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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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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竖儒,不足议大计。胡种乐人之祸,祸将及之。种后眠辄见宏以杖击之,因发病,数日死。

  后迁都于许,帝思允忠节,使改殡葬之,遣虎贲中郎将奉策吊祭,赐东园秘器,赠以本官印绶,送还本郡。封其孙黑为安乐亭侯,食邑三百户。

  士孙瑞字君策,扶风人,颇有才谋。瑞以允自专讨董卓之劳,故归功不侯,所以获免于难。后为国三老、光禄大夫。每三公缺,杨彪、皇甫嵩皆让位于瑞。兴平二年,从驾东归,为乱兵所杀。

  赵戬字叔茂,长陵人,性质正多谋。初平中,为尚书,典选举。董卓数欲有所私授,戬辄坚拒不听,言色强厉。卓怒,召将杀之,众人悚栗,而戬辞貌自若。卓悔,谢释之。长安之乱,客于荆州,刘表厚礼焉。及曹操平荆州,乃辟之,执戬手曰:恨相见晚。卒相国钟繇长史。

  论曰:士虽以正立,亦以谋济。若王允之推董卓而引其权,伺其间而敝其罪,当此之时,天下悬解矣。而终不以猜忤为衅者,知其本于忠义之诚也。故推卓不为失正,分权不为苟冒,伺间不为狙诈。及其谋济意从,则归成于正也。

  赞曰:陈蕃芜室,志清天纲。人谋虽缉,幽运未当。言观殄瘁,曷非云亡?子师图难,晦心倾节。功全元丑,身残余孽。时有隆夷,事亦工拙。

 

  1. 译文

 

  (陈蕃、王允)

  ◆陈蕃传,陈蕃字仲举,汝南平舆人。祖父做过河东太守。

  陈蕃十五岁时,曾住一室,无事可做,而室内外十分肮脏,父亲的朋友同郡人薛勤来看他,对陈蕃说:小孩子,为什么不打扫清洁迎接客人呢?陈蕃说:大丈夫在世,应当扫除天下的垃圾,哪能只顾自己一室呢?薛勤知道他有澄清天下的志气,非常赞赏他。

  最初,在郡里出仕,被推举为孝廉,授郎中。因母亲去世,辞官居丧。服丧期满,刺史周景召他为别驾从事,因劝谏意见不一,弃符离去。后来公府征举方正,都不去。太尉李固上表荐举他,授议郎,再升为乐安太守。这时,李膺任青州刺史,治政严,有威名。属城听了消息的,都自己要求离去,陈蕃因为政绩清廉,一个人留下来。郡人周趚,洁身自爱,前后郡守招请,不肯去。只有陈蕃能够招他去。陈蕃称他的字,不叫他的名,非常尊敬他。特别为他安一张床,周趚走了,就把床悬起来。老百姓赵宣葬亲不闭墓道,住在里面,服丧二十多年,乡邑都称他的孝行,州郡几次以礼请他。郡里把他推荐于陈蕃,问到他的妻子儿女,知道赵宣的五个儿女,都是居丧期间生的。陈蕃于是大怒说:圣人制礼,有品行道德的人,都得遵守,不肖的人,也应该努力做到。并且祭祀不须次数太多,太多,反而不敬。你现在睡在墓中,在墓中养儿育女,欺世盗名,迷惑群众,污辱鬼神,岂有此理!于是办了他的罪。

  大将军梁冀是威震天下的人,当时派人送信给陈蕃,请陈蕃办私事。送信的人不得见,于是说假话请求见陈蕃,陈蕃发怒,把送信的打死了,因罪降为修武令。稍得升迁,被任为尚书。这时零陵、桂阳山贼为害,公卿研究要派军队去打,皇帝又诏令州郡,权宜推选孝廉、茂才。陈蕃上疏辨驳,说:以前高祖创立大业,海内人民,如释重负,官吏抚养百姓,如同自己的儿子一样。现在二郡的老百姓,都是皇上的儿子,导致儿子们为害的原因,难道不是当地官吏贪污暴虐造成的吗?应该严厉责成三府,暗暗地考核州牧太守县令长,那些为政乖乱,残害百姓的人,立即向朝廷揭发,另选清正贤明、廉洁奉公,能够宣扬法令,爱护百姓的人去代替他们,这样可以不必烦劳大军,盗贼自然可以平息啊!又,三署郎官二千多人,三府里的属官超过规定限额还未加任用,只应该选择好的授予官职,那些昏庸不法的挑出来不要他们。这样,哪里还要您下诏权宜推举人才,因而助长请托的风气呢?因这个得罪了皇帝身边的人,被外放为豫章太守。

  陈蕃性情严肃方正,不接待宾客,士民也敬畏他的清高。征召他任尚书令,送行的人都没走出外城门。升任大鸿胪,正遇上白马县令李云上疏直言劝谏,桓帝大为震怒,李云应被处死,陈蕃上书救李云,获罪被罢免回家。又被征任议郎,几天之后,升任光禄勋。当时封爵赏赐超过制度,皇宫内的宠臣外戚,权势很盛,陈蕃于是上疏劝谏说:我听说奉事社稷的,一切为了社稷;奉事人君的,一切为了得到人君的欢喜。现在我蒙皇上的恩宠,位在九卿,见到皇上有不好的地方而不劝谏,那就不过只在图得皇上的欢喜而已。诸侯上象二十八宿,垂象在天,下应分土,藩屏王室,汉高祖约法,不是功臣不得封侯。可是,听说您追记河南尹邓万世的父亲邓遵的微小功劳,重新授给尚书令黄隽的先人已绝封的爵位,内侍们通过不正当的途径得到封邑,左右的宠臣无功受赏,授予官职不考虑实际能力,裂土分封不考核实际功勋,以至一家之内,封侯的有几个人,所以日月失度,阴阳错乱,稼禾不熟,民财不丰。我知道封事已经进行,说了也无济于事,但衷心希望皇上到此为止。

  又近年征税,百姓十分之五六受到伤害。万人饥寒,生活困难。然而宫女数千,吃肉穿绮,油脂粉黛等各种开支,不可统计。俗语说:盗不过五女门,是因为女儿多使家里贫穷。现在后廷宫女,难道不会把国家弄贫吗?所以倾宫的宫女出嫁了,天下的风气也转变了。楚女在西宫发愁生怨,把她们收在一起,而不亲近,一定要生忧愁之感,招致并隔水旱之困。监狱是用来禁止违法乱纪的,官吏要称职治理。如果执法不公平,做官的不得人,国家的政治就要遭到损害。使天下的人都说监狱是由于民怨而兴起的,爵位是因为行贿才得到的。不又臭又脏,哪里飞来苍蝇呢?您应采访得失,择忠从善,下诏把选举人才这类事交给尚书、三公办理,使奖赏处罚,各有主管,这难道不是值得庆幸的吗?桓帝采纳了他不少意见,放出宫女五百人,只赐封黄隽为关内侯,邓万世为南乡侯。

  延熹六年(163),桓帝驾临广成苑围猎,陈蕃上疏劝谏说:我听说帝王到苑囿狩猎,只在仲秋祭祀天地的时候。顺应时节,操练武备射杀禽兽,有助祭祀,用来敦孝敬之情。如果违反这些,就算是放纵无度了。所以皋陶教训舜无教逸游,周公教训成王..于游田。虞舜、成王尚且要以此为戒,何况德行不及二主的呢!天下太平的时候,还要有节制,何况现在有三空的困厄呢。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这就所谓三空。加上用兵不止,四方百姓流离失散,这正是您伤心憔悴,夜不能入睡的时候,怎么能耀武扬威,醉心于车马驰骋的场面呢。又,初秋多雨,是百姓开始播种的时机,反而要他们驱禽赶兽,从事开辟道路的劳役,这不是贤明圣君体恤百姓的心啊。齐景公想去观海,去琅笽,晏子对齐景公叙述了百姓不爱听旌旗舆马的声音,摇头皱眉的情况,景公因此不去了。周穆王想周行天下,任心所为,到处都有他的车辙马迹,祭公谋父为他读《祈招》之,用以阻止他的这种思想。真正痛恶游乐的害人啊!奏书送上,桓帝没有采纳。

  自从陈蕃作了光禄勋,他同五官中郎将黄琬共同掌管官吏的选举,不偏袒权贵,因而被豪门子弟诬陷控告,获罪罢官回家。不久,征召为尚书仆射,转调太中大夫。延熹八年代替杨秉为太尉。陈蕃辞让说:不过误,不遗失,循用旧典文章,我不如太常胡广;辨别日、月、金、木、水、火、土七政,解说五典,我不如议郎王畅。

  聪明豁达,文武全才,我不如癆刑徒李膺。桓帝不许。中常侍苏康、管霸等人再次被起用,他们排挤诬陷忠良大臣,彼此阿谀勾结。大司农刘..、廷尉冯绲、河南尹李膺,都因违背皇上的意旨而受到惩处。陈蕃借朝会之机,坚决为李膺等人申诉,请求皇上宽免他们,提升他们的官爵。反复申诉,词意恳切。桓帝不理,陈蕃因此流泪起身而出。当时小宦官赵津、南阳大恶霸张汜等人,奉侍宦官,仗着他们的权势作恶犯法,太原、南阳二郡太守刘王质、成缙审讯他们,虽有皇帝赦免他们的命令,但仍然讯问到底,处死了他们。宦官们对他们怀恨在心。官吏秉承意旨,于是上奏皇帝,刘王质、成缙罪当处死。又,山阳太守翟超没收了中常侍侯览的财产,东海相黄浮处死了下邳县令徐宣,翟超、黄浮都受了髡钳之刑,被押往左校劳役。

  陈蕃和司徒刘矩、司空刘茂一起劝谏皇帝,请求宽免刘王质、成缙、翟超、黄浮等人,桓帝不高兴,官吏弹劾他们,刘矩、刘茂不敢再说什么了。陈蕃独自上疏。说:我听说齐桓公修霸业,主要在修治内政,《春秋》对于鲁国,微小的过错,也一定要写上去,应当先自己修养好,然后才可以要求别人。现在贼寇在外猖獗,是四肢的病痛;但内政紊乱,却是心腹的祸患。我睡觉睡不着,吃饭吃不饱,实在担心一天比一天亲近您身边的人,讲献忠言的人日益被疏远,内部祸患越来越严重,外部灾难正在加深。皇上以列侯继承皇位。小家蓄产百万的财富,子孙还耻于失去先人的产业,何况产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想懈怠不自重吗?真的不爱惜自己,不应当想想先帝得天下的勤苦吗?从前梁冀一门五侯,祸害遍天下,上天启发您圣明的思想,把他们收捕处死,天下的舆论,是希望社会稍得平安。那些明显的鉴戒就在眼前,覆车的教训犹如昨日,可是宦官的权势,又互相鼓动勾结。

  小宦官赵津、大恶霸张汜等人任意贪污、残暴,阿谀奉承您左右的宠臣,前太原太守刘王质、南阳太守成缙,收捕处决他们,虽说赦后不当处死,推求他们的真心,在于为您除去虚假。那么您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呢?小人道长,迷惑了您,使您大发雷霆。如处刑责罚,已经太过了,何况处以极刑致令杀戮呢?又,前山阳太守翟超、东海相黄浮,奉公守法,疾恶如仇、翟超没收侯览的财产,黄浮处决徐宣,两人都因此获罪受刑,得不到您的赦免宽恕,侯览为非作歹,只没收他的财产已属万幸,徐宣犯有罪过,死有余辜。以前丞相申屠嘉叫来文帝宠臣加以斥责,洛阳令董宣当面斥责光武帝的姐姐湖阳公主,文帝向申屠嘉请求免杀邓通,光武帝还重赏了董宣,没有听说对这两位大臣因独断专行而加以处罚。现在您身边的那些小臣们,恶意伤害党人,随便罗织捏造罪名,致刘王质、成缙于冤狱。

  听到我的这些话,您的宠信又要号哭申诉了。您应该断绝堵塞内侍宠臣干预政事之源,接受尚书们到朝廷和尚书省办公,公卿大官,每五天朝会一次,选用清正高尚的人,罢免斥退邪恶之流。这样,天在上和顺,地在下润洽,美好的符瑞,难道还遥远吗?您虽厌恶我的话,但凡是帮人主的,都有自强的心,所以敢于冒死陈奏。桓帝看了他的奏章,更加恼怒。一点也没有采纳。朝廷不少人恨了他。宦官因此更加痛恨陈蕃,他选举出人才送上奏章,宦官立即借皇帝的名义斥责退回,他属下的长史以下许多官吏多被借故治罪,因为陈蕃是当代名臣,还不敢加害他。刘王质字文理,高唐人、成缙字幼平,陕县人。都以经术著名,在官敢于说直话,对于一些坏事,多有抨击。有名当时,都死在监狱中。

  延熹九年(166),李膺等人由于党人事件被关进监狱受审。陈蕃因而上书极力劝谏说:我听说贤明的国君,信赖辅佐大臣;亡国之君,不愿听大臣的直话。所以汤、武的兴,是因为有伊尹、吕望这样的贤臣;桀、纣的昏乱,以致灭亡,是因为不得人。由此说来,君王是首领,臣子是股肱,同体相互为用,为好为恶。我看到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太尉掾范滂等人刚正清白,死心塌地为国家。因为忠直,违反了您的意旨,横遭拷打审讯,有的被禁锢隔绝,有的或死去或流放到他们不该去的地方。堵住天下的嘴,将全社会的人变成聋子瞎子,这与秦朝焚书坑儒有什么区别?从前周武王灭了商朝,在商朝忠臣的家门树立标志,为他们培修坟墓。现在您执掌大政,首先杀害贤明忠诚的大臣,对待好人为什么这样刻薄,对待坏人为什么又那样优厚?谗谄之人,花言巧语,似乎说得实在,使听的人迷惑,看的人迷糊。吉凶之见,在于识善,成败之机,决定于听言。人君,统管国家的大政,掌握四海之内的纲纪,举止进退不可违背先圣的法度和道德规矩。错话出口,就会扰乱四面八方,何况用有髡刑治无罪于狱中,杀无辜于街市呢!从前夏禹巡狩苍梧,看见街上杀人,就下车哭着说:万方有罪,在予一人!所以夏禹很快就兴盛起来。又,青州、徐州炎热干旱,五谷不收,百姓背井离乡,连粗粮也不够吃。然而宫女充满后廷,国家财富为她们花费净尽,外戚私门,贪财受贿。

  这就是孔子所说的俸禄与公室无关,政令出于大夫。从前春秋之末,周朝的德泽衰微,几十年没有见到什么灾异,这是为老天爷所抛弃了。老天爷对于汉朝,还是眷念不忘,所以加意表示变异,启发皇上。铲除妖人孽种,关键在您加强自己的修养,我居三公之位,担心自己责任重大,不敢空受俸禄,贪生保命,坐观汉朝天下兴亡。我的建议如蒙采纳,即使杀了我,身首异处,我也不以为恨。桓帝不高兴陈蕃说的话直切,借口陈蕃辟举选用的人才不适当,于是罢免了他。

  永康元年(167),桓帝去世,窦皇后执掌朝政,下诏书说:百姓生来就要立君,以管理他们。还必须有贤良的辅佐大臣,来巩固王家大业。前太尉陈蕃,忠诚清正,为人坦荡,现在任命陈蕃为太傅并管理尚书事宜。当时刚遭国丧,还没有确定皇位继承人,各尚书害怕触怒朝中权臣,都假称有病不上朝办事。陈蕃写信责备他们说:古人讲究节操,侍奉去世君主的态度如同他还活着一样。现在皇嗣还没有定下来,政事日益紧迫,诸君为什么抛弃国家的苦难不管,在家躺着休息呢?在义已经很亏缺了,哪能谈得上仁呢?各位尚书惶惶恐怖,都去朝廷办公。

  灵帝即皇位后,窦太后再次下诏表彰陈蕃:奖功以劝善,表扬义烈以激励风俗,没有不报之德行,正如《大雅》所咏叹。太傅陈蕃,辅佐先帝,担任京官多年,既忠且孝,德行为本朝第一,直言忠谏,到老不辍。现在封陈蕃为高乡侯,食邑三百户。陈蕃上疏辞让,说:使者到我家,授我高阳乡侯印绶,我真是恐惧不知如何是好。我听说谦让,这是立身的光采,德行的显著。然而不敢盗取为名,我想割地封侯,主要表彰功德,我反复思考,前后历任职务,并没有特别好的功绩,合也食禄,不合也食禄。我虽说没有廉洁之行,还是羡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的高尚品德。如果受爵不辞让,厚着脸皮接受,使皇天震怒,灾害降于老百姓,我也置身何处呢?只想皇上可怜我老朽,戒在贪得。窦太后不许,陈蕃一再坚决辞让,前后递上奏章十次,终于没有受封。起先,桓帝想立宠爱的田贵人为皇后,陈蕃认为田氏出身卑微,窦氏是良家大族,争立窦氏很坚决,桓帝不得已立窦氏为皇后。

  所以窦太后执掌朝政后,任用陈蕃。陈蕃和窦太后的父亲大将军窦武,同心尽力,起用名流贤士,共同参与国家政治,天下之士无不伸长脖子盼望天下太平。然而桓帝的乳母赵娆,早晚都在窦太后身边,中常侍曹节、王甫等同她勾结,讨好太后。太后信任他们,多次下诏令,给他们封爵授官,而他们的爪牙,大都贪婪暴虐,陈蕃常恨这帮人,决心消灭宦官,正好窦武也有谋划。陈蕃认为自己既顺从人们的心愿,又对太后有过功德,认为自己的目的一定可实现,于是先向太后上疏。说:我听说说话不正直,行为不端正,那就是欺骗上天,辜负世人。直言尽意,会受到那群凶恶坏蛋的仇视,马上会招致大祸。掂量两者,我愿得祸,不敢欺骗上天。

  现在京师舆论沸腾,道路喧哗,说侯览、曹节、公乘昕、王甫、郑飒等人与赵娆夫人等各位宫中女官一起扰乱天下,追随他们的升官,反对他们的,就受到惩罚。现在满朝大臣,就像河中的浮木,东漂西浮,贪图禄位,惧怕被害。您不久前开始摄政的时候,顺从天意,实行诛罚、苏康、管霸都被治罪处死。当时天地清明,人、鬼都高兴,为什么才过几个月您又放纵左右侍从?大恶大奸,没有比他们更厉害的。如果现在不马上处决他们,一定会发生变乱?危害国家,祸害实难逆料。希望把我的奏章给您左右的人看,并让天下那些坏家伙知道我痛恨他们。窦太后没有采纳,朝廷里听说了的没有不震惊的。

  陈蕃因与窦武商量,语在《窦武传》。事情泄露时,曹节等人伪造太后的命令杀了窦武等人。陈蕃当时七十多岁,听说变乱发生,率领属官和学生八十余人,一起拔刀冲进承明门,振臂高喊:大将军忠诚卫国,宦官造**叛乱,怎么说窦氏不守臣道呢?王甫当时从宫里出来,正好听到了他的话,就斥责陈蕃说:先帝刚刚去世,陵墓还未修成,窦武有什么功劳,而兄弟父子一门三人封侯?另外,他弄走很多宫女,饮酒作乐,一月之内,搜括财富以亿计。大臣如此,这是臣道吗?你是国家的栋梁,徇私枉法,结成朋党,还到哪里捉贼子?于是命令逮捕陈蕃。陈蕃拔剑大声喝叱王甫,王甫的兵士不敢靠近他。于是增兵包围陈蕃等人几十层,捉了陈蕃关进宦官掌管的北寺狱中。宦官的随从骑士对陈蕃又踢又踩,骂陈蕃:死老鬼,你还能裁减我们的人员,剥夺我们的额外收入吗?当天就杀害了他,把他的家属流放到比景,宗族、门生、旧部属都免职禁锢。陈蕃的朋友陈留人朱震当时作钅至县县令,听到消息,弃官哭祭陈蕃,收葬陈蕃的尸体。把陈蕃的儿子陈逸藏在甘陵境内。事情被发觉后,朱震被捕入狱,全家人被关押起来,朱震受严刑拷打,但他宁死不说出陈逸的去向。陈逸因而得以逃脱。后来黄巾发难起事,朝廷大赦党人,于是把陈逸找出来,后来陈逸官至鲁相。朱震字伯厚,最初作州从事,上书揭发济阴太守单匡贪赃罪,而且牵涉到单匡的哥哥中常侍车骑将军单超。桓帝下令拘捕单匡,交廷尉审讯,并斥责单超,单超到监狱认罪。三府有谚语说:车如鸡栖马如狗,疾恶如风朱伯厚。史官评论说:桓帝、灵帝时期,像陈蕃这类人,都能树立好的风气名声,直言评论沉闷的现实,奔走于艰难险阻之中,和宦官同朝较量高低,结果招来杀身大祸。他们并不是不能洁身自守,避世隐居,而是可怜一般世士以远离尘俗为高尚,对于人伦道德却不关心。他们认为逃离尘世是不义的行为,所以多次遭到罢免,仍然不肯离开现实;以倡导仁德之心为己任,尽管知道这条道路是漫长的,却更加坚定。

  到遇上桓帝和窦太后交替之际,为窦武出谋划策,自己认为这是千载难遇的机会。他们所追求的伊尹、太公辅佐君王的业绩,多么严正啊!事情虽然没有成功,但他们的信义,足以扶持民心。

  汉代大乱,但不灭亡,一百多年间,是陈蕃等人的力量呀。

  ◆王允传,王允字子师,太原郡祁县人。世世代代为州郡官。同郡郭林宗曾经见王允,大为赏识,说:王生一日千里,王佐之才啊。就与他结为知己。年十九,为郡吏。当时小黄门晋阳赵津贪横跋扈,为一县的大患,王允把他收捕杀了。赵津的兄弟谄媚宦官,借以诬诉,桓帝震怒,召太守刘王质投入监狱而死。王允送刘王质丧还平原,整整三年,然后回家。再出仕,郡里人路佛,年轻无操行,太守王球召他补吏,王允胆敢触犯王球,力争不可,王球发怒,收捕了王允,想把他杀了。刺史邓盛知道了,驰马传令举为别驾从事。王允由此著了名,路佛却因此被废弃了。王允年轻时好大节,有志为国立功。经常诵读经传,早晚学驰马射箭。三公都征召他,按司徒高第任侍御史。中平元年(184),黄巾贼暴动,王允被特选任豫州刺史。他征荀爽、孔融等人为从事,上书解除党禁。

  讨伐黄巾别帅,大胜。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亻..等受降黄巾贼几十万人。在贼中得到中常侍张让宾客的书信,与黄巾来往,王允彻底揭发其奸情,报告了朝廷。灵帝发怒,责斥张让,张让叩头请罪,灵帝居然没有治他的罪。张让却怀恨在心,因事中伤王允,第二年,逮捕入狱。遇着大赦,仍为刺史。仅仅十天,又因他罪被捕。司徒杨赐认为王允德行高,不想使他经受痛苦侮辱,于是派宾客告诉他说:君因张让的事,一月再次征召,凶祸不可估量,你应当深思熟虑。又各从事好气决勇的,都流着眼泪奉药与王允。王允厉声说:我为人臣,犯了皇上的罪,应当服极刑以谢天下,难道可以饮药求死吗?投杯起身,径上囚车。既至廷尉,左右的人都催促处理其事,朝臣没有不叹息的。大将军何进、太尉袁隗、司徒杨赐联盟上书请说:人君内视反听,有自知之明,忠臣就竭诚以事皇上,对贤者宽其小过,奖励他的才能,义士就更加严格要求自己。

  所以孝文皇帝采纳了冯唐的意见,晋悼公原宥了魏绛的罪过。王允是按特选任用的。杀戮叛逆,抚慰归顺,不到一个月,州境扫清。正想列举他的功勋,报请朝廷加爵赏赐,却因奉事不当,应处极刑。责斥轻,处罚重,有失众望。我等位在宰相,不敢默不作声。我们的确认为王允应该蒙三槐之听讼,以明忠贞之心。奏上皇帝,得以减死论罪。这年冬天大赦,王允却不在赦宥之内,三公又再次为他说话。到第二年,才得到获释。这时宦官横暴,偶有小怨小忿,就要遭到他们害死。王允怕不免遭宦官陷害,于是改名换姓,流浪河内、陈留间。灵帝逝世,奔丧回京师。

  这时大将军何进想诛杀宦官,找了王允商量,请他任从事中郎,调河南尹。献帝继位,任为太仆,再调署理尚书令。

  初平元年(190),代杨彪为司徒,还是署理尚书令。董卓迁都关中,王允把全部兰台、石室图书秘纬中重要的收集起来带到关中。到了长安,都分类条上。又收集汉朝旧事应当施用的,都一一奏上。经籍得以保全,王允是有功的。当时董卓还留在洛阳,朝政大小,都托王允处理,王允假情屈意,惟命是从,董卓也信任王允,不生乖疑之心,所以能够扶持王室于危乱之中,天子、朝臣,内内外外,没有不依靠他的。王允看见董卓的祸毒日深,篡夺帝位的逆谋已经露出来了,暗内地与司隶校尉黄琬、尚书郑公业等人谋议共同杀掉董卓。于是奏请护羌校尉杨瓒行左将军事,执金吾士孙瑞为南阳太守,都带兵出武关道,以讨伐袁术为名,实际上是想分路征讨董卓,然后拥天子还洛阳。

  董卓怀疑,留王允,王允于是引士孙瑞为仆射、杨瓒为尚书。二年,董卓回长安,叙入关的功劳,封王允为温侯,食邑五千户。王允坚决辞让不接受。士孙瑞说王允:谦虚俭朴,这要看时间行事。您与董太师并位俱封,而您独突出自己高节,不受封爵,难道是胡里胡涂,与人相混不显露自己的办法吗?王允接受了他的意见,受二千户。三年春,一连落雨六十多天,王允与士孙瑞、杨瓒登台请老天爷放晴。再次商讨诛杀董卓的事。士孙瑞说:自从岁尾以来,不见太阳,久雨不晴,月犯执法星,彗星孛星仍现,白天阴,晚上阳,雾气相侵,这是其应短促完结,从内部发动的胜利。机不可失,您赶快图谋吧。王允认为士孙瑞说的对。于是暗暗地结合董卓将吕布,使他为内应。

  正值董卓入朝贺献帝病愈,吕布因得间杀了董卓。语在《董卓传》。王允开始想赦免董卓的部属,吕布也多次劝王允。但王允终于怀疑,说:这些人无罪,只是跟着董卓罢了。现在如果认为他们是恶逆特赦免他们,那正好使他们自己疑惑起来,这不是使他们安定不动的办法。吕布又想把董卓的财物赏赐公卿、将校,王允又不准。王允平日却看不起吕布,以剑客对待他。吕布也认为自己有功劳,自吹自擂,既不得意,渐渐与王允不和了。王允性情刚烈,疾恶如仇。开始怕董卓这只豺狼,所以压抑自己,屈志相从。董卓被歼灭之后,自己认为再没有什么患难了,在公共场合,很少温润的颜色,主持正道持重,不用权宜之计,因此在他下面的人,也不很拥护他。董卓的将校及在职的多是凉州人,王允研究把原来董卓的部队撤销。有人对王允说:凉州人一向怕袁氏而畏关东,现在如果一旦撤销,关东就必然人人自危。可以皇甫义真为将军,带领这支部队,从而使留在陕地安抚他们,慢慢地与关东通谋,观察其变。王允说:不然,关东举义兵的,都是我的人啊。现在如果距险驻兵陕地,虽然可以安抚凉州,使关东发生疑心,这是极不可以的。当时百姓谣言,会全部诛杀凉州人,于是互相恐惧骚动。

  在关中的,都拥兵自守。并且互相转告说:丁彦思、蔡伯喈只因与董公相好,就都被株连获罪。现在既然不赦免我辈,又想把部队撤销,今天撤销,明天我们就为鱼肉,听人宰割了啊!董卓的部属将李莈、郭汜等先前将兵在关东,因此不自安,于是共谋为乱,围攻长安。城破,吕布逃走。吕布驻马青琐门外,招呼王允说:您可以走了吗?王允说:如果得到皇上的保佑,上安国家,是我的愿望。不然,就以身殉国。皇上幼小,靠我而已,遇患难,图侥幸逃避,我不忍啊。多多拜托关东诸公,要以国家为念。起先,王允用同郡宋翼为左冯翊、王宏为右扶风。当时三辅百姓炽盛,兵多,粮食也多,李莈等想杀掉王允,害怕二郡为患。于是先征召宋翼、王宏。王宏派使者说宋翼:郭汜、李莈因我二人在外,所以没有危害王允。今天我们应征,明天一定皆遭族灭,有什么主意呢?宋翼说:虽然祸福不可料,但王命不可逃避啊。王宏说:义兵之所以汹汹,在于董卓,何况他的党羽呢?如果率领部队共同讨伐君主身边的恶人,山东一定会响应,这是转祸为福之计。宋翼不从。

  王宏一个人不能独立,于是就都应征,把他们送到司法机关。李莈于是逮捕王允及宋翼、王宏,都处以极刑。王允这时五十六岁。长子侍中王盖、次子王景、王定及宗族十余人都被杀害,只有兄子王晨、王陵得以逃归乡里。天子悲痛,百姓丧气,没有敢于去收王允尸体的,独有旧吏平陵令赵戬弃官营丧。王宏字长文,年轻时有气力,不注重小节。开始作弘农太守,审讯郡里有奉侍宦官买爵位的,虽然官位到了二千石,都收捕拷打,杀了几十人,威震邻郡。平日与司隶校尉胡种有矛盾,王宏下狱,胡种就急不可待把他杀了。王宏临死时骂说:宋翼是蠢儒,不足与谋大事。胡种幸灾乐祸,祸害要降临他的。胡种后来睡觉常见王宏用杖打他,因而发了病,不几天就死了。后来迁都许昌,天子思念王允的忠节,改葬王允,派虎贲中郎将奉命吊祭,赐东园秘器,赐他本官印绶,送还本郡。封王允孙王黑为安乐亭侯,食邑三百户。

  士孙瑞字君荣,扶风县人。很有才干谋略。士孙瑞因王允自专讨伐董卓的功劳,归功王允,不受封侯,所以得以免于一死。后为国三老、光禄大夫。三公出缺,杨彪、皇甫嵩都让位给士孙瑞。

  兴平二年(195),从天子驾东归,被乱兵杀死。赵戬字叔茂,长陵县人,性情质朴正派,有谋略。永平中,为尚书,管选举。董卓多次想私让他干什么,赵戬坚决不听,严词厉色。董卓发怒,把他叫去准备杀他,大家都害怕,赵戬言词形貌不改常态。董卓后悔,把他释放了。长安大乱,客居荆州,刘表以厚礼待他。曹操平定荆州,辟举他。握着赵戬的手说:恨相见太晚了。死于相国钟繇长史任上。史官评论说:士大夫虽然立身处事以正,但也不妨用权谋相济。如王允推重董卓而引用他的权威,乘其不备而治其罪,当时,天下安泰啊。终究没有被猜忤成罪的原因,是知道他一片诚心,本于忠义。所以王允推重董卓不能叫做失正,分权不能叫做随便采取的措施,乘其不备不能叫做诡诈。等到谋划实现,就归于正,而不用谋了。

 

 

《列传·党锢列传》

 

  刘淑 李膺 杜密 刘祐 魏朗 夏馥 宗慈 巴肃 范滂 尹勋 蔡衍 羊陟 张俭 岑晊 陈翔 孔昱 苑康 檀敷 刘儒 贾彪 何颙

  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言嗜恶之本同,而迁染之涂异也。夫刻意则行不肆,牵物则其志流。是以圣人导人理性,裁抑宕佚,慎其所与,节其所偏,虽情品万区,质文异数,至于陶物振俗,其道一也。叔末浇讹,王道陵缺,而犹假仁以效己,凭义以济功。举中于理,则强梁褫气;片言违正,则厮台解情。盖前哲之遗尘,有足求者。

  霸德既衰,狙诈萌起。强者以决胜为雄,弱者以诈劣受屈。至有画半策而绾万金,开一说而锡琛瑞。或起徒步而仕执珪,解草衣以升卿相。士之饰巧驰辩,以要能钓利者,不期而景从矣。自是爱尚相夺,与时回变,其风不可留,其敝不能反。

  及汉祖杖敛,武夫兴,宪令宽赊,文礼简阔,绪余四豪之烈,人怀陵上之心,轻死重气,怨惠必仇,令行私庭,权移匹庶,任侠之方,成其俗矣。自武帝以后,崇尚儒学,怀经协术,所在雾会,至有石渠分争之论,党同伐异之说,守文之徒,盛于时矣。至王莽专伪,终于篡国,忠义之流,耻见缨绋,遂乃荣华丘壑,甘足枯槁。虽中兴在运,汉德重开,而保身怀方,弥相慕袭,去就之节,重于时矣。逮桓、灵之间,主荒政缪,国命委于阉寺,士子羞与为伍,故匹夫抗愤,处士横议,遂乃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核公卿,裁量执政,直之风,于斯行矣。

  夫上好则下必甚,桥枉故直必过,其理然矣。若范滂、张俭之徒,清心忌恶,终陷党议,不其然乎?

  初,桓帝为蠡吾侯,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帝位,擢福为尚书。时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当朝,乡人为之谣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二家宾客,互相讥揣,遂各树朋徒,渐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党人之议,自此始矣。后汝南太守宗资任功曹范滂,南阳太守成瑨亦委功曹岑,二郡又为谣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因此流言转入太学,诸生三万余人,郭林宗、贾伟节为其冠,并与李膺、陈蕃、王暢更相褒重。学中语曰: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又渤海公族进阶、扶风魏齐卿,并危言深论,不隐豪强。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屣履到门。

  时,河内张成善说风角,推占当赦,遂教子杀人。李膺为河南尹,督促收捕,既而逢宥获免,膺愈怀愤疾,竟案杀之。初,成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颇谇其占。成弟子牢因上书诬告膺等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 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于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国,逮捕党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遂收执膺等。其辞所连及陈寔之徒二百余人,或有逃遁不获,皆悬金购募。使者四出,相望于道。明年,尚书霍谞、城门校尉窦武并表为请,帝意稍解,乃皆赦归田里,禁锢终身。而党人之名,犹书王府。

  自是正直废放。邪枉炽结,海内希风之流,遂共相标榜,指天下名士,为之称号。上曰三君,次曰八俊,次曰八顾,次曰八及,次曰八厨,犹古之八元八凯也。窦武、刘淑、陈蕃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密、王暢、刘祐、魏朗、赵典、朱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林宗、宗慈、巴肃、夏馥、范滂、尹勋、蔡衍、羊陟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张俭、岑晊、刘表、陈翔、孔昱、苑康、檀敷、翟超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度尚、张邈、王考、刘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为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

  又张俭乡人朱,承望中常侍侯览意旨,上书告俭与同乡二十四人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图危社稷。以俭及檀彬、褚凤、张肃、薛兰、冯禧、魏玄、徐乾为八俊田林、张隐、刘表、薛郁、王访、刘诋、宣靖、公绪恭为八顾,朱楷、田槃、耽、薛敦、宋布、唐龙、嬴咨、宣褒为八及,刻石立墠,共为部党,而俭为之魁。灵帝诏刊章捕俭等。大长秋曹节因此讽有司奏捕前党故司空虞放、太仆杜密、长乐少府李膺、司隶校尉朱、颍川太守巴肃、沛相荀翌、河内太守魏朗、山阳太守翟超、任城相刘儒、太尉掾范滂等百余人,皆死狱中。余或先殁不及,或亡命获免。自此诸为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滥入党中。又州郡承旨,或有未尝交关,亦离祸毒。其死徙废禁者,六七百人。

  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鸾上书大讼党人,言甚方切。帝省奏大怒,即诏司隶、益州槛车收鸾,送槐里狱掠杀之。于是又诏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其在位者,免官禁锢,爰及五属。

  光和二年,上禄长和海上言:礼,从祖兄弟别居异财,恩义已轻,服属疏末。而今党人锢及五族,既乖典训之文,有谬经常之法。帝览而悟之,党锢自从祖以下,皆得解释。

  中平元年,黄巾贼起,中常侍吕强言于帝曰:党锢久积,人情多怨。若久不赦宥,轻与张角合谋,为变滋大,悔之无救。帝惧其言,乃大赦党人,诛徙之家皆归故郡。其后黄巾遂盛,朝野崩离,纲纪文章荡然矣。

  凡党事始自甘陵、汝南,成于李膺、张俭,海内涂炭,二十余年,诸所蔓衍,皆天下善士。三君、八俊等三十五人,其名迹存者,并载乎篇。陈蕃、窦武、王暢、刘表、度尚、郭林宗别有传。荀翌附祖《淑传》。张邈附《吕布传》。胡母班附《袁绍传》。王考字文祖,东平寿张人,冀州刺史;秦周字平王,陈留平丘人,北海相;蕃向字嘉景,鲁国人,郎中;王璋字伯仪,东莱曲城人,少府卿:位行并不显。翟超,山阳太守,事在《陈蕃传》,字及郡县未详。朱,沛人,与杜密等俱死狱中。唯赵典名见而已。

  刘淑字仲承,河间乐成人也。祖父称,司隶校尉。淑少学明《五经》,遂隐居,立精舍讲授,诸生常数百人。州郡礼请,五府连辟,并不就。永兴二年,司徒种暠举淑贤良方正,辞以疾。恒帝闻淑高名,切责州郡,使舆病诣京师。淑不得已而赴洛阳,对策为天下第一,拜议郎。又陈时政得失,灾异之占,事皆效验。再迁尚书,纳忠建议,多所补益。又再迁侍中、虎贲中郎将。上疏以为宜罢宦官,辞甚切直,帝虽不能用,亦不罪焉。以淑宗室之贤,特加敬异,每有疑事,常密谘问之。灵帝即位,宦官谮淑与窦武等通谋,下狱自杀。

  李膺字元礼,颍川襄城人也。祖父脩,安帝时为太尉。父益,赵国相。膺性简亢,无所交接,唯以同郡荀淑、陈为师友。

  初举孝廉,为司徒胡广所辟,举高第,再迁青州刺史。守令畏威明,多望风弃官。复征,再迁渔阳太守。寻转蜀郡太守,以母老乞不之官。转护乌桓校尉。鲜卑数犯塞,膺常蒙矢石,每破走之,虏甚惮慑。以公事免官,还居纶氏,教授常千人。南阳樊陵求为门徒,膺谢不受。陵后以阿附宦官,致位太尉,为节志者所羞。荀爽尝就谒膺,因为其御,既还,喜曰:今日乃得御李君矣。其见慕如此。

  永寿二年,鲜卑寇云中,桓帝闻膺能,乃复征为度辽将军。先是,羌虏及疏勒、龟兹数出攻抄张掖、酒泉、云中诸郡,百姓屡被其害。自膺到边,皆望风惧服,先所掠男女,悉送还塞下。自是之后,声振远域。

  延熹二年征,再迁河南尹。时宛陵大姓羊元群罢北海郡, 臧罪狼籍, 郡舍轩有奇巧,乃载之以归。膺表欲按其罪,元群行赂宦竖,膺反坐输作左校。

  初,膺与廷尉冯绲、大司农刘祐等共同心志,纠罚奸幸,绲、祐时亦得罪输作。司隶校尉应奉上疏理膺等曰:

  昔秦人观宝于楚,昭奚恤莅以群贤;梁惠王玮其照乘之珠,齐威王答以四臣。夫忠贤武将,国之心膂。窃见左校刑徒前廷尉冯绲、大司农刘祐、河南尹李膺等,执法不挠,诛举邪臣,肆之以法,众庶称宜。昔季孙行父亲逆君命,逐出莒仆,于舜之功二十之一。今膺等投身强御,毕力致罪,陛下既不听察,而猥受谮诉,遂令忠臣同愆元恶。自春迄冬,不蒙降恕,遐迩观听,为之叹息。夫立政之要,记功忘失,是以武帝舍安国于徒中,宣帝征张敞于亡命。绲前讨蛮荆,均吉甫之功。祐数临督司,有不吐菇之节。膺著威幽、并,遗爱度辽。今三垂蠢动,王旅未振。《易》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乞原膺等,以备不虞。

  书奏,乃悉免其刑。

  再迁,复拜司隶校尉。时,张让弟朔为野王令,贫残无道,至乃杀孕妇,闻膺厉威严,惧罪逃还京师,因匿兄让弟舍,藏于合柱中。膺知其状,率将吏卒破柱取朔,付洛阳狱。受辞毕,即杀之。让诉冤于帝,诏膺八殿,御亲临轩,诘以不先请便加诛辟之意。膺对曰:昔晋文公执卫成公归于京师,《春秋》是焉。《礼》云公族有罪,虽曰宥之,有司执宪不从。昔仲尼为鲁司寇,七日而诛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积一旬,私惧以稽留为愆,不意获速疾之罪。诚自知衅责,死不旋踵,特乞留五日,克殄元恶,退就鼎镬,始生之意也。帝无复言,顾谓让曰:此汝弟之罪,司隶何愆?乃遣出之。自此诸黄门常侍皆鞠躬屏气,休沐不敢复出宫省。帝怪问其故,并叩头泣曰:畏李校尉。

  是时,朝廷日乱,纲纪穨阤,膺独持风裁,以声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及遭党事,当考实膺等。案经三府,太尉陈蕃却之。曰:今所考案,皆海内人誉,忧国忠公之臣。此等犹将十世宥也,岂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帝愈怒,遂下膺等于黄门北寺狱。膺等颇引宦官子弟,宦官多惧,请帝以天时宜赦,于是大赦天下。膺免归乡里,居阳城山中,天下士大夫皆高尚其道,而污秽朝廷。

  及陈蕃免太尉,朝野属意于膺,荀爽恐其名高致祸,欲令屈节以全乱世,为书贻曰:久废过庭,不闻善诱,陟岵瞻望,惟日为岁。知以直道不容于时,悦山乐水,家于阳城。道近路夷,当即聘问,天状婴疾,阙于所仰。顷闻上帝震怒,贬黜鼎臣,人鬼同谋,以为天子当贞观二五,利见大人,不谓夷之初旦,明而未融,虹蜺扬辉,弃和取同。方今天地气闭,大人休否,智者见险,投以远害。虽匮人望,内合私愿。想甚欣然,不为恨也。愿怡神无事,偃息衡门,任其飞沈,与时抑扬。顷之,帝崩。陈蕃为太傅,与大将军窦武共秉朝政,连谋诛诸宦官,故引用天下名士,乃以膺为长乐少府。及陈、窦之败,膺等复废。

  后张俭事起,收捕钩党,乡人谓膺曰:可去矣。对曰: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将安之?乃诣诏狱。考死,妻子徙边,门生、故吏及其父兄,并被禁锢。

  时,侍御史蜀郡景毅子顾为膺门徒,而未有录牒,故不及于谴。毅乃慨然曰:本谓膺贤,遣子师之,岂可以漏夺名籍,苟安而已!遂自表免归,时人义之。

  膺子瓚,位至东平相。初,曹操微时,瓚异其才,将没,谓子宣等曰:时将乱矣,天下英雄无过曹操。张孟卓与吾善,袁本初汝外亲,虽尔勿依,必归曹氏。诸子从之,并免于乱世。

  杜密字周甫,颍川阳城人也。为人沈质,少有厉俗志。为司徒胡广所辟,稍迁代郡太守。征,三迁太山太守、北海相。其宦官子弟为令长有奸恶者,辄捕案之。行春到高密县,见郑玄为乡佐,知其异器,即召署郡职,遂遣就学。

  后密去官还家,每谒守令,多所陈托。同郡刘胜,亦自蜀郡告归乡里,闭门埽轨,无所干及。太守王昱谓密曰:刘季陵清高士,公卿多举之者。密知昱激己,对曰:刘胜位为大夫,见礼上宾,而知善不荐,闻恶无言,隐情惜己,自同寒蝉,此罪人也。今志义力行之贤而密达之,违道失节之士而密纠之,使明府赏刑得中,令问休扬,不亦万分之一乎?昱惭服,待之弥厚。

  后桓帝征拜尚书令,迁河南尹,转太仆。党事既起,免归本郡,与李膺俱坐,而名行相次,故时人亦称李杜焉。后太傅陈蕃辅政,复为太仆。明年,会党事被征,自杀。

  刘祐字伯祖,中山安国人也。安国后别属博陵。祐初察孝廉,补尚书侍郎,闲练故事,文札强辨,每有奏议,应对无滞,为僚类所归。

  除任城令,兗州举为尤异,迁扬州刺史。是时会稽太守梁旻,大将军冀之从弟也。祐举奏其罪,旻坐征。复迁祐河东太守。时属县令长率多中官子弟,百姓患之。祐到,黜其权强,平理冤结,政为三河表。

  再迁,延熹四年,拜尚书令,又出为河南尹,转司隶校尉。时权贵子弟罢州郡还入京师者,每至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