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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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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子天所富。宁见乳虎穴,不入冀府寺。大笑期必死,忿怒或见置。嗟我樊府君,安可再遭值!视事十四年,卒官。

  永平中,显宗追思晔在天水时政能,以为后人莫之及,诏赐家钱百万。子融,有俊才,好黄、老,不肯为吏。

  李章字第公,河内怀人也。五世二千石。章习《严氏春秋》,经明教授,历州郡吏。光武为大司马,平定河北,召章置江曹属,数从征伐。

  光武即位,拜阳平令。时赵、魏豪右往往屯聚,清河大姓赵纲遂于县界起坞壁,缮甲兵,为在所害。章到,乃设飨会,而延谒纲。纲带文剑,被羽衣,从士百余人来到。章与对宴饮,有顷,手剑斩纲,伏兵亦悉杀其从者,因驰诣坞壁,掩击破之,吏人遂安。

  迁千乘太守,坐诛斩盗贼过滥,征下狱免。岁中拜侍御史,出为琅邪太守。时北海安丘大姓夏长思等反,遂囚太守处兴,而据营陵城。章闻,即发兵千人,驰往击之。掾史止章曰:二千石行不得出界,兵不得擅发。章按剑怒曰:逆虏无状,囚劫郡守,此何可忍!若坐讨贼而死,吾不恨也。遂引兵安丘城下,募勇敢烧城门,与长思战,斩之,获三百余级,得牛马五百余头而还。兴归郡,以状上帝,悉以所得班劳吏士。后坐度人田不实征,以章有功,但司冠论。月余免刑,归。复征,会病卒。

  周纟亏字文通,下邳徐人也。为人刻削少恩,好韩非之术。少为廷尉史。

  永平中,补南行唐长。到官,晓吏人曰:朝廷不以长不肖,使牧黎民,而性仇猾吏,志除豪贼,且勿相试!遂杀县中尤无状者数十人,吏人大震。过博平令。收考奸臧,无出狱者。以威名迁齐相,亦颇严酷,专任刑法,而善为辞案条教,为州内所则。后坐杀无辜,复左转博平令。

  建初中,为勃海太守。每敕令到郡,辄隐闭不出,先遣使属县尽决刑罪,乃出诏书。坐征诣廷尉,免归。

  纟亏廉洁无资,常筑以自给,肃宗闻而怜之,复以为郎,再迁召陵侯相。廷掾惮纟亏严明,欲损其威,乃晨取死人断手足,立寺门。纟亏闻,便往至死人边。若与死人共语状。阴察视口眼有稻芒,乃密问守门人曰:悉谁载藁入城者?门者对:唯有廷掾耳。又问铃下:外颇有疑令与死人语者不?对曰:廷掾疑君。乃收廷掾考问,具服不杀人,取道边死人。后人莫敢欺者。

  征拜洛阳令。下车,先问大姓名主,吏数闾里豪强以对,纟亏厉声怒曰:本问贵戚若马、窦等辈,岂能知此卖菜佣乎?于是部吏望风旨,争以激切为事。贵戚,京师肃清。皇后弟黄门郎窦笃从宫中归,夜至止奸亭,亭长霍延遮止笃,笃苍头与争,延遂拔剑拟笃,而肆詈恣口。笃以表闻。诏召司隶校尉、河南尹诣尚书谴问,遣剑戟士收纟亏送廷尉诏狱。数日贳出。帝知纟亏奉法疾奸,不事贵戚,然苛惨失中,数为有司所奏,八年,遂免官。

  后为御史中丞。和帝即位,太傅邓彪奏纟亏在任过酷,不宜典司京辇。免归田里。后窦氏贵盛,笃兄弟秉权,睚眦宿怨,无不僵仆。纟亏自谓无全,乃柴门自守,以待其祸。然笃等以纟亏公正,而怨隙有素,遂不敢害。

  永元五年,复征为御史中丞。诸窦虽诛,而夏阳侯犹尚在朝。纟亏疾之,乃上疏曰:臣联臧文仲之事君也,见有礼于君者,事之如孝子之养父母,见无礼于君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案夏阳侯,本出轻薄,志在邪僻,学无经术,而妄构讲舍,外招儒徒,实会奸桀。轻忽天威,侮慢王室,又造作巡狩封禅上书,惑众不道,当伏诛戮,而主者营私,不为国计。夫涓流虽寡,浸成江河;爝火虽微,卒能燎野,履霜有渐,可不惩革?宜寻吕产专窃之乱,永惟王莽篡逆之祸,上安社稷之计,下解万夫之惑。会归国,纟亏迁司隶校尉。

  六年夏,旱,车驾自幸洛阳录囚徒,二人被掠生虫,坐左转骑都尉。七年,迁将作大匠。九年,卒于官。

  黄昌字圣真,会稽余姚人也。本出孤微。居近学官,数见诸生修庠序之礼,因好之,遂就经学。又晓习文法,仕郡为决曹。刺史行部,见昌,甚奇之,辟从事。

  后拜宛令,政尚严猛,好发奸伏。人有盗其车盖者,昌初无所言,后乃密遣亲客至门下贼曹家掩取得之,悉收其家,一时杀戮。大姓战惧,皆称神明。

  朝廷举能,迁蜀郡太守。先太守李根年老多悖政,百姓侵冤。及昌到,吏人讼者七百余人,悉为断理,莫不得所。密捕盗帅一人,胁使条诸县强暴之人姓名居处,乃分遣掩讨,无有遗脱。宿恶大奸,皆奔走他境。

  初,昌为州书佐,其妇归宁于家,遇贼被获,遂流转入蜀为人妻。妻子犯事,乃诣昌自讼。昌疑母不为蜀人,因问所由。对曰:妾本会稽余姚戴次公女,州书佐黄昌妻也。妾尝归家,为贼所略,遂至于此。昌惊,呼前谓曰:何以识黄昌邪?对曰:昌左足心有黑子,常自言当为二千石。昌乃出足示之。因相持悲泣,还为夫妇。

  视事四年,征,再迁陈相。县人彭氏旧豪纵,造起大舍,高楼临道。昌每出行县,彭氏妇人辄升楼而观。昌不喜,遂敕收付狱,案杀之。

  又迁为河内太守,又再迁颍川太守。永和五年,征拜将作大匠。汉安元年,进补大司农,左转太中大夫,卒于官。

  阳球字方正,渔阳泉州人也。家世大姓冠盖。球能击剑,习弓马。性严厉,好申、韩之学。郡吏有辱其母者,球结少年数十人,杀吏,灭其家,由是知名。初举孝廉,补尚书侍郎,闲达故事,其章奏处议,常为台阁所崇信。出为高唐令,以严苛过理,郡守收举,会赦见原。

  辟司徒刘宠府,举高第。九江山贼起,连月不解。三府上球有理奸才,拜九江太守。球到,设方略,凶贼殄破,收郡中奸吏尽杀之。

  迁平原相。出教曰:相前莅高唐,志埽奸鄙,遂为贵郡所见枉举。昔桓公释管仲射钩之仇,高祖赦季布逃亡之罪。虽以不德,敢忘前义。况君臣分定,而可怀宿者哉!今一蠲往愆,期诸来效。若受教之后而不改奸状者,不得复有所容矣。郡中咸畏服焉。时,天下大旱,司空张颢条奏长吏苛酷贪污者,皆罢免之。球坐严苦,征诣廷尉,当免官。灵帝以球九江时有功,拜议郎。

  迁将作大匠,坐事论。顷之,拜尚书令。奏罢鸿都文学,曰:

  伏承有诏敕中尚方为鸿都文学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图象立赞,以劝学者。臣闻《传》曰: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嗣何观!案松、览等皆出于微蔑,斗筲小人,依凭世戚,附托权豪,俯眉承睫,微进明时。或献赋一篇,或鸟篆盈简,而位升郎中,形图丹青。亦有笔不点牍,辞不辩心,假手请字,妖伪百品,莫不被蒙殊恩,蝉蜕滓浊。是以有识掩口,天下嗟叹。臣闻图象之设,以昭劝戒,欲令人君动鉴得失。未闻竖子小人,诈作文颂,而可妄窃天官,垂象图素者也。今太学、东观足以宣明圣化。愿罢鸿都之选,以消天下之谤。

  书奏不省。

  时,中常侍王甫、曹节等奸虐弄权,扇动外内,球尝拊髀发愤曰:若阳球作司隶,此曹子安得容乎?光和二年,迁为司隶校尉。王甫休沐里舍,球诣阙谢恩,奏收甫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曰羽}、中黄门刘毅、小黄门庞训、朱禹、齐盛等,及子弟为守令者,奸猾纵恣,罪合灭族。太尉段颎谄附佞幸,宜并诛戮。于是悉收甫等送洛阳狱,及甫子永乐少府萌、沛相吉。球自临考甫等,五毒备极。萌谓球曰:父子既当伏诛,少以楚毒假借老父。。球曰:若罪恶无状,死不灭责,乃欲求假借邪?萌乃骂曰:尔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如敢反汝主乎!今日困吾,行自及也!球使以土窒萌口,朴交至,父子悉死杖下。颎亦自杀。乃僵磔甫尸于夏城门,大署榜曰贼臣王甫。尽没入财产,妻、子皆徙比景。

  球既诛甫,复欲以次表曹节等,乃敕中都官从事曰:且先去大猾,当次案豪右。权门闻之,莫不屏气。诸奢饰之物,皆各缄滕,不敢陈设。京师畏震。

  时,顺帝虞贵人葬,百官会丧还,曹节见磔甫尸道次,慨然抆泪曰:我曹自可相食,何宜使犬舐其汁乎?语诸常侍,今且俱人,勿过里舍也。节直入省,白帝曰:阳球故酷暴吏,前三府奏当免官,以九江微功,复见擢用。愆过之人,好为妄作,不宜使在司隶,以骋毒虐。帝乃徙球为卫尉。时,球出谒陵,节敕尚书令召拜,不得稽留尺一。球被召急,因求见帝,叩头曰:臣无清高之行,横蒙鹰犬之任。前虽纠诛王甫、段颎、盖简落狐狸,未足宣示天下。愿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鸱枭,各服其辜。叩头流血。殿上呵叱曰:卫尉扞诏邪!至于再三,乃受拜。

  其冬,司徒刘郃与球议收案张让、曹节,节等知之,共诬白郃等。语已见《陈球传》。遂收球送洛阳狱,诛死,妻、子徙边。

  王吉者,陈留浚仪人,中常侍甫之养子也。甫在《宦者传》。吉少好诵读书传,喜名声,而性残忍。以父秉权宠,年二十余,为沛相。晓达政事,能断察疑狱,发起奸伏,多出众议。课使郡内各举奸吏豪人诸常有微过酒肉为臧者,虽数十年犹如贬弃,注其名籍。专选剽悍吏,击断非法。若有生子不养,即斩其父母,合土棘埋之。凡杀人皆磔尸车上,随其罪目。宣示属县。夏月腐烂,则以绳连其骨,周遍一郡乃止,见者骇惧。视事五年,凡杀万余人。其余惨毒刺刻,不可胜数。郡中惴恐,莫敢自保。及阳球奏甫,乃就收执,死于洛阳狱。

  论曰:古者郭,善恶易分。至于画衣冠,异服色,而莫之犯。叔世偷薄,上下相蒙,德义不足以相洽,化导不能以惩违,遂乃严刑痛杀,随而绳之,致刻深之吏,以暴理奸,倚疾邪之公直,济忍苛之虐情。汉世所谓酷能者,盖有闻也。皆以敢捍精敏,巧附文理,风行霜烈,威誉喧赫。与夫断断守道之吏,何工否之殊乎!故严君蚩黄霸之术,密人笑卓茂之政,猛既穷矣,而犹或未胜。然朱邑不以笞辱加物,袁安未尝鞫人臧罪,而猾恶自禁,人不敢犯。何者?以为威辟既用,而苟免这行兴;仁信道孚,故感被之情著。苟免者威隙则奸起,感被者人亡而思存。由一邦以言天下,则刑讼繁措,可得而求乎!

  赞曰:大道既往,刑礼为薄。斯人斯矣,机诈萌作。去杀由仁,济宽非虐。末暴虽胜,崇本或略。

 

  1. 译文

 

  (董宣、樊晔、李章、周纟亏、黄昌、阳球、王吉)

  ◆酷吏列传序,汉朝承接战国动乱不安的时代,影响所及,民多豪猾。那些用大吞小的,跨越邦邑,矫健桀骜的就在乡里称王称霸,州郡守宰辖地辽阔,户口又多。

  所以做官的得以独断专行,族灭奸宄、先斩后奏。逞其刚烈之气,成其不屈之威。排众议,用己见,以显露他难测的智慧。

  如严延年做河南太守,大家都说要杀的,他一朝把他放了,大家都说不该处死的,他假借缘由把他杀死。使人不知他的用意所在。至于深文罗致,横加罪名,迁怒及人,也不可胜数。有的甚至积尸满坑,流血十里。所以王温舒有虎冠的吏,严延年有屠伯的名声,这难道是假的吗?然而,他们中间那些挫压强势,摧抑公卿,以致碎裂头脑而不顾的人,也算得是很壮烈的啊。自从中兴以后,法律渐渐严密,官吏百姓犯法的,比前世少了。

  但宦官外戚,侵害天下。以至使阳球磔王甫的尸首,张俭剖曹节的墓。如此之类,虽然泄众愤,为大家所快意,也可说太残酷了啊。张俭是知名人物,所以附载《党人篇》中。

  ◆董宣传,董宣字少平,陈留郡圉县人。起初被司徒侯霸征召,推举为考绩优等的人,累升到北海郡国相。到任,任命大姓公孙丹为五官掾。公孙丹新建住宅,占卜的认为一定会有人死去,公孙丹于是让儿子杀了过路的行人,把尸体放在屋里,来抵挡他的灾祸。董宣知道了,便把公孙丹子逮捕杀掉。

  公孙丹宗族和亲信三十多人,拿着兵器到董宣官府,喊冤叫屈,董宣认为公孙丹以前曾经投靠过王莽,担心他们跟海贼串通,就全部逮捕起来,囚在剧县监狱里,派门下书佐水丘岑把他们统统杀死。青州刺史认为他杀得太多,向皇帝上书告发董宣,考查他的罪状,董宣获罪征召到廷尉。董宣在监狱里,早晚讽诵诗文,无忧色。到出狱受刑的时候,官属做了饭菜送他。董宣厉色说:我董宣生平没有吃过别人的东西,何况在死的时候呢?上车而去。当时一起受刑的九人,第二个轮到董宣。光武帝急忙派侍从骑士赶去,只赦免了董宣的死刑,并且命令他回到监狱去。派使者审问董宣多杀无辜的情况,董宣用全部事实回答使者,并说水丘岑是按他的旨意办事,罪不在他。愿意杀掉自己,而使水丘岑活下来。使者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光武皇帝,光武皇帝下诏将董宣降为怀县县长,令青州刺史不再查究水丘岑的罪行。水丘岑的官升到司隶校尉。后来江夏郡有巨贼夏喜等侵扰郡境。朝廷任命董宣为江夏太守。董宣到了江夏郡边界,发布文书说:朝廷认为本太守能够捉拿奸贼,故接受了这个任务。现在在江夏郡界统率兵马,檄文到达之日,希望你们考虑自己的下场。夏喜等听了,心里害怕,立即投降解散。外戚阴氏是江夏郡都尉,董宣轻视侮慢他,因此被免职。后来朝廷特征召董宣为洛阳县长。

  当时湖阳公主的奴仆白天行凶杀人,因为躲在公主家里,官吏不能去抓他。等到湖阳公主外出时,却用这个杀人的奴仆作陪乘。董宣在夏门亭等候湖阳公主,截住公主的车,拦住公主的马,用刀划地,大声列举公主的过错,呵叱那个奴仆下车,于是格杀了他。湖阳公主立即还宫告诉了光武皇帝,光武皇帝大怒,召见董宣,想用棍打死他。董宣叩头说:我请求说一句话再死。光武皇帝说:想说什么?董宣说:陛下圣德中兴汉朝,却放纵奴仆杀害良民,将怎样治理天下呢?我不用棍打,请让我自杀吧。就用头碰撞柱子,血流满面。皇帝命令小黄门扶持着他,让董宣向公主叩头谢罪,董宣不服从,小黄门强迫他叩头,董宣两手据地,始终不肯低头。公主说:文叔当百姓时,隐藏逃犯和犯了死罪的人,官吏也不敢上门捉拿。现在作了天子,你的权威却不能加于一个县长吗?光武帝笑着说:天子不能同老百姓一样。便命令这个硬脖子县长出去。赐给董宣三十万钱,董宣全给了手下的官吏们。从此,董宣打击豪强,没有不震惊发抖的,京师称他为卧虎,唱歌表扬他说:董宣衙前无冤鼓。董宣任洛阳县长五年,七十四岁,死在任上。皇帝下诏派使者到他家里看视,只见用布被盖了尸体,妻子儿女对着哭泣。家中有几斛大麦,一辆破车。光武帝悲伤地说:董宣做官廉洁,死了才知道啊!因为董宣曾做过二千石的郡太守,赐给他银印禄绶,用大夫礼安葬他。封他的儿子董并为郎中,后来董并官至齐郡国的相国。

  ◆樊晔传,樊晔字仲华,南阳郡新野县人。与光武年轻时相好。建武初,征召任侍御史,升河东都尉,在云台引见。起先,光武贫贱时,曾经因事被拘于新野,樊晔任市吏,送了一箱干粮给光武,光武感他的恩德,没有忘记,多次请樊晔吃饭,并给车马服饰。因开玩笑说:一箱干粮得都尉,怎么样?樊晔叩头致谢。到郡后,诛讨大姓马适匡等人,盗贼肃清,官吏百姓都怕他。几年之后,升扬州牧,教育百姓耕田种树治家的方法。任职十多年,因犯法降任轵县长。隗嚣被消灭后,陇右不安宁,于是授樊晔为天水太守。为政严猛,喜好申不害韩非之法,善恶当机立断。有人犯了他的禁令,大都莫想从监狱里活着出来,官吏百姓及羌胡都害怕他。道路上丢了东西,也没人拾。

  旅行的人到了晚上,把衣服行李放在道旁,说:已经托付樊公了。凉州人做了一首歌说:游子常常贫困,勤劳的人自然富足。宁愿看乳虎的洞,不进天水寺。大笑之时必定死,忿怒时或者可以得生。唉!我的樊府君啊,哪里可以再遇上他呀!任职十四年,死在任上。永平中,显宗追念樊晔在天水时的政绩,认为后人没有能够赶得上他的,下令赐家属钱百万。子樊融,有俊才,好黄帝老子之术,不肯为吏。

  ◆李章传,李章字第公,河内郡怀县人。家五代都是二千石。李章学《严氏春秋》,明经之后,教授诸生,历任州郡吏。光武为大司马,平定河北,召李章置东曹属,多次从光武征伐。光武做了皇帝,授李章为阳平令。这时,赵、魏豪强聚集一起,清河大姓赵纲就于县界筑坞壁,修造兵器,危害地方。李章到任,举行宴会,请赵纲会晤。赵纲带着文剑,披羽衣,率卫士百多人来。李章与他对饮,一会儿,李章手剑斩赵纲,原先埋伏的士兵也出来把赵纲的卫士统统杀了,然后奔驰到坞壁,用突然袭击的方法破了,官吏百姓得到安宁。升千乘太守,因诛杀盗贼太滥,征召下狱免去太守之职。半年授侍御史,出任琅邪太守。这时,北海安丘大姓夏长思等人反叛,囚太守处兴,占据了营陵城。李章得到消息,马上发兵千人,奔驰进击。掾史阻止李章说:二千石行不得去郡,兵不得擅发。李章按剑发怒说:反虏如此胆大,囚劫郡守。这哪里可以容忍!如果我因讨贼而死,我无遗恨啊!于是带兵去安丘城下,招募一些勇敢之士烧城门,与长思战,杀了长思,获三百余首级,得牛马五百余头而回。

  处兴回到郡里,把这件事报告了皇上,把所得全部颁赐慰劳吏士。后来因度量人的田不实,被征,因李章有功,只作司寇(同伺寇,刑罚名)论罪,罚往边地戍守防敌。一个多月后免刑归。再被征召,适值病逝世。

  ◆周纟亏传,周纟亏字文通,下邳徐人。为人刻削少恩,好韩非法术。年轻时任廷尉史。永平中,补南行唐长。到职后,告诉官吏说:朝廷不以我为不肖,要我来治理老百姓,我天性仇视奸猾的官吏,立志除去豪贼,你们不要以身试法!因杀县里特别厉害的坏家伙几十个人,官吏百姓大为震惊。升博平令。收捕隐藏的奸人,没有一个能够从监狱里活着出来的。因有威名升齐相,也很严酷,专以法治,又擅长案牍条例,为州内所法。

  后来因为杀了无罪的人,再次降为博平令。建初中,任勃海太守。每逢朝廷的赦令到郡,常隐闭不公布,先派人到所属把刑犯处决完了,才公布诏书。获罪征赴廷尉,免官归家。周纟亏廉洁无财产,常筑砖坯生活。肃宗听说了,怜悯他,又用他为郎,再升召陵侯相。廷掾畏周纟亏严明,想挫折他的威气,于是清晨取一个死人,断了他的手足,立寺门。周纟亏知道了,就走到死人旁边,装着与死人说话的样子。暗暗观察口眼有稻芒,于是秘密地问守门人说:你知道谁载稻稿进城?守门的人回答说:只有廷掾一人呢。又问门下:外面有人怀疑我与死人说话的没有?回答说:廷掾怀疑您。于是收捕廷掾拷问,承认说:不杀人,实取道边死人。后人再也不敢欺骗他了。征授洛阳令,到任之日,先问大姓主的名字,官吏一五一十以闾里的豪强回答他。周纟亏厉声发怒说:我是问贵戚如马、窦等人,难道是为了知道这些卖菜贱夫吗?于是部吏承着他的旨意,争着以激切干事。贵戚小心戒惧,京师肃清。皇后弟黄门郎窦笃从宫中回家,晚上走到止奸亭,亭长霍延拦住窦笃,窦笃的随从与霍延争执起来,霍延拔出剑来指着窦笃,并且破口大骂。窦笃上表皇帝,诏令召司隶校尉、河南尹到尚书谴责,派剑戟士收捕周纟亏送廷尉诏狱。几天后,赦出。

  皇帝知道周纟亏奉法疾恶奸邪,不巴结贵戚,但是苛刻惨酷过度,多次被有司奏劾,八年,免去了他的官职。后来任御史中丞。和帝即位,太傅邓彪奏周纟亏做官过于严酷,御史中丞在外督部刺史,在内领侍御史,纠察百官,典司京辇不合适。免官回到乡里。其后窦氏贵盛窦笃兄弟掌权,些小旧怨,没有不被严重打击报复的。周纟亏自己想不会保全生命,于是柴门自守,等待大祸临头。然而窦笃等认为周纟亏公正,怨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不再加害他。

  永元五年(93),再征任御史中丞。诸窦氏虽然已经诛杀,但夏阳侯..还在朝廷。周纟亏恨他,于是上疏说:我听说臧文仲事君,看见有礼于君的,他对之如孝子的养父母;看见无礼于君的,诛杀他,如鹰..鸟般地驱逐鸟雀。夏阳侯..,本来就出身轻薄,心怀邪僻,学业上不通经术,但擅自建造讲舍,在外招集儒生门徒,实际上是聚集奸宄猾桀。轻视皇上的威权,侮辱傲慢王室,又作巡狩封禅书,蛊惑百姓,多行不道,应当处以死刑,主管的人营私舞弊,不为国家着想。涓涓细流,渐渐地成为江河;点点火星,终能燎原。履霜坚冰至,难道对他不应惩办吗?应当接受吕产专权之乱与王莽篡逆之祸的教训,上安国家之计,下解万夫的疑惑。适值夏阳侯..归国,周纟亏升司隶校尉。六年夏干旱,皇上亲自去洛阳视察囚犯,有两个人被打伤,身上生了虫,因此被降职任骑都尉。七年,升将作大匠。九年,死在任上。

  ◆黄昌传,黄昌字圣真,会稽郡余姚县人。出身孤苦微贱。住在学官附近,常常看到诸生学习学校的礼仪,因此爱学习,于是学习经学,又学习文书法律,在郡里任决曹。刺史出巡,见黄昌,赞赏他,推举为从事。后来任宛县令,为政主张严猛,喜欢揭发那些暗藏的奸邪之徒。有人偷了他的车盖,黄昌开始不说什么,后来秘密派亲客到门下主管盗贼的人的家里,乘其不备,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捉得,并且把他的家属也都逮捕起来,一并杀掉。世家大族都为之颤惧,都说他神明。朝廷选举贤能之士,黄昌升蜀郡太守。前任太守年老为政多错乱,百姓受冤屈。等到黄昌到任,官吏百姓起诉的有七百多人,全都弄得清清楚楚,没有处理不当的。秘密逮捕了一个盗贼头子,迫使他把各县里的强暴之人的姓名住址一条一条写出来,于是派人分别捉拿或讨伐,没有一个逃脱或跑掉的。那些恶贯满盈的大坏蛋,都跑到别的郡境去了。

  先前,黄昌任州书佐,他的妻子回娘家,在路上遇贼被捉,于是流离转徙到四川嫁了人。她的儿子犯事,不得已到黄昌那里起诉。黄昌怀疑他的母亲不像四川人,因问她的情况,她回答说:妾本会稽郡余姚戴次公的闺女,州书佐黄昌的妻子。在归家的途中,被贼所掳,才到了这里的。黄昌惊怪,叫她到面前说:你怎么识别黄昌呢?她回答:黄昌左足心有黑子,他曾经自己说当作二千石的官。黄昌于是伸出左足让她看。于是互相拥抱悲泣,复为夫妇。任职四年,朝廷征召,再升为陈相。县人彭氏是个老豪强,建筑起很大的房子,高楼就在路旁。黄昌每外出检查工作,彭氏妇人就登在高楼看他。黄昌不高兴,就下令逮捕她关进监狱,审讯处死。又升为河内太守,又再升颍川太守。

  永和五年(140),征召任为将作大匠。汉安元年(142),进补大司农,降为太中大夫,死在任上。

  ◆阳球传,阳球字方正,渔阳郡泉州县人。世代为大姓和官僚之家。他能击剑,学骑射。生性严厉,喜欢申不害、韩非的学说。有个郡府的官吏侮辱了他母亲,阳球集合了几十个年轻人,杀了那个官吏,灭了他全家,因此出了名。最初被举为孝廉,补尚书侍郎。阳球熟悉历史,他的章奏和对事情的处理,常常得到尚书们的推崇信任。出任高唐县令,因为严酷苛刻,被郡守抓起来治罪,正好遇赦免罪。征辟到司徒刘宠府任职,经考核列为优秀。九江郡山中盗贼作乱,几个月没有平息。太尉、司徒、司空三府上奏阳球有处理奸贼的才能,任命他为九江太守。阳球到任,设计谋,消灭了凶贼,并且将郡里犯法作奸的官吏逮捕,全部处死。调升平原相。发布命令说:我以前做高唐县长,志在扫除奸邪。因而为贵郡推举。

  从前齐桓公不计较管仲射中他带钩的仇恨,汉高祖赦免季布逃亡的罪行。我虽然无德,不敢忘记前人的大义。何况君臣名分已定,怎么可以计较过去的错误呢?现在我把你们过去的罪过,一笔勾销,以观后效。如果接到我的命令之后,仍不改正奸恶行径的人,就不能再容忍了。郡中上下都害怕而服从他。当时天下大旱,司空张颢上奏列出苛刻、残酷、贪污的官吏,一律罢免。阳球因为严酷,召到廷尉,应当免官。汉灵帝因他在任九江太守时有功,授阳球议郎之职。升为将作大匠,因事被弹劾。不久又任尚书令。上奏罢去鸿都文学,说:有诏书命令中尚方为鸿都文学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画像并写赞语,用以勉励学者。我听说《左传》上说:君主做的事情,一定要记下来。记载的如果不足以效法,后代子孙看什么呢?据查乐松、江览等人,都出身微贱卑下,他们依附外戚,巴结权豪,俯首低眉,察言观色,在太平时代,侥幸得到信任。他们有的献赋一篇,有的在竹简上写满鸟篆,就升官为郎中,还要为他们画像,留名史册;也有的字都不会写,说话词不达意,请别人代写,妖伪百出,也没有不蒙受皇上特别恩宠的,有如蝉脱壳污泥中一样。

  所以有识之士掩口而笑,天下的人都为之振叹不已。我听说图像的设立,是为了勉励好的,惩戒不好的,想让皇上随时可以看到自己行动的得失。没有听说小人虚伪地作了几篇歌颂的文章,就可以窃取朝廷的官职,在洁白的绢上留上图像的。现在太学、东观足以宣扬圣贤的教化,希望罢除鸿都学士的选拔,消除天下的讥讽谤讪。奏上,汉灵帝没有理会。当时,中常侍王甫、曹节等人奸邪暴虐,玩弄权柄,宫廷内外,为之摇动,阳球曾经拍着大腿气愤地说:如果阳球做司隶校尉,哪里容得这帮家伙呢?光和二年(179),升为司隶校尉。

  王甫在家休假,阳球到宫里向顺帝谢恩,上奏请逮捕王甫和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曰羽等阿谀谄媚宦官,应当一并处死。于是把王甫、段赹及王甫的儿子永乐少府王萌、沛国相王吉逮捕押送到洛阳狱。阳球亲自审讯,鞭、捶、灼、徽、墨等五种刑具全都用到了极点。王萌对阳球说:我父子既然该死,请宽待老父,少用肉刑。阳球说:你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还想宽待吗?于是王萌骂道:你从前侍奉我们父子像奴仆一样,奴仆敢反对主子吗?今天拷打我,不久将轮到你了!阳球命人用土堵塞王萌的口,棍棒交加,父子都死在杖下。段赹也自杀了。于是阳球在夏城门车裂了王甫的尸体,在榜上大写贼臣王甫。没收了王甫的全部家产,妻子儿女都迁徙到比景县。阳球杀了王甫以后,还想逐个劾奏曹节等人,便命令中都官从事说:暂且先除掉大恶霸,下一步就该审讯豪强。权门豪族听了,没有敢吭声的。各种奢侈华丽的东西,都封存收藏,不敢再摆出来,京师畏惧震动。当时顺帝的虞贵人下葬,百官参加葬礼后回城,曹节看见道旁王甫车裂的尸体,悲慨地抹着眼泪说:我们可以自己相食,哪能让狗舔他的血汁呢?告诉各常侍,暂且先回宫,不要回到家里去。曹节径直进宫,报告灵帝说:阳球原是个残暴的官吏,以前三司奏劾他应当免官。因为有九江的小小功劳,又被提拔使用。

  有罪的人,往往肆意妄为,不宜担任司隶校尉,使他得以残酷暴虐。于是灵帝贬谪阳球为卫尉。这时,阳球正外出拜谒皇陵。曹节指示尚书令把他召回授官,不得拖延诏书的下达。阳球被紧急召回,求见灵帝,向灵帝叩头说:我没有清高的德行,被委以打击邪恶的重任,以前虽然诛杀了王甫、段赹,但漏掉了曹节这些狐狸,不足以向天下表明朝廷的圣明。请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定使豺狼鸱枭统统服罪。阳球叩头流血,殿上呵叱:卫尉阳球抗拒诏命吗?呵叱再三,阳球才接受了卫尉的任命。这年冬天,司徒刘..与阳球商议逮捕张让、曹节,曹节等知道了,共同诬告刘..等人。此事已见《陈球传》。于是逮捕阳球送洛阳狱,处死,妻子儿女被流放到边疆。

  ◆王吉传,王吉,陈留郡浚仪县人,中常侍王甫的养子。王甫在《宦者传》。王吉年少时喜欢读书传,好名声,但性情很残酷。因为他父亲有权有势,受皇上宠信,二十多岁时,任沛相。通晓政事,能够判断考察疑难的案件,揭发奸邪隐藏的坏人,比一般人高明。令郡内各举奸吏豪人,常有小过酒肉为赃的,虽数十年以前的事,还加以贬弃,注销他们的名籍。专门挑选一班剽悍的吏员,打击非法。如果有生子不养,就把父母杀了,合土掩埋。凡杀人,都磔尸载在车上,公布他的罪状,宣示属县。夏月,天气热,尸体腐烂,就用绳子把尸骨连起来,游遍一郡才止,看见的人都害怕。任职五年,共杀了一万多人。其余惨刻毒辣的事,不可胜数。郡中恐惧,人人自危,不敢自保。阳球奏劾王甫时,才被收执,死于洛阳狱中。

  史官评论:古时候的人宽厚,善恶容易分明。犯了罪,画衣冠,异服色,人就不敢犯罪了。末世风俗变薄,上下相欺,德义不能使人和睦相处,化道不足以惩恶,于是用严刑痛杀,随时处理,致使刻深的吏员,按暴理奸,靠了疾恶邪乱的公直心,助长了惨酷的虐情。汉世所说的酷能的人,是不少的。都是因为敢捍精敏,巧附文法,雷厉风行,威誉宣赫。与那些专诚守道的官吏,为什么优劣相差这么远呢?所以严延年嗤笑黄霸宽恕为化的治术,密县人笑单茂的措施猛到了极点,还不能致治。然朱邑不用笞辱人,袁安没有用臧罪讯人,却猾恶自然禁止了,人不敢欺。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威力与刑罚已经用了,苟且的行为就兴起来,仁信之道,为人所感。苟且侥幸的人,在威力的空隙,奸心又生出来,被感化的人,人去了而思念还在。由一邦以论天下,刑讼繁措的得失,可以知道了啊。

 

 

《列传·宦者列传》

 

  郑众 蔡伦 孙程 曹腾 单超 侯览 曹节 吕强 张让

  《易》曰:天垂象,圣人则之。宦者四星,在皇位之侧,故《周礼》置官,亦备其数。阍者守中门之禁,寺人掌女宫之戒。又云王之正内者五人。《月令》:仲冬,命阉尹审门闾,谨房室。《诗》之《小雅》,亦有《巷伯》刺谗之篇。然宦人之在王朝者,其来旧矣。将以其体非全气,情志专良,通关中人,易以役养乎?然而后世因之,才任稍广,其能者,则勃貂、管苏有功于楚、晋,景监、缪贤著庸于秦、赵。及其敝也,则竖刁乱齐,伊戾祸宋。

  汉兴,仍袭秦制,置中常侍官。然亦引用士人,以参其选,皆银珰左貂,给事殿省。及高后称制,乃以张卿为大谒者,出入卧内,受宣诏命。文帝时,有赵谈、北宫伯子,颇见亲幸。至于孝武,亦爱李延年。帝数宴后庭,或潜游离馆,故请奏机事,多以宦人主之。至元帝之世,史游为黄门令,勤心纳忠,有所补益。其后弘恭、石显以佞险自进,卒有萧、周之祸,损秽帝德焉。

  中兴之初,宦官悉用阉人,不复杂调他士。至永平中,始置员数,中常侍四人,小黄门十人。和帝即祚幼弱,而窦宪兄弟专总权威,内外臣僚,莫由亲接,所与居者,唯庵宦而已。故郑众得专谋禁中,终除大憝,遂享分土之封,超登宫卿之位。于是中官始盛焉。

  自明帝以后,迄乎延平,委用渐大,而其员稍增,中常侍至有十人,小黄门二十人,改以金珰右貂,兼领卿署之职。邓后以女主临政,而万机殷远,朝臣国议,无由参断帷幄,称制下令,不出房闱之间,不得不委用刑人,寄之国命。手握王爵,口含天宪,非复掖廷永巷之职,闺牖房闼之任也。其后孙程定立顺之功,曹腾参建桓之策,续以五侯合谋,梁冀受钺,迹因公正,恩固主心,故中外服从,上下屏气。或称伊、霍之勋,无谢于往载;或谓良、平之画,复兴于当今。虽时有忠公,而竟见排斥。举动回山海,呼吸变霜露。阿旨曲求,则光宠三族;直情忤意,则参夷五宗。汉之纲纪大乱矣。

  若夫高冠长剑,纡朱怀金者,布满宫闱;苴茅分虎,南面臣人者,盖以十数。府署第馆,棋列于都鄙;子弟支附,过半于州国。南金、和宝、冰纨、雾之积,盈仞珍藏;嫱媛、侍兒、歌单、舞女之玩,充备绮室。狗马饰雕文,土木被缇绣。皆剥割萌黎,竞恣奢欲。构害明贤,专树党类。其有更相援引,希附权强者,皆腐身熏子,以自达。同敝相济,故其徒有繁,败国蠹败之事,不可单书。所以海内嗟毒,志士穷栖,寇剧缘间,摇乱区夏。虽忠良怀愤,时或奋发,而言出祸从,旋见孥戮。因复大考钩党,转相诬染。凡称善士,莫不离被灾毒。窦武、何进,位崇戚近,乘九服之嚣怨,协群英之势力,而以疑留不断,至于殄败。斯亦运之极乎!虽袁绍龚行,芟夷无余,然以暴易乱,亦何云及!自曹腾说梁冀,竟立昏弱。魏武因之,遂迁龟鼎。所谓君以此始,必以此终,信乎其然矣!

  郑众字季产,南阳人也。为人谨敏有心几。永平中,初给事太子家。肃宗即位,拜小黄门,迁中常侍。和帝初,加位钩盾令。

  时窦太后秉政,后兄大将军宪等并窃威权,朝臣上下莫不附之,而众独一心王室,不事豪党,帝亲信焉。及宪兄弟图作不轨,众遂首谋诛之,以功迁大长秋。策勋班赏,每辞多受少。由是常与议事。中官用权,自众始焉。

  十四年,帝念众功美,封为鄛乡侯,食邑千五百户。永初元年,和熹皇后益封三百户。

  元初元年卒,养子闳嗣。闳卒,子安嗣。后国绝。桓帝延熹二年,绍封众曾孙石雠为关内侯。

  蔡伦字敬仲,桂阳人也。以永平末始给事宫掖,建初中,为小黄门。及和帝即位,转中常侍,豫参帷幄。

  伦有才学,尽心敦慎,数犯严颜,匡弼得失。每至休沐,辄闭门绝宾,暴体田野。后加位尚方令。永元九年,监作秘剑及诸器械,莫不精工坚密,为后世法。

  自古书契多编以竹简,其用缣帛者谓之为纸。缣贵而简重,并不便于人。伦乃造意,用树肤、麻头及敝布、鱼网以为纸。元兴元年奏上之,帝善其能,自是莫不从用焉,故天下咸称蔡侯纸

  元初元年,邓太后以伦久宿卫,封为龙亭侯,邑三百户。后为长乐太仆。四年,帝以经传之文多不正定,乃选通儒谒者刘珍及博士良史诣东观,各校家法,令伦监典其事。

  伦初受窦后讽旨,诬陷安帝祖母宋贵人。及太后崩,安帝始亲万机,敕使自致廷尉。伦耻受辱,乃沐浴整衣冠,饮药而死。国除。

  孙程字稚卿,涿郡新城人也。安帝时,为中黄门,给事长乐宫。

  时邓太后临朝,帝不亲政事。小黄门李闰与帝乳母王圣常共谮太后兄执金吾悝等,言欲废帝,立平原王翼,帝每忿惧。及太后崩,遂诛邓氏而废平原王,封闰雍乡侯;又小黄门江京以谗谄进,初迎帝于邸,以功封都乡侯,食邑各三百户。闰、京并迁中常侍,江京兼大长秋,与中常侍樊丰、黄门令刘安、钩盾令陈达及王圣、圣女伯荣扇动内外,竞为侈虐。又帝舅大将军耿宝、皇后兄大鸿胪阎显更相阿党,遂枉杀太尉杨震,废皇太子为济阴王。

  明年帝崩,立北乡侯为天子。显等遂专朝争权,乃讽有司奏诛樊丰,废耿宝、王圣,及党与皆见死徙。

  十月,北乡侯病笃。程谓济阴王谒者长兴渠曰:王以嫡统,本无失德,先帝用谗,遂至废黜。若北乡疾不起,共断江京、阎显,事乃可成。渠等然之。又中黄门南阳王康,先为太子府史,自太子之废;常怀叹愤。又长乐太官丞京兆王国,并附同于程。至二十七日,北乡侯薨。阎显白太后,征诸五子简为帝嗣。未及至,十一月二日,程遂与王康等十八人,聚谋于西钟下,皆戴单衣为誓。四日夜,程等共会崇德殿上,因入章台门。时,江京、刘安及李闰、陈达等俱坐省门下,程与王康共就斩京、安、达,以李闰权势积为省内所服,欲引为主,因举刃胁闰曰:今当立济阴王,无得摇动。闰曰:诺。于是扶闰起,俱于西钟下迎济阴王立之,是为顺帝。召尚书令、仆射以下,从辇幸南宫云台,程等留守省门,遮扞内外。

  阎显时在禁中,忧迫不知所为,小黄门樊登劝显发兵,以太后诏召越骑校尉冯诗、虎贲中郎将阎崇,屯朔平门,以御程等。诱诗入省,太后使授之印,曰:能得济阴王者封万户侯,得李闰者五千户侯。显以诗所将众少,使与登迎吏士于左掖门外。诗因格杀登,归营屯守。显弟卫尉景遽从省中还外府,收兵至盛德门。程传召诸尚书使收景。尚书郭镇时卧病,闻之,即率直宿羽林出南止车门,逢景从吏士,拔白刃,呼白:无干兵。镇即下车,持节诏之。景曰:何等诏?因听镇,不中。镇引剑击景墯车,左右以戟叉其匈,遂禽之,送廷尉狱,即夜死。旦日,令侍御史收显等送狱,于是遂定。下诏曰:

  夫表功录善,古今之通义也。故中常侍长乐太仆江京、黄门令刘安、钩盾令陈达与故车骑将军阎显兄弟谋议恶逆,倾乱天下。中黄门孙程、王康、长乐太官丞王国、、中黄门黄龙、彭恺、孟叔、李建、王成、张贤、史汎、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魏猛、苗光等,怀忠愤发,戮力协谋,遂埽灭元恶,以定王室。《诗》不云乎:无言不,元德不报。程为谋首,康、国协同。其封程为浮阳侯,食邑五户;康为华容侯,国为郦侯,各九千户;黄龙为湘南侯,五千户;彭恺为西平昌侯,孟叔为中庐侯,李建为复阳侯,各四千二百户;王成为广宗侯,张贤为祝阿侯,史汎为临沮侯,马国为文平侯,王道为范县侯,李元为褒信侯,杨佗为山都侯,陈予为下侯,赵封为析县侯,李刚为枝江侯,各四千户;魏猛为夷陵侯,二千户;苗光为东阿侯,千户。

  是为十九侯。加赐车、马、金、银、钱、帛,各有差。李闰以先不豫谋,故不封。遂擢拜程骑都尉。

  永建元年,程与张贤、孟叔、马国等为司隶校尉虞诩讼罪,怀表上殿,呵叱左右。帝怒,遂免程官,因悉遣十九侯就国,后徙封程为宜城侯。程既到国,怨恨恚怼,封还印绶、符策,亡归京师,往来山中。诏书追求,复故爵士,赐车马衣物,遣还国。

  三年,帝念程等功勋,悉征还京师。程与王道、李元皆拜骑都尉,余悉奉朝请。阳嘉元年,程病甚,即拜奉车都尉,位特进。及卒,使五官中郎将追赠车骑将军印绶,赐谥刚侯。侍御史持节监护丧事,乘舆幸北部尉传,瞻望车骑。

  程临终,遗言上书,以国传弟美。帝许之,而分程半,封程养子寿为浮阳侯。后诏书录微功,封兴渠为高望亭侯。四年,诏宦官养子悉听得为后,袭封爵,定著乎令。

  王康、王国、彭恺、王成、赵封、魏猛六人皆早卒。黄龙、杨佗、孟叔、李建、张贤、史汎、王道、李元,李刚九人与阿母山阳君宋娥更相货赂,求高官增邑,又诬罔中常侍曹腾、孟贲等。永和二年,发觉,并遣就国,减祖四分之一。宋娥夺爵归田舍。唯马国、陈予、苗光保全封邑。

  初,帝见废,监太子家小黄门籍建、傅高梵、长秋长赵熹、丞良贺、药长夏珍皆以无过获罪,建等坐徙朔方。及帝即位,并擢为中常侍。梵坐臧罪,减死一等。建后封东乡侯,三百户。

  贺清俭退厚,位至大长秋。阳嘉中,诏九卿举武猛,贺独无所荐。帝引问其故,对曰:臣生自草茅,长于宫掖,既无知人之明,又未尝交知士类。昔卫鞅因景监以见,有识知其不终。今得臣举者,匪荣伊辱。固辞之。及卒,帝思贺忠,封其养子为都乡侯,三百户。

  曹腾字季兴,沛国谯人也。安帝时,除黄门从官。顺帝在东官,邓太后以腾年少谨厚,使侍皇太子书,特见亲爱。及帝即位,腾为小黄门,迁中常侍。桓帝得立,腾与长乐太仆州辅等七人,以定策功,皆封亭侯,腾为费亭侯,迁大长秋,加位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