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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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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百姓,而蝗虫损害庄稼。去年六月二十八日,太白星与月亮相迫,对兵事不利。鲜卑侵犯边境,自远地来,现在出师征讨,没有取得什么进展。上违反了天文,下不顺于人事。真正应当看看大家的意见,采纳合适的。我对此不胜激动,谨上宜于施行的七事如下:第一件事:明堂月令。天子按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及季夏之节,居明堂迎祭五帝于郊。为了导引神气,求福丰收。清庙祭祀,孝敬祖先,养老设教,告诉人守礼化俗,这些都是帝王的大业,祖宗恪守奉行的。而有关部门常因蕃国有丧,宫内生育,以及吏卒病死,经常发生禁忌,缺而不行。只看到南郊斋戒祭祀,没有废缺,至于它祀,每有不同的说法,难道南郊卑而它祀尊贵吗?孝元皇帝诏令说:礼仪所敬,莫重于祭祀,所以全心全意亲自奉行,是为了表其肃敬之情。又章帝元和故事,再次申明议修群祀,以祈丰年,前后诏书,用心诚恳。而最近以来,更换太史,忘了礼敬的大事,听任禁忌的书流行,拘信小故,亏废大典。

  按《礼》,妻妾生子,斋戒,不入侧室之门,没有废掉祭祀的规定。至于说宫中有死丧的发生,三月不祭,是说普通老百姓只有几间房子,不少人住在一起,不便举行祭祀。难道说宫廷广大,臣妾众多也可以不祭祀吗?从现在起,斋戒祭祀的制度,应该按照以前典章执行,才可以说对灾异的发生,作出了回答。

  第二件事:我听说国家将兴,常常听到好的建议。内则可以知道自己的治理情况,外则可以了解老百姓的情绪。所以先帝虽然聪明圣哲,还是广泛征求意见,询问政治之所以得及其所以失的原因。又因为发生灾异,寻访那些隐居不仕的高士,重视贤良、方正、敦朴、有道的选举。直言敢谏,不绝于朝廷。皇上主政以来,连年发生灾异,没有听说下诏征召贤能,真正应当遵循过去一些好的措施,使忠心耿耿之臣,发挥敢想敢说的精神,使《易传》所说政悖德隐的话,不得流行。

  第三件事:访求贤能的方法,不只一种。有的人因道德修养好而著名,有的人因直言敢谏而被人称道。近来,朝廷里面的人,没有因忠信受到赏赐的,反而常常因诽谤诬蔑而被杀害。因之群臣闭口,不敢说话。郎中张文,以前一人敢于直谏,皇上采纳,斥责了三司,群臣心悦诚服,平民百姓也高兴。我认为应该提拔张文担任要职,用以奖忠贞之士,向海内宣传,广开贤明政治之路。

  第四件事:司隶校尉、各州刺史,它的职责是督察不法,检举坏人,分清是非。幽州刺史杨熹、益州刺史庞芝、凉州刺史刘虔,各有一片奉公守法、痛恶坏人坏事之心,杨熹等检举劾办的,效果最好。其余有的不理不申,有的枉法曲断,都不称职。有的本人就有罪过或错误,与下面所应检举的相同。而法纪败坏,无人揭发,公府台阁也默不作声。

  五年诏令,议遣八使,又令三公采长史臧否考察人民疾苦,上奏皇上。这时奉公守法的人,欣然得志,为非作歹的人忧恐失色,怕得要死。但是,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忽然停止了。从前刘向上奏说:决策犹豫不决的人,为一般小人大开方便之门;养成了优柔寡断习惯的人,招来谄媚诽谤的坏家伙。现在刚刚听到一点善政,转眼之间就变了卦。枉使全国人民猜测朝政,莫衷一是。应当追定八使,揭发不法的人和事,另选忠诚清白的人任职,赏罚严明。到了年终,要对三公评定好坏。使百官知道奉公守法就是福,营私舞弊就是祸。这样,灾害的来源,庶几可以堵塞了。

  第五件事:我听说古时铨选官吏,一定要诸侯三年推举一人,叫做岁贡。孝武时代,郡选举孝廉外,还要选拔贤良、文学之士。因此名臣一个接一个地出现,文事武功盛极一时。汉朝的得人,只此数路而已。至于书画辞赋,只算得小才,治理国家,就不见得有能力。皇上刚刚即位时,最先讲求经术,处理政事的余暇,看看文学作品,用以休息。现在走棋的游戏,不是推行教化,挑选人才之本。而诸生唯利是图,作的人很多。稍为高明一点的,也引用一些经训劝喻的话;下等的凑合一些俗话俚语,与倡优调笑取乐差不多;有的剽窃他人的作品,假冒名姓。我每每奉诏于盛化门,录取比较好的,没有被录取的,也跟着安排工作。已经给了恩惠,不好回收,让他们保住俸禄,已够意思了。不可再使他们治人和在州郡做官,从前孝宣皇帝在石渠阁会集诸儒生,章帝召集学士于白虎观,通经释义,这是伟大的事业文武之道,应该遵守奉行。至于一般的小能小善,虽说也有可取之处,孔子认为如果以之办大事就会滞碍不通。所以君子应当立志办大事。

  第六件事:县长的职务是治理老百姓。都应当勤谨工作。给老百姓办了好事,这才算有功绩。赏罚应该分明,而现在在位没有什么才能退下来的,多授以议郎、郎中。如果才华好,不应让其列入冗散人员,如有罪过,自然应当判罪。难道认罪怕审讯,反要求调离,互相仿效,好歹没有个标准之理?先帝典章制度,没有这个规定。应该查验真伪废除干净。

  第七件事:以前一切以宣陵孝子为太子舍人。我听说孝文帝帝诏,丧服三十六日,虽说是继承皇位之君,父子至亲,公卿列臣,受恩至重都要控制自己的感情,服从诏令,不敢逾越。现在虚伪小人,本不是骨肉之亲,也无什么特别的恩情,又没有真正的禄仕,却表现哀痛思念,这种哀情根据什么产生的呢?他们聚集陵墓之旁,假称奉孝,行为既掩饰不了他们的心迹,于义又没有根据。甚至还有不法分子藏在里面。桓思皇后庭祭和升柩的时候,东郡有盗人妻的逃在孝中,原籍追捕,才服了罪。虚伪杂乱污秽,说也说不完。又,先到的可以授官了,后来则被遣归;有的经年在陵地,因暂时回去漏掉了;有的用人代理,也得到宠荣。纷争怨恨,在大路上吵吵嚷嚷,不成体统。太子的官员,应挑选有德行的人,难道只用一些坟墓丑恶的人?没有比这还不吉祥的事。应该把他们送归田里,揭发他们虚伪诈骗。奏书送上,帝于是亲自迎祥气于北郊,举行大家的礼仪。又令宣陵孝子为舍人的,统统改为丞尉。

  光和元年(178),设置鸿都门学,在里面画孔子及七十二弟子像。诸生都令州郡三公推举征召。有的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有的竟有封侯赐爵的,一般有道德的知识分子都认为与他们在一起是可耻的。这时,妖异的现象常有发生。人人惊恐。

  光和元年(178)七月,诏召蔡邕与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石单、议郎张华、太史令单..至金商门,引入崇德殿,使中常侍曹节、王甫问他们关于灾异及消除变故所应当采取的办法。蔡邕用心答复。记在《五行》、《天文志》中。皇上又特别诏问蔡邕:近来灾异变故的发生,不知是什么罪咎引起的。朝廷焦急,我心里害怕。访问群公卿士,想听到一些忠言,他们都守口如瓶,不肯尽心。因为你经学深,故特问你,你应该阐明得失,指出为政的要点,不要唯唯否否,或者怀疑恐惧。全按经述对答,为了保密,要用皂囊封上。蔡邕答说:皇上大德聪明,深念灾害。我虽浅学,还鼓励我,特别询问我,这不是无知下贱的我所能胜任的。正是披肝沥胆的时候,难道我可以患得患失,怕这怕那,使皇上听不到应该切戒的话吗?我想各种灾异,都是亡国的征兆。老天对我大汉,念念不忘。

  所以一再出现妖变,表示谴责,想使人君觉悟起来,改危为安。现在灾怪的发生,不在别的地方,远在门口,近在寺署里面,作为鉴戒,可以说是至切至要的了。妇人干预政事,是怪异发生的原因之一。以前乳母赵娆,贵重无比,在生时,她的财产与国家的府库相等,死后,她的坟墓超过了皇上先人的陵园,两个儿子受封,她的兄弟都做州郡的官。加之,永乐门史霍玉,依靠权势,更为奸邪。现在道路议论纷纷,又说有程大人这样一个人,观察他的动静,可能危害国家。应当高度提防,公布禁令。好好地想一想赵娆、霍玉的问题,以为至戒。现在皇上一片好意,要分清好坏,听说太尉张颢是霍玉引进的;光禄勋姓璋,是有名的贪污分子;又长水校尉赵王玄、屯骑校尉盖升,都很吃香,荣华富贵。应当想到小人在位是罪过,更要想到引身避贤也是祸。廷尉郭禧,朴实而经验充足;光禄大夫桥玄,聪明而守正不阿;前太尉刘宠,忠实而操守清正,他们都可以作谋主,经常询问,自可获益。

  宰相大臣好比皇上的四体,委任而责成功。好坏已经分清楚,不应当听信小吏中伤大臣。又尚方工技,鸿都篇赋,可以暂时停一停。以示忧患在身。《》云:畏天之怒,不敢戏豫。老天爷的警戒,是不能轻看的啊!宰府孝廉,要求是很高的。前不久因征召不慎,严厉斥责三公,而现在却都以小文超取选举,大开走后门之风,违背了国家的制度。大家不满意,只是不敢说而已。我望皇上下决心改变这种状况,所思万事,都为了报答老天的希望。皇上既然自己约束自己,左右的近臣,也应该接受教育。人人抑损,堵塞灾怪。天道厌满,鬼神贵谦啊!我因愚憨,感激忘身。竟敢触犯忌讳,手书答对。

  君臣不亲密,君要警惕泄漏机密,臣就常有失身的危险。请把臣表好好收藏起来,不要使忠直的臣子,遭到坏人的怨恨。奏上,帝看了叹息。因出去上厕所,曹节在后面偷看了,就全部向左右的人说,致使事情泄漏出来。被蔡邕所奏应该废黜的人,都恨了他,企图打击报复。以前,蔡邕与司徒刘..不和,叔父卫尉蔡质,又与将作大匠阳球有意见,阳球就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婿。程璜使人写匿名报告,诬告蔡邕、蔡质几次因私事请托于刘..,刘..没有答应他,于是蔡邕怀恨在心,等等。决心陷害蔡邕。因此诏下尚书,召蔡邕质问。蔡邕上书申诉说:臣被召,问的是:大鸿胪刘..前为济阴太守,我的属吏张宛长休百日;刘..为司隶,又托河内郡吏李奇为州书佐;及营护前河南尹羊陟、侍御史胡母班,刘..都未办使我怀恨等情况。我诚惶诚恐,肝胆涂地,死无葬身之所。我想,事属张宛、李奇,与羊陟、胡母班无关。大凡休假小吏,不是结恨的根本。与羊陟是亲戚,难道敢于帮助私党?如果我们父子想陷害他,应当告到台阁,详细写明我们恨他的原因。

  内无寸事,诽谤之书外发,我愿与刘..当面对证。我因学问特蒙奖励。秘馆工作,皇上面前奔走,姓名状貌,皇上是心中有数的。今年七月召诣金商门,问我灾异发生的原因。持诏申旨,再三启发。我实愚憨,只知尽忠,没有想到后害。就讥刺公卿大臣和宠幸的臣子。我是想上对皇上所问,消除灾异,进而为皇上建太平盛世之计。皇上没有想到忠臣直言,应该保密。于是诬陷突来,致生疑怪。尽心害人之吏,难道也可以容忍吗!诏书下达,要求百官各上密奏,想改弦更张,除凶致吉。现在是进言的不但没有受到采纳的奖励,而转眼之间,诬陷来了。现在都闭口结舌,以我为戒。哪个还敢为皇上尽忠孝呢?我的叔父蔡质,连连提拔,职位很高;我被深恩,几次见访。写匿名报告的人,想以此诬陷我们父子,破坏我的门户,不是为了举发奸人,补益国家啊!我年四十有六,孤独一人,幸得名列忠臣,死有余荣。只怕皇上从此再也听不到忠言了!我愚陋无知,罪有应得。但以前的答对,我叔父蔡质是不知道的。白发苍苍,衰老余年,横遭逮捕,跟着我受罪,同遭坑害,冤哉!痛哉!我一入狱,当为痛楚所迫,加以匿名报告催促,我的情状,皇上哪能再知道呢。死期快来了,鲁莽自诉,愿自己处死,乞蔡质不同罪。那么,我死的一天,就是我再生之年啊!祝万岁健康!为百姓自爱。于是送蔡邕、蔡质入洛阳狱,定为以仇怨奉公,谋害大臣,大不敬,弃市。

  事奏,中常侍吕强怜悯蔡邕无罪,请于皇上,帝也再想了想那个飞章所说,下诏减死罪,剃光头发,铁圈束着颈项,与家属迁徙朔方,不得因赦令免除。阳球打发刺客追赶刺杀蔡邕,刺客被蔡邕的正义感动了,都不为阳球所用。阳球又贿赂其部主毒害蔡邕,受赂的把消息反而告诉了蔡邕,要他提高警惕。所以没有遭到杀害。居五原安阳县。蔡邕前在东观,与卢植、韩说等撰补《后汉记》,正遭流放,没有来得及写成。因此上书所著十意,分别首目,附在书尾。帝爱蔡邕才高,正好第二年国家大赦,于是宽免蔡邕罪,准许他返回原籍,蔡邕自放逐至回,共九个月。

  正准备启程回郡的时候,五原太守王智送行。酒喝够了,王智起舞劝蔡邕,蔡邕不理他。王智是中常侍王甫的弟弟,本来很骄贵,失了面子,为宾客所笑,就破口骂蔡邕说:罪犯敢轻侮我!蔡邕振衣而去。王智恨了他,密告蔡邕因囚放怀怨,诽谤朝廷。皇上宠幸的人也都恶了他。蔡邕考虑终不免于害死,於是逃命江海,远走吴会,往来依靠泰山羊氏,积十二年,在吴。吴人有烧桐煮饭时,蔡邕听了火烧的声音,晓得桐是一种好木材,于是请制造成琴,果然声音好极了,但琴尾是焦的,时人名之为焦尾琴。从前,蔡邕在陈留,邻人请蔡邕吃饭,及去而酒已经喝完了。屏风后面有客人在弹琴,蔡邕至门悄悄一听,说:噢!以乐叫我而有杀心,为什么呢?就迳自回去了。蔡邕素为乡里所尊敬,主人立即追赶他,并问他是什么原因,蔡邕原原本本告诉了他,都为之奇怪。弹琴的人说:我前鼓弦,见螳螂对着鸣蝉,蝉将去还没起飞,螳螂忽前忽退。我心惊肉跳,惟恐螳螂捕捉不了蝉。这难道就是所谓杀心形于声音吗?蔡邕笑着说:实在是这样啊。

  中平六年(189),灵帝去世,董卓为司空,闻说蔡邕名气大,征召他,蔡邕推说有病不能去。董卓大怒,骂说:我有杀人之权,蔡邕纵骄傲,也是不过转足之间的事而已。又急令州郡征召蔡邕到府。蔡邕不得已,到,代理祭酒,很受敬重,举高第,补侍御史,又转持书御史,升尚书。三天之内,遍历三台。升巴郡太守,又留为侍中。

  初平元年(190),拜左中郎将,从献帝迁都长安,封高阳乡侯。董卓的宾客部属想尊董卓比太公,称尚父。董卓问蔡邕,蔡邕说:太公辅周,奉命灭商,故特号为太公。现在您的威德虽高,然比之尚父,我以为不可。等到关东平定,皇上返还旧京,然后再议。董卓听了他的话。初平二年(191)六月,地震,董卓问蔡邕。蔡邕对说:地动,阴盛侵阳,臣下不遵守国家制度引起的。前春天郊祀,公奉车驾,乘金华青盖,爪画两箱,远近都认为不合适。董卓于是改乘皂盖车。董卓看重蔡邕的才学,对他非常客气,一遇举行宴会,往往令蔡邕鼓琴助兴,蔡邕也有心出力。然董卓多刚愎自用,蔡邕恨自己的话很少为董卓采纳,对从弟蔡谷说:董公性刚烈而易为非,终究不能成事。我想东奔兖州,但是道路太远,不易达到,暂时逃到山东看看,怎么样?蔡谷说:你的容貌与普通人不同,在路上走,看的人云集,这样,想躲起来,难啊!蔡邕乃打消了这个主意。董卓被诛,蔡邕在司徒王允家坐,不知不觉说起董卓来,并为之叹息,脸色都变了。王允勃然大怒,骂蔡邕说:董卓国家大贼,几乎把汉朝都覆灭了,你为臣子的,应与大家一样为之愤怒,只是因为他对你好,你竟然把大节也丢了,现在诛杀有罪,你反而悲伤哀痛,难道不是与他通同叛逆吗?就逮捕了他,交廷尉审讯。

  蔡邕承认自己有罪,请求黥首断脚,饶一条命,使他能继续修成汉史。不少士大夫怜悯他,援救他,无结果。太尉马日石单跑去对王允说:伯喈有举世无双的才华,汉朝的事知道得多,可以使他继续写成后汉史,是一代重要的典籍。他忠孝素著,以莫须有获罪,杀了他,恐怕失去了人心呢!王允说:从前汉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他写谤书,流传后世。现在国家的命运中衰,皇位不稳固,不能让谄媚的人执笔在幼主左右。对皇上没有好处,我们这般人也要受到他的攻击。马日石单出来告诉别人说:王公的眼光太过于短浅了吧!好人,国家的楷模,著作,国家的盛典。

  灭纪废典,能够长久吗?蔡邕竟死在狱中。后来王允失悔,想不杀掉他,已经来不及了。蔡邕死时六十一岁。士大夫和诸儒生没有不流泪的。北海郑玄听说蔡邕死了,叹息说:汉朝的事,谁来考定啊!兖州、陈留间都画着蔡邕的像纪念他。他收集汉朝历史,没有看见写下来作后史。只有所作《灵纪》及十意,又补诸列传四十二篇,因李催作乱散失,大多没有保存下来。所著诗、赋、碑、诔、铭、赞,连珠、箴、吊、论议、《独断》、《劝学》、《释诲》、《叙乐》、《女训》、《篆执》,祝文、章表、书记,共百零四篇,传于世。史官评论说:人与人之间的意气感应,有学识,有道德修养的人,是不会忘记的。流放的厄运,是人生极为悲痛的。当伯喈抱着罪架,贬谪边远地方时,抬头看不见日月的光明,走路不得避风尘,难道他想起过平日亲近的人吗?及得赦归本郡,又不得不远逃。偷偷地在江里行舟,不管远近;在深林中飞跑,耽心树木不密。只想回到故乡,埋骨先人坟墓的旁边,也不可得;董卓一旦入朝,首先下令征召他,分清冤枉,三天内三次升迁。辅佐有功,狂悖非的事,常常得到革除,真是《易同人卦》所说的先号口兆而后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对有恩的人,哪能不想念呢!正直无私的人,处决一个罪犯,尚且还吃不下饭,何况国家的刑典,出于仓卒,事前没有想到,以至怜悯变容,哪能按奸邪同罪!当政者竟然追怨司马迁谤书,流传后世,根据这个要把蔡邕杀掉,没有听见过这样执行刑法的。

 

 

《列传·左周黄列传》

 

  左雄 周举 子勰 黄瓊 孙琬

  左雄字伯豪,南阳涅阳人也。安帝时,举孝廉,稍迁冀州刺史。州部多豪族,好请托,雄常闭门不与交通。奏案贪猾二千石,无所回忌。

  永建初,公车征拜议郎。时,顺帝新立,大臣懈怠,朝多阙政,雄数言事,其辞深切。尚书仆射虞诩以雄有忠公节,上疏荐之曰:臣见方今公卿以下,类多拱默,以树恩为贤,尽节为愚,至相戒曰:白璧不可为,容容多后福。伏见议郎左雄,数上封事,至引陛下身遭难厄,以为警戒,实有王臣蹇蹇之节,周公谟成王之风。宜擢在喉舌之官,必有匡弼之益。由是拜雄尚书,再迁尚书令。上疏陈事曰:

  臣闻柔远和迩,莫大宁人,宁人之务,莫重用贤,用贤之道,必存考黜。是以皋陶对禹,贵在知人。安人则惠,黎民怀之。分伯建侯,代位亲民,民用和穆,礼让以兴。故《诗》云:有凄凄,兴雨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及幽、厉昏乱,不自为政,褒艳用权,七子党进,贤愚错绪,深谷为陵。故其诗云: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又曰:哀今之人,胡为虺蜴?言人畏吏如虺蜴也。宗周既灭,六国并秦,坑儒泯典,刬革五等,更立郡县,县设令苛救敝,悦以济难,抚而循之。至于文、景,天下康乂。诚由玄靖宽柔,克慎官人故也。降及宣帝,兴于仄陋,综核名实,知时所病,刺史守相,辄亲引见,考察言行,信赏必罚。帝乃叹曰:民所以安而无怨者,政平吏良也。与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以为吏数变易,则下不安业;久于其事,则民服教化。其有政理者,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或爵至关内侯,公卿缺则以次用之。是以吏称其职,人安其业。汉世良吏,于兹为盛,故能降来仪之端,建中兴之功。

  汉初至今,三百余载,俗浸雕敝,巧伪滋萌,下饰其诈,上肆其残。曲城百里,转动无常,各怀一切,莫虑长久。谓杀害不辜为威风,聚敛整辨为贤能,以理已安民为劣弱,以奉法循理为不化。髡钳之戮,生于睚眦;覆尸之祸,成于喜怒。视民如寇雠,税之如豺虎。监司项背相望,与同疾,见非不举,闻恶不察,观政于停传,责成于期月,言善不称德,论功不据实,虚诞者获誉,拘检者离毁。或因罪而引高,或色斯以求名。州宰不覆,竞共辟召,踊跃升腾,超等逾匹。或考奏捕案,而亡不受罪,会赦行赂,复见洗涤。朱紫同色,清浊不分。故使奸猾枉滥,轻忽去就,拜除如流,缺动百数。乡官部吏,职斯禄薄,车马衣服,一出于民,谦者取足,贪者充家,特选横调,纷纷不绝,送迎烦费,损政伤民。和气未洽,灾眚不消,咎皆在此。今之墨绶,犹古之诸侯,拜爵王庭,舆服有庸,而齐于匹竖,叛命避负,非所以崇宪明理,惠育元元也。臣愚以为守相长吏,惠和有显效者,可就增秩,勿使移徙,非父母丧不得去官。其不从法禁,不式王命,锢之终身,虽会赦令,不得齿列。若被劾奏,亡不就法者,徙家边郡,以惩其后。乡部亲民之吏,皆用儒生清白任从政者,宽其负算,增其秩禄,吏职满岁,宰府州郡乃得辟举。如此,威福之路塞,虚伪之端绝,送迎之役损,赋敛之源息。循理之吏,得成其化;率土之民,各宁其所。追配文、宣中兴之轨,流光垂祚,永世不刊。

  帝感其言:申下有司,考其真伪,详所施行。雄之所言,皆明达政体,而宦竖擅权,终不能用。自是选代交互,令长月易,迎新送旧,劳扰无已,或官寺空旷,无人案事,每选部剧,乃至逃亡。

  永建三年,京师、汉阳地皆震裂,水泉涌出。四年,司、冀复有大水。雄推较灾异,以为下人有逆上之征,又上疏言:宜密为备,以俟不虞。寻而青、冀、杨、州盗贼连发,数年之间,海内扰乱。其后天下大赦,贼虽颇解,而官犹无备,流叛之余,数月复起。雄与仆射郭虔共上疏,以为:寇贼连年,死亡太半,一人犯法,举宗群亡。宜及其尚微,开令改悔。若告党与者,听除其罪;能诛斩者,明加其赏。书奏,并不省。

  又上言:宜崇经术,缮修太学。帝从之。阳嘉元年,太学新成,诏试明经者补弟子,增甲乙之科,员各十人。除京师及郡国耆儒年六十以上为郎、舍人、诸王国郎者百三十八人。

  雄又上言:郡国孝廉,古之贡士,出则宰民,宣协风教。若其面墙,则无所施用。孔子曰四十不惑,《礼》称强仕。请自今孝廉年不满四十,不得察举,皆先诣公府,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副之端门,练其虚实,以观异能,以美风俗。有不承科令者,正其罪法。若有茂才异行,自可不拘年齿。帝从之,于是班下郡国。明年,有广陵孝廉徐淑,年未及举,台郎疑而诘之。对曰:诏书曰有如颜回、子奇,不拘年齿,是故本郡以臣充选。郎不能屈。雄诘之曰:昔颜回闻一知十,孝廉闻一知几邪?淑无以对,乃谴却郡。于是济阴太守胡广等十余人皆坐谬举免黜,唯汝南陈蕃、颖川李膺、下邳陈球等三十余人得拜郎中。自是牧守畏栗,莫敢轻举。迄于永憙,察选清平,多得其人。

  雄又奏征海内名儒为博士,使公卿子弟为诸生。有志操者,加其俸禄。及汝南谢廉,河南赵建,年始十二,各能通经,雄并奏拜童子郎。于是负书来学,云集京师。

  初,帝废为济阴王,乳母宋娥与黄门孙程等共议立帝,帝后以娥前有谋,遂封为山阳君,邑五千户。又封大将军梁商子冀襄邑侯。雄上封事曰:夫裂土封侯,王制所重。高皇帝约,非刘氏不王,非有功不侯。孝安皇帝封江京、王圣等,遂致地震之异。永建二年,封阴谋之功,又有日食之变。数术之士,咸归咎于封爵。今青州饥虚,盗贼未息,民有乏绝,上求禀贷。陛下乾乾劳思,以济民为务。宜循古法,宁静无为,以求天意,以消灾异。诚不宜追录小恩,亏失大典。帝不听。雄复谏曰:

  臣闻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恶谗谀,然而历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谗谀蒙幸者,盖听忠难,从谀易也。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恶;贵宠,人情之所甚欲。是以时俗为忠者少,而习谀者多。故令人主数闻其美,稀知其过,迷而不悟,至于危亡。臣伏见诏书,顾念阿母旧德宿恩。欲特加显赏。案尚书故事,无乳母爵邑之制,唯先帝时阿母王圣为野王君。圣造生谗贼废立之祸,生为天下所咀嚼,死为海内所欢快。桀、纣贵为天子,而庸仆羞与为比者,以其无义也。夷、齐贱为匹夫,而王侯争与为伍者,以其有德也。今阿母躬蹈约俭,以身率下,群僚蒸庶,莫不向风,而与王圣并同爵号,惧违本操,失其常愿。臣愚以为凡人之心,理不相远,其所不安,古今一也。百姓深惩王圣倾覆之祸,民萌之命,危于累卵,常惧时世复有此类。怵惕之念,未离于心;恐惧之言,未绝乎口。乞如前议,岁以千万给奉阿母,内足以尽恩爱之欢,外可不为吏民所怪。梁冀之封,事非机急,宜过灾厄之运,然后平议可否。

  会复有地震、缑氏山崩之异,雄复上疏谏曰:先帝封野王君,汉阳地震,今封山阳君而京城复震,专政在阴,其灾尤大。臣前后瞽言封爵至重,王者可私人以财,不可以官,宜还阿母之封,以塞灾异。今冀已高让,山阳君亦宜崇其本节。雄言数切至,娥亦畏惧辞让,而帝恋恋不能已,卒封之。后阿母遂以交遘失爵。

  是时,大司农刘据以职事被谴,召诣尚书,传呼促步,又加以捶扑。雄上言:九卿位亚三事,班在大臣,行有佩玉之节,动有痒序之仪。孝明皇帝始有扑罚,皆非古典。帝从而改之,其后九卿无复捶扑者。自雄掌纳言,多所匡肃,每有章表奏议,台阁以为故事。迁司隶校尉。

  初,雄荐周举为尚书,举既称职,议者咸称焉。及在司隶,又举故冀州刺史冯直以为将帅,而直尝坐臧受罪,举以此劾奏雄。雄悦曰:吾尝事冯直之父而又与直善,今宣光以此奏吾,乃是韩厥之举也。由是天下服焉。明年坐法免。后复为尚书。永和三年卒。

  周举字宣光,汝南汝阳人,陈留太守防之子。防在《儒林传》。举姿貌短陋,而博学洽闻,为儒者所宗,故京师为之语曰:《五经》从横周宣光。

  延光四年,辟司徒李郃府。时宦者孙程等既立顺帝,诛灭诸阎,议郎陈禅以为阎太后与帝无母子恩,宜徙别馆,绝朝见。群臣议者咸以为宜。举谓郃曰:昔郑武姜谋杀严公,严公誓之黄泉;秦始皇怨母失行,久而隔绝,后感颍考叔、茅焦之言,循复子道。书传美之。今诸阎新诛,太皇幽在离宫,若悲愁生疾,一旦不虞,主上将何以令于天下?如从禅议,后世归咎明公。宜密表朝廷,令奉太后,率厉群臣,朝觐如旧,以厌天心,以答人望。郃即上疏陈之。明年正月,帝乃朝于东宫,太后由此以安。

  后长乐少府朱伥代郃为司徒,举犹为吏。时孙程等坐怀表上殿争功,帝怒,悉徙封远县,敕洛阳令促期发遣。举说朱伥曰:朝廷在西钟下时,非孙程等岂立?虽韩、彭、吴、贾之功,何以加诸!今忘其大德,录其小过,如道路夭折,帝有杀功臣之讥。及今未去,宜急表之。伥曰:今诏怒,二尚书已奏其事,吾独表此,必致罪谴。举曰:明公年过八十,位为台辅,不于今时竭忠报国,惜身安宠,欲以何求?禄位虽全,必陷佞邪之讥;谏而获罪,犹有忠贞之名。若举言不足采,请从此辞。伥乃表谏,帝果从之。

  举后举茂才,为平丘令。上书言当世得失,辞甚切正。尚书郭虔、应贺等见之叹息,共上疏称举忠直,欲帝置章御坐,以为规诫。

  举稍迁并州刺史。太原一郡,旧俗以介子推焚骸,有龙忌之禁。至其亡月,咸言神灵不乐举火,由是士民每冬中辄一月寒食,莫敢烟,老小不堪,岁多死者。举既到州,乃作吊书以置子推之庙,言盛冬去火,残损民命,非贤者之意,以宣示愚民,使还温食。于是众惑稍解,风俗颇革。

  转冀州刺史。阳嘉三年,司隶校尉左雄荐举,征拜尚书。举与仆射黄琼同心辅政,名重朝廷,左右惮之。是岁河南、三辅大旱,五谷灾伤,天子亲自露坐德阳殿东厢请雨,又下司隶、河南祷祀河神、名山、大泽。诏书以举才学优深,特下策问曰:朕以不德,仰承三统,夙兴夜寐,思协大中。顷年以来,旱灾屡应,稼穑焦枯,民食困乏。五品不训,王泽未流,群司素餐,据非其位。审所贬黜,变复之征,厥效何由?分别具对,勿有所讳。举对曰:

  臣闻《易》称天尊地卑,乾坤以定。二仪交构,乃生万物,万物之中,以人为贵。故圣人养之以君,成之以化,顺四节之宜,适阴阳之和,便男女婚娶不过其时。包之以仁恩,导之以德教,示之以灾异,训之以嘉祥。此先圣承乾养物之始也。夫阴阳闭隔,则二气否塞;二气否塞,则人物不昌;人物不昌,则风雨不时;风雨不时,则水旱成灾。陛下处唐、虞之位,未行尧、舜之政,近废文帝、光武之法,而循亡秦奢侈之欲,内积怨女,外有旷夫。今皇嗣不兴,东宫未立,伤和逆理,断绝人伦之所致也。非但陛下行此而已,竖宦之人,亦复虚以形势,威侮良家,取女闭之,至有白首殁无配偶,逆于天心。昔武王入殷,出倾宫之女;成汤遭灾,以六事克已;鲁僖遇旱,而自责祈雨;皆以精诚,转祸为福。自枯旱以来,弥历年岁,未闻陛下改过之效,徒劳至尊暴露风尘,诚无益也。又下州郡祈神致请。昔齐有大旱,景公欲祀河伯,晏子谏曰:不可。夫河伯以水为城国,鲁鳖为民庶。水尽鱼枯,岂不欲雨?自是不能致也。陛下所行,但务其华,不寻其实,犹缘木求鱼,却行求前。诚宜推信革政,崇道变惑,出后宫不御之女,理天下冤枉之狱,除太官重膳之费。夫五品不训,责在司徒,有非其位,宜急黜斥。臣自籓外擢典纳言,学薄智浅,不足以对。《易传》曰:阳感天,不旋日。惟陛下留神裁察。

  因召见举及尚书令成翊世、仆射黄琼,问以得失。举等并对以为宜慎官人,去斥贪污,离远佞邪,循文帝之俭,尊孝明之教,则时雨必应。帝曰:百官贪污佞邪者为谁乎?举独对曰:臣从下州,超备机密,不足以别群臣。然公卿大臣数有直言者,忠贞也;阿谀苟容者,佞邪也。司徒视事六年,未闻有忠言异谋,愚心在此。其后以事免司徒刘崎,迁举司隶校尉。

  永和元年,灾异数见,省内恶之。诏召公、卿、中二千石、尚书诣显亲殿,问曰:言事者多云,昔周公摄天子事,及薨,成王欲以公礼葬之,天为动变。及更葬以天子之礼,即有反风之应。北乡侯亲为天子而葬以王礼,故数有灾异,宜加尊谥,列于昭穆。群臣议者多谓宜如诏旨,举独对曰:昔周公有请命之应,隆太平之功,故皇天动威,以章圣德。北乡侯本非正统,奸臣所立,立不逾岁,年号未改,皇天不祐,大命夭昏。《春秋》王子猛不称崩,鲁子野不书葬。今北乡侯无它功德,以王礼葬之,于事已崇,不宜称谥。灾眚之来,弗由此也。于是司徒黄尚、太常桓焉等七十人同举议,帝从之。尚字伯河,南郡人也,少历显位,亦以政事称。

  举出为蜀郡太守,坐事免。大将军梁商表为从事中郎,甚敬重焉。六年三月上已日,商大会宾客,宴于洛水,举时称疾不往。商与亲昵酣饮极欢,及酒阑倡罢,继以《露》之歌,坐中闻者,皆为掩涕。太仆张种时亦在焉,会还,以事告举。举叹曰:此所谓哀乐失时,非其所也,殃将及乎!商至秋果薨。商疾笃,帝亲临幸,问以遗言。对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从事中郎周举,清高忠正,可重任也。由是拜举谏议大夫。

  时,连有灾异,帝思商言,召举于显亲殿,问以变眚。举对曰:陛下初立,遵修旧典,兴化致政,远近肃然。顷年以来,稍违于前,朝多宠幸,禄不序德。观天察人,准今方古,诚可危惧。《书》曰:僭恒旸若。夫僭差无度,则言不从而下不正;阳无以制,则上扰下竭。宜密严敕州郡,察强宗大奸,以时禽讨。其后江淮猾贼周生、徐凤等处处并起,如举所陈。

  时,诏遣八使巡行风俗,皆选素有威名者,乃拜举为侍中,与侍中杜乔、守光禄大夫周栩、前青州刺史冯羡、尚书栾巴、侍御史张纲、兗州刺史郭遵、太尉长史刘班,并守光禄大夫,分行天下。其刺史、二千石有臧罪显明者,驿马上之;墨绶以下,便辄收举。其有清忠惠利,为百姓所安,宜表异者,皆以状上。于是八使同时俱拜,天下号曰:八俊。举于是劾奏贪猾,表荐公清,朝廷称之。迁河内太守,征为大鸿胪。

  及梁太后临朝,诏以殇帝幼崩,庙次宜在顺帝下。太常马访奏宜如诏书,谏议大夫吕勃以为应依昭穆之序,先殇帝,后顺帝。诏下公卿。举议曰:《春秋》鲁闵公无子,庶兄僖公代立,其子文公遂跻僖于闵上。孔子讥之,书曰:有事于太庙,跻僖公。《传》曰:逆祀也。及定公正其序,经曰从祀先公,为万世法也。今殇帝在先,于秩为父,顺帝在后,于亲为子,先后之义不可改,昭穆之序不可乱。吕勃议是也。太后下诏从之。迁光禄勋,会遭母忧去职,后拜光禄大夫。

  建和三年卒。朝廷以举清公亮直,方欲以为宰相,深痛惜之。乃诏先光禄勋、汝南太守曰:昔在前世,求贤如渴,封墓轼闾,以光贤哲。故公叔见诔,翁归蒙述,所以昭忠厉俗,作范后昆。故光禄大夫周举,性侔夷、鱼,忠逾随、管,前授牧守,及还纳言,出入京辇,有钦哉之绩,在禁闱有密静之风。予录乃勋,用登九列。方欲式序百官,亮协三事,不永夙终,用乖远图。朝廷愍悼,良为怆然。《诗》不云乎:肇敏戎功,用锡尔祉。其令将大夫以下到丧发日复会吊。加赐钱十万,以旌委蛇素丝之节焉。子勰。

  勰字巨胜,少尚玄虚,以父任为郎,自免归家。父故吏河南召夔为郡将,卑身降礼,致敬于勰。勰耻交报之,因杜门自绝。后太太守举孝廉,复以疾去。时梁冀贵盛,被其征命者,莫敢不应,唯勰前后三辟,竟不能屈。后举贤良方正,不应。又公车征,玄纁备礼,固辞废疾。常隐处窜身,慕老聃清静,杜绝人事,巷生荆棘,十有余岁。至延熹二年,乃开门延宾,游谈宴乐,及秋而梁冀诛,年终而勰卒,时年五十。蔡邕以为知命。自勰曾祖父扬至勰孙恂,六世一身,皆知名云。

  黄琼字世英,江夏安陆人,魏郡太守香之子也。香在《文苑传》。琼初以父任为太子舍人,辞病不就。遭父忧,服阕,五府俱辟,连年不应。

  永建中,公卿多荐琼者,于是与会稽贺纯、广汉杨厚俱公车征。琼至纶氏,称疾不进。有司劾不敬,诏下县以礼慰遣,遂不得已。先是,征聘处士多不称望,李固素慕于琼,乃以书逆遗之曰:

  闻已度伊、洛,近在万岁亭,岂即事有渐,将顺王命乎?盖君子谓伯夷隘,柳下惠不恭,故传曰不夷不惠,可否之间。盖圣贤居身之所珍也。诚遂欲枕山栖谷,拟亦巢、由,斯则可矣;若当辅政济民,今其时也。自生民以来,善政少而乱俗多,必待尧、舜之君,此为志士终无时矣。常闻语曰:峣峣者易缺,E825E825者易污。《阳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近鲁阳樊君,被征初至,朝廷设坛席,犹待神明。虽无大异,而言行所守无缺。而毁谤布流,应时折减者,岂非观听望深,声名太盛乎?自顷征聘之士,胡元安、薛孟尝、朱仲昭、顾季鸿等,其功业皆无所采,是故俗论皆言处士纯盗虚声。愿先生弘此远谟,令众人叹服,一雪此言耳。

  琼至,即拜议郎,稍迁尚书仆射。

  初,琼随父在台阁,习见故事。及后居职,达练官曹,争议朝堂,莫能抗夺。时连有灾异,琼上疏顺帝曰:间者以来,卦位错谬,寒燠相干,蒙气数兴,日暗月散。原之天意,殆不虚然。陛下宜开石室,案《河》、《洛》,外命史官,悉条上永建以前至汉初灾异,与永建以后讫于今日,孰为多少。又使近臣儒者参考政事,数见公卿,察问得失。诸无功德者,宜皆斥黜。臣前颇陈灾眚,并荐光禄大夫樊英、太中大夫薛包及会稽贺纯、广汉杨厚,未蒙御省。伏见处士巴郡黄错、汉阳任棠,年皆耆耋,有作者七人之志。宜更见引致,助崇大化。于是有诏公车征错等。

  三年,大旱。琼复上疏曰:昔鲁僖遇旱,以六事自让,躬节俭,闭女谒,放谗佞者十三人,诛税民受货者九人,退舍南郊,天立大雨。今亦宜顾省政事,有所损阙,务存质俭,以易民听。尚方御府,息除烦费。明敕近臣,使遵法度,如有不移,示以好恶。数见公卿,引纳儒士,访以政化,使陈得失。又囚徒尚积,多致死亡,亦足以感伤和气,招降灾旱。若改敝从善,择用嘉谋,则灾消福至矣。书奏,引见德阳殿,使中常侍以琼奏书属主者施行。

  自帝即位以后,不行籍田之礼。琼以国之大典不宜久废,上疏奏

  自古圣帝哲王,莫不敬恭明祀,增致福祥,故必躬郊庙之礼,亲籍田之勤,以先群萌,率劝农功。昔周宣王不籍千亩,虢文公以为大讥,卒有姜戎之难,终损中兴之名。窃见陛下遵稽古之鸿业,体虔肃以应天,顺时奉元,怀柔百神,朝夕触尘埃于道路,昼暮聆庶政以恤人。虽《诗》咏成汤之不怠遑,《书》美文王之不暇食,诚不能加。今庙祀适阕,而祈谷洁斋之事,近在明日。臣恐左右之心,不欲屡动圣躬,以为亲耕之礼,可得而废。臣闻先王制典,籍田有日,司徒咸戒,司空除坛。先时五日,有协风之应,王即斋官,飨醴载耒,诚重之也。自癸已以来,仍西北风,甘泽不集,寒凉尚结。迎春东郊,既不躬亲,先农之礼,所宜自勉,以逆和气,以致时风。《易》曰:君子自强不息。斯其道也。

  书奏,帝从之。

  顷之,迁尚书令。琼以前左雄所上孝廉之选,专用儒学文吏,于取士之义,犹有所遗,乃奏增孝悌及能从政者为四科,事竟施行。又雄前议举吏先试之于公府,又覆之于端门,后尚书张盛奏除此科。琼复上言:覆试之作,将以澄洗清浊,覆实虚滥,不宜改革。帝乃止。出为魏郡太守,稍迁太常。和平中,以选入侍讲禁中。

  元嘉元年,迁司空。桓帝欲褒崇大将军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会议其礼。特进胡广、太常羊溥、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咸称冀之勋德,其制度赍赏,以宜比周公,锡之山川、土田、附庸。琼独建议曰:冀前以亲迎之劳,增邑三千,又其子胤亦加封赏。昔周公辅相成王,制礼作乐,化致太平,是以大启土宇,开地七百。今诸侯以户邑为制,不以里数为限。萧何识高祖于泗水,霍光定倾危以兴国,皆益户增封,以显其功。冀可比邓禹,合食四县,赏赐之差,同于霍光,使天下知赏必当功,爵不越德。朝廷从之。冀意以为恨。会以地动策免。复为太仆。

  永兴元年,迁司徒,转太尉。梁冀前后所托辟召,一无所用。虽有善人而为冀所饰举者,亦不加命。延熹元年,以日食免。复为大司农。明年,梁冀被诛,太尉胡广、司徒韩縯、司空孙朗皆坐阿附免废,复拜琼为太尉。以师傅之恩,而不阿梁氏,乃封为乡侯,邑千户。琼辞疾让封六七上,言旨恳恻,乃许之。梁冀既诛,琼首居公位,举奏州郡素行贪污至死徙者十余人,海内由是翕然望之。寻而五侯擅权,倾动内外,自度力不能匡,乃称疾不起。四年,以寇贼免。其年复为司空。秋,以地震免。

  七年,疾笃,上疏谏曰;

  臣闻天者务刚其气,君者务强其政。是以王者处高自持,不可不安;履危任力,不可不据。夫自持不安则颠,任力不据则危。故圣人升高据上,则以德义为首;涉危蹈倾,则以贤者为力。唐尧以德化为寇冕,以稷、契为筋力。高而益崇,动而愈据,此先圣所以长守万国,保其社稷者也。昔高皇帝应天顺民,奋剑而王,埽除秦、项,革命创制,降德流祚。至于哀、平,而帝道不纲,秕政日乱,遂使奸佞擅朝,外戚专恣。所寇不以仁义为冕,所蹈不以贤佐为力,终至颠蹶,灭绝汉祚。天绝陵,民鬼惨怆,赖皇乾眷命,炎德复辉。光武以圣武天挺,继统兴业,创基冰泮之上,立足枳棘之林。擢贤于众愚之中,画功于无形之世。崇礼义于交争,循道化于乱离。是自历高而不倾,任力危而不跌,兴复洪祚,开建中兴,光被八极,垂名无穷。至于中叶,盛业渐衰。陛下初从籓国,爰升帝位,天下拭目,谓见太平。而即位以来,未有胜政。诸梁秉权,竖宦充朝,重封累积,倾动朝廷,卿校牧守之选,皆出其门,羽毛齿革、明珠南金之宝,殷满其室,富拟王府,势回天地。言之者必族,附之者必荣。忠臣惧死而杜口,万夫怖祸而木舌,塞陛下耳目之明,更为聋瞽之主。故太尉李固、杜乔,忠以直言,德以辅政,念国妄身,陨殁为报,而坐陈国议,遂见残灭。贤愚切痛,海内伤惧。又前白马令李云,指言宦官罪秽宜诛,皆因众人之心,以救积薪之敝。弘农杜众,知云所言宜行,惧云以忠获罪,故上书陈理之,乞同日而死,所以感悟国家,庶云获免。而云既不辜,众又并坐,天下尤痛,益以怨结,故朝野之人,以忠为讳。昔赵杀鸣犊,孔子临河而反。夫覆巢破卵,则凤皇不翔;刳牲夭胎,则麒麟不臻。诚物类相感,理使其然。尚书周永,昔为沛令,素事梁冀,幸其威势,坐事当罪,越拜令职。见冀将衰,乃阳毁示忠,遂因奸计,亦取侯封。又黄门协邪,群辈相党,自冀兴盛,腹背相亲,朝夕图谋,共构奸轨。临冀当诛,无可设巧,复记其恶,以要爵赏。陛下不加清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