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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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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至乃哭,而二人俱有毁容。或问良曰:子之居丧,礼乎?良曰:然。礼所以制情佚也。情苟不佚,何礼之论!夫食旨不甘,故致毁容之实。若味不存口,食之可也。论者不能夺之。

  良才既高达,而论议尚奇,多骇流俗。同郡谢季孝问曰:子自视天下孰可为比?良曰:我若仲尼长东鲁,大禹出西羌,独步天下,谁与为偶!

  举孝廉,不就。再辟司空府,弥年不到,州郡迫之,乃遁辞诣府,悉将妻子,既行在道,因逃入江夏山中。优游不仕,以寿终。

  初,良五女并贤,每有求姻,辄便许嫁,疏裳布被、竹笥木屐以遣之。五女能遵其训,皆有隐者之风焉。

  法真字高卿,扶风眉阝人,南郡太守雄之子也。好学而无常家,博通内外图典,为关西大儒。弟子自远方至者,陈留范冉等数百人。性恬静寡欲,不交人间事。太守请见之,真乃幅巾诣谒。太守曰:昔鲁哀公虽为不肖,而仲尼称臣。太守虚薄,欲以功曹相屈,光赞本朝,何如?真曰:以明府见待有礼,故敢自同宾末。若欲吏之,真将在北山之北,南山之南矣。太守然,不敢复言。

  辟公府,举贤良,皆不就。同郡田弱荐真曰:处士法真,体兼四业,学穷典奥,幽居恬泊,乐以忘忧。将蹈老氏之高踪,不为玄纁屈也。臣愿圣朝就加衮职,必能唱《清庙》之歌,致来仪之凤矣。会顺帝西巡,弱又荐之。帝虚心欲致,前后四征。真曰:吾既不能遁形远世,岂饮洗耳之水哉?遂深自隐绝,终不降屈。友人郭正称之曰:法真名可得闻,身难得而见,逃名而名我随,避名而名我追,可谓百世之师者矣!乃共刊石颂之,号曰玄德先生。年八十九,中平五年,以寿终。

  汉阴老父者,不知何许人也。桓帝延熹中,幸竟陵,过云梦,临沔水,百姓莫不观者,有老父独耕不辍。尚书郎南阳张温异之,使问曰:人皆来观,老父独不辍,何也?老父笑而不对。温下道百步,自与言。老父曰:我野人耳,不达斯语。请问天下乱而立天子邪?理而立天子邪?立天子以父天下邪?役天下以奉天子邪?昔圣王宰世,茅茨采椽,而万人以宁。今子之君,劳人自纵,逸游无忌。吾为子羞之,子何忍欲人观之乎!温大惭。问其姓名,不告而去。

  陈留老父者,不知何许人也。桓帝世,党锢事起,守外黄令陈留张升去官归乡里,道逢友人,共班草而言。升曰:吾闻赵杀鸣犊,仲尼临河而反;覆巢竭渊,龙凤逝而不至。今宦竖日乱,陷害忠良,贤人君子其去朝乎?夫德之不建,人之无援,将性命之不免,奈何?因相抱而泣。老父趋而过之,植其杖,太息言曰:吁!二大夫何泣之悲也?夫龙不隐鳞,凤不藏羽,网罗高县,去将安所?虽泣何及乎!二人欲与之语,不顾而去,莫知所终。

  庞公者,南郡襄阳人也。居岘山之南,未尝入城府。夫妻相敬如宾。荆州刺史列表数延请,不能屈,乃就候之。谓曰:夫保全一身,孰若保全天下乎?庞公笑曰:鸿鹄巢于高林之上,暮而得所栖;鼋鼍穴于深渊之下,夕而得所宿。夫趣舍行止,亦人之巢穴也。且各得其栖宿而已,天下非所保也。因释耕于垄上,而妻子耘于前。表指而问曰:先生苦居畎亩而不肯官禄,后世何以遗子孙乎?庞公曰:世人皆遗之以危,今独遗之以安。虽所遗不同,未为无所遗也。表叹息而去。后遂携其妻子登鹿门山,因采药不反。

  赞曰:江海冥灭,山林长往。远性风疏,逸情云上。道就虚全,事违尘枉。

 

  1. 译文

 

  (向长、逢萌、周党、王霸、严光、井丹、梁鸿、高凤、台佟、韩康、矫慎、戴良、法真、汉阴老父、陈留老父、庞公)

  逸民列传序。《易经》说:“‘遁卦的含义大得很呀!又说:不侍奉王侯大人,保留高尚的名节。因此尧帝以天为法则,不能使巢父、许由接受他的王位;周武王可算是一个很完美的人了,最终只能成全孤竹君二子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的清白名声。自此以后,隐逸之风流传更盛,多数人的行迹大体相同,而各自隐逸的动机就大不一样。有的以隐居来满足自己的志向;有的回避大人物的纠缠来成全自己的品德;有的寻求安静的环境去抑制急躁的情绪;有的躲开危险的纷争来求得一时的安全;有的愤世嫉俗来建树自己的节操;有的鄙视富贵来保存自己的清白。然而,看他们甘心在田亩之中操劳,辛苦在江海之上垂钓,难道一定对鱼鸟林草那么感兴趣吗?不过各人性格不同罢了。所以柳下惠虽蒙受耻辱,三次被罢免仍不愿离开齐国,鲁仲连宁肯跳海而死也不愿尊秦为帝,即使千乘之国国君地位也不能让他动心。如果把他们换个位置,那么他们也就不会做出各自的行径了。他们那股子顽固劲确有些沽名钓誉的模样,然而他们却像蝉蜕于尘埃之中,跳出这个恶浊的环境,比那些削尖脑袋去追求名利的人就相距太远了。

  荀子说得好:志趣高超就瞧不起富贵,讲究道义就轻视王公。汉朝中道衰微,王莽篡位,有志之士胸怀义愤十分强烈。当时丢掉乌纱帽相约离开官位的,不知有多少。扬雄说:鸿雁飞得很高,猎人的箭射不中了。就是比喻那些远走高飞的人。光武帝即位,侧身而坐等待贤人,如饥似渴,他派人用旌帛、蒲车去征聘丘园之士,使者在崎岖山路上络绎不绝。像薛方、逢萌等人请他还不肯出来,严光、周党、王霸等人出来了但不肯就位。当时各方面的条件都已具备,志士也在想念圣明的天子,这难道不正是提拔逸民,使天下人心归顺的大好时机吗?肃宗皇帝也礼遇郑均,聘请高凤,来完成他们的名节。自此以后,帝德渐衰,小人当道,隐士们怀着戒心,感到与那班卿相站在一起为可耻,甚至拂袖而去,失去那种中和之道了。现在记录那些隐居不出,以及出来以后又相继归隐的人,列在这篇里面。

  向长传,向长字子平,河内朝歌人。隐居不做官,性格尚中和,通晓《老子》、《易经》。家贫没有资财饭食,好事的人送给他一些食物,他接受一部分而退回多余的。王莽的大司空王邑召他,连年才到,想推荐给王莽,向长坚决辞让才罢了。潜隐在家。读《易经》至《损》、《益》两卦,深深叹气道:我已经知道富不如贫,贵不如贱,但不知道死比生怎样。建武年间,他的儿子、姑娘娶嫁之事办完,便与家室断绝关系,说:就把我当作死了吧。于是就随意行动,与好友北海禽庆一道游五岳名山,最后不知所终。

  逢萌传,逢萌字子康,北海都昌人。家中贫困,给事县做亭长。当时县尉经过亭,逢萌等候迎接拜见,既而丢下木盾叹气道:大丈夫怎能替人当差役呢?于是到长安学习,通晓《春秋经》。这时王莽杀了自己的儿子宇,逢萌对友人说:三纲断绝了!不离开,祸将连累别人。立即解下帽子挂在东都城门,回来后,将家属迁往海滨,客居在辽东。逢萌素来明白阴阳之术,知道王莽不久将败,于是头戴瓦盆,在市上哭道:新呀新呀!于是就躲藏起来。等到光武即位,便往琅笽劳山,养志修道,人都被他的德行感化。北海太守素听说他的高尚品德,派吏去拜见行礼,逢萌不答礼。太守怀恨在心而派人去逮捕他。吏叩头道:子康是大贤人,天下都闻名,他所在之处,人们敬之如父,去,一定抓不到,只是自取毁辱。太守发怒,将吏关在牢中,再派别人前往。那人走到劳山,人们果然联合起来用兵弩捍卫,吏被伤流血,跑了回来。后来朝廷用诏书召逢萌,萌托以年太老,迷失道路的东西方向,并对使者说:朝廷召我的原因,以为我对政治有益处,我连方向都不知道,怎能济时呢?立即就便车回家。连续征召都不出来,以寿终。起初,逢萌与同郡徐房、平原李子云、王君公是好朋友,都晓得阴阳之学,怀德秽行。徐房与子云养学徒各千人,君公遭乱独不离开,做牛经纪自隐。当时人评论说:避世墙东王君公。

  周党传,周党字伯况,太原广武人。家产千金。少时死了父亲,被族人所养,可是遇之不以礼,到了长大,又不还其财产。周党到乡县打官司,主人才归还给他。不久,他把家财散与宗族,家中奴婢全部遣散,于是到长安游学。起初,乡佐曾经当着众人侮辱周党,周党久记在心。后来读《春秋》,懂得复仇的意思,便停讲而回,通知乡佐,定日期相斗。既交锋,而周党被乡佐所伤,困顿了。乡佐服其义气,用车子送他回家养伤,数日才复活,已醒就离去。从此束身修志,州里称赞他品格高尚。等到王莽篡位,周党托病杜门不出。以后贼暴纵横,残灭郡县,只有到了广武,经过城门也不进来。建武年间,召周党作议郎,因病离职,于是送妻子居渑池。又被召,不得已,便穿短布单衣,谷皮绡头,待见尚书。等到光武引见,周党伏地而谒见,自己陈述愿守所志,帝才许可了。博士范升奏毁周党道:臣听说尧帝不须许由、巢父,而建号于天下;周朝不待伯夷、叔齐,而王道以成。臣见到太原周党、东海王良、山阳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再三聘请,才肯上车。等到陛见朝廷,周党不以礼屈,伏而不谒,偃蹇骄悍,同时都去了。周党等人文不能演义,武不能死君,钓采好名声,差点列于三公之位。臣愿和他们坐在云台之下,考试治国的方法。如不像臣所说的,愿伏虚妄之罪。竟敢私窃虚名,夸上求高,都是大不敬。书奏上,天子把它传给公卿。诏书写道:自古以来明王圣主一定有不宾之士。伯夷、叔齐不吃周朝的粟,太原周党不受朕的俸禄,也是各有志向。赐帛四十匹。周党便隐居在渑池,著书上下篇而死去。邑人认为贤人而建祠纪念。

  起初,周党与同郡谭贤伯升、雁门殷谟君长,都守节不给王莽做官。建武年间,都是召而不到。

  王霸传,王霸字儒仲,太原广武人。少时有清节。等到王莽篡位,弃冠带,与官宦绝交。建武年间,召到尚书,拜称名,不称臣。有司问其缘故。霸说:天子有所不臣,诸侯有所不友。司徒侯霸让位给王霸。阎阳毁王霸道:太原俗党,王儒仲颇有这种风气。于是便中止了。因病回家。隐居守志,茅屋蓬户。连召几次不到,以寿终。

  严光传,严光,字子陵,又名遵,会稽余姚人。年少时就有名声,与光武帝一同游历学习。等到光武做了皇帝,严光就改名换姓,隐居不出来。皇帝想念他的才能,就派人拿着图像去寻找。后来齐国有人报告:有一个男子,身披羊裘在泽中钓鱼。帝怀疑是严光,就备了安车和玄黑色绸子,派人去请他。请了三次才出来。让他住在军营里,铺好床褥,由太官早晚送饭。司徒侯霸和严光是老朋友,派人送信来。送信人顺便说道:侯公听见先生到了,本想马上来看你,迫于公务在身,所以没有来。希望你在黄昏时到他那里去谈谈。严光不答话,就把纸笔给来人,自己口说道:君房先生,做了三公,很好。希望你能怀着善心,辅以道义,让天下人高兴,如果阿谀奉承,顺着旨意办事就会遭杀身之祸。侯霸看了信,密封送给皇上。皇帝笑道:真是狂奴的老样子。于是驾着车马上到宾馆去。这时严光还睡着没有起来,皇帝走到床边。摸着他的肚子道:唉呀!子陵,就不能帮我治理国家吗?严光还是睡着不吱声,过了好久,才睁开眼睛盯着皇帝,说道:古时唐尧很有德行,想把帝位让给巢父,巢父听完洗了自己的耳朵。读书人都各有志向,何必强迫人家!皇帝又说:子陵,我竟不能使你屈就吗?于是坐上车子叹息着走了。另一次,皇帝又请严光进来,和他谈论过去的事,两人相对讲了几天。皇帝从容不迫地对严光道:我比从前怎么样?答道:你比过去胖了一点。于是一起睡觉,严光把脚放在光武的肚子上。第二天,太史报告,天上有客星侵犯帝座,情况很紧急。皇帝笑着说:我和老朋友严子陵一同睡觉哩!光武帝拜严光作谏议大夫,严光不做,于是在富春山种田。后人把严光钓鱼的地方叫作严陵濑。建武十七年(42),又特地派人去请严光,仍不肯出来。严光活到八十岁,死在家里。

  井丹传,井丹字大春,扶风..人。少时在太学读书,通晓《五经》,善于谈论,所以京师的人有这么说法:五经纷纶井大春。性清高,从来没用名片问候过别人。建武末年,沛王刘辅等五王住在北宫,都好宾客,再次派人请井丹,不能请来。信阳侯阴就,光烈皇后的弟弟,凭借外戚贵盛的地位,于是骗说五王,求用千万钱,相约能把井丹请来,而另外使人在半路抢劫他。井丹不得已,已经来到,阴就故意准备麦饭葱叶等食物,井丹推去不就,说道:认为君侯能够供给甘美的食物,所以来访,怎么这样菲薄呢?于是另设盛馔,才进食。等到阴就起身,左右的人推进一辇车,井丹笑道:我听说夏桀曾用人驾车,难道就是这个吗?坐中宾客都变了颜色。阴就不得已而叫人把辇车换掉。自此井丹隐居闭门不与人们交往,以寿终。

  梁鸿传,梁鸿字伯鸾,扶风平陵人。父亲梁让,王莽时做过守城的小官,封为..远伯,王莽叫他祭祀少昊帝,寄居在北地而死去。梁鸿当时年幼,因遭乱世,就卷着席子把父亲草草埋葬。后来,梁鸿进入太学学习,因家贫,很节俭。他看了很多书,很精通,但不喜欢写文章。学习之后,就在上林苑里放猪。有一次,不慎失火,烧掉别人的房子,梁鸿找到被烧的人家,了解损失情况,全部用猪作抵偿。那家主人还嫌少。梁鸿说:我再无别的财产,愿以自己的劳动作补偿。主人同意了。于是早晚劳动很卖力。邻居老翁看出梁鸿不是一般人,便一起责备那家主人,而称梁鸿为长者,从此主人才很敬重梁鸿,把他的猪全部退还。梁鸿不肯接受,回乡去了。有些富豪人家羡慕梁鸿高尚的品德,多想把女儿嫁给他,都被梁鸿谢绝了。同县孟家有位姑娘,体胖又丑又黑,力能举起石臼,选择对象不中意,三十岁还未出嫁。父亲问其缘故,女儿说:想找一个像梁伯鸾那样的人。梁鸿听说就去下聘礼。女方要求用布衣、麻鞋、线筐、纺绩等工具作嫁妆。出嫁时,梳妆打扮进门。过了七天,梁鸿不和妻子谈话。妻子跪在床前说道:我听说你品德高尚,选择对象很严,几位女子你都未同意,我也挑选过好几个人。现在被你选上了,有什么过失请你明说,我好改正。梁鸿说:我想找一个穿着朴素的人,一同到深山里隐居。现在你穿着好衣裳,涂上脂粉,难道是我所希望的人?妻说:我是故意考验你的,我还有隐居的衣服。于是把头发改成椎髻,穿上布衣,全身劳动打扮,走上前来。梁鸿大喜道:这才真是梁鸿的老婆呀!能和我过一辈子了!于是替她取字叫德曜,名孟光。过了不久,妻子说:常听说您想隐居避患,现在为什么默默不言,难道想向权势低头吗?梁鸿说:你讲得很对。于是一同进入霸陵山中,以耕田织布为业。平日读诗书、弹琴作为消遣。常常羡慕前辈那些高雅的人,替商山四皓以后的二十四位贤者写赞歌。有一天,顺着东门出去,经过京城,写了一首《五噫之歌》道:攀登北芒山呀,看到帝京很华丽,宫室高耸入云,人生之辛劳呀,无穷又无尽。肃宗听了很不以为然,派人去找梁鸿,却未找到。于是梁鸿就改姓为运期,名耀,字侯光,与妻子一道住在齐鲁一带地方。过了不久,又到吴国去,将出发了,写首诗道:经过旧国奔远方,前途栖止想东南,心慌意乱多憔悴,志气菲菲升复降。想骑骏马去驰骋,可恨谗言把人伤。竟举小人弃贤良,利口佞舌先嚷嚷。伯鸾无惭身独立,可能伯乐居他乡。暂时逍遥复何求,学习孔子去周游。如能见贤我心悦,宁弃车马改乘舟。到了延陵求季札,到了海隅见鲁连。即使先贤找不到,遇到神灵也心甘。阳春三月烟景美,麦秀青青正含苞。好景不常光阴迈,芳香转眼变腥臊。我心伤悲不痛快,愁肠百结多烦忧。众口嚣嚣不停叫,何处藏身实难求。于是到了吴地,找到一家富豪名叫皋伯通的,住在屋檐下,替人家舂米。每天回家,妻子替他做好饭,不敢抬着眼看丈夫,常把盘子举到眉毛边。伯通见了觉得奇怪,便说:这个雇工能使老婆这样敬重,决不是一般的人。于是才让他住在家里。梁鸿关起门来写了十多篇文章。后来病了十分困倦,便告诉主人道:从前延陵季子把儿子埋在嬴博之间,没有到乡里,我死后,请不要让我儿子扶着灵柩回去。等到梁鸿死后,伯通等人把他埋在吴国要离的坟旁,都说:要离是位烈士,而梁伯鸾很清高,可让他们很接近。埋葬完毕,妻子回扶风去了。起初,梁鸿的朋友京兆人高恢,年轻时喜欢读《老子》,隐居在华阴山中。等到梁鸿东游时想到高恢,写诗道:鸟嘤嘤叫着找朋友,我也想到高恢,希望他能到此来。两人再没见过面。高恢也是高傲的人,一辈子未作过官。

  高凤传,高凤字文通,南阳叶人。少时做学生,家中以种田为业,而高凤专精诵读,昼夜不休息。妻子曾经到田中去劳动,晒了麦子在庭院,叫高凤护鸡。这时天下暴雨,而高凤手持竹竿,口诵经书,不觉雨水流到麦子里。妻子回来感到奇怪,问他,他才觉悟。后来就成了名儒,在西唐山中教授门徒。邻里有争财产的,拿着兵器相斗,高凤去解劝,不得已,便脱去头巾叩头,坚决请求道:仁义逊让,怎么都忘了呢?于是争斗者心受感动,放下武器向他谢罪。高凤年老了,坚持志向不知疲倦,名声传闻很远。太守连续召请,高凤恐怕不得免,自称本是巫家,不应为吏,又假称与寡嫂为田产打官司,于是不出去做官。建初年间,将作大匠任隗举高凤直言,到公车,托病逃回家。推让自己的财产,全部与兄之孤子。自己隐身渔钓,死在家中。

  台佟传,台佟字孝威,魏郡邺人。隐居在武安山,凿洞为住室,采药为职业。建初年间,州里召他不就。刺史巡视到了邺,便派从事谒见台佟。佟载病前往致谢。刺史便拿着见面礼问佟道:孝威居身这样,很苦,怎么办?佟说:我幸得保终性命,存神养和。像明使君奉令宣读诏书,晚上为众事操劳,反而不苦么?于是离去,隐逸,始终不见了。

  韩康传,韩康字伯休,又名恬休,京兆霸陵人。家世很有名气。常到名山采药,拿到长安市上出卖,价钱常说一不二,共有三十多年。当时有位姑娘向韩康买药,康坚持原价不变。姑娘发脾气道:你是韩伯休吗?竟不卖两种价吗?韩康叹气道:我本想不让人家知道名字,如今小姑娘都知道我的名字,还卖什么药啊!于是逃到霸陵山里去了。博士公车几次请韩康,韩康不至。桓帝就备了黑色绸帘之礼,用安车聘请他。使者奉皇帝诏书到韩康家里,韩康没有法子,只好答应了。但是不坐安车,自己坐着柴车,一清早,在使者动身之前就出发了。到了亭边,亭长知道韩徵君将从这里经过,于是派人牵牛修理道路桥梁。忽然看见韩康坐着柴车戴着幅巾到来,以为他是一般种田的老头,便叫人将牛夺走。韩康就解开车前的牛给他。过了不久,官使到来,发现被夺牛的老人正是徵君。使者想奏明皇上杀掉亭长。韩康说:这头牛是我自己给他的,亭长有什么罪?使者才罢休。韩康于是半路上逃走了,后来以高寿无疾而终。

  矫慎传,矫慎字仲彦,扶风茂陵人。少时好黄帝、老子之学,隐居山谷,就着山洞做房子,仰慕松、乔导引之术。与马融、苏章乡里并时,马融以才博著名,苏章以廉直著称,但都推先于矫慎。汝南吴苍很看重他。于是送信以观其志道:仲彦足下:勤处隐约,虽乘云行泥,栖宿不同,每逢西风吹来,何尝不叹息!听说黄、老之言,乘虚入冥,藏身远遁,也有治国养民,在政治方面有所作为。至如登山绝迹,神不著其证,人不见其效验。我想先生从其可者,于意怎样呢?从前伊尹不怀道以待尧舜之君。当今明明之世,四海开辟,巢、许无为于箕山,夷、齐悔入首阳山。足下就是能够骑龙弄凤,翔嬉在云间的,也不是狐兔燕雀所敢想象得到的。矫慎不作回答。年七十多,竟不肯娶妻,后来忽然回家,自己说出将死之日,到期果然死去。后来有人看见矫慎在敦煌,所以前世异之,有人说他是神仙。矫慎同郡人马瑶,隐居在..山,以捕兔为业。所居之地俗化,百姓赞美他,叫马牧先生。

  戴良传,戴良字叔鸾,汝南慎阳人。曾祖父戴遵,字子高,平帝时,做侍御史。王莽篡位,称病回乡里,家中富有,好施舍,尚侠气,食客常三四百人。当时人们这样讲:关东大豪戴子高。戴良少诞节,母亲作驴叫,良常学它以娱乐。等母死后,兄伯鸾居庐喝粥,非礼不行,良却吃肉饮酒,哀至而哭,而二人都消瘦了。有人问戴良:你居丧,合礼么?良说:对。礼是为了制情佚,情如果不佚,谈什么礼?吃美味不觉其甘,所以容貌毁了,如果味不存口,吃了也可。论者不能说服他。戴良才既高达,而论议奇特,多使流俗惊讶。同郡谢季孝问道:你认为天下人谁可相比?良说:我像孔子生在鲁国,大禹出自西羌,独步于天下,谁与我为偶!戴良被举为孝廉,不就。再召司空府,一年不到,州郡催他,才用谦词到府,送走妻子,便逃入江夏山中。优游不仕,以寿终。起初,戴良五个女儿都贤惠,每有求姻的,就许嫁,用疏裳布被、竹笥木屐作陪送。五个女儿能遵父训,都有隐士的风度。

  法真传,法真字高卿,扶风..人,南郡太守法雄的儿子。好学而不固定某一家,博通内外经典,是关西的大儒家。弟子从远方来的,有陈留范冉等数百人。法真性恬静寡欲,不大与闻人间事。太守请见他,法真便幅巾到来。太守说:从前鲁哀公虽不贤,但仲尼仍称臣。太守虚薄,想请你出任功曹,光赞本朝。怎么样?法真说:因为明府这样待我以礼,所以敢自同宾客之末。如想用我为吏,我将在北山之北,南山之南了。太守觉得奇异,不敢再说了。辟公府,举贤良,法真都不就。同郡田弱荐法真道:处士法真,精通诗、书、礼、乐四业,学问尽及典奥,出幽深山,恬泊自娱,乐以忘忧,将追随老子的高踪,不被玄纟熏之礼所屈服。臣愿圣朝就加三公之职,一定能唱出《清庙》之歌,招来凤凰了。碰巧顺帝西方巡狩,田弱又推荐他。帝虚心想请他,前后四次征召。法真说:我既不能遁形离开尘世,岂愿饮许由洗耳之水么?于是深自隐居不出。友人郭正称之说:法真的名字可以听说,身体就难得一见,逃名而名随着我,避名而名追着我,可算是百世之师的了。于是共刊石颂扬他,叫他玄德先生。年八十九岁,中平五年(188),以寿终。

  汉阴老父传、汉阴老父,不知是什么人。桓帝延熹年间,皇上幸竟陵,过云梦,临沔水。百姓没有不去看的,有老父独自耕种不止。尚书郎南阳张温觉得奇怪,派人问道:人们都来观看,老父独耕不止,为什么?老父笑而不答。张温下来走百步,亲自与老父谈话。老父说:我是野人,不懂这话。请问天下因乱而立天子呢?还是因治而立天子?立天子是为了作天下人之父呢?还是役使百姓以养天子?从前圣王治世,茅茨采椽,而万姓得以安宁。今你之君,劳役百姓而自己放纵,逸游无忌。我替你羞愧,你何忍心想人观看呢?张温听了大惭。问他的姓名,不告诉而离去。

  陈留老父传、陈留老父,不知是什么人。桓帝年代,党锢事起,守外黄令陈留人张升离官位回乡里。路上遇友人,共铺草坐地而谈。张升说:我听说赵国人杀了鸣犊,孔子到河滨而回去;覆巢竭渊,龙凤逝去而不到来。今日宦竖日乱,陷害忠良之人,贤人君子离开朝廷么?德之不建,人之无援,将来性命难免,怎么办?于是相抱而哭。老父急走而过,拄着杖棍,叹息道:唉,二大夫哭得怎么这样悲伤呢?龙不隐鳞,凤不藏羽,网罗高悬,去到何方,即使哭泣有什么用呢?二人想和他谈话,不顾而去,不知其所终。

  庞公传,庞公,南郡襄阳人。住岘山之南,从未进过城府,夫妻相敬如宾。荆州刺史刘表数次请他,不能屈,于是就去访问他。对他说:保全自己一身,何如保全天下呢?庞公笑道:鸿鹄做巢在高林之上,晚上才得有所栖息之处;鼋鼍做洞在深渊之下,晚上才得到归宿,人们的取舍行止,也是人的巢穴。暂且各得其栖宿之处而已,天下非所保哩。于是释耕于垄上,而妻子在前除草。刘表指而问道:先生劳动在田亩而不肯受官禄,以后用什么留给子孙呢?庞公说:世人都用危险留给子孙,今独用安宁留给子孙,虽然遗留不同,不算没有遗留吧。刘表叹息而去。后来庞公携其妻子登鹿门山,因采药再不回来。

 

 

《列传·列女传》

 

  鲍宣妻 王霸妻 姜诗妻 周郁妻 曹世叔妻 乐羊子妻 程文矩妻 孝女曹娥 许升妻 袁隗妻 庞淯母 刘长卿妻 皇甫规妻 阴瑜妻 盛道妻 孝女叔先雄 董祀妻

  《诗》、《书》之言女德尚矣。若夫贤妃助国君之政,哲妇隆家人之道,高士弘清淳之风,贞女亮明白之节,则其徽美未殊也,而世典咸漏焉。故自中兴以后,综其成事,述为《列女篇》。如马、邓、梁后,别见前纪;梁、李姬,各附家传。若斯之类,并不兼书。余但搜次才行尤高秀者,不必专在一操而已。

  勃海鲍宣妻者,桓氏之女也,字少君。宣尝就少君父学,父奇其清苦,故以女妻之,装送资贿甚盛。宣不悦,谓妻曰:少君生富骄,习美饰,而吾实贫贱,不敢当礼。妻曰:大人以先生修德守约,故使贱妾侍执巾栉。即奉承君子,唯命是从。宣笑曰:能如是,是吾志也。妻乃悉归侍御服饰,更着短布裳,与宣共挽鹿车归乡里。拜姑礼毕,提甕出汲,修行妇道,乡邦称之。

  宣,哀帝时官至司隶校尉。子永,中兴初为鲁郡太守。永子昱从容问少君曰:太夫人宁复识挽鹿车时不?对曰:先姑有言:存不忘亡,安不忘危。吾焉敢忘乎!永、昱已见前传。

  太原王霸妻者,不知何氏之女也。霸少立高节,光武时连征,不仕。霸已见《逸人传》。妻亦美志行。初,霸与同郡令狐子伯为友,后子伯为楚相,而其子为郡功曹。子伯乃令子奉书于霸,车马服从,雍容如也。霸子时方耕于野,闻宾至,投耒而归,见令狐子,沮怍不能仰视。霸目之,有愧容,客去而久卧不起。妻怪问其故,始不肯告,妻请罪,而后言曰:吾与子伯素不相若,向见其子容服甚光,举措有适,而我兒曹蓬发历齿,未知礼则,见客而有惭色。父子恩深,不觉自失耳。妻曰:君少修清节,不顾荣禄。今子伯之贵孰与君之高?奈何忘宿志而惭兒女子乎!霸屈起而笑曰:有是哉!遂共终身隐遁。

  广汉姜诗妻者,同郡庞盛之女也。诗事母至孝,妻奉顺尤笃。母好饮江水,水去舍六七里,妻常溯流而汲。后值风,不时得还,母渴,诗责而遣之。妻乃寄止邻舍,昼夜纺绩,市珍羞,使邻母以意自遗其姑。如是者久之,姑怪问邻母,邻母具对。姑感惭呼还,恩养愈谨。其子后因远汲溺死,妻恐姑哀伤,不敢言,而托以行学不在。姑嗜鱼会,又不能独食,夫妇常力作供会,呼邻母共之。舍侧忽有涌泉,味如江水,每旦辄出双鲤鱼,常以供二母之膳。赤眉散贼经诗里,弛兵而过,曰惊大孝必触鬼神。时岁荒,贼乃遗诗米肉,受而埋之,比落蒙其安全。

  永平三年,察孝廉,显宗诏曰:大孝入朝,凡诸举者一听平之。由是皆拜郎中。诗寻除江阳令,卒于官。所居治,乡人为立祀。

  沛郡周郁妻者,同郡赵孝之女也,字阿。少习仪训,闲于妇道,而郁骄淫轻躁,多行无礼。郁父伟谓阿曰:新妇贤者女,当以道匡夫。郁之不改,新妇过也。阿拜而受命,退谓左右曰:我无樊、卫二姬之行,故君以责我。我言而不用,君必谓我不奉教令,则罪在我矣。若言而见用,是为子违父而从妇,则罪在彼矣。生如此,亦何聊哉!乃自杀。莫不伤之。

  扶风曹世叔妻者,同郡班彪之女也,名昭,字惠班,一名姬。博学高才。世叔早卒,有节行法度。兄固著《汉书》,其八表及《天文志》未及竟而卒,和帝诏昭就东观臧书阁踵而成之。帝数召入宫,令皇后诸贵人师事焉,号曰大家。每有贡献异物,辄诏大家作赋颂。及邓太后临朝,与闻政事。以出入之勤,特封子成关内侯,官至齐相。时《汉书》始出,多未能通者,同郡马融伏于阁下,从昭受读,后又诏融兄续继昭成之。

  永初中,太后兄大将军邓骘以母忧,上书乞身,太后不欲许,以问昭。昭因上疏曰:

  伏惟皇太后陛下,躬盛德之美,隆唐、虞之政,辟四门而开四聪,采狂夫之瞽言,纳刍荛之谋虑。妾昭得以愚朽,身当盛明,敢不披露肝胆,以效万一!妾闻谦让之风,德莫大焉,故典坟述美,神祇降福。昔夷、齐去国,天下服其廉高;太伯违,孔子称为三让。所以光昭令德,扬名于后世者也。《论语》曰:能以礼让为国,于从政乎何有!由是言之,推让之诚,其致远矣。今四舅深执忠孝,引身自退,而以方垂未静,拒而不许;如后有毫毛加于今日,诚恐推让之名不可再得。缘见逮及,故敢昧死竭其愚情。自知言不足采,以示虫蚁之赤心。

  太后从而许之。于是骘等各还里第焉。

  作《女诫》七篇,有助内训。其辞曰: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于今四十余载矣。战战兢兢,常惧绌辱,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之累。夙夜劬心,勤不告劳,而今而后,乃知免耳。吾性疏顽,教道无素,恒恐子穀负辱清朝。圣恩横加,猥赐金紫,实非鄙人庶几所望也。男能自谋矣,吾不复以为忧也。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吾今疾在沈滞,性命无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怅。间作《女诫》七章,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去矣,其勖勉之!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不辞剧易,所作必成,手迹整理,是谓执勤也。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祖宗,是谓继祭祀也。三者苟备,而患名称之不闻,黜辱之在身,未之见也。三者苟失之,何名称之可闻,黜辱之可远哉!

  夫妇第二。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是以《礼》贵男女之际,《诗》著《关睢》之义。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方斯二事,其用一也。察今之君子,徒知妻妇之不可不御,威仪之不可不整,故训其男,检以书传。殊不知夫主之不可不事,礼义之不可不存也。但教男而不教女,不亦蔽于彼此之数乎!《礼》,八岁始教之书,十五而至于学矣。独不可依此以为则哉!

  敬慎第三。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生女如鼠,犹恐其虎。然则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故曰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夫敬非它,持久之谓也;夫顺非它,宽裕之谓也。持久者,知止足也;宽裕者,尚恭下也。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黩。黩既生,语言过矣。语言既过,纵恣必作。纵恣既作,则侮夫之心生矣。此由于不知止足者也。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夫为夫妇者,义以和亲,恩以好合,楚挞既行,何义之存?谴呵既宣,何恩之有?恩义俱废,夫妇离矣。

  妇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然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古人有言:仁远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此之谓也。

  专心第五。《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故《女宪》曰: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由斯言之,夫不可不求其心。然所求者,亦非谓佞媚苟亲也,固莫若专心正色。礼义居洁,耳无涂听,目无邪视,出无冶容,入无废饰,无聚会群辈,无看视门户,此则谓专心正色矣。若夫动静轻脱,视听陕输,入则乱发坏形,出则窈窕作态,说所不当道,观所不当视,此谓不能专心正色矣。

  曲从第六。夫得意一人,是谓永华;失意一人,是谓永讫,欲人定志专心之言也。舅姑之心,岂当可失哉?物有以恩自离者,亦有以义自破者也。夫虽云爱,舅姑云非,此所谓以义自破者也。然则舅姑之心奈何?固莫尚于曲从矣。姑云不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尔而非,犹宜顺命。勿得违戾是非,争分曲直。此则所谓曲从矣。故《女宪》曰:妇如影响,焉不可赏!

  和叔妹第七。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已也;舅姑之爱已,由叔妹之誉已也。由此言之,我臧否誉毁,一由叔妹,叔妹之心,复不可失也。皆莫知叔妹之不可失,而不能和之以求亲,其蔽也哉!自非圣人,鲜能无过!故颜子贵于能改,仲尼嘉其不贰,而况妇人者也!虽以贤女之行,聪哲之性,其能备乎!是故室人和则谤掩,外内离则恶扬。此必然之势也。《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此之谓也。夫嫂妹者,体敌而尊,恩疏而义亲。若淑媛谦顺之人,则能依义以笃好,崇恩以结援,使徽美显章,而瑕过隐塞,舅姑矜善,而夫主嘉美,声誉曜于邑邻,休光延于父母。若夫蠢愚之人,于嫂则托名以自高,于妹则因宠以骄盈。骄盈既施,何和之有!恩义既乖,何誉之臻!是以美隐而过宣,姑忿而夫愠,毁訾布于中外,耻辱集于厥身,进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荣辱之本,而显否之基也。可不慎哉!然则求叔妹之心,固莫尚于谦顺矣。谦则德之柄,顺则妇之行。凡斯二者,足以和矣。《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其斯之谓也。

  马融善之,令妻女习焉。

  昭女妹曹丰生,亦有才惠,为书以难之,辞有可观。

  昭年七十余卒,皇太后素服举哀,使者监护丧事。所著赋、颂、铭、诔、问、注、哀辞、书、论、上疏、遗令,凡十六篇。子妇丁氏为撰集之,又作《大家赞》焉。

  河南乐羊子之妻者,不知何氏之女也。羊子尝行路,得遗金一饼,还以与妻,妻曰:妾闻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况拾遗求利,以污其行乎!羊子大惭,乃捐金于野,而远寻师学。一年来归,妻跪问其故。羊子曰:久行怀思,无它异也。妻乃引刀趋机而言曰:此织生自蚕茧, 成于机杼, B377而累,以至于寸,累寸不己,遂成丈匹。今若断斯织也,则捐失成功,稽废时日。夫子积学,当日知其所亡,以就懿德。若中道而归,何异断斯织乎?羊子感其言,复还终业,遂七年不反。妻常躬勤养姑,又远馈羊子。

  尝有它舍鸡谬入园中,姑盗杀而食之,妻对鸡不餐而泣。姑怪问其故。妻曰:自伤居贫,使食有它肉。姑竟弃之。

  后盗欲有犯妻者,乃先劫其姑。妻闻,操刀而出。盗人曰:释汝刀从我者可全,不从我者,则杀汝姑。妻仰天而叹,举刀刎颈而死。盗亦不杀其姑。太守闻之,即捕杀贼盗,而赐妻缣帛,以礼葬之,号曰贞义

  汉中程文矩妻者,同郡李法之姊也,字穆姜。有二男,而前妻四子。文矩为安众令,丧于官。四子以母非所生,憎毁日积,而穆姜慈爱温仁,抚字益隆,衣食资供,皆兼倍所生。或谓母曰:四子不孝甚矣,何不别居以远之?对曰:吾方以义相导,使其自迁善也。及前妻长子兴遇疾困笃,母恻隐自然,亲调药膳,恩情笃密。兴疾久乃瘳,于是呼三弟谓曰:继母慈仁,出自天受。吾兄弟不识恩养,禽兽其心。虽母道益隆,我曹过恶亦已深矣!遂将三弟诣南郑狱,陈母之德,状己之过,乞就刑辟。县言之于郡,郡守表异其母,蠲除家徭,遣散四子,许以修革。自后训导愈明,并为良士。

  穆姜年八十余卒。临终敕诸子曰:吾弟伯度,智达士也。所论薄葬,其义至矣。又临亡遗令,贤圣法也。令汝曹遵承,勿与俗同,增吾之累。诸子奉行焉。

  孝女曹娥者,会稽上虞人也。父盱,能弦歌,为巫祝。汉安二年五月五日,于县江溯涛婆娑迎神,溺死,不得尸骸。娥年十四,乃沿江号哭,昼夜不绝声,旬有七日,遂投江而死。至元嘉元年,县长度尚改葬娥于江南道傍,为立碑焉。

  吴许升妻者,吕氏之女也,字荣。升少为博徒,不理操行,荣尝躬勤家业,以奉养其姑。数劝升修学,每有不善,辄流涕进规。荣父积忿疾升,乃呼荣欲改嫁之。荣叹曰:命之所遭,义无离贰!终不肯归。升感激自厉,乃寻师远学,遂以成名。寻被本州辟命,行至寿春,道为盗所害。刺史尹耀捕盗得之。荣迎丧于路,闻而诣州,请甘心仇人。耀听之。荣乃手断其头,以祭升灵。后郡遭寇贼,贼欲犯之,荣逾垣走,贼拔刀追之。贼曰:从我则生,不从我则死。荣曰:义不以身受辱寇虏也!遂杀之。是日疾风暴雨,雷电晦冥,贼惶惧叩头谢罪,乃殡葬之。

  汝南袁隗妻者,扶风马融之女也,字伦。隗已见前传。伦少有才辩。融家世丰豪,装遣甚盛。及初成礼,隗问之曰:妇奉箕帚而已,何乃过珍丽乎?对曰:慈亲垂爱,不敢逆命。君若欲慕鲍宣、梁鸿之高者,妾亦请从少君、孟光之事矣。隗又曰:弟先兄举,世以为笑。今处姊未适,先行可乎?对曰:妾姊高行殊邈,未遭良匹,不似鄙薄,苟然而已。又问曰:南郡君学穷道奥,文为辞宗,而所在之职,辄以货财为损,何邪?对曰:孔子大圣,不免武叔之毁;子路至贤,犹有伯寮之诉。家君获此,固其宜耳。隗默然不能屈,帐外听者为惭。隗既宠贵当时,伦亦有名于世。年六十余卒。

  伦妹芝,亦有才义。少丧亲长而追感,乃作《申情赋》云。

  酒泉庞BF73母者,赵氏之女也,字娥。父为同县人所杀,而娥兄弟三人,时俱病物故,仇乃喜而自贺,以为莫己报也。娥阴怀感愤,乃潜备刀兵,常帷车以候仇家。十余年不能得。后遇于都亭,刺杀之。因诣县自首。曰:父仇已报,请就刑戮。禄福长尹嘉义之,解印缓欲与俱亡。娥不肯去。曰:怨塞身死,妾之明分;结罪理狱,君之常理。何敢苟生,以枉公法!后遇赦得免。州郡表其闾。太常张奂嘉叹,以束帛礼之。

  沛刘长卿妻者,同郡桓鸾之女也。鸾已见前传。生一男五岁而长卿卒,妻防远嫌疑,不肯归宁。兒年十五,晚又夭殁。妻虑不免,乃豫刑其耳以自誓。宗妇相与愍之,共谓曰:若家殊无它意;假令有之,犹可因姑姊妹以表其诚,何贵义轻身之甚哉!对曰:昔我先君五更,学为儒宗,尊为帝师。五更已来,历代不替,男以忠孝显,女以贞顺称。《诗》云:无忝尔祖,聿修厥德。是以豫自刑剪,以明我情。沛相王吉上奏高行,显其门闾,号曰行义桓,县邑有祀必焉。

  安定皇甫规妻者,不知何氏女也。规初丧室家,后更娶之。妻善属文,能草书,时为规答书记,众人怪其工。及规卒时,妻年犹盛而容色美。后董卓为相国,承其名,娉以軿辎百乘,马二十匹,奴婢钱帛充路。妻乃轻服诣卓门,跪自陈清,辞甚酸怆。卓使傅奴侍者悉拔刀围之,而谓曰:孤之威教,欲令四海风靡,何有不行于一妇人乎?妻知不免,乃立骂卓曰:君羌胡之种,毒害天下,犹未足邪!妾之先人,清听奕世。皇甫氏文武上才,为汉忠臣。君亲非其趣使走吏乎?敢欲行非礼于尔君夫人邪!卓乃引车庭中,以其头县轭,鞭扑交下。妻谓持杖者曰:何不重乎?速尽为惠。遂死车下。后人图画,号曰礼宗云。

  南阳阴瑜妻者,颍川荀爽之女也,名采,字女荀。聪敏有才艺。年十七,适阴氏。十九产一女,而瑜卒。采时尚丰少,常虑为家所逼,自防御甚固。后同郡郭奕丧妻,爽以采许之,因诈称病笃,召采。既不得已而归,怀刃自誓。爽令傅婢执夺其刃,扶抱载之,犹忧致愤激,敕卫甚严。女既到郭氏,乃伪为欢悦之色,谓左右曰:我本立志与阴氏同穴,而不免逼迫,遂至于此,素情不遂,奈何?乃命使建四灯,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