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学 院(官网)

www.qinghuaguoxueyuan.com

史学院

《后汉书》96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大恐,曰:死生异路,虽思我兒,乞不用复见也。兒识父母,轩渠笑悦,欲往就之,母不觉揽取,乃实兒也。虽大喜庆,心犹有疑。乃窃发视死兒,但见衣被,方乃信焉。于是子训流名京师,士大夫皆承风向慕之。

  后乃驾驴车,与诸生俱诣许下。道过荥阳,止主人舍,而所驾之驴忽然卒僵,蛆虫流出,主遽白之。子训曰:乃尔乎?方安坐饭,食毕,徐出以杖扣之,驴应声奋起,行步如初,即复进道。其追逐观者常有千数。既到京师,公卿以下候之者,坐上恒数百人,皆为设酒脯,终日不匮。

  后因遁去,遂不知所止。初去之日,唯见白云腾起,从旦至暮,如是数十处。时有百岁翁,自说童兒时见子训卖药于会稽市,颜色不异于今。后人复于长安东霸城见之,与一老公共摩挲铜人,相谓曰:适见铸此,已近五百岁矣。顾视见人而去,犹驾昔所乘驴车也。见者呼之曰:蓟先生小住。并行应之,视若迟徐,而走马不及,于是而绝。

  刘根者,颍川人也。隐居嵩山中。诸好事者,自远而至,就根学道,太守史祈以根为妖妄,乃收执诣郡,数之曰:汝有何术,而诬惑百姓?若果有神,可显一验事。不尔,立死矣。根曰:实无它异,颇能令人见鬼耳。祈曰:促召之,使太守目睹,尔乃为明。根于是左顾而啸,有顷,祈之亡父祖近亲数十人,皆反缚在前,向根叩头曰:小兒无状,分当万坐。顾而叱祈曰:汝为子孙,不能有益先人,而反累辱亡灵!可叩头为吾陈谢。祈惊惧悲哀,顿首流血,请自甘罪坐。根嘿而不应,忽然俱去,不知在所。

  左慈字元放,庐江人也。少有神道。尝在司空曹操坐,操从容顾众宾曰:今日高会,珍羞略备,所少吴松江鲈鱼耳。放于下坐应曰:此可得也。因求铜盘贮水,以竹竿饵钓于盘中,须臾引一鲈鱼出。操大拊掌笑,会者皆惊。操曰:一鱼不周坐席,可更得乎?放乃更饵钩沉之,须臾复引出,皆长三尺余,生鲜可爱。操使目前会之,周浃会者。操又谓曰:既已得鱼,恨无蜀中生姜耳。放曰:亦可得也。操恐其近即所取,因曰:吾前遣人到蜀买锦,可过敕使者,增市二端。语顷,即得姜还,并获操使报命。后操使蜀反,验问增锦之状及时日早晚,若符契焉。

  后操出近郊,士大夫从者百许人,慈乃为赍酒一升,脯一斤,手自斟酌,百官莫不醉饱。操怪之,使寻其故,行视诸垆,悉亡其酒脯矣。操怀不喜,因坐上收,欲杀之,慈乃却入壁中,霍然不知所在。或见于市者,又捕之,而市人皆变形与慈同,莫知谁是。后人逢慈于阳城山头,因复逐之,遂入走羊群。操知不可得,乃令就羊中告之曰:不复相杀,本试君术耳。忽有一老羝屈前两膝,人立而言曰:遽如许。即竞往赴之,而群羊数百皆变为羝,并屈前膝人立,云遽如许,遂莫知所取焉。

  计子勋者,不知何郡县人,皆谓数百步,行来于人间。一旦忽言日中当死,主人与之葛衣,子勋服而正寝,至日中果死。

  上成公者,密县人也。其初行久而不还,后归,语其家云:我已得仙。因辞家而去。家人见其举步稍高,良久乃没云。陈寔、韩韶同见其事。

  解奴辜、张貂者,亦不知是何郡国人也。皆能隐沦,出入不由门户。奴辜能变易物形,以诳幻人。

  又河南有圣卿,善为丹书符劾,厌杀鬼神而使命之。

  又有编盲意,亦与鬼物交通。

  初,章帝时有寿光侯者,能劾百鬼众魅,令自缚见形。其乡人有妇为魅所病,侯为劾之,得大蛇数丈,死于门外。又有神树,人止者辄死,鸟过者必坠,侯复劾之,树盛夏枯落,见大蛇长七八丈,悬死其间。帝闻而征之。乃试问之:吾殿下夜半后,常有数人,绛衣被发,持火相随,岂能劾之乎?侯曰:此小怪,易销耳。帝伪使三人为之,侯劾三人,登时仆地无气。帝大惊曰:非魅也,朕相试耳。解之而苏。

  甘始、东郭延年、封君达三人者,皆方士也。率能行容成御妇人术,或饮小便,或自倒悬,爱啬精气,不极视大言。甘始、元放、延年皆为操所录,问其术而行之。君达号青牛师。凡此数人,皆百余岁及二百岁也。

  王真、郝孟节者,皆上党人也。王真年且百岁,视之面有光泽,似未五十者。自云:周流登五岳名山,悉能行胎息胎食之方,嗽舌下泉咽之,不绝房室。孟节能含枣核,不食可至五年十年。又能结气不息,身不动摇,状若死人,可至百日半年。亦有室家。为人质谨不妄言,似士君子。曹操使领诸方士焉。

  北海王和平,性好道术,自以当仙。济南孙邕少事之,从至京师。会和平病殁,邕因葬之东陶。有书百余卷,药数囊,悉以送之。后弟子夏荣言其尸解,邕乃恨不取其宝书仙药焉。

  赞曰:幽贶罕征,明数难校。不探精远,歇感灵效?如或迁讹,实乖玄奥。

 

  1. 译文

 

  (唐檀、公沙穆、许曼、赵彦、樊志张、单飏、韩说、董扶、郭玉、华佗、徐登、蓟子训、刘根、左慈)

  唐檀传,唐檀字子产,豫章南昌人。年少时游太学,学习《京氏易》、《韩诗》、《颜氏春秋》,尤其爱好灾异星占。后来回到乡里,教授学生常有百余人。

  元初七年(120),郡界有芝草生长,太守刘礻氏想向上言之,问檀的意见。檀答道:当前外戚豪威,阳道微弱,这难道是好兆么?刘礻氏就停止了上报。

  永宁元年(120),南昌有妇人生了四个孩子,刘礻氏又问唐檀有什么变异。檀认为京师当有兵气,其祸发生在朝廷内部,至延光四年(125),中黄门孙程举兵于殿省,杀了皇后兄车骑将军阎显等,立济阴王做太子,果然像他所占的那样。

  永建五年(130),唐檀被举为孝廉,除为郎中。这时天上出现白虹贯日,便上书讲了三件事,陈述它的咎征。书奏上,弃官而去。著书二十八篇,名叫《唐子》。死在家中。

  公沙穆传,公沙穆字文癐,北海胶东人。家贫贱。自从做儿童时起就不好戏弄玩耍,年长学习《韩诗》、《公羊春秋》,特别喜钻研《河洛》推步的法术。他住在建成山中,依树林做房子,独宿没有伴侣。这时暴风震雷大作,有声音在外面喊穆的有多次,穆不和他答话。一会儿,喊的人从窗户进来,声音形状很怪,可公沙穆照常念他的经,最后也没有别的妖异,当时人感到奇怪。后来隐居东莱山,学生从远处到来。有位富人王仲,有家产值千金。对穆说:当今的时代,有了财货自然通行,我送百万给你做本钱,怎么样?答道:来意很好,可是富贵自有天意,得到它要有命,用财货求职位,我不忍心。公沙穆后来被举为孝廉,因高第做主事,升为缯县之相。这时缯侯刘敞,东海恭王的后代,所作所为多不合法,废嫡子,立庶子,骄傲放恣。穆到官后,谒见时说:臣开始受命的时候,京师的人都对臣说:缯有恶侯。来替我担心,明侯为什么有这个丑恶的名声呢?幸而秉承先人的支体,继承茅土之重,不战战兢兢,小心谨慎,而违越法律制度,所以朝廷使臣为辅。希望明侯改变过去的错误,修补未来,自求多福。于是上面没收敞所侵占官民的田地,废了他的庶子,还立嫡子为嗣。他们的苍头儿客犯了法,都收捕审问。并苦辞谏刘敞。敞哭着感谢,多听从他所规劝。后来升为弘农令。县界有螟虫吃庄稼,百姓很害怕。公沙穆于是设坛谢道:百姓有过错,穆有罪是根由,请以自身祈求。于是下了一场暴雨,雨止后而螟虫自行消亡,百姓称之为神明。

  永寿元年(155),霖雨大水暴涨,三辅以东地域,没有不被淹没的。公沙穆懂得占卜,于是预告百姓叫他们迁居高地,所以弘农人独得免害。后来迁为辽东属国都尉,很得官吏百姓的欢心。六十六岁死于官位。六个儿子都很有名。

  许曼传,许曼,汝南平舆人。祖父许峻,字季山,长于卜占之术,多有明显的效验。当时人将他比作前世京房。自己说年少时害过大病,三年没有治愈,于是拜谒太山请求神灵保佑,半路遇见道士张巨君,传授了方术给他。所著《易林》,至今通行于世。许曼少时继承祖父的业。桓帝时,陇西太守冯绲开始拜郡,打开绶笥,有两条赤蛇分南北逃走。绲叫许曼筮之,卦已成,许曼说:三年之后,君当做边将,官有东名,当东北行三千里。再过五年,更为大将军,南征。延熹元年(158),冯绲出为辽东太守,讨伐鲜卑。到了第五年,又拜为车骑将军,攻打武陵蛮贼,都像占卜所说,其余多这类事。

  赵彦传,赵彦,琅笽人。少时有术学。延熹三年(160),琅笽贼劳丙与太山贼叔孙无忌杀了都尉,攻陷琅笽属县,残害官吏与百姓。朝廷派南阳宗资做讨寇中郎将,杖钺将兵,督促州郡联合讨伐无忌。赵彦替他陈《孤虚》之法,认为贼人驻在莒,莒有五阳之地(指城阳、南武阳、开阳、阳都、安阳等),应该调动五阳郡兵,从孤击虚来讨伐。宗资把情况上报,诏书遣五阳兵到。赵彦推遁甲,教他们以时进兵,一战就打败了贼人,烧了贼人的屯坞,徐州、兖州一时平定夷人。

  樊志张传,樊志张,汉中南郑人。博学多通,隐居不做官。曾经游历陇西,当时被羌将军段赹出征西羌,请求见志张。当晚,赹军被羌人包围几层,于是樊志张留在军中,三天不得出去。晚上樊对赹说:东南角没有羌人,应该趁虚而出,住百里远,回师进攻,可以得到全胜。段赹听从了,果然破了贼兵。于是把情况上闻。又说,樊志张之为人,有梓慎、焦延寿、董仲舒的学识,应该辅佐圣朝,咨询一些奇异现象。于是有诏特召,碰上樊病死了。

  单飏传,单飏字武宣,山阳湖陆人。以孤特清苦自立生活,会天官、算术。被举为孝廉,不久升为太史令、侍中。出为汉中太守,因公事免职。后来拜为尚书,死在官位。起初,熹平末年,黄龙出现在谯,光禄大夫桥玄问单飏:这是什么祥兆?飏说:国家应当有王者兴起。不到五十年,龙当再现,这就是应验。魏郡人殷登暗地记下来。到建安二十五年(220)春天,黄龙又出现在谯,这年冬天,魏受禅让。

  韩说传,韩说字叔儒,会稽山阴人。博通《五经》,特别长于图纬之学。被举为孝廉。与议郎蔡邕是好朋友。多次陈报灾眚,以及奏赋、颂、连珠。不久升为侍中。光和元年(178)十月,韩说对灵帝说,月之三十日必有日食,请求百官严装等待。皇上听从了,果然像他所说的。中平二年(185)二月,又上封事,说..期宫中有灾。到了那天南宫大火。升说为江夏太守,因公事免官。年七十岁,死在家中。

  董扶传,董扶字茂安,广汉绵竹人。年少时游太学,与同乡人任安名声相等,都与同郡杨厚学习图谶之学。回家讲授,学生自远方而来。前后宰府十次征召,公车三次征召,再推为贤良方正、博士、有道,都称病不就。灵帝时,大将军何进推荐董扶,召拜为侍中,非常器重他。董扶私自对太常刘焉说: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刘焉相信了他的话,于是请求做益州牧,董扶也为蜀郡属国都尉,一同到蜀。去后一年,皇帝驾崩,天下大乱,于是离开官位回家。八十二岁死去。后来刘备称天子在蜀,都像董扶所言。蜀丞相诸葛亮问广汉秦密董扶和任安所长是什么。秦密说:董扶奖励很小的善事,贬责点滴的坏事。任安记人的好处,忘记人的过失。

  郭玉传,郭玉,广汉雒人。起初,有老头不知从何处来,常在涪水钓鱼,大家称为涪翁。老头常向人乞食,遇见病人,就用针石给人治病,能立刻见效。后来著《针经》、《诊脉法》传给后代。学生程高跟随老师多年,老翁才把书传授给他。程高也隐居不做官。郭玉年轻时曾拜程高为师,学习方诊六微的技巧,阴阳推算的方法。和帝时,做了太医丞,治病多有效应。皇帝很觉奇怪。有一次,叫一个手臂秀美的宠臣和一女子躲在帐中,各伸出一只手来,叫郭玉诊脉,问是得了什么病。郭玉说:左阳右阴,脉有男女,好像怪人,臣怀疑其中必有缘故。皇帝感叹,称赞他不错。郭玉心地仁慈,不骄矜,即使是给贫贱的奴仆诊病,也一定尽心竭力,但给贵人治病,有时反而不见效。皇帝使贵人穿着破衣服就诊,一针下去病就好了。皇帝把郭玉找来问其原因,郭玉说:医就是意。皮肤纹理很细,随气用巧,针石之间,有丝毫差错都不行。我治病时,精神集中在心与手之间,可以解除病痛但说不出道理。那些富贵之人处在尊高的地位叫我替他治病,我怀着害怕的心理去接受任务。这样治病,有四种难处:病者自作主张而不听我吩咐,这是一难;病人不注意爱护身体,这是二难;病人骨节不强壮,不能使药力生效,这是三难;病人好逸恶劳,这是四难。针有分寸,有时不免出点误差,加上我有害怕心理,小心翼翼,我的意念没有完全到位,怎么能集中精力在病情上呢?这就是治不好病的原因。皇帝认为他的话很有道理。郭玉老了,死在太医丞任上。

  华佗传,华佗,字元化,沛国谯人。又名甫方。在徐州游历学习,通晓几种经书。懂得修心养性的方法,年将五十还有壮年的容貌,当时人认为他是神仙。沛国宰相陈王圭推举他作孝廉,太尉黄琬也推荐他,他都不去上任。华佗精通药方,他处方用药很少,心中有数,不必用秤称。他用针灸也不过几处地方。如果疾病发自内脏,针药达不到,他就叫患者先饮麻沸散药酒,等到麻醉后失去知觉,便在腹部或背部开刀,割去病根再行缝合。如果病在肠胃,就将肠胃截开用药水洗涤,除去病灶,再把它缝合,涂上神膏,过四五天创口愈合,一个月后完全复原。华佗在外行走,看见一个咽喉生病的人,便对病人说:前面路边有卖饼的人,他用的萍荠甚酸,你向他要三升喝下,病就会好。病人果然照办,喝下之后,立刻吐出一条蛇来,便把蛇挂在车上等候华佗转来。当时华佗的小儿子正在门内玩耍,看见病人,迎进屋,就道:客人车边有蛇,一定是见到我家老头子了。等到客人进屋,看到北墙上挂着十多条蛇,才知道华佗的医术奇妙。又有一位郡守病了很久,华佗看病之后认为患者必须大发一顿脾气病才会好。于是受了郡守很多财物而不去给他看病,不久就离开了,又留下一封信骂郡守。郡守果然大怒,并派人追杀华佗,没有追上,于是便发脾气,吐出几升黑血而病却好了。又有一位病人,到华佗那里求医,华佗说:你的病根很深,应该剖腹。但是你的寿命不过十年,病不能断根。病人忍不了痛苦,一定要除去病根。华佗就依法治疗,当时病好了,十年后终于死去。广陵太守陈登忽患胸中烦闷的病,脸孔红红的,不思饮食。华佗把了脉,便说:府君胃中有虫,将成为内疽,这是吃多了腥物的缘故。于是酌药酒二升,喝了两次,不久,吐出三升虫,红头蠕蠕而动,后半节还是生鱼脍,于是病就好了。华佗说:这病过三年还会发作,遇上良医可救。过了三年,陈登病复发,时华佗不在,就死了。曹操听到这些传说,把华佗找来,常在自己身边。曹操长期为头风症所苦,华佗给扎针灸,随即好了。有位李将军,妻子生病,请华佗看脉,佗说:她身体有伤而胎没去掉。将军说:身体确有伤,胎已去掉。佗说:据脉,胎未去掉。将军认为不对。妻病稍好,过百多天胎又动,再请佗来。佗说:脉理和前次一样,这是两胎。第一胎生下,失血过多,所以第二胎不能出来。胎儿已经死了,血脉不再周流,一定会使母体生病。于是替她扎针,并叫她服药。女人于是将生产但又生不下。华佗说:死胎干枯了,不能自然生下。使人探之,果然取出死胎,胎儿像人形,皮肤发黑。佗的医术绝技,都像这样。

  华佗为人脾气不好,很不得意,对以行医为职业感到羞耻,又离家太久想回去,于是向曹操请假,说是回去取药,到了京,说妻有病,过期不回来。曹操多次写信找他,又下令郡县催促,华佗自恃有本事不肯回,曹操大怒,派人打听,得知华佗之妻并未生病,于是将华佗抓来关在狱中,审讯后,华佗承认有罪。荀彧请求曹操说:华佗医术高明,能救人命,应该宽恕他。曹操不听,最后杀了华佗。华佗临死前,拿出一卷医书给狱吏,说:凭这可以救活病人。狱吏害怕受牵连,不敢接受,华佗也不勉强,用火把书烧掉了。起初,军吏李成咳嗽很厉害,白天晚上都不能入睡。华佗认为是肠病,给药两钱,吃后,吐出两升脓血,于是病就好了。华佗对李成说:十八年后,病又会发作,如果找不到这种药,不可能好。于是把药给他。过五六年,有同里人得病和李成相同,需药甚急,李成同情他,把自己的药给他。再到谯国去找华佗要药,恰逢华佗坐牢去了,不忍开口。过了十八年,李成病发作了,找不到药,终于死去。广陵吴普、彭城樊阿都从华佗学医。吴普依照华佗的方法,救活了许多人。华佗对吴普说:人体要经常运动,但是不能过度。多运动就能使饮食消化,血脉流通,病不得生,像户枢一样,经常转动,不易腐朽。因此古之神仙常常引导人体运动,模仿熊鸱的动作,使腰部头部活动,关节运动,用来延缓衰老。我有一套法子,叫五禽戏。五禽:一是虎,二是鹿,三是熊,四是猴,五是鸟。模仿它们的动作,用来除去疾病,让手足多活动,用来代替神仙的导引方法。身体有不舒服时,起来作一禽的动作,身体出汗,再用药粉扑身,身体就轻快而增进食欲。吴普照着做去,九十多岁,耳目聪明,牙齿完好坚实。樊阿会针灸。一般医生都说背和胸不可乱用针,即使用针也不能超过四分,而樊阿针背进入一二寸,扎胸进入五六寸,而病都好了。樊阿向华佗求长期服用有益的药方,华佗给他漆叶青黏散,即漆叶屑一斗,青黏十四两,用这作标准。据说服久了,可以去三虫,利五脏,使身体减肥,头发不白。樊阿听从了,活了百多岁。

  徐登传,徐登,闽中人,本来是女子,变为丈夫。善于巫术。又有赵炳,字公阿,东阳人,能为越方(是一种运气的禁咒)。当时适逢兵乱,疾疫大发作。两人相会在乌伤溪水之上,于是结言约,共用他们的法术治病。他们互相商量道:现在既是同志,暂可各试所能。徐登便禁溪水,水就不流;赵炳接着禁枯树,树上立即发芽,两人对看着笑,共同行使其方法。徐登年纪稍长,赵炳把他当老师事之。他们崇尚清俭,祭神时只用东流水为供水,削桑皮做干肉。只要行使禁术,所治的病便除掉。后来徐登死去,赵炳向东进入章安,百姓并不知道。赵炳于是故意登上茅屋,用梧树干支撑着锅煮东西吃,主人看见了大惊,赵炳笑而不答,不久菜煮熟了,屋没损坏。又曾经到河边求渡河。驾船的不许可,赵炳便打着伞坐在船中,大声呼风,经过乱流而过去了。于是百姓神服,跟从他的像回家的一般。章安县令讨厌他用妖术惑众,将他收捕并杀了他。百姓替他立庙在永康,到现在蚊蚋不进庙中去。费长房传费长房,汝南人,曾做过市里官佐。

  市中有老翁卖药,挂一把壶在店门前,等买卖做完,自己就跳入壶中,市人谁也没看见。只有长房在楼上看见,很奇怪。于是拿着酒和干肉去拜见老翁。老翁知道长房是因为自己的神奇而来的,便对长房说:你明日可再来。长房次日天明又到老翁那里,老翁就带长房一起进入壶中。只见壶里玉堂庄严华丽,美酒好菜满满的,两人一道喝完酒才出来。老翁嘱他不与别人讲及此事。后来老翁到楼上等候长房并说道:我本是神仙,因为犯了过失受处分,现在事情已完应当回去,你能同我一道走吗?楼下有少量的酒,特来和你告别。长房派人下楼取酒,拿不动,又派十人去抬,还是抬不起。老翁听见了,笑着下楼,用一个指头就提上来了。看那装酒的容器不过装一升的样子,可是两人喝一整天还喝不完。长房想求做神仙之道,可是怕家人着急。老翁就砍一段青竹,估计与长房身高相等,叫长房把青竹挂在屋后边。家人见了,就是长房的形象,以为长房自缢死了。一家大小惊异号哭,于是将青竹埋葬起来。其实长房就站在旁边,家人没有看出来。从此就跟老翁到了深山,脚踩荆棘,进入群虎之中,老翁叫长房一个人留下来,长房一点也不害怕。又叫长房睡在一间空屋里,用朽索吊一块万斤重的石头在心窝之上,许多蛇争来咬索,索快要断了,长房也不动一下。老翁回来,抚摸长房道:你是可教育好的。又叫长房吃粪便,粪里有三虫,又臭又脏,长房感到恶心。老翁说:你差不多要得道了,可惜这一关没通过,怎么办?长房辞别老翁,老翁给他一根竹杖,说道:你骑上它,让它随便跑,就自然到家了。到家之后,可把竹杖丢进葛陂中去。又替长房画一道符,说道:凭这可以主宰地上的鬼神。长房骑着竹马,一会儿就到家了,自己以为离家过十天了,哪知已过了十多年了。就把竹杖投入陂塘,一看竟变为龙了。家人说他死去很久了,不信他能活着回来。长房说:从前埋葬的不是我,是一根竹杖哩!于是叫人挖坟开棺,杖棍还在。从此长房能给人医治百病,能用鞭子赶百鬼,还能调遣土地公公。有时坐着,独自大发脾气,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正在审问犯法的鬼呢!汝南年年闹鬼,有的鬼伪装太守,到府门击鼓,郡里人都害怕。

  有一次鬼刚来到,正碰上长房拜见府君,鬼害怕,一时无法退出,便上前解下衣冠,叩头请求饶命。长房大声呵斥道:你就在庭中现原形来!鬼即变为老鳖,有车轮般大,颈长一丈。长房又叫他到太守前认罪,交给他一封书札,要他送给葛陂君。鬼叩头流泪,拿着札站在陂塘边,用颈绕着信札而死。后来东海君来见葛陂君,淫乱其夫人,于是长房将东海君锁住三年,而东海发生大旱灾。长房到了海边,看见许多人求雨,就对大家说:东海龙君有罪,我从前把它关在葛陂,现在才让它出来作雨呢。于是大雨倾盆而下。长房曾与人外出,看见一位书生头戴黄巾,身披羊裘,骑着没有鞍子的马,下来向长房叩头。长房说:还马给人家,免你死罪。别人问其缘故,长房道:这是一只狐狸,偷着土地公公的马。有一次,家中来客,派人至宛市买鱼乍鱼,一会儿就回来,赶上吃饭。有时一天之内,别人看见他在千里之外出现几处。后来,长房的符丢失了,长房便被众鬼杀死了。

  蓟子训传,蓟子训,不知是从哪来的。建安年间,客居在济阴宛句。有神异的法术。曾经抱住邻家的婴儿,故意失手让婴儿堕地而死,他的父母惊号怨痛,不可忍闻,可是子训只说声失错,再不讲别的,于是把婴儿埋葬了,后来过了一月余,子训抱着婴儿回来了。父母很恐慌,说道:死生是异路的,虽然思念我的儿子,但请求不再见了。可婴儿认识父母,大声笑着,想扑到父母怀中去,母亲不觉用手揽取,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大喜庆祝,心里还有疑惑,于是偷偷地挖开死去儿子的坟,只看见衣被,才相信了。从此子训名字流传在京师,士大夫都承风向慕他。后来便驾着驴车,与诸生同到许下。路过荥阳,住在主人家,而所驾的驴忽然死去,蛆虫爬了出来,主人连忙告诉他。子训说:是这样么?正安坐吃饭,饭吃完,慢慢出来用杖打着,驴子应声奋起,走路和当初一样,又能上道。那些追着看热闹的常有千数人。已经到了京师,公卿以下等候他的,座上常有几百人,都替他们安排酒菜,整天不缺乏。后来因为遁去,就不知到哪里了。刚去之时,只见白云升起,从早到晚,有好几十处。这时有位百岁老人,自己说在做小孩时看见子训在会稽市卖过药,脸上颜色和现在差不多。后来有人又在长安东霸城看见他,与一老人共同摩挲铜人,两人交谈道:刚才看到铸些铜人,已经近五百年了。回头看看人们便走了,还是驾着从前所乘的车哩。看见的人喊他道:蓟先生小住一下吧!边走边答应他,看来好像走得很慢,可是走马还赶不上,于是就绝无消息了。

  刘根传,刘根,颍川人。隐居在嵩山中。一些好事者从远方而来,向他学习道法,太守史祈认为刘根是妖妄,于是将他拘捕送到郡里,数落他道:你有什么法术,而诬惑百姓;如果有神,可显一事应验,不然,立刻处死你了。刘根说:确实没有别的法术,很能叫人看见鬼罢了。史祈说:赶快召进来,使太守亲自见见,这样才算明白。刘根于是向左回头看看大啸一声,不一会,史祈死去的父亲、祖辈近亲数十人,都反绑着手走上前,向刘根叩头道:小儿没有礼貌,罪该万死。那班鬼魂回头叱责史祈道:你作子孙的,不能有益于先人,而反累辱亡灵,可叩头替我们陈谢。史祈惊怕悲哀,磕头流血,请求自己甘愿受罪,刘根嘿嘿却不答应,忽然一起离开了,不知到了哪里。

  左慈传,左慈,字元放,庐江人。年轻时得了神道。曾经在司空曹操那里作客,曹操从容不迫地对众宾说道:今日难得的盛会,山珍园蔬略有准备,只缺少吴松江的鲈鱼。元放在下面答道:这可以办到。于是找一个铜盘装着水,用竹竿鱼食向盘中垂钓,不一会就钓出一条鲈鱼。曹操鼓掌大笑,在座的都很惊奇。曹操说:一条鱼不够大家吃,还可多钓几条吗?元放于是换了鱼食再钓起来,不一会又钓出许多条,都是三尺多长一条,新鲜活泼。曹操叫人当场做熟,让大家都尝到鲜鱼。曹操又说道:鱼已经到手,可惜没有四川出产的生姜啊!元放说:这也可办到。曹操怕他就在近边找到生姜,便道:我前次派人到四川采购绸缎,请通知他,多买两匹好吗?话刚说完,姜就买回,并且得到曹操派出的使者的回信。后来,使者回来,盘问他买绸缎的情形和时间早晚,说得一点不差。后来曹操出游近郊,士大夫跟随者一百多人,左慈就拿着酒一升,干肉一斤,亲手给大家斟酒,百官无一不是酒醉饭饱。曹操很觉奇怪,令人探究缘故,检查那些酒馆,发现酒和干肉都不见了。曹操很不高兴,于是借故将左慈关起来,想杀掉他,左慈就逃入墙壁里面,忽然看不见他在哪里。有人发现他在市场上,又派人去抓,可是市人都变得与左慈形象相同,不知谁是左慈。后来有人碰见左慈在阳城山头,又派人去追,左慈逃进羊群去了。曹操知道无法找到左慈,于是派人到羊群中告诉左慈道:我不再杀你了,只是测试一下你的本领罢了。忽然有一头老公羊弯着前面两条腿,像人一般站着说话道:怎么突然做这种事?于是追者争相跑进羊群,可是几百头羊都变成老公羊,都弯着前腿站起来,口中说着:怎么突然做这种事?追者就不知道该抓哪一只老公羊了。

 

 

《列传·逸民列传》

 

  野王二老 向长 逢萌 周党 王霸 严光 井丹 梁鸿 高凤 台佟 韩康 矫慎 戴良 法真 汉阴老父 陈留老父 庞公

  《易》称之时义大矣哉。又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是以尧称则天,不屈颍阳之高;武尽美矣,终全孤竹之洁。自兹以降,风流弥繁,长往之轨未殊,而感致之数匪一。或隐居以求其志,或回避以全其道,或静已以镇其躁,或去危以图其安,或垢俗以动其概,或疵物以激其清。然观其甘心畎亩之中,憔悴江海之上,岂必亲鱼鸟、乐林草哉!亦云性分所至而已。故蒙耻之宾,屡黜不去其国;蹈海之节,千乘莫移其情。适使矫易去就,则不能相为矣。彼虽有类沽名者,然而蝉蜕嚣埃之中,自致寰区之外,异夫饰智巧以逐浮利者乎!荀卿有言曰,志意修则骄富贵,道义重则轻王公也。

  汉室中微,王莽篡位,士之蕴藉义愤甚矣。是时裂冠毁冕,相携持而去之者,盖不可胜数。杨雄曰:鸿飞冥冥,弋者何篡焉。言其违患之远也。光武侧席幽人,求之若不及,旌帛蒲车之所征贲,相望于岩中矣。若薛方、逢萌,聘而不肯至;严光、周党、王霸,至而不能屈。群方咸遂,志士怀仁,斯固所谓举逸民天下归心者乎!肃宗亦礼郑均而征高凤,以成其节。自后帝德稍衰,邪{ 薛女}当朝,处子耿介,羞与卿相等列,至乃抗愤而不顾,多失其中行焉。 盖录其绝尘不反,同夫作者,列之此篇。

  野王二老者,不知何许人也。初,光武贰于更始,会关中扰乱,遣前将军邓禹西征,送之于道。既反,因于野王猎,路见二老者即禽。光武问曰:禽何向?并举手西指,言此中多虎,臣每即禽,虎亦即臣,大王勿往也。光武曰:苟有其备,虎亦何患。父曰:何大王之谬邪!昔汤即桀于鸣条,而大城于亳;武王亦即纣于牧野,而大城于郏。彼二王者,其备非不深也。 是以即人者,人亦即之,虽有其备,庸可忽乎!光武悟其旨,顾左右曰:此隐者也。将用之,辞而去,莫知所在。

  向长字子平,河内朝歌人也。隐居不仕,性尚中和,好通《老》、《易》。贫无资食,好事者更馈焉,受之取足而反其余。王莽大司空王邑辟之,连年乃至,欲荐之于莽,固辞乃止。潜隐于家。读《易》至《损》、《益》卦,喟然叹曰:吾已知富不如贫,贵不如贱,但未知死何如生耳。建武中,男女娶嫁既毕,敕断家事勿相关,当如我死也。于是遂肆意,与同好北海禽庆俱游五岳名山,竟不知所终。

  逢萌字子康,北海都昌人也。家贫,给事县为亭长。时尉行过亭,萌候迎拜谒,既而掷叹曰:大丈夫安能为人役哉!遂去之长安学,通《春秋经》。时王莽杀其子宇,萌谓友人曰:三纲绝矣!不去,祸将及人。即解冠挂东都城门,归,将家属浮海,客于辽东。

  萌素明阴阳,知莽将败,有顷,乃首戴瓦盎,哭于市曰:新乎新乎!因遂潜藏。

  及光武即位,乃之琅邪劳山,养志修道,人皆化其德。

  北海太守素闻其高,遣吏奉谒致礼,萌不答。太守怀恨而使捕之。吏叩头曰:子康大贤,天下共闻,所在之处,人敬如父,往必不获,只自毁辱。太守怒,收之系狱,更发它吏。行至劳山,人果相率以兵弩捍御。吏被伤流血,奔而还。后诏书征萌,托以老耄,迷路东西,语使者云:朝廷所以征我者,以其有益于政,尚不知方面所在,安能济时乎?即便驾归。连征不起,以寿终。

  初,萌与同郡徐房、平原李子云、王君公相友善,并晓阴阳,怀德秽行。房与子云养徒各千人,君公遭乱独不去,侩牛自隐。时人谓之论曰:避世墙东王君公。

  周党字伯况,太原广武人也。家产千金。少孤,为宗人所养,而遇之不以理,及长,又不还其财。党诣乡县讼,主乃归之。既而散与宗族,悉免遣奴婢,遂至长安游学。

  初,乡佐尝众中辱党,党久怀之。后读《春秋》,闻复仇之义,便辍讲而还,与乡佐相闻,期克斗日。既交刃,而党为乡佐所伤,困顿。乡佐服其义,舆归养之,数日方苏,既悟而去。自此敕身修志,州里称其高。

  及王莽窃位,托疾杜门。自后贼暴从横,残灭郡县,唯至广武,过城不入。

  建武中,征为议郎,以病去职,遂将妻子居黾池。复被征,不得已,乃着短布单衣,穀皮绡头,待见尚书。及光武引见,党伏而不谒,自陈愿守所志,帝乃许焉。

  博士范升奏毁党曰:臣闻尧不须许由、巢父,而建号天下;周不待伯夷、叔齐,而王道以成。伏见太原周党、东海王良、山阳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三聘,乃肯就车。及陛见帝廷,党不以礼屈,伏而不谒,偃蹇骄悍,同时俱逝。党等文不能演义,武不能死君,钓采华名,庶几三公之位。臣愿与坐云台之下,考试图国之道。不如臣言,伏虚妄之罪。而敢私窃虚名,夸上求高,皆大不敬。书奏,天子以示公卿。诏曰:自古明王圣主,必有不宾之士。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太原周党不受朕禄,亦各有志焉。其赐帛四十匹。党遂隐居黾池,著书上下篇而终。邑人贤而祠之。

  初,党与同郡谭贤伯升、雁门殷谟君长,俱守节不仕王莽世。建武中,征,并不到。

  王霸字儒仲,太原广武人也。少有清节。及王莽篡位,弃冠带,绝交宦。建武中,征到尚书,拜称名,不称臣。有司问其故。霸曰:天子有所不臣,诸侯有所不友。司徒侯霸让位于霸。阎阳毁之曰:太原俗党,儒仲颇有其风。遂止。以病归,隐居守志,茅屋蓬户。连征,不至,以寿终。

  严光字子陵,一名遵,会稽余姚人也。少有高名,与光武同游学。及光武即位,乃变名姓,隐身不见。帝思其贤,乃令以物色访之。后齐国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钓泽中。帝疑其光,乃备安车玄EE34,遣使聘之。三反而后至。舍于北军。给床褥,太官朝夕进膳。

  司徒侯霸与光素旧,遣使奉书。使人因谓光曰:公闻先生至,区区欲即诣造。迫于典司,是以不获。愿因日暮,自屈语言。光不答,乃投札与之,口授曰:君房足下:位至鼎足,甚善。怀仁辅义天下悦,阿谀顺旨要领绝。霸得书,封奏之。帝笑曰:狂奴故态也。车驾即日幸其馆。光卧不起,帝即其卧所,抚光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为理邪?光又眠不应,良久,乃张目熟视,曰:昔唐尧著德,巢父洗耳。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帝曰:子陵,我竟不能下汝邪?于是升舆叹息而去。

  复引光入,论道旧故,相对累日。帝从容问光曰:朕何如昔时?对曰:陛下差增于往。因共偃卧,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坐甚急。帝笑曰:朕故人严子陵共卧耳。

  除为谏议大夫,不屈,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建武十七年,复特征,不至。年八十,终于家。帝伤惜之,诏下郡县赐钱百万、谷千斛。

  井丹字大春,扶风人也。少受业太学,通《五经》,善谈论,故京师为之语曰:《五经》纷纶井大春。性清高,未尝修刺修人。

  建武末,沛王辅等五王居北宫,皆好宾客,更遣请丹,不能致。信阳侯阴就,光烈皇后弟也,以外戚贵盛,乃诡说五王,求钱千万,约能致丹,而别使人要劫之。丹不得已,既至,就故为设麦饭葱叶之食。丹推去之,曰:以君侯能供甘旨,故来相过,何其薄乎?更置盛馔,乃食。及就起,左右进辇。丹笑曰:吾闻桀驾人车,岂此邪?坐中皆失色。就不得已而令去辇。自是隐闭,不关人事,以寿终。

  梁鸿字伯鸾,扶风平陵人也。父让,王莽时为城门校尉,封脩远伯,使奉少昊后,寓于北地而卒。鸿时尚幼,以遭乱世,因卷席而葬。

  后受业太学,家贫而尚节介,博览无不通,而不为章句。学毕,乃牧豕于上林宛中。曾误遗火,延及它舍。鸿乃寻访烧者,问所去失,悉以豕偿之。其主犹以为少。鸿曰:无它财,愿以身居作。主人许之。因为执勤,不懈朝夕。邻家耆老见鸿非恒人,乃共责让主人,而称鸿长者。于是始敬异焉,悉还其豕。鸿不受而去,归乡里。

  势家慕其高节,多欲女之,鸿并绝不娶。同县孟氏有女,状肥丑而黑,力举石臼,择对不嫁,至年三十。父母问其故。女曰:欲得贤如梁伯鸾者。鸿闻而娉之。女求作布衣、麻屦,织作筐缉绩之具。及嫁,始以装饰入门。七日而鸿不答。妻乃跪床下请曰:窃闻夫子高义,简斥数妇,妾亦偃蹇数夫矣。今而见择,敢不请罪。鸿曰:吾欲裘褐之人,可与俱隐深山者尔。今乃衣绮缟,傅粉墨,岂鸿所愿哉?妻曰:以观夫子之志耳。妾自有隐居之服。乃更为椎髻,着布衣,操作而前。鸿大喜曰:此真梁鸿妻也。能奉我矣!字之曰德曜,名孟光。

  居有顷,妻曰:常闻夫子欲隐居避患,今何为默默?无乃欲低头就之乎?鸿曰:诺。乃共入霸陵山中,以耕织为业,咏《诗》、《书》,弹琴以自娱。仰慕前世高士,而为四皓以来二十四人作颂。因东出关,过京师,作《五噫之歌》曰:陟彼北芒兮,噫!顾览帝京兮,噫!宫室崔嵬兮,噫!人之劬劳兮,噫!辽辽未央兮,噫!肃宗闻而非之,求鸿不得。乃易姓运期,名耀,字侯光,与妻子居齐鲁之间。

  有顷,又去适吴。将行,作诗曰:

  逝旧帮兮遐征,将遥集兮东南。心惙怛兮伤悴,志菲菲兮升降。欲乘策兮纵迈,疾吾俗兮作谗。竞举枉兮措直,咸先佞兮唌唌。固靡惭兮独建,冀异州兮尚贤。聊逍遥兮遨嬉,缵仲尼兮周流。倘云睹兮我悦,遂舍车兮即浮。过季札兮延陵,求鲁连兮海隅。虽不察兮光貌,幸神灵兮与休。惟季春兮华阜,麦含英兮方秀。哀茂时兮逾迈,愍芳香兮日臭。悼吾心兮不获,长委结兮焉究!口嚣嚣兮余讪,嗟恇恇兮谁留?

  遂至吴,依大家皋伯通,居庑下,为人赁舂。每归,妻为具食,不敢于鸿前仰视,举案齐眉。伯通察而异之,曰:彼佣能使其妻敬之如此,非凡人也。乃方舍之于家。鸿潜闭著书十余篇。疾且困,告主人曰:昔延陵季子葬子于嬴博之间,不归乡里,慎勿令我子持丧归去。及卒,伯通等为求葬地于吴要离冢傍。咸曰:要离烈士,而伯鸾清高,可令相近。葬毕,妻子归扶风。

  初,鸿友人京兆高恢,少好《老子》,隐于华阴山中。及鸿东游思恢,作诗曰:鸟嘤嘤兮友之期,念高子兮仆怀思,相念恢兮集兹。二人遂不复相见。恢亦高抗,终身不仕。

  高凤字文通,南阳叶人也。少为书生,家以农亩为业,而专精诵读,昼夜不息。妻尝之田,曝麦于庭,令凤护鸡。时天暴雨,而凤持竿诵经,不觉潦水流麦。妻还怪问,凤方悟之。其后遂为名儒,乃教授于西唐山中。

  邻里有争财者,持兵而斗,凤往解之,不已,乃脱巾叩头,固请曰:仁义逊让,奈何弃之!于是争者怀感,投兵谢罪。

  凤年老,执志不倦,名声著闻。太守连召请,恐不得免,自言本巫家,不应为吏,又诈与寡嫂讼田,遂不仕。建初中,将作大匠任隗举凤直言,到公车,托病逃归。推其财产,悉与孤兄子。隐身渔钓,终于家。

  论曰:先大夫宣侯,尝以讲道余隙,寓乎逸士之篇。至《高文通传》,辍而有感,以为隐者也,因著其行事而论之曰:古者隐逸,其风尚矣。颍阳洗耳,耻闻禅让;孤竹长饥,羞食周粟。或高栖以违行,或疾物以矫情,虽轨迹异区,其去就一也。若伊人者,志陵青云之上,身晦泥污之下,心名且犹不显,况怨累之为哉!与夫委体渊沙,鸣弦揆日者,不其远乎!

  台佟字孝威,魏郡鄴人也。隐于武安山,凿穴为居,采药自业。建初中,州辟,不就。刺史行部,乃使从事致谒。佟载病往谢。刺史乃执贽见佟曰:孝威居身如是,甚苦,如何?佟曰:佟幸得保终性命,存神养和。如明使君奉宣诏书,夕惕庶事,反不苦邪?遂去,隐逸,终不见。

  韩康字伯休,一名恬休,京兆霸陵人。家世著姓。常采药名山,卖于长安市,口不二价,三十余年。时有女子从康买药,康守价不移。女子怒曰:公是韩伯休那?乃不二价乎?康叹曰:我本欲避名,今小女子皆知有我,何用药为?乃遁入霸陵山中。博士公车连征,不至。桓帝乃备玄纁之礼,以安车聘之。使者奉诏造康,康不得已,乃许诺。辞安车,自乘柴车,冒晨先使者发。至亭,亭长以韩征君当过,方发人牛修道桥。及见康柴车幅巾,以为田叟也,使夺其牛。康即释驾与之。有顷,使者至,知夺牛翁乃征君也。使者欲奏杀亭长。康曰:此自老子与之,亭长何罪!乃止。康因中道逃遁,以寿终。

  矫慎字仲彦,扶风茂陵人也。少好黄、老,隐遁山谷,因穴为室,仰慕松、乔导引之术。与马融、苏章乡里并时,融以才博显名,章以廉直称,然皆推先于慎。

  汝南吴苍甚重之,因遗书以观其志曰:

  仲彦足下:勤处隐约,虽乘云行泥,栖宿不同,每有西风,何尝不叹!盖闻黄、老之言,乘虚入冥,藏身远遁,亦有理国养人,施于为政。至如登山绝迹,神不著其证,人不睹其验。吾欲先生从其可者,于意何如?昔伊尹不怀道以待尧、舜之君。方今明明,四海开辟,巢、许无为箕山,夷、齐悔入首阳。足下审能骑龙弄凤,翔嬉云间者,亦非狐兔燕雀所敢谋也。

  慎不答。年七十余,竟不肯娶。后忽归家,自言死日,及期果卒。后人有见慎于敦煌者,故前世异之,或云神仙焉。

  慎同郡马瑶,隐于山,以兔罝为事。所居俗化,百姓美之,号马牧先生焉。

  戴良字叔鸾,汝南慎阳人也。曾祖父遵,字子高,平帝时,为侍御史。王莽篡位,称病归乡里。家富,好给施,尚侠气,食客常三四百人。时人为之语曰:关东大豪戴子高。

  良少诞节,母憙驴鸣,良常学之,以娱乐焉。及母卒,兄伯鸾居庐啜粥,非礼不行,良独食肉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