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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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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官评论说:李膺卓然自立于污秽险恶之际,胸怀义烈,用以鼓动流俗,激励洁身自好的高行以羞辱权威,树立廉洁的风气以摧贵势,使天下之士奋起感慨,如水之趋下,波荡相从。虽坐穿牢底,破灭家族,也义无返顾。至于儿子伏死,母亲为儿子的就义而高兴,何等壮烈呀!孔子说:道将废弃了吗?还是天命如此呢?

  ◆尹勋传,尹勋字伯元,河南巩县人。世世代代为官宦之家。伯父尹睦为司徒,哥哥尹颂为太尉,尹家族也多居要位,尹勋独持清廉的操守,不以地位势力压人。州郡多次征辟,举孝廉,三迁邯郸令,政绩不凡。后来举高第,五迁尚书令。桓帝诛杀大将军梁冀,尹勋参加谋划,封都乡侯。迁汝南太守。上书为范滂解释,袁忠等人以党祸建议禁锢,不许做官。不久,征召任将作大匠,调大司农。因窦武等事,被投入监狱,自杀。

  ◆蔡衍传,蔡衍字孟喜,汝南郡项县人。年轻时通晓经术,教授生徒,用礼让教化乡里。乡里有争讼的,常到蔡衍家请求解决,经蔡衍调解,都说无意见。被举为孝廉,升冀州刺史。中常侍具瑗托蔡衍推举他弟弟为茂才,蔡衍不接受,并且收捕送信的考问。又劾奏河间相曹鼎贪赃千万。曹鼎是中常侍曹腾的弟弟。曹腾使大将军梁冀写信给蔡衍请他说情,蔡衍也不理,曹鼎于是因此获罪送左校劳改。朝廷征蔡衍为议郎、符节令。梁冀听说蔡衍贤能,请他会晤,蔡衍托病不去,梁冀于是恨了他。这时,南阳太守成王晋等因收纠宦官被廷尉审讯,蔡衍与议郎刘瑜上表营救,话说得严厉切激,因免官回家,关门不出户。灵帝即位,再任议郎,因病死。

  ◆羊陟传,羊陟字嗣祖,太山梁父县人。世代是官宦之家。羊陟年轻时清廉正直,有学问,被举为孝廉,征召入太尉李固府,因成绩优异,举高第,任为侍御史。遇李固被诛,羊陟因为是李固的旧吏,被禁止做官多年。再因优异举高第,再升冀州刺史。奏请案办贪污腐化,所到的地方,贪赃枉法的事绝迹。又再升虎贲中郎将、城门校尉,三升尚书令。这时太尉张颢、司徒樊陵、大鸿胪郭防、太仆曹陵、大司农冯方都与宦官通婚姻,搞在一起,公开贿赂,羊陟一一奏请罢免逐退他们,皇上没有采纳。前太尉刘宠、司隶校尉许冰、幽州刺史杨熙、凉州刺史刘恭、益州刺史庞艾在公清廉亮节,羊陟荐举提拔他们,皇帝嘉奖他,任为河南尹。按日收受俸金,经常吃干饭,吃蔬菜,压制豪强,京师居官的都怕了他,遇党祸起,免官,禁锢他做官,死在家里。

  ◆张俭传,张俭字元节,山阳高平人,赵王张耳的后代。父亲张成,江夏太守。张俭最初被乡里推举为茂才,认为刺史不得其人,托病不去。

  延熹八年(165),大守翟超请他做东部督邮。这时,中常侍侯览家在防东,残暴百姓,无法无天。张俭揭露侯览和他的母亲的罪恶,请朝廷处死他们。侯览把张俭上的章表扣压起来,皇上没有看到,于是与侯览结了仇怨。乡人朱并本性谄媚,卑鄙龌龊,为张俭所瞧不起,恨了他。就上书告张俭与同郡二十四人为朋党,朝廷于是下令捉拿张俭,并把朱并的名字削掉,以示为他保密。张俭逃命,狼狈出走。跑到哪里,天黑了,就到哪家住宿,没有不敬重他的名气和品行的,虽家破人亡,还愿收容他。后来流亡到东莱,宿李笃家里。外黄令毛钦带兵到他家,李笃叫了毛钦说:张俭知名天下,逃跑不是他有罪。

  即使见到张俭,您难道能忍心把他捉了吗?毛钦站起来抚着李笃说:蘧伯玉以独为君子可耻,你为什么一个人独专仁义呢?李笃说:我李笃虽说好义,您今日已得义一半啊!毛钦叹息地走了。李笃因此得以送张俭出塞,张俭终于免于遇难。凡是张俭所经过住宿的人家,被处死的数以十计,宗族亲戚都被杀灭,郡县因此残破不堪。

  中平元年(184),党锢的事解除了,张俭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大将军、三公都征召他,又以敦朴推举,朝廷公车特征,起用拜少府,都不就。献帝初年,百姓饥荒,张俭家里的财产还比较富裕一些,于是他拿出财产和同乡人共同享用。靠这些财产得以生存的以百数。建安初年,朝廷征召他作卫尉,不得已才去接受。张俭看到曹操有篡夺野心,于是闭门不问世事,把车子也悬挂起来。一年多以后,在许州去世,终年八十四岁。史官评论说:从前魏齐避死,虞卿离职同他一起逃亡,季布逃命,朱家甘心隐蔽他,救他。张俭触怒了天子,颠沛流离,到处逃命,天下的人听到他的风节的,没有不喜爱他的壮志,争着做收留他的东道主。乃至弃城丢官,灭身破族的,大约有数十百起,难道张俭还不贤良吗?然而张俭单凭自己的一只手掌,想堵塞江河,终于因痛恨不仁之人而引起祸乱,可见他是多么的不自量力啊!

  ◆岑晊传,岑晊字公孝,南阳郡棘阳县人。父亲岑豫,任南郡太守,因贪残被杀。

  岑晊年轻时未成名,去见同郡宗慈,宗慈正以有道被征,宾客满门,认为岑晊不是良家子,不愿接见。岑晊留在门外好多天,才被带进去。宗慈与他说话,大加赞赏,于是带了他同到洛阳,去太学学习。岑晊有高超的才能,郭林宗、李公叔等都与他结为朋友,李膺、王畅说他有治国的才略,虽然在乡下,意气风发,有督正天下的志气。太守弘农成王晋到任,想树立自己的威严,听了岑晊的大名,请他任功曹,又任命张牧为中贼曹吏。成王晋信任岑晊、张牧,奖善纠错,肃清府内。宛县有个富商名叫张汛的,是桓帝美人的亲戚,会雕刻一些奇巧好玩的东西,多用贿赂送给宦官,因此也得了显要的官位,靠了他的这门技巧,为所欲为。岑晊与张牧劝成王晋收捕张汛等人,后来碰上赦免,岑晊仍然把他们杀了,并且收捕他们的宗族宾客,杀二百多人以后,才报告朝廷。于是中常侍侯览使张汛的妻子上书诉冤。桓帝大为震怒,征召成王晋监死于狱中。岑晊与张牧躲藏于齐鲁之间。遇上赦免出来。后来州郡推举,三府征辟,他都不应。李固、杜密被杀以后,他再次逃窜,听说死在江夏山中。

  ◆陈翔传,陈翔字子麟,汝南郡邵陵县人。祖父陈珍,司隶校尉。

  陈翔年轻时就有名于时,会交际。举为孝廉,太尉周景以高第举他,任为侍御史。这时,农历正月初一朝贺,大将军梁冀不修边幅,威仪不整,陈翔上奏皇帝,说梁冀恃贵幸,对皇上不敬,请收捕治罪,当时人认为他是个奇人。升定襄太守,征授议郎,升扬州刺史。上奏皇帝说豫章太守王永奏事中官,吴郡太守徐参在职贪污,都被征去廷尉。徐参是中常侍徐璜的弟弟。因此威名大振。又征任为议郎,补御史中丞。因党祸被黄门北寺狱考讯,以无证据受到原宥,死在家里。

  ◆孔昱传,孔昱字元世,鲁国鲁县人。七世祖孔霸,成帝时历任九卿,封褒成侯。自孔霸至孔昱,爵位不断,计卿相牧守五十三人,列侯七人。孔昱小时候学习《尚书》,大将军梁冀征召,不应。太尉举方正,对答天子的问题,不合,于是以病辞去。后遭党祸禁止做官。灵帝即位,公车征授议郎,补洛阳令,因老师死,弃官,死在家里。

  ◆苑康传,苑康字仲真,勃海郡重合县人。年轻时在太学受业,与郭林宗很相好。举孝廉,再迁颍阴令。以能干著称。升太山太守。郡内大姓多行不法,苑康到任,奋然作威,勃然发怒,颁布严格的法令,没有敢于犯法的。从前侵夺他人田地住宅的,都很快归还了原主。这时山阳张俭杀常侍侯览的母亲,苑康就调查她的宗党宾客,有的隐藏在太山境内,他素恨宦官,因此都全部收捕,没有遗漏或跑掉一个。侯览恨苑康到了极点,诬谄苑康与兖州刺史第五种及都尉壶嘉假上贼降表,征召苑康到廷尉监狱,减死罪一等,贬徙日南。颍阴人和太山羊陟等到朝廷为苑康申诉,得到宽宥,送回本郡,死在家里。

  ◆檀敷传、檀敷字文有,山阴郡瑕丘人。年轻时为诸生,家里虽然穷困,但志气清高,不接受乡里富有者的施惠。举孝廉,公府多次征召,都不就。建精舍教授学生,远地来学的经常有几百人。桓帝时,以博士征召他,也不就。灵帝即位,太尉黄琼举他为方正,对答皇上的所问,合当时施政的要求,升议郎,补蒙县令。因郡守不得人,弃官回家。家里无产业,与子孙同衣而出,并日而食。年八十,死在家里。

  ◆刘儒传,刘儒字叔林,东郡阳平县人。郭林宗曾经说刘儒虽然说话结结巴巴,但人是顶聪明的,有玉一般洁白的本质。举孝廉,又以成绩优秀举高第,升侍中。桓帝时,常常发生灾异,下诏广泛地征求直言,刘儒密上十条,极言朝廷的得失,忠心耿耿,说得十分恳切。桓帝不能采纳,出为任城相。不久,征任议郎。遇上窦武事,下狱,自杀。

  贾彪传,贾彪字伟节,颍川郡定陵县人。年轻时游京师,志节不凡,激昂慷慨,与同郡人荀爽齐名。开始在州郡做官,举孝廉,补新息县长。百姓贫困,多不养儿育女,贾彪作出严格的法制,不养子女的,与杀人一样犯罪。城南有盗劫害人的,城北有妇人杀子的,贾彪去案发地处理,掾史想把贾彪带到城南去。贾彪发怒说;贼寇害人,这是常理;母子相残,这是逆天理,违反人道。于是驱车到城北,办了那妇人的罪。城南贼听说了,也捆绑自己到县里自首。几年之内,百姓养子女的以千计,都说贾公所长,生男的取名为贾子,生女的取名为贾女

  延熹九年(166),党祸起,太尉陈蕃反对,没有成功,朝廷百官为之寒心,不敢再说。贾彪对同僚说:我不西行,大祸不能解除。于是入洛阳,说城门校尉窦武、尚书霍..,窦武等向皇帝申诉,桓帝因此大赦党人。李膺出来说:我得以免遭党祸,贾生的力啊!先时,岑晊因党祸逃亡,亲戚朋友都隐藏他,贾彪独闭门不接纳,当时的人都恨了他。贾彪说:《传》说:要看时间行动,不要连累后人。公孝因要挟皇上招罪,自取其咎,我正因不能持戈相待为恨,难道反而可以收留隐藏他吗?因党祸禁止不得做官,死在家里。

  起先,贾彪兄弟三人,都很有名气,贾彪最好,故天下传说:贾氏三虎,伟节最怒。

  ◆何颙传,何颙字伯求,南阳郡襄乡县人。年轻时游学京师。何颙虽然是晚辈,但郭林宗、贾伟节等与他很要好。著名太学。友人虞伟高有父亲的仇没有报,重病将死,何颙去看他,虞伟高向他哭诉,何颙被他的大义感动了,为他报了仇,用仇人的脑袋祭了虞伟高父亲的坟墓。陈蕃、李膺失败以后,何颙因与陈蕃、李膺相好,被宦官诬陷,他于是改变自己的姓名,逃亡汝南郡境内。他所到的地方,结纳豪杰,有名于荆州、豫州一带。袁绍仰慕他的为人,悄悄地与他往来,结为谕德宣誓的朋友。这时党祸起,天下不少人遭了难,何颙经常私自跑到洛阳,与袁绍计议。对一些穷困无助的人,帮助他们渡过祸患。对一些被追捕的人,就大为出谋献计,使他们得以逃跑或隐藏起来,使不少人免于党祸。党祸解除了以后,何颙被司空府征召。每次三府会议,没有不推何颙为长的。累次升迁。董卓秉政,逼迫何颙为长史,他托疾不接受,与司空荀爽、司徒王允等共同谋划诛杀董卓。荀爽逝世,何颙因别的事被董卓收捕,忧愤死去。起先,何颙见曹操,叹息说:汉家将亡,安天下的必定是这个人啊。曹操因此非高常兴。曾经称赞颍川荀..,王佐之器。..任尚书令,派人西迎叔父荀爽,并收何颙尸体,葬在荀爽的墓旁。

 

 

《列传·郭符许列传》

 

  郭太 符融 许劭

  郭太字林宗,太原界休人也。家世贫贱。早孤,母欲使给事县廷。林宗曰:大丈夫焉能处斗筲之役乎?遂辞。就成皋屈伯彦学,三年业毕,博通坟籍。善谈论,美音制。乃游于洛阳。始见河南尹李膺,膺大奇之,遂相友善,于是名震京师。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林宗唯与李膺同舟共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

  司徒黄琼辟,太常赵典举有道。或劝林宗仕进者,对曰:吾夜观乾象,昼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遂并不应。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身长八尺,容貌魁伟,褒衣博带,周游郡国。尝于陈梁间行遇雨,巾一角垫,时人乃故折巾一角,以为林宗巾。其见慕皆如此。或问汝南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它。后遭母忧,有至孝称。林宗虽善人伦,而不为危言核论,故宦官擅政而不能伤也。乃党事起,知名之士多被其害,唯林宗及汝南袁闳得免焉。遂闭门教授,弟子以千数。

  建宁元年,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为阉人所害,林宗哭之于野,恸。既而叹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瞻乌爰止,不知于谁之屋耳。

  明年春,卒于家,时年四十二。四方之士千余人,皆来会葬。同志者乃共刻石立碑,蔡邕为其文,既而谓涿郡卢植曰:吾为碑铭多矣,皆有惭德,唯郭有道无愧色耳。

  其奖拔士人,皆如所鉴。后之好事,或附益增张,故多华辞不经,又类卜相之书。今录其章章效于事者。著之篇末。

  左原者,陈留人也,为郡学生,犯法见斥。林宗尝遇诸路,为设酒肴以慰之。谓曰:昔颜涿聚梁甫之巨盗,段干木晋国之大驵,卒为齐之忠臣,魏之名贤。蘧瑗、颜回尚不能无过,况其余乎?慎勿恚恨,责躬而已。原纳其言而去。或有讥林宗不绝恶人者。对曰:人而不仁,疾之以甚,乱也。原后忽更怀忿,结客欲报诸生。其日林宗在学,原愧负前言,因遂罢去。后事露,众人咸谢服焉。

  茅容字季伟,陈留人也。年四十余,耕于野,时与等辈避雨树下,众皆夷踞相对,容独危坐愈恭。林宗行见之而奇其异,遂与共言,因请寓宿。旦日,容杀鸡为馔,林宗谓为己设,既而以供其母,自以草蔬与客同饭。林宗起拜之曰:卿贤乎哉!因劝令学,卒以成德。

  孟敏字叔达,钜鹿杨氏人也。客居太原。荷甑墯地,不顾而去。林宗见而问其意。对曰:甑以破矣,视之何益?林宗以此异之,因劝令游学。十年知名,三公俱辟,并不屈云。

  庾乘字世游,颍川鄢陵人也。少给事县廷为门士。林宗见而拔之,劝游学官,遂为诸生佣。后能讲论,自以卑第,每处下坐,诸生博士皆就雠问,由是学中以下坐为贵。后征辟并不起,号曰征君

  宋果字仲乙,扶风人也。性轻悍,憙与人殷仇,为郡县所疾。林宗乃训之义方,惧以祸败。果感悔,叩头谢负,遂改节自敕。后以烈气闻,辟公府,侍御史、并州刺史,所在能化。

  贾淑字子厚,林宗乡人也。虽世有冠冕,而性险害,邑里患之。林宗遭母忧。淑来修吊,既而钜鹿孙威直亦至。威直以林宗贤而受恶人吊,心怪之,不进而去。林宗追而谢之曰:贾子厚诚实凶德,然洗心向善。仲尼不逆互乡,故吾许其进也。淑闻之,改过自厉,终成善士。乡里有忧患者,淑辄倾身营救,为州闾所称。

  史叔宾者,陈留人也。少有盛名。林宗见而告人曰:墙高基下,虽得必失。后果以论议阿枉败名云。

  黄允字子艾,济阴人也。以俊才知名。林宗见而谓曰:卿有绝人之才,足成伟器。然恐守道不笃,将失之矣。后司徒袁隗欲为从女求姻,见允而叹曰:得婿如是足矣。允闻而黜遣其妻夏侯氏。妇谓姑曰:今当见弃,方与黄氏长辞,乞一会亲属,以展离诀之情。于是大集宾客三百余人,妇中坐,攘袂数允隐匿秽恶十五事,言毕,登车而去。允以此废于时。

  谢甄字子微,汝南召陵人也。与陈留边让并善谈论,俱有盛名。每共候林宗,未尝不连日达夜。林宗谓门人曰:二子英才有余,而并不入道,惜乎!甄后不拘细行,为时所毁。让以轻侮曹操,操杀之。

  王柔字叔优,弟泽,字季道,林宗同郡晋阳县人也。兄弟总角共候林宗,以访才行所宜。林宗曰:叔优当以仕进显,季道当以经术通,然违方改务,亦不能至也。后果如所言,柔为护匈奴中郎将,泽为代郡太守。

  又识张孝仲刍牧之中,知范特祖邮置之役,召公子、许伟康并出屠酤,司马子威拔自卒伍,及同郡郭长信、王长文、韩文布、李子政、曹子元、定襄周康子、西河王季然、云中丘季智、郝礼真等六十人,并以成名。

  论曰:庄周有言,人情险于山川,以其动静可识,而沈阻难征。故深厚之性,诡于情貌;则哲之鉴,惟帝所难。而林宗雅俗无所失,将其明性特有主乎?然而逊言危行,终享时晦,恂恂善导,使士慕成名,虽墨、孟之徒,不能绝也。

  符融字伟明,陈留浚仪人也。少为都官吏,耻之,委去。后游太学,师事少府李膺。膺风性高简,每见融,辄绝它宾客,听其言论。融幅巾奋袖,谈辞如云,膺每捧手叹息。郭林宗始入京师,时人莫识,融一见嗟服,因以介于李膺,由是知名。

  时汉中晋文经、梁国黄子艾,并恃其才智,炫曜上京,卧托养疾,无所通接。洛中士大夫好事者,承其声名,坐门问疾,犹不得见。三公所辟召者,辄以询访之,随所臧否,以为与夺。融察其非真,乃到太学,并见李膺曰:二子行业无闻,以豪桀自置,遂使公卿问疾,王臣坐门。融恐其小道破义,空誉违实,特宜察焉。膺然之。二人自是名论渐衰,宾徒稍省,旬日之间,惭叹逃去。后果为轻薄子,并以罪废弃。

  融益以知名。州郡礼请,举孝廉,公府连辟,皆不应。太守冯岱有名称,到官,请融相见。融一往,荐达郡士范冉、韩卓、孔亻由等三人,因辞病自绝。会有党事,亦遭禁锢。

  妻亡,贫无殡敛,乡人欲为具棺服,融不肯受。曰:古之亡者,弃之中野。唯妻子可以行志,但即土埋藏而已。

  融同郡田盛,字仲向,与郭林宗同好,亦名知人,优游不仕,并以寿终。

  许劭字子将,汝南平舆人也。少峻名节,好人伦,多所赏识。若樊子昭、和阳士者,并显名于世。故天下言拔士者,咸称许、郭。

  初为郡功曹,太守徐甚敬之。府中闻子将为吏,莫不改操饰行。同郡袁绍,公族豪侠,去濮阳令归,车徒甚盛,将入郡界,乃谢遣宾客,曰:吾舆服岂可使许子将见。遂以单车归家。

  劭尝到颍川,多长者之游,唯不候陈寔。又陈蕃丧妻还葬,乡人毕至,而邵独不往。或问其故,劭曰:太丘道广,广则难周;仲举性峻,峻则少通。故不造也。其多所裁量若此。

  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己目。劭鄙其人而不肯对,操乃伺隙胁劭,劭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操大悦而去。

  劭从祖敬,敬子训,训子相,并为三公,相以能谄事宦官,故自致台司封侯,数遣请劭。劭恶其薄行,终不候之。

  劭邑人李逵,壮直有高气,劭初善之,而后为隙,又与从兄靖不睦,时议以此少之。初,劭与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

  司空杨彪辟,举方正、敦朴,征,皆不就。或劝劭仕,对曰:方今小人道长,王室将乱,吾欲避地淮海,以全老幼。乃南到广陵。徐州刺史陶谦礼之甚厚。劭不自安,告其徒曰:陶恭祖外慕声名,内非真正。待吾虽厚,其势必薄。不如去之。遂复投扬州刺史刘繇于曲阿。其后陶谦果捕诸寓士。乃孙策平吴,劭与繇南奔豫章而卒。时年四十六。

  兄虔亦知名,汝南人称平舆渊有二龙焉。

  赞曰:林宗怀宝,识深甄藻。明发周流,永言时道。符融鉴真,子将人伦。守节好耻,并不逡巡。

 

  1. 译文

 

  (郭太、符融、许劭、左原、茅容、孟敏、庾乘、宋果、贾淑、史叔宾、黄允、谢甄、王柔)

  ◆郭太传,(附左原等传)郭太字林宗,太原介休人。家世贫贱。父亲死得早,母亲想要他去县里做事。

  林宗说:大丈夫哪能从事这种下贱的工作呢?就辞掉不去。跟成皋屈伯彦学习,三年毕业,博通群书。擅长说词,口若悬河,声音嘹亮。游于洛阳,开始见河南尹李膺,李膺大加赞赏,于是结为好朋友,名震京师。后来回到故乡,士大夫诸儒生送到河边,有几千辆车子。郭林宗只与李膺同船过河,送行的众宾客望见他俩,如神仙一般。司徒黄琼征召,太常赵典举有道。有人劝郭林宗出为官的,林宗回答说:我晚上观看天象,白天考察社会人事,天命要废弃的,是不可支持的。

  于是,他都没有应。天赋有知人之明,喜欢奖励教育读书人。身长八尺,容貌魁梧奇伟,宽衣大带,周游郡国。曾经在陈、梁间行,遇雨,巾一角折垫起来,当时人也学着故意折巾一角,叫做林宗巾,为人所敬慕大都是这样。有人问汝南范滂说:郭林宗是怎样一个人呢?范滂说:隐居像介子推一样不违反母亲的意旨,出仕像柳下惠一样,贞忠而不矫情绝俗。

  天子不得以他为臣,诸侯不得以他为友。其他,我就不得而知道了。后来母亲去世,有至孝的名声。郭林宗虽然善于鉴识人物,品评人物,但不作激切而深刻的谈论,所以宦官专政也不能伤害他。党祸兴起,知名之士大多遭其害,只有郭林宗和汝南袁闳得以幸免。于是闭门教授,学生以千计。

  建宁元年(168),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被宦官害死,郭林宗在野外号哭,极为悲痛。因叹声说人死了,国家也危险了。’‘乌鸦不知落在那个人家的屋上啊”(是说王业不知当何所归。)第二年春,在家去世,终年四十二。四方之士一千多人来送葬。同志者于是共刻石立碑,蔡邕作碑文,既成,对涿郡卢植说:我作的碑铭多啊!都有些感到惭愧,只有郭有道碑无愧色呢。郭林宗所奖励选拔的士人,都如他所鉴定的。先言后验,大家都佩服他。后来喜欢品鉴人物的,或附会增加夸张之,所以多了一些华而不实和怪诞不稽之词,又像卜相之书。今录其明明白白见效于事实的,写在篇尾。

  左原,陈留人。为郡学生,犯法被驱逐。郭林宗曾经在路上碰到了他,办了酒席安慰他。对他说:从前颜涿聚是梁甫的大盗,段干木是晋国一个大的市场经纪,终究成为齐国的忠臣、魏国有名的贤人。蘧瑗、颜回还不能无过,何况是一个普通人呢?千万不要生气,反躬自问,自己责备自己就好了。左原接受了他的意见走了。也有人讥刺郭林宗与坏人来往,他答说:一个人不仁,恶他太狠,是迫使他更加为坏事。左原后来忽然更怀忿恨,结集宾客想报复诸生。这一天郭林宗正在学校,左原惭愧辜负了郭林宗以前所说的话,因此就散去了。后来事情泄漏出来,大家都感谢他。

  茅容,字季伟,陈留人。四十多岁,在野外耕田,当时与同辈在树底下避雨,大家都平蹲相对,茅容一个人独正襟危坐,十分恭谨。郭林宗看见他与大家不同,觉得奇怪,因同他谈话,茅容请林宗到他家住宿。第二天早晨,茅容杀鸡作菜,林宗以为是为他作的,后来才知道是弄给他母亲吃的,自己用蔬菜同客人一起吃饭。郭林宗向他起拜,说:你真贤啊!因劝他学习,终于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

  孟敏,字叔达,巨鹿郡杨氏县人。客居太原,扛着甑,不慎,甑坠地破了,他看也不看一眼就走了。郭林宗见了他问是什么意思,孟敏回答说:甑已经破了,看它有什么用处呢?郭林宗以此认为孟敏不是一个平常人,劝他游学。十年成名,三公都征召他,都没有去。

  庾乘,字世游,颍川郡鄢陵县人。年轻时在县里做门卒,郭林宗看见了,提拔他,劝他游学官,因为诸生打杂。后来能够讲论学问,自己认为自己出身卑下,常常坐在下座,诸生博士都就他问疑难,由是学校里以下座为贵。后来朝廷征召他,都不应,人们叫他为征君

  宋果,字仲乙,扶风人。性情强悍,喜欢为人报仇,为郡县所苦。郭林宗于是教育他做人的正道,以祸败吓唬他。宋果被他感动悔悟,叩头承认错误。因此改邪归正,自己约束自己。后来以刚正闻名,公府征召,任侍御史、并州刺史,所到之处,教化大行。

  贾淑,字子厚,是郭林宗的同乡。虽然是世代做官的家庭,但他的性情险恶,乡里以他为患。郭林宗的母亲逝世了,贾淑去吊唁,后来巨鹿孙威直也到了。孙威直认为郭林宗是个贤人,而接受恶人的吊唁,心里觉得奇怪,没有进屋就走了。郭林宗追上孙威直说:贾子厚确实是个坏人,然而他洗心向善,改过自新。仲尼不拒互乡,所以我允许他进来。贾淑听了,改过,自己勉励自己,终究成为一个好人。乡里有忧患的人,贾淑常拼命营救,被州闾称道。

  史叔宾,陈留人。年轻时有盛名。郭林宗见了告诉人说:墙高基下,虽然得了,一定会失去的。后来真的因论议阿谀败了名声。

  黄允,字子艾,济阳人。因才华出众著名。郭林宗见了他说:你有绝人的才调,可以成为大器。然而,怕你不能坚持守道,获得了可能也会失去呢。后来司徒袁隗想为侄女求婚,见了黄允叹息说:得婿如是满意了。黄允听说就罢遣他的妻子夏侯氏。夏侯氏对她的姑姑说:现在我已遭到遗弃,将与黄允分手,请一会亲属,以申离诀的感情。于是大集宾客三百多人,夏侯氏坐在当中,卷起袖子数黄允见不得人的秽恶十五事,说罢,乘车走了。黄允因此为时人所不齿。

  谢甄,字子微,汝南郡召陵县人。与陈留边让都擅长谈论,并且都很有名气。常同去见郭林宗,总是夜以继日。郭林宗对门人说:这两个人英才有余,但都不入道,可惜啊!谢甄后来不注意小节细行,受到舆论的攻击。边让因轻侮曹操,被曹操杀了。

  王柔,字叔优,弟弟王泽,字季道,与郭林宗是同郡晋阳县人。兄弟小时同去见林宗,问各人才行发展的方向。林宗说:叔优当以做官发迹,季道当以经术博通知名,然而改变方向,另干别的,也不能达到这个地步。后来真的如他所说,王柔仕至护匈奴中郎将,王泽做了代郡太守。又识张孝仲于樵夫牧者之中,在驿使里识拔了范特祖。召公子、许伟都是屠夫酒佣,司马子威出于普通兵卒。以及同郡郭长信、王长文、韩文布、李子政、曹子元、定襄周康子、西河王季然、云中丘季智、郝礼真等六十人,都因他成名。

  ◆符融传,符融字伟明,陈留郡浚仪人。年轻时任都官吏,认为可耻,弃之而去。后来游太学,拜少府李膺为老师。李膺性情高尚纯洁,每次接见符融,常谢绝其他宾客,听符融说话。符融幅巾挥袖,谈吐云涌,李膺常捧手叹息。郭林宗开始去京师,当时人不相识,符融一见面嗟叹佩服,并介绍给李膺,郭林宗由此名振天下。当时汉中晋文经、梁国黄子艾,都恃自己的才智,夸耀京师,托病在家,不接见宾客。洛中士大夫爱管闲事的,仰慕他的声名,坐在他门外问疾,也不接见。三公有所征召,常去访问他,以他俩所说好坏,作为取舍的标准。符融了解到其中有假,于是到太学,会见李膺说:没有听说二人有什么德业,而他们以豪杰自居,因此使公卿去问候他们的病,王臣坐在门外要求接见。我恐怕他们是邪门歪道,徒有虚名,没有事实,应当好好地考察他们啊!李膺认为对。二人自此以后,名声慢慢衰落,宾客门徒也少了,十天以内,惭愧叹息逃走了。后来知道他俩真的是轻薄子弟,都因犯罪遭到废弃。符融因此更加著名。州郡以礼请他,举孝廉,公府多次征召,都不就。太守冯代有名,到任,请符融与他相见。符融一去,推荐郡士范冉、韩卓、孔亻由等三人,就托病不与太守来往。遇上党祸,也遭到禁止做官的处理。妻子死了,贫困不能埋葬,乡里人想帮助他办棺服,符融不肯接受。说:古时候死了人,扔在野外。只有妻子可以行我的志,就土埋葬吧。符融同郡人田盛,字仲向,与郭林宗要好,也有知人之明,不做官,逍遥自在,老死家里。

  ◆许劭传,许劭字子将,汝南郡平舆县人。年轻时立名声,讲节操,好论人物,赏识不少人。如樊子昭、和阳士,都有名于当时。开始任郡里的功曹,太守徐趚很敬重他。府里听说子将为吏,没有不改变操守,谨饰言行的。同郡人袁绍是公族豪侠,自濮阳令离职回家,车马徒众,十分豪华,将入郡境,把宾客等打发走了,说:我这样的车马装束,难道可以让许子将看见吗?于是就只乘着一辆车子回了家。许劭曾经到颍川,与他同游的都是一些有道德学问的长者,他独不去看望陈萛。又陈蕃的妻子死了回乡安葬,乡里人都去参加葬礼,许劭独没有去。有人问他是什么原因,许劭说:太丘道术太广,广难得周到;仲举性情严峻,峻就不能通达。所以我不去。他品评人物大都如此。曹操没有得志显名时,曾经办了厚礼很谦逊地求许劭为他谈谈相。许劭看不起他,不肯说,曹操找了个空子威胁许劭,许劭不得已,说:你是清平之世的奸贼,乱世的英雄。曹操极为高兴地走了。

  许劭的叔祖父许敬,许敬的儿子许训,训子许相,都是三公大臣。许相因为谄媚宦官,所以官到台司封侯,多次派人请许劭,许劭以许相没有德行为可恶,始终没有去看他。许劭同县人李逵,正直有高尚的志气,许劭开始同他相好,后来两人有了矛盾,又与从兄许靖不和,当时的舆论对他不满。起先,许劭与许靖都有盛名,喜欢评论乡党人物,每月换一个题目,所以汝南有月旦评的风俗。司空杨彪征召许劭,举方正、敦朴,征,都不应。有人劝许劭做官,他回答说:现在小人得志,王室将乱,我想去淮海逃难,以保全老幼。于是南到广陵。徐州刺史陶谦以礼相待,至为周到。许劭感到不安,告诉他的门徒说:陶恭祖表面上好名,内心却不是真的。对我虽然很厚,这种情况是不能维持长久的,不如走吧。于是到曲阿投扬州刺史刘繇。后来陶谦果然收捕了寄居在他那里的宾客,孙策平定吴国以后,许劭与刘繇南逃豫章,死在那里,时年四十六岁。许劭的哥哥许虔,也有名,汝南人称平舆有两条龙呢。

 

 

《列传·窦何列传》

 

  窦武 何进

  窦武字游平,扶风平陵人,安丰戴侯融之玄孙也。父奉,定襄太守。武少以经行著称,常教授于大泽中,不交时事,名显关西。

  延熹八年,长女选入掖庭,桓帝以为贵人,拜武郎中。其冬,贵人立为皇后,武迁越骑校尉,封槐里侯,五千户。明年冬,拜城门校尉。在位多辟名士,清身疾恶,礼赂不通,妻子衣食裁充足而已。是时,羌蛮寇难,岁俭民饥,武得两宫赏赐,悉散与太学诸生,及载肴粮于路,丐施贫民。兄子绍,为虎贲中郎将,性疏简奢侈。武每数切厉相戒,犹不觉悟,乃上书求退绍位,又自责不能训导,当先受罪。由是绍更遵节,大小莫敢违犯。

  时,国政多失,内官专宠,李膺、杜密等为党事考逮。永康元年,上疏谏曰:

  臣闻明主不讳讥刺之言,以探幽暗之实;忠臣不恤谏争之患,以暢万端之事。是以君臣并熙,名奋百世。臣幸得遭盛明之世,逢文、武之化,岂敢怀禄逃罪,不竭其诚!陛下初从籓国,爰登圣祚,天下逸豫,谓当中兴。自即位以来,未闻善政。梁、孙、寇、邓虽或诛灭,而常侍黄门续为祸虐,欺罔陛下,竞行谲诈,自造制度,妄爵非人,朝政日衰,奸臣日强,伏寻西京放恣王氏,佞臣执政,终丧天下。今不虑前事之失,复循覆车之轨,臣恐二世之难,必将复及,赵高之变,不朝则夕。近者奸臣牢脩,造设党议,遂收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太尉掾范滂等逮考,连及数百人,旷年拘录,事无效验。臣惟膺等建忠抗节,志经王室,此诚陛下稷、伊、吕之佐,而虚为奸臣贼子之所诬枉,天下寒心,海内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时见理出,以厌人鬼喁喁之心。

  臣闻古之明君,必须贤佐,以成政道。今台阁近臣,尚书令陈蕃,仆射胡广,尚书朱、荀绲、刘祐、魏朗、刘矩、尹勋等,皆国之贞士,朝之良佐。尚书郎张陵、妫皓、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文质彬彬,明达国典。内外之职,群才并列。而陛下委任近习,专树饕餮,外典州郡,内干心膂。宜以次贬黜,案罪纠罚,抑夺宦官欺国之封,案其无状诬罔之罪,信任忠良,平决臧否,使邪正毁誉,各得其所,宝爱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征可消,天应可待。间者有嘉禾、芝草、黄龙之见。夫瑞生必于嘉士,福至实由善人,在德为瑞,无德为灾。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称庆。

  书奏,因以病上还城门校尉、槐里侯印绶。帝不许,有诏原李膺、杜密等,自黄门北寺、若卢、都内诸狱,系囚罪轻者皆出之。

  其冬,帝崩,无嗣。武召侍御史河间刘, 参问其国中王子侯之贤者,称解渎亭侯宏。武入白太后,遂征立之,是为灵帝。拜武为大将军,常居禁中。帝既立,论定策功,更封武为闻喜侯;子机渭阳侯拜侍中;兄子绍鄠侯,迁步兵校尉;绍弟靖西乡侯,为侍中,监羽林左骑。

  武既辅朝政,常有诛剪宦官之意,太傅陈蕃亦素有谋。时共会朝堂,蕃私谓武曰:中常侍曹节、王甫等,自先帝时操弄国权,浊乱海内,百姓匈匈,归咎于此。今不诛节等,后必难图。武深然之。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武于是引同志尹勋为尚书令,刘瑜为侍中,冯述为屯骑校尉;又征天下名士废黜者前司隶李膺、宗正刘猛、太仆杜密、庐江太守朱等,列于朝廷,请前越巂太守荀翌为从事中郎,辟颍川陈寔为属:共定计策。于是天下雄俊,知其风旨,莫不延颈企踵,思奋其智力。

  会五月日食,蕃复说武曰:昔萧望之困一石显,近者李、杜诸公祸及妻子,况今石显数十辈乎!蕃以八十之年,欲为将军除害。今可且因日食,斥罢宦官,以塞天变。又赵夫人及女尚书,旦夕乱太后,急宜退绝。惟将军虑焉。武乃白太后曰:故事,黄门、常侍但当给事省内,典门户,主近署财物耳。今乃使与政事而任权重,子弟布列,专为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诛废,以清朝廷。太后曰:汉来故事世有,但当诛其有罪,岂可尽废邪?时,中常侍管霸颇有才略,专制省内。武先白诛霸及中常侍苏康等,竟死。武复数白诛曹节等,太后豫未忍,故事久不发。

  至八月,太白出西方。刘瑜素善天官,恶之,上书皇太后曰:太白犯房左骖,上将星入太微,其占宫门当闭,将相不利,奸人在主傍。愿急防之。又与武、蕃书,以星辰错缪,不利大臣,宜速断大计。武、蕃得书将发,于是以朱为司隶校尉,刘祐为河南尹,虞祁为洛阳令。武乃奏免黄门令魏彪,以所亲小黄门山冰代之。使冰奏素狡猾尤无状者长乐尚书郑,送北寺狱。蕃谓武曰:此曹子便当收杀,何复考为!武不从,令冰与尹勋、侍御史祝瑨杂考,辞连及曹节、王甫。勋、冰即奏收节等,使刘瑜内奏。

  时,武出宿归府,典中书者先以告长乐五官史朱瑀。瑀盗发武奏,骂曰:中官放纵者,自可诛耳。我曹何罪,而当尽见族灭!因大呼曰:陈蕃、窦武奏白太后废帝,为大逆!乃夜召素所亲壮健者长乐从官史共普、张亮等十七人,血共盟诛武等。曹节闻之,惊起,白帝曰:外间切切,请出御德阳前殿。令帝拔剑踊跃,使乳母赵娆等拥卫左右,取信,闭诸禁门。召尚书官属,胁以白刃,使作诏板。拜王甫为黄门令,持节至北寺狱,收尹勋、山冰。冰疑,不受诏,甫格杀之。遂害勋,出送。还共劫太后,夺玺书。令中谒者守南宫,闭门,绝复道。使郑等持节,及侍御使、谒者捕收武等。武不受诏,驰入步兵营,与绍共射杀使者。召会北军五校士数千人屯都亭下,令军士曰:黄门常待反,尽力者封侯重赏。诏以少府周靖行车骑将军,加节,与护匈奴中郎将张奂率五营士讨武。夜漏尽,王甫将虎贲、羽林、厩驺、都候、剑戟士,合千余人,出屯朱雀掖门,与奂等合。明旦悉军阙下,与武对阵。甫兵渐盛,使其士大呼武军曰:窦武反,汝皆禁兵,当宿卫宫省,何故随反者乎?先降有赏!营府素畏服中官,于是武军稍稍归甫。自旦至食时,兵降略尽。武、绍走,诸军追围之,皆自杀,枭首洛阳都亭。收捕宗亲、宾客、姻属,悉诛之,及刘瑜、冯述,皆夷其族。徒徙家属日南,迁太后于云台。

  当是时,凶竖得志,士大夫皆丧其气矣。武府掾桂阳胡腾,少师事武,独殡敛行丧,坐以禁锢。

  武孙辅,时年二岁,逃窜得全。事觉,节等捕之急。胡腾及令史南阳张敞共逃辅于零陵界,诈云已死,腾以为己子,而使聘娶焉。后举桂阳孝廉。至建安中,荆州牧刘表闻而辟焉,以为从事,使还窦姓,以事列上。会表卒,曹操定荆州,辅与宗人徙居于鄴,辟丞相府。从征马超,为流矢所中死。

  初,武母产武而并产一蛇,送之林中。后母卒,及葬未窆,有大蛇自榛草而出,径至丧所,以头击柩,涕血皆流,俯仰蛣屈,若哀泣之容,有顷而去。时人知为窦氏之祥。

  腾字子升,初,桓帝巡狩南阳,以腾为护驾从事。公卿贵戚车骑万计,征求费役,不可胜极。腾上言:天子无外,乘舆所幸,即为京师。臣请以荆州刺史比司隶校尉,臣自同都官从事。帝从之。自是肃然,莫敢妄有干欲,腾以此显名。党锢解,官至尚书。

  张敞者,太尉温之弟也。

  何进字遂高,南阳宛人也。异母女弟选入掖庭为贵人,有宠于灵帝,拜进郎中,再迁虎贲中郎将,出为颍川太守。光和三年,贵人立为皇后,征进入,拜侍中、将作大匠、河南尹。

  中平元年,黄巾贼张角等起,以进为大将军,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镇京师。张角别党马元义谋起洛阳,进发其奸,以功封慎侯。

  四年,荥阳贼数千人群起,攻烧郡县,杀中牟县令,诏使进弟河南尹苗出击之。苗攻破群贼,平定而还。诏遣使者迎于成皋,拜苗为车骑将军,封济阳侯。

  五年,天下滋乱,望气者以为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大将军司马许凉、假司马伍宕说进曰:《太公六韬》有天子将兵事,可以威厌四方。进以为然,入言之于帝。于是乃诏进大发四方兵,讲武于平乐观下。起大坛,上建十二重五采华盖,高十丈,坛东北为小坛,复建九重华盖,高九丈,列步兵、骑士数万人,结营为阵,天子亲出临军,驻大华盖下,进驻小华盖。礼毕,帝躬擐甲介马,称无上将军,行陈三匝而还。诏使进悉领兵屯于观下。是时,置西园八校尉,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都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为助军校尉,淳于琼为佐军校尉,又有左右校尉。帝以蹇硕壮健而有武略,特亲任之,以为元帅,督司隶校尉以下,虽大将军亦领属焉。

  硕虽擅兵于中,而犹畏忌于进,乃与诸常侍共说帝遣进西击边章、韩遂。帝从之,赐兵车百乘,虎贲斧钺。进阴知其谋,乃上遣袁绍东击徐、兗二州兵,须绍还,即戎事,以稽行期。

  初,何皇后生皇子辩,王贵人生皇子协。群臣请立太子,帝以辩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然皇后有宠,且进又居重权,故久不决。

  六年,帝疾笃,属协于蹇硕。硕既受遣诏,且素轻忌于进兄弟,及帝崩,硕时在内,欲先诛进而立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