有属官相随,呜响车铃才能外出,从今天起,大王有命令要驾小车外出,你们要叩头劝谏他,告诉他不可以这样。后来王尊朝见塞王王,王又请他登堂。王尊对王说:我来做相,众人都来哀吊我,以为我不被朝廷所容,所以被派来辅佐大王。天下人都说大王果敢,眷念依仗富贵,哪裹是果敢呢?像我这样才是果敢呢。王脸色微变看着王尊,心中想要杀掉他,马上善言对王尊说:我想看看您的佩刀。王尊举起胳膊,回头对近旁的侍郎说:上前送佩刀给王看,王想要诬陷我拔刀向王吗?王正是这个用意。又素闻王尊大名,大大为王尊屈尊,置办酒食,与他一同饮宴很是友好。太后征史奏报王尊做相倨傲简慢不合为臣之道,王血气未定,不能容忍。我实在害怕母子都因此而死。现在我不让王再见到王尊。陛下如果不放在心上,我愿先自杀,不忍心看见王失了道义呀。王尊终于获罪免为庶人。大将军王凤上书请求王尊补任军中司马,提升为司隶校尉。

  当初,中书谒者令石显位尊而被皇上宠信,专擅权力做事奸邪。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张谭都阿附恭谨地奉事石显,不敢多说话。过了一段时间,元帝去世,成帝刚即位,石显调任中太仆,不再把持政权。匡衡、张谭才奏报石显旧日的恶行,请求降免石显的等级。王尊于是弹劾道: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张谭位居三公,主管五常九德,以统领方针策略,统一纲目,广播政教风化,称颂风尚习俗为职责。知道中书谒者令石显等人专权擅势,大作福威,恣肆而不加控制,无所畏惧,是海内的祸害,不在当时奏请施以刑罚,却阿谀曲从,心怀奸邪迷乱国家,没有大臣辅政的道义,都有不道的罪名,这是在赦令颁下之前。赦令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