览多杀党人,公卿都是一些尸位素餐的人,没有说忠话的。”于是诏令司隶校尉刘猛逐一搜捕,十日一汇报。刘猛认为诽书说的是直话,不肯急于捕捉,一个多月,主犯没有捉到。刘猛获罪降职为谏议大夫,用御史中丞段..代替刘猛,于是四处搜捕,以及太学游生,逮捕千多人。曹节等人怨恨刘猛,使段..用别的事奏刘猛,抵罪输左校劳改。朝廷里的人多为他说话,乃免刑,再用公车征召他。曹节就与王甫等诬奏桓帝的弟弟勃海王悝谋反,刘悝被诛杀。因功封了十二人。王甫封冠军侯。曹节也增邑四千六百户,并以前封的共七千六百户。他们父兄子弟都是公卿列校、牧守令长,布满天下。曹节的弟弟曹破石为越骑校尉,越骑营五百妻有美色,曹破石向五百求妻,五百不敢违,妻子执意不肯行,因自杀。他的淫乱无道,大多如此。光和二年(179),司隶校尉阳球奏诛杀王甫及他的儿子长乐少府王萌、沛相王吉,都死在监狱里。这时常有灾异,郎中梁人审忠认为是朱王禹等人的罪恶所致,上书说:“我听说治理国家得贤人就安,失去贤人就危,所以舜有臣五人而天下太平,汤武举用伊尹,坏人就不得进。皇上即位的时候,不能理万机,皇太后念您尚须抚育,暂时代理政治,前中常侍苏康、管霸及时诛灭。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审查他们的党羽,立志肃清朝廷的政治。
华容侯朱王禹知道事情爆发,就会大祸临头,于是发起逆谋,大乱王室,践踏宫廷,抢夺印绶,强迫威胁皇上,聚会群臣,离间母子骨肉的恩情,诛杀陈蕃、窦武和尹勋等人。因此共同分裂国家,自行封赏。父子兄弟都享尊荣,平常相好的人散布州郡,有的位登九列,有的占据三司。不想禄重位尊的职责,只图营私舞弊,多积财货,修造房屋,连里满巷。窃取宫中御水,作为钓鱼之用,车马衣服玩物,比于天子。群公卿士,闭口吞声,不敢说一句话。州牧郡守秉承他们旨意,征召选举,贤能的人才不要,而擢用那些愚昧无知的人。因此蝗虫发生,夷寇为乱。天意愤怨已满,积十余年。所以连年日食于上,地震在下,这是警告人主,想人主觉悟过来,诛杀坏人。从前高宗因雉升鼎耳的变异,修德而商朝得以中兴。最近神祗开导皇上,大发雷霆。王甫父子及时诛灭,路上行人,不分男女,没有不拍手称快,好像是报了父母之仇。却怪皇上再容忍孽臣一伙,不全部消灭。从前秦信赵高,因使国家覆亡,吴任用刑人,反被刑人所害。虞公抱宝牵马,鲁昭被逐于乾侯,都因不听宫子奇、子家驹的话,以至灭亡羞辱。现在以不忍的恩德,赦免夷族的滔天大罪,奸谋一成,失悔也来不及了!我为郎十五年,都是耳闻目见,朱王禹的所作所为,真是皇天所不能再赦免的。愿皇上留一点点时间,看看我的上表,扫灭丑类,以答天怒。考问朱王禹,如果有不实之词,愿受诛杀,妻子并徙,以杜绝乱说的路。”奏章被压下来。曹节就兼尚书令。四年,逝世,赠车骑将军。后来朱王禹也病死,都是养子传国。审忠字公诚,宦官诛灭之后,征召公府。
◆吕强传,吕强字汉盛,河南成皋人。少时以宦者为小黄门,再升中常侍。为人清正忠诚,奉公守法。灵帝时,依例封宦官,吕强被封为都乡侯。吕强言辞恳切,坚决不接受,灵帝只好依从了他。当时,灵帝多蓄私财,收天下的珍宝,郡国贡献,要先输内署,名叫“导行费”。
中平元年(184),黄巾贼闹事,灵帝问吕强怎么办。吕强的意见是先诛杀皇上左右的贪污腐化分子,大赦党人,考察刺史、二千石的优劣。灵帝采纳了。于是先大赦党人。这样,诸常侍就人人要求退出朝廷,又各自召回在州郡的宗族亲戚子弟。中常侍赵忠、夏恽等就共同诬陷吕强,说:“吕强与党人共同议论朝廷,经常读《霍光传》,想废帝,另立皇上。吕强兄弟所在的地方,都贪污枉法。”帝不高兴了,使中黄门带着武器召吕强。吕强听说皇上叫他,生气说:“我死,国家就要乱了啊!大夫尽忠国家,难道能够听从狱吏处置吗?”就自杀身死。赵忠、夏恽还诬陷他说:“吕强被皇上召问,不知道问什么,却在外面野草中自杀,他有奸谋是很明显的。”当时,宦官济阴丁肃、下邳徐衍、南阳郭耽、汝阳李巡、北海赵..等五人,名为清忠,都在里巷中,不争权夺利,李巡认为诸博士考试甲乙科,争第高下,互相告语,甚至有行贿改定兰台漆书经字,以合他的文章的,于是告诉皇上,与诸儒生共同刻《五经》文于石上,诏令蔡邕等校正文字。自后《五经》一定,争论就停止了。赵..博学,看书很多,著作校书,诸儒生都称赞他。又小黄门甘陵吴伉,会候四方四隅的风,以占卜吉凶,胸怀广阔,有奉公守法的名声。自己知道不被任用,经常托病回到自己的宿舍,从容养志。
◆张让传,张让颍川郡人;赵忠安平人。少年时都在宫廷中做事,桓帝时任小黄门。赵忠因为参加诛杀梁冀功封都乡侯。延熹八年,黜为关内侯,食本县租千斛。汉灵帝时张让、赵忠一起升为中常侍,封为列侯。与曹节、王甫等人内外一气。曹节死后,赵忠兼任大长秋。张让有监奴主管家务,勾结权贵,收受贿赂,威名很大。扶风人孟佗,家产富足,同张让的监奴结为朋友,竭自己所有送给监奴,没有剩下一点自己所爱的东西。监奴感激他,问孟佗:“您有什么要求呢?我都能为您办啊。”孟佗说“:我只希望你们为我一拜而已。”当时请求见张让的宾客,经常在门口停着数百上千辆车子。孟佗那时也去见张让,因为后到,不能进去,监奴就率领各奴仆在路上迎拜孟佗,并且共同抬着他的车子进门。宾客们大为惊奇,认为孟佗和张让很相好,都争着用珍宝奇玩贿赂他。孟佗分一些给张让,张让大喜,让孟佗当了凉州刺史。这时,张让、赵忠及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王圭、高望、张恭、韩悝、宋典十二人,都任中常侍,封侯贵宠,父子兄弟分布州郡当官,贪污残暴,是人民的祸害。黄巾造乱,盗贼像开了锅的粥一样。郎中中山张钧上书说“:我想张角所以能够兴兵作乱,成千上万的人愿意跟着他,其根源都在十常侍,把他们的父兄、子弟、亲戚、宾客放到各州郡,独占财利,侵夺百姓,百姓的冤屈无处申诉,所以图谋不轨,聚积成为盗贼。应该杀了十常侍,把他们的脑袋悬挂南郊,以此向老百姓请罪。再派使者布告天下,这样可以不须用兵,而大寇自会消散。”皇帝把张钧的奏章给张让等人看,他们都脱掉帽子、靴子叩头请罪,乞求让自己去洛阳监狱,并且拿出家财以助军费。
皇帝诏令他们都戴上帽子,穿起靴子,和以前一样工作。皇帝对张钧发怒说“:你真是一个疯子啊!十常侍中硬没有一个好的吗?”张钧又上书,还是和上次的奏章一样。但总是被扣压不上报。皇帝下诏廷尉、侍御史调查搞张角太平道的人,御史秉承张让等人的意旨,诬告张钧学黄巾道,把他逮捕,拷打他,死在狱中。而张让等人却与张角勾结往来。后来中常侍封..、徐奉与黄巾勾结的事败露被杀,皇帝因此发怒责问张让等人说“:你们常说党人图谋不轨,下令禁锢,有的还被杀掉,现在党人成为国家有用的人才,你们反与张角私通,这可杀不可杀?”张让等都叩头说:“这是前中常侍王甫、侯览干的。”皇帝就没有追究了。
第二年,南宫遭火灾。张让、赵忠等人劝皇帝下令收天下田地税每亩十钱,用来修建宫室。征调太原、河东、狄道各郡的木材和有花纹的石头,每当州郡把这些东西送到京师,黄门常侍总是下令谴责呵斥那些运送木石不合格的人,并且强行折价,贱价收买,十分的只给一分的价钱,又把它卖给宦官,宦官又不马上接受,木材因而堆积腐朽,宫室连年修不成。刺史、太守又私自增加征调的数量,百姓呼号叹息,苦不堪言。凡是皇帝征求的东西,都派西园中的骑士秘密带着皇帝的命令,号称“中使”,恐吓州郡,多受贿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的提拔任用,都责令出助军需和修宫室钱,大郡到二三千万,其余各有差别。应当上任的人,都必须先去西园评定价值,然后才去。有的钱交不够,甚至自杀。那些保持清白的人请求不去上任,都被强行派去。当时新任命的巨鹿郡太守河内郡人司马直,因有清名,减少一些,责令交三百万。司马直接到诏令,惆怅地说:“为人民父母,反而搜刮百姓,以满足当今所需,我心不忍啊!”托病辞官,上面不准。走到孟津,上书尽力陈述当世的过失,古今祸败的教训,然后吞药自杀。书奏上后,皇帝为此暂时停征了修宫钱。又建万金堂于西园,取司农的金钱缯帛,满积其中。又回到河间买田地住宅,建造宅第楼观。灵帝本是侯爵出身,素来贫穷,常常叹息桓帝不能置家业,所以聚敛金钱财物作为私产,又收存了小黄门常侍的钱各数千万。灵帝常说“: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宦官得志,无所畏惧,大家仿照宫室营造私人住宅。灵帝常登永安侯台,宦官怕他看见自己的住宅,就使中大人尚但劝皇帝说:“天子不应当登高,登高,老百姓就要虚散。”皇帝从此不再登亭台楼阁。
第二年,就派钩盾令宋典修缮南宫玉堂。又派掖廷令毕岚铸造四个铜人排列在苍龙、玄武宫前。又铸了四座钟,可容二千斛粮食,悬挂于玉堂及云台殿前。又铸天禄虾蟆,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流入宫内。又造翻车渴乌,安放桥西,用来喷洒南北郊道路,以节省百姓洒道路的费用。又铸四出文钱,钱上都有四道和边轮相连的花纹。懂得的人私下议论说,奢侈暴虐已经到了极点。形象征兆出现,这种钱铸成,一定要四方流散。等到京师大乱,这种钱果然流散四海。又任用赵忠为车骑将军,百多天免职。
中平六年(189),汉灵帝崩,中军校尉袁绍劝大将军何进下令杀宦官使天下人高兴。谋划泄露,张让、赵忠等人乘何进入宫之际,共同杀了何进。袁绍率兵杀了赵忠,搜捕宦官,无论老小,统统杀掉。张让等几十人劫持天子作为人质逃到黄河边上,追赶得急迫,张让等人悲痛地哭着向天子告辞说:“我等灭绝,天下大乱啊!希望陛下自己爱惜自己!”说完,都投河自杀。
史官评论说:“自古丧国灭宗的,不是一朝一夕之故,是慢慢地造成的。夏商周三代因好色取祸,秦始皇因奢侈暴虐招害,西汉由于外戚而亡,东汉以宦官失国。成败之来,以前史籍议论得很多啊。至于罪起宦官,大略还有可以讨论之处。为什么呢?宦官这种人,他们与普通人不同,名声不好,不是出身于贵族大家。肌肤血气不能传于后代,表面上看不出他的坏处,做事容易取得信任,加以在朝廷里见多识广,熟悉典章制度,所以年幼的君主,依靠他谨慎练达的长处,女君利用他出入听命方便。察访他没有猜疑忌惮的心思,接近他有可喜的颜色。也有忠厚正直,怀术纠正邪恶的;有敏于应对,弄巧乱实的;还有借誉于忠良,先期引誉的。不都是放肆为凶,只是一味横暴而已。然真假并行,貌似忠诚,情实奸恶,所以能迷惑昏庸幼弱之主,搅乱视听,大抵也有一定的道理在其中。诈利既多,党羽日广,忠直的臣子直言抗议,一定会先期泄漏出来,因忧戚发愤,想有所制裁,就正好给了他们专夺的机会。这就是忠直贤良的人失去办法,国家遭到灭亡的原因。《易经》说:“履霜坚冰至。”就是说由来很久了,难道是一朝一夕的吗?
《列传·儒林列传上》
刘昆 洼丹 任安 杨政 张兴 戴憑 孙期 欧阳歙 牟长 宋登 张驯 尹敏 周防 孔僖 杨伦
昔王葬、更始之际,天下散乱,礼乐分崩,典文残落。及光武中兴,爱好经术,未及下车,而先访儒雅,采求阙文,补缀漏逸。先是,四方学士多怀协图书,遁逃林薮。自是莫不抱负坟策,云会京师,范升、陈元、郑兴、杜林、卫宏、刘昆、桓荣之徒,继踵而集。于是立《五经》博士,各以家法教授,《易》有施、孟、梁丘、京氏,《尚书》欧阳、大小夏侯,《诗》齐、鲁、韩,《礼》大小戴,《春秋》严、颜、凡十四博士,太常差次总领焉。
建武五年,乃修起太学,稽式古典,笾豆干戚之容,备之于列,服方领习矩步者,委它乎其中。中元元年,初建三雍。明帝即位,亲行其礼。天子始冠通天,衣日月,备法物之驾,盛清道之仪,坐明堂而朝群后,登灵台以望云物,袒割辟雍之上,尊养三老五更。飨射礼毕,帝正坐自讲,诸儒执经问难于前,冠带缙绅之人,圜桥门而观听者盖亿万计。其后复为功臣子孙、四姓末属别立校舍,搜选高能以受其业,自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章句,匈奴亦遣子入学。济济乎,洋洋乎,盛于永平矣!
建初中,大会诸儒于白虎观,考详同异,连月乃罢。肃宗亲临称制,如石渠故事,顾命史臣,著为通义。又诏高才生受《古文尚书》、《毛诗》、《穀梁》、《左氏春秋》,虽不立学官,然皆擢高第为讲郎,给事近署,所以网罗遗逸,博存众家。孝和亦数幸东观,览阅书林。及邓后称制,学者颇懈。时,樊准、徐防并陈敦学之宜,又言儒职多非其人,于是制诏公卿妙简其选,三署郎能通经术者,皆得察举。自安帝览政,薄于艺文,博士倚席不讲,朋徒相视怠散,学舍穨敝,鞠为园蔬,牧兒荛竖,至于薪刈其下。顺帝感翟酺之言,乃更修黉宇,凡所结构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五十室。试明经下第补弟子,增甲乙之科员各十人,除郡国耆儒皆补郎、舍人。本初元年,梁太后诏曰:“大将军下至六百石,悉遣子就学,每岁辄于乡射月一飨会之,以此为常。”自是游学增盛,至三万余生。然章句渐疏,而多以浮华相尚,儒者之风盖衰矣。党人既诛,其高名善士多坐流废,后遂至忿争,更相信告,亦有私行金货,定兰台漆书经字,以合其私文。熹平四年,灵帝乃诏诸儒正定《五经》,刊于石碑,为古文、篆、隶三体书法以相参检,树之学门,使天下咸取则焉。
初,光武迁还洛阳,其经牒秘书载之二千余两,自此以后,参倍于前。及董卓移都之际,吏民扰乱,自辟雍、东观、兰台、石室、宣明、鸿都诸藏典策文章,竞共剖散,其缣帛图书,大则连为帷盖,小乃制为囊。及王允所收而西者。裁七十余乘,道路艰远,复弃其半矣。后长安之乱,一时焚荡,莫不泯尽焉。
东京学者猥众,难以详载,今但录其能通经名家者,以为《儒林篇》。其自有列传者,则不兼书。若师资所承,宜标名为证者,乃著之云。
《前书》云:田何传《易》授丁宽,丁宽授田王孙,王孙授沛人施雠、东海孟喜、琅邪梁丘贺,由是《易》有施、孟、梁丘之学。又东郡京房受《易》于梁国焦延寿,别为京氏学。又有东莱费直,传《易》,授琅邪王横,为费氏学。本以古字,号《古文易》。又沛人高相传《易》,授子康及兰陵毋将永,为高氏学。施、孟、梁丘、京氏四家皆立博士,费、高二家未得立。
刘昆字桓公,陈留东昏人,梁孝王之胤也。少习容礼。平帝时,受《施氏易》于沛人戴宾。能弹雅琴,知清角之操。
王莽世,教授弟子恒五百余人。每春秋飨射,常备列典仪,以素木瓠叶为俎豆,桑弧蒿矢,以射“菟首”。每有行礼,县宰辄率吏属而观之。王莽以昆多聚徒众,私行大礼,有僭上心,乃系昆及家属于外黄狱。寻莽败得免。既而天下大乱,昆避难河南负犊山中。
建武五年,举孝廉,不行,遂逃,教授于江陵。光武闻之,即除为江陵令。时,县连年火灾,昆辄向火叩头,多能降雨止风。征拜议郎,稍迁侍中、弘农太守。
先是,崤、黾驿道多虎灾,行旅不通。昆为政三年,仁化大行,虎皆负子度河。帝闻而异之。二十二年,征代杜林为光禄勋。诏问昆曰:“前在江陵,反风灭火,后守弘农,虎北度河,行何德政而致是事?”昆对曰:“偶然耳。”左右皆笑其质讷。帝叹曰:“此乃长者之言也。”顾命书诸策。乃令入授皇太子及诸王小侯五十余人。二十七年,拜骑都尉。三十年,以老乞骸骨,诏赐洛阳第舍,以千石禄终其身。中元二年卒。
子轶,字君文,传昆业,门徒亦盛。永平中,为太子中庶子。建初中,稍迁宗正,卒官,遂世掌宗正焉。
洼丹字子玉,南阳育阳人也。世传《孟氏易》。王莽时,常避世教授,专志不仕,徒众数百人。建武初,为博士,稍迁,十一年,为大鸿胪。作《易通论》七篇,世号《洼君通》。丹学义研深,《易》家宗之,称为大儒。十七年,卒于官,年七十。
时,中山觟阳鸿,字孟孙,亦以《孟氏易》教授,有名称,永平中为少府。
任安字定祖,广汉绵竹人也。少游太学,受《孟氏易》,兼通数经。又从同郡杨厚学图谶,究极其术。时人称曰:“欲知仲桓问任安。”又曰:“居今行古任定祖。”学终,还家教授,诸生自远而至。初仕州郡。后太尉再辟,除博士,公车征,皆称疾不就。州牧刘焉表荐之,时王涂隔塞,诏命竟不至。年七十九,建安七年,卒于家。
杨政字子行,京兆人也。少好学,从代郡范升受《梁丘易》,善说经书。京师为之语曰:“说经铿铿杨子行。”教授数百人。
范升尝为出妇所告,坐系狱,政乃肉袒,以箭贯耳,抱升子潜伏道傍,候车驾,而持章叩头大言曰:“范升三娶,唯有一子,今适三岁,孤之可哀。”武骑虎贲惧惊乘舆,举弓射之,犹不肯去;旄头又以戟叉政,伤胸,政犹不退。哀泣辞请,有感帝心,诏曰:“乞杨生师。”即尺一出升,政由是显名。
为人嗜酒,不拘小节,果敢自矜,然笃于义。时,帝婿梁松、皇后弟阴就,皆慕其声名,而请与交友。政每共言论,常切磋恳至,不为屈挠。尝诣杨虚侯马武,武难见政,称疾不为起。政入户,径升床排武,把臂责之曰:“卿蒙国恩,备位籓辅,不思求贤以报殊宠,而骄天下英俊,此非养身之道也。今日动者刀入胁。”武诸子及左右皆大惊,以为见劫,操兵满侧,政颜色自若。会阴就至,责数武,令为交友。其刚果任情,皆如此也。建初中,官至左中郎将。
张兴字君上,颍川鄢陵人也。习《梁丘易》以教授。建武中,举孝廉为郎,谢病去,复归聚徒。后辟司徒冯勤府,勤举为教廉,稍迁博士。永平初,迁侍中祭酒。十年,拜太子少傅。显宗数访问经术。既而声称著闻,弟子自远至者,著录且万人,为梁丘家宗。十四年,卒于官。
子鲂,传兴业,位至张掖属国都尉。
戴凭字次仲,汝南平舆人也。习《京氏易》。年十六,郡举明经,征试博士,拜郎中。
时,诏公卿大会,群臣皆就席,凭独立。光武问其意。凭对曰:“博士说经皆不如臣,而坐居臣上,是以不得就席。”帝即召上殿,令与诸儒难说,凭多所解释。帝善之,拜为侍中,数进见问得失。帝谓凭曰:“侍中当匡补国政,勿有隐情。”凭对曰:“陛下严。”帝曰:“朕何用严?”凭曰:“伏见前太尉西曹掾蒋遵,清亮忠孝,学通古今,陛下纳肤受之诉,遂致禁锢,世以是为严。”帝怒曰:“汝南子欲复党乎?”凭出,自系廷尉,有诏敕出。后复引见,凭谢曰:“臣无謇谔之节,而有狂瞽之言,不能以尸伏谏,偷生苟活,诚惭圣朝。”帝即敕尚书解遵禁锢,拜凭虎贲中郎将,以侍中兼领之。
正旦朝贺,百僚毕会,帝令群臣能说经者更相难诘,义有不通,辄夺其席以益通者,凭遂重坐五十余席。故京师为之语曰:“解经不穷戴侍中。”在职十八年,卒于官,诏赐东园梓器,钱二十万。
时南阳魏满字叔牙,亦习《京氏易》,教授。永平中,至弘农太守。
孙期字仲彧,济阴成武人也。少为诸生,习《京氏易》、《古文尚书》。家贫,事母至孝,牧豕于大泽中,以奉养焉。远人从其学者,皆执经垄畔以追之,里落化其仁让。黄巾贼起,过期里陌,相约不犯孙先生舍。郡举方正,遣吏赍羊、酒请期,期驱豕入草不顾。司徒黄琬特辟,不行,终于家。
建武中,范升传《孟氏易》,以授杨政,而陈元、郑众皆传《费氏易》,其后马融亦为其传。融授郑玄,玄作《易注》,荀爽又作《易传》,自是《费氏》兴,而《京氏》遂衰。
《前书》云:济南伏生传《尚书》,授济南张生及千乘欧阳生,欧阳生授同郡B6 F9宽,宽授欧阳生之子,世世相传,至曾孙欧阳高,为《尚书》欧阳氏学;张生授夏侯都尉,都尉授族子始昌,始昌传族子胜,为大夏侯氏学;胜传从兄子建,建别为小夏侯氏学:三家皆立博士。又鲁人孔安国传《古文尚书》授都尉朝,朝授胶东庸谭,为《尚书》古文学,未得立。
欧阳歙字正思,乐安千乘人也。自欧阳生传《伏生尚书》,至歙八世,皆为博士。
歙既传业,而恭谦好礼让。王莽时,为长社宰。更始立,为原武令。世祖平河北,到原武,见歙在县修政,迁河南都尉,后行太守事。世祖即位,始为河南尹,封被阳侯。建武五年,坐事免官。明年,拜杨州牧,迁汝南太守。推用贤俊,政称异迹。九年,更封夜侯。
歙在郡,教授数百人,视事九岁,征为大司徒。坐在汝南臧罪千余万发觉下狱。诸生守阙为歙求哀者千余人,至有自髡剔者。平原礼震,年十七,闻狱当断,驰之京师,行到河内获嘉县,自系,上书求代歙死。曰:“伏见臣师大司徒欧阳歙,学为儒宗,八世博士,而以臧咎当伏重辜。歙门单子幼,未能传学,身死之后,永为废绝,上令陛下获杀贤之讥,下使学者丧师资之益。乞杀臣身以代歙命。”书奏,而歙已死狱中。歙掾陈元上书追讼之,言甚切至,帝乃赐棺木,赠印绶,赙缣三千匹。
子复嗣。复卒,无子,国除。
济阴曹曾字伯山,从歙受《尚书》,门徒三千人,位至谏议大夫。子祉,河南尹,传父业教授。
又陈留陈弇,字叔明,亦受《欧阳尚书》于司徒丁鸿,仕为蕲长。
牟长字君高,乐安临济人也。其先封牟,春秋之末,国灭,因氏焉。
长少习《欧阳尚书》,不仕王莽世。建武二年,大司空弘特辟,拜博士,稍迁河内太守,坐垦田不实免。
长自为博士及在河内,诸生讲学者常有千余人,著录前后万人。著《尚书章句》,皆本之欧阳氏,俗号为《牟氏章句》。复征为中散大夫,赐告一岁,卒于家。
子纡,又以隐居教授,门生千人。肃宗闻而征之,欲以为博士,道物故。
宋登字叔阳,京兆长安人也。父由,为太尉。
登少传《欧阳尚书》,教授数千人。为汝阴令,政为明能,号称“神父”。迁赵相,入为尚书仆射。顺帝以登明识礼乐,使持节临太学,奏定曲律,转拜侍中。数上封事,抑退权臣,由是出为颖川太守。市无二价,道不拾遗。病免,卒于家,汝阴人配社祠之。
张驯字子F6C1,济阴定陶人也。少游太学,能诵《春秋左氏传》。以《大夏侯尚书》教授。辟公府,举高第,拜议郎。与蔡邕共奏定《六经》文字。擢拜侍中,典领秘书近署,甚见纳异。多因便宜陈政得失,朝廷嘉之。迁丹阳太守,化有惠政。光和七年,征拜尚书,迁大司农。初平中,卒于官。
尹敏字幼季,南阳堵阳人也。少为诸生。初习《欧阳尚书》,后受《古文》,兼善《毛诗》、《穀梁》、《左氏春秋》。
建武二年,上疏陈《洪范》消灾之术。时,世祖方草创天下,未遑其事,命敏待诏公车,拜郎中,辟大司空府。
帝以敏博通经记,令校图谶,使蠲去崔发所为王莽著录次比。敏对曰:“谶书非圣人所作,其中多近鄙别字,颇类世俗之辞,恐疑误后生。”帝不纳。敏因其阙文增之曰:“君无口,为汉辅。”帝见而怪之,召敏问其故。敏对曰:“臣见前人增损图书,敢不自量,窃幸万一。”帝深非之,虽竟不罪,而亦以此沈滞。
与班彪亲善,每相遇,辄日旰忘食,夜分不寝,自以为钟期、伯牙,庄周、惠施之相得也。
后三迁长陵令。永平五年,诏书捕男子周虑。虑素有名称,而善于敏,敏坐系免官。及出,叹曰:“喑聋之徒,真世之有道者也。何谓察察而遇斯患乎?”十一年,除郎中,迁谏议大夫。卒于家。
周防字伟公,汝南汝阳人也。父扬,少孤微,常修逆旅,以供过客,而不受其报。
防年十六,仕郡小吏。世祖巡狩汝南,召掾史试经,防尤能诵读,拜为守丞。防以未冠,谒去。师事徐州剌史盖豫,受《古文尚书》。经明,举孝廉,拜郎中。撰《尚书杂记》三十二篇,四十万言。太尉张禹荐补博士,稍迁陈留太守,坐法免。年七十八,卒于家。
子举,自有传。
孔僖字仲和,鲁国鲁人也。自安国以下,世传《古文尚书》、《毛诗》。曾祖父子建,少游长安,与崔篆友善。及篆仕王莽为建新大尹,尝劝子建仕。对曰:“吾有布衣之心,子有衮冕之志,各从所好,不亦善乎!道既乘矣,请从此辞。”遂归,终于家。
僖与崔篆孙骃复相友善,同游太学,习《春秋》。因读吴王夫差时事,僖废书叹曰:“若是,所谓画龙不成反为狗者。”骃曰:“然。昔孝武皇帝始为天子,年方十八,崇信圣道,师则先王,五六年间,号胜文、景。及后恣己,忘其前之为善。”僖曰:“书传若此多矣!”邻房生梁郁B367和之曰:“如此,武帝亦是狗邪?”僖、骃默然不对。郁怒恨之,阴上书告骃、僖诽谤先帝,刺讥当世。事下有司,骃诣吏受讯。僖以吏捕方至,恐诛,乃上书肃宗自讼曰:
臣之愚意,以为凡言诽谤者,谓实无此事而虚加诬之也。至如孝武皇帝,政之美恶,显在汉史,坦如日月。是为直说书传实事,非虚谤也。夫帝者为善,则天下之善咸归焉;其不善,则天下之恶亦萃焉。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诛于人也。且陛下即位以来,政教未过,而德泽有加,天下所具也,臣等独何讥刺哉?假使所非实是,则固应悛改;倘其不当,亦宜含容,又何罪焉?陛下不推原大数,深自为计,徒肆私忿,以快其意。臣等受戮,死即死耳,顾天下之人,必回视易虑,以此事窥陛下心。自今以后,苟见不可之事,终莫复言者矣。臣之所以不爱其死,犹敢极言者,诚为陛下深惜此大业。陛下若不自惜,则臣何赖焉?齐桓公亲扬其先君之恶,以唱管仲,然后群臣得尽其心。今陛下乃欲以十世之武帝,远讳实事,岂不与桓公异哉?臣恐有司卒然见构,衔恨蒙枉,不得自叙,使后世论者,擅以陛下有所方比,宁可复使子孙追掩之乎?谨诣阙伏待重诛。
帝始亦无罪僖等意,及书奏,立诏勿问,拜僖兰台令史。
元和二年春,帝东巡狩,还过鲁,幸阙里,以太牢祠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作六代之乐,大会孔氏男子二十以上者六十三人,命儒者讲《论语》。僖因自陈谢。帝曰:“今日之会,宁于卿宗有光荣乎?”对曰:“臣闻明王圣主,莫不尊师贵道。今陛下亲屈万乘,辱临敝里,此乃崇礼先师,增辉圣德。至于光荣,非所敢承。”帝大笑曰:“非圣者子孙,焉有斯言乎!”遂拜僖郎中,赐褒成侯损及孔氏男女线、帛,诏僖从还京师,使校书东观。
冬,拜临晋令,崔骃以《家林》筮之,谓为不吉,止僖曰:“子盍辞乎?”僖曰:“学不为人,仕不择官,凶吉由己,而由卜乎?”在县三年,卒官,遗令即葬。
二子:长彦、季彦,并十余岁。蒲坂令许君然劝令反鲁。对曰:“今载柩而归,则违父令;舍墓而去,心所不忍。”遂留华阴。
长彦好章句学,季彦守其家业,门徒数百人。延光元年,河西大雨雹,大者如斗。安帝诏有道术之士极陈变眚,乃召季彦见于德阳殿,帝亲问其故。对曰:“此皆阴乘阳之征也。今贵臣擅权,母后党盛,陛下宜修圣德,虑此二者。”帝默然,左右皆恶之。举孝廉,不就。三年,年四十七,终于家。
初,平帝时王莽秉政,乃封孔子后孔均为褒成侯,追谥孔子为褒成宣尼。及莽败,失国。建武十三年,世祖复封均子志为褒成侯。志卒,子损嗣。永元四年,徙封褒亭侯。损卒,子曜嗣。曜卒,子完嗣。世世相传,至献帝初,国绝。
杨伦字仲理,陈留东昏人也。少为诸生,师事司徒丁鸿,习《古文尚书》。为郡文学掾。更历数将,志乘于时,以不能人间事,遂去职,不复应州郡命。讲授于大泽中,弟子至千余人。元初中,郡礼请,三府并辟,公车征,皆辞疾不就。
后特征博士,为清河王傅。是岁,安帝崩,伦辄弃官奔丧,号泣阙下不绝声。阎太后以其专擅去职,坐抵罪。
顺帝即位,诏免伦刑,遂留行丧于恭陵。服阕,征拜侍中。是时,邵陵令任嘉在职贪秽,因迁武威太守,后有司奏嘉臧罪千万,征考廷尉,其所牵染将相大臣百有余人。伦乃上书曰:“臣闻《春秋》诛恶及本,本诛则恶消;振裘持领,领正则毛理。今任嘉所坐狼藉,未受辜戮,猥以垢身,改典大郡,自非案坐举者,无以禁绝奸萌。往者湖陆令张叠、萧令驷贤、徐州刺史刘福等,衅秽既章,咸伏其诛,而豺狼之吏至今不绝者,岂非本举之主不加之罪乎?昔齐威之霸,杀奸臣五人,并及举者,以弭谤讟。当断不断,《黄石》所戒。夫圣王所以听僮夫匹妇之言者,犹尘加嵩岱,雾集淮海,虽未有益,不为损也。惟陛下留神省察。”奏御,有司以伦言切直,辞不逊顺,下之。尚书奏伦探知密事,激以求直。坐不敬,结鬼薪。诏书以伦数进忠言,特原之,免归田里。
阳嘉二年,征拜太中大夫。大将军梁商以为长史。谏诤不合,出补常山王傅,病不之官。诏书敕司隶催促发遣,伦乃留河内朝歌,以疾自上,曰:“有留死一尺,无北行一寸。刎颈不易,九裂不恨。匹夫所执,强于三军。固敢有辞。”帝乃下诏曰:“伦出幽升高,宠以籓傅,稽留王命,擅止道路,托疾自从,苟肆狷志。”遂征诣廷尉,有诏原罪。
伦前后三征,皆以直谏不合。既归,闭门讲授,自绝人事。公车复征,逊遁不行,卒于家。
中兴,北海牟融习《大夏侯尚书》,东海王良习《小夏侯尚书》,沛国桓荣习《欧阳尚书》。荣世习相传授,东京最盛。扶风杜林传《古文尚书》,林同郡贾逵为之作训,马融作传,郑玄注解,由是《古文尚书》遂显于世。
(刘昆、洼丹、任安、杨政、张兴、戴凭、孙期、欧阳歙、牟长、宋登、张驯、尹敏、周防、孔僖、杨伦)
◆儒林列传序,从前,在王莽、更始的时候,天下纷纷扰扰,礼乐分崩,内籍文书残缺。光武中兴,爱好经术,还未即帝位,就访求儒雅之士,采集残缺的典文,修补遗漏,收罗散文。以前,四方学人,多怀抱图书,逃入山林。自此以后,都携带书籍,齐集京师。范升、陈元、郑兴、杜林、卫宏、刘昆、桓荣之流,也相继而来。于是国家设立《五经》博士,各人按各人的家法教授学生,《易》有施、孟、梁丘、京氏,《尚书》有欧阳、大小夏侯,《诗》有齐、鲁、韩,《礼》有大小戴,《春秋》有严、颜,共十四博士,太常依次总领。
建武五年(29),修建太学,考求古代的模式,祭祀用竹做的笾,用木做的豆以及舞蹈所执的盾和钺,都列于太学之中,穿直领学习矩步的诸生,在里面徐徐行走。
中元元年(56),修建了辟雍、明堂、灵台。明帝即位,亲自行礼。天子开始戴通天冠,衣日月星辰之衣,具法物之驾,公不在卤簿,属车三十六乘,用旄头为前驱以清道,坐明堂,朝群后,登灵台,望云物,天子袒衣,亲自切割牲口于辟雍之上,尊养三老五更。
飨食宾客,与诸侯射的礼仪完毕之后,天子正坐讲授,诸儒执经问疑质惑于前,臣下及士大夫,绕桥门观看听讲的,多得不可胜数。这以后,再为功臣子孙,四姓末属另立校舍,挑选有才能的授业,从期门羽林之士,统统使学《孝经》章句,匈奴也派子弟入学。多啊!美啊!盛大啊!盛在永平啊!建初中,大会诸儒于白虎观,考核同异,一连几个月。肃宗亲临指示,如宣帝甘露三年与诸儒韦玄成、梁丘贺等讲论于石渠阁故事。命令史臣,著为《白虎通义》。又诏令高才生受《古文尚书》、《毛诗》、《谷梁》、《左氏春秋》,虽不立学官,但是,都擢高第为讲郎,给事近署,这是为了网罗遗漏隐逸,广存众家。孝和也多次到东观,览阅群书。邓后行使天子权力时,学者多有懈怠。这时,樊准、徐防都上书陈述教学的重要,又说儒职多不胜任,于是诏令公卿慎重选拔,三署郎通经术的,都得到选举。安帝听政以后,不讲究艺文,博士倚席不施讲坐,朋徒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游惰散漫,学舍也坏败,成为蔬园,牧童樵夫,在这里采薪刈草。
顺帝感于翟酉甫的话,于是重新建立学校,共造二百四十房,一千八百五十室。考试明经下第补弟子,增加甲乙科员各十人,除郡国耆儒皆补郎、舍人。
本初元年(146),梁太后诏说:“大将军以下至六百石,都派子弟入学,每年就在飨食宾客,与诸侯射的这个月集会,以此为常。”自此游学的人增加了,多到三万余生。然而,章句渐渐疏阔了,多尚浮华,儒者的风气衰微了。党人遭到诛杀,那些高名善士大多流放废弃,后来就因忿争,互相控告,也有私行金货,改定兰台漆书经字,以合他的私文。
熹平四年(175),灵帝于是诏令诸儒正定《五经》,刻在石碑,用古文、篆、隶三体书法互相参证,立在学门,使天下以此为标准。起先,光武迁都还洛阳,那些经牒、秘书用二千辆车子运载,自此以后,三倍于前。到了董卓移都的时候,官吏百姓扰乱,在辟雍、东观、兰台、石室、宣明、鸿都所收藏的典册文章,纷纷散失,那些缣帛图书,大的连成帷盖,小的制为滕囊。等到王允收拾运到长安的,才七十余车,道路艰远,又丢了一半啊!后来长安大乱,一时焚烧,就消灭尽了!东京学者很多,不易详细记载,现在仅录那些能通经名家的,作为《儒林传》,有列传的,就不重录。如果因师资相承,应当标名为证的,也写在这里。《前书》说:“田何传《易》授丁宽,丁宽授田王孙,王孙授沛人施雠、东海孟善、琅笽梁丘贺,由是《易》有施,孟、梁丘之学。又东郡京房受《易》于梁国焦延寿,别为京氏学。又有东莱费直传《易》,授琅笽王横,为费氏学。本以古字,号《古文易》。又沛人高相传《易》,授子高康及兰陵毋将永,为高氏学。施、孟、梁丘、京氏四家皆立博士,费、高二家没有立。”
◆刘昆传,刘昆字桓公,陈留东昏人,梁孝王的后代。年轻时学习仪礼。平帝时,从沛人戴宾学习《施氏易》,能弹雅琴,懂得清角之操。王莽时,教授弟子常达五百多人。春秋飨食宾客,与诸侯射,常准备典仪,用素木瓠叶为俎豆,桑弧蒿矢,惧礼废缺,射则歌“菟首”诗以为节。每次行礼,县长刘昆常率领吏属观看。王莽认为刘昆聚集生徒,私行大礼,有冒犯朝廷的思想,于是收捕刘昆及其家属,送入外黄狱中。不久,王莽失败,刘昆和他的家属才免遭处理。天下大乱以后,刘昆避难河南负犊山中。
建武五年(29),被举为孝廉,不去,逃跑了,在江陵教授生徒。光武听说了,就授他担任江陵令。当时江陵县连年火灾,刘昆经常向火叩头,能降雨止风。征授议郎,升为侍中、弘农太守。先时崤、癉驿道老虎为灾,行旅不通。刘昆为政三年,推行仁政,老虎也背着小老虎过黄河去了。光武听说,认为很奇怪。
建武二十二年(46),征召代替杜林为光禄勋。诏问刘昆“:你以前在江陵,反风灭火,后来作弘农太守,老虎北渡黄河,实行了什么德政招来了这类事呢?”刘昆回答说“:这不过是偶然的巧合罢了。”左右的人都笑他朴实。帝笑道:“这才是长者所说的话啊。”让左右的人写在本子上。令他教授皇太子及诸王小侯五十余人。
建武二十七年(51),授骑都尉。建武三十年(54),因年老请求回家,诏赐洛阳第舍,按千石的俸禄终身。中元二年(57)死。儿子刘轶,字君文,继承刘昆教授生徒的事业,门生也很多。永平中,为太子中庶子。建初中,升为宗正,死在任上,于是就世掌宗正。
◆洼丹传,洼丹字子玉,南阳育阳人。世世传《孟氏易》。王莽时,常避世教授门生,立志不做官,门生多至几百人。
建武初年,稍得升迁,为博士,建武十一年(35),为大鸿胪。作《易通论》七篇。洼丹学问深邃,《易》家尊崇他,称为大儒。十七年(41)在任内逝世,年七十。这时,中山角圭阳鸿,字孟孙,也用《孟氏易》教授学生,有名气,永平中为少府。
◆任安传,任安字定祖,广汉绵竹人。年轻时游太学,学《孟氏易》,兼通好几经。又跟同郡人杨厚学习河图符命之书,深究其术。当时人称他说:“想知道仲桓问任安。”又说:“居今行古任定祖。”学完后,回家教授门徒,诸生都来自很远的地方。开始在州郡做官。后来太尉一再征召他,授博士,公车征召他都托病不去。州牧刘焉上表推荐,这时道路阻塞,诏命终于没有达到。年七十九,建安七年(202),死在家里。
◆杨政传,杨政字子行,京兆人。年轻好学习,从代郡范升学《梁氏易》,擅长说经书。京师流行这样一句话:“说经铿铿杨子行。”教授几百人。范升曾经被出妇所苦,获罪系狱中。杨政于是光着身子,用箭穿耳,抱了范升的儿子暗里伏在道旁,等候皇帝的车驾,拿着奏章叩头大喊:“范升三娶,惟有一个儿子,今才三岁,成了孤儿,实在可怜啊。”武骑虎贲怕惊了皇帝,举弓射杨政,杨政还是不走,旄头又用戟叉杨政,把杨政的胸部叉伤了,杨政仍然不退。哀泣诉请,感动了皇上,下诏说“:乞杨生师。”立即诏书释出范升。杨政因此著了名。杨政为人好饮酒,放荡不注意小节,果敢自任,但他很重情义。当时皇上的女婿梁松,皇后的弟弟阴就,都羡慕他的声名,请同他结为朋友。杨政经常同他们讨论,互相勉励,情投意合,不屈不挠。曾经去扬虚侯马武处,马武不想接见杨政,托病不起床。杨政进入户内,直升床排击马武,捉了他手臂,责问他“:您蒙国家的恩典,位居藩辅重职,不想求贤人以报答皇上的特殊宠信,对天下的英才骄傲自大,这不是养身的方法。
今天如果您敢于动手动脚,刀就进了您的肋里。”马武的几个儿子及左右的人都大为惊骇,认为是抢劫,操着兵器,站在马武旁边,杨政颜色不变,好像无事的样子。正好阴就到了,批评马武,令他与杨政交朋友。杨政的刚果任性就如此。建初中,官至左中郎将。
◆张兴传,张兴字君上,颍川鄢陵人。学《梁丘易》用来教授生徒。建武中,举孝廉为郎,托病回去,聚徒讲授。后来辟司徒冯勤府,冯勤举为孝廉,升博士。永平初,升侍中祭酒。永平十年(67),授太子少傅。显宗多次向他问经术。自此声名闻于远近,弟子自远方来的,登记入册近万人,为梁丘家所尊崇。永平十四年(71),死在任上。儿子张鲂,传张兴学业,位至张掖属国都尉。
◆戴凭传,戴凭字次仲,汝南平舆人。学《京氏易》。十六岁时,郡里举他为明经,征试博士,授郎中。这时,朝廷召公卿大会,群臣都就席,戴凭一个立着。光武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凭回答道:“博士说经的都不及我,但是却坐在我的上面,所以我不就席。”光武立即召他上殿,命令他与诸儒说疑问难,戴凭解释很多。帝以为很好。授他为侍中,多次接见他问政治的得失。帝对戴凭说“:侍中应当匡正辅佐国家大事,不要有意见不说。戴凭回答道:“皇上太严了。”帝说:“我为何太严?”戴凭说“:前太尉西曹掾蒋遵,清正忠孝,学通今古,皇上听信谗言,不知实情,以至禁锢他不得为吏。都说皇上严。”帝发怒说“:汝南子想恢复党祸吗?”戴凭出去,自系廷尉,诏令出来。后来又召见,戴凭谢罪道“:我没有正直不阿的大节,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