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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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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岁至九奔命。寔整厉士马,严烽候,虏不敢犯,常为边最。

  以病征,拜议郎,复与诸儒博士共杂定《五经》。会梁冀诛,寔以故吏免官,禁锢数年。

  时,鲜卑数犯边,诏三公举威武谋略之士,司空黄琼荐寔,拜辽东太守。行道,母刘氏病卒,上疏求归葬行丧。母有母仪淑德,博览书传。初,寔在五原,常训以临民之政,寔之善绩,母有其助焉。服竟,召拜尚书。寔以世方阻乱,称疾不视事,数月免归。

  初,寔父卒,剽卖田宅,起冢茔,立碑颂。葬讫,资产竭尽,因穷困,以酤酿贩鬻为业。时人多以此讥之,寔终不改。亦取足而已,不致盈余。及仕官,历位边郡,而愈贫薄。建宁中病卒。家徒四壁立,无以殡敛,光禄勋杨赐、太仆袁逢、少府段颎为备棺葬具,大鸿胪袁隗树碑颂德。所著碑、论、箴、铭、答、七言、祠、文、表、记、书凡十五篇。

  寔从兄烈,有重名于北州,历位郡守、九卿。灵帝时,开鸿都门榜卖官爵,公卿州郡下至黄绶各有差。其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而后倍输,或因常侍、阿保别自通达。是时,段颎、樊陵、张温等虽有功勤名誉,然皆先输货财而后登公位。烈时因傅母入钱五百万,得为司徒。及拜日,天子临轩,百僚毕会。帝顾谓亲幸者曰:悔不小靳,可至千万。程夫人于傍应曰:崔公冀州名士,岂肯买官?赖我得是,反不知姝邪?烈于是声誉衰减。久之不自安,从容问其子钧曰:吾居三公,于议者何如?钧曰:大人少有英称,历位卿守,论者不谓不当为三公;而今登其位,天下失望。烈曰:何为然也?钧曰:论者嫌其铜臭。烈怒,举杖击之。钧时为虎贲中郎将,服武弁,戴鹖尾,狼狈而走。烈骂曰:死卒,父楇而走,孝乎?钧曰:舜之事父,小杖则受,大杖则走,非不孝也。烈惭而止。烈后拜太尉。

  钧少交结英豪,有名称,为西河太守。献帝初,钧语袁绍俱起兵山东,董卓以是收烈付眉阝狱,锢之,锒铛铁锁。卓既诛,拜烈城门校尉。及李入长安,为乱兵所杀。

  烈有文才,所著诗、书蜨教、颂等凡四篇。

  论曰:崔氏世有美才,兼以沉沦典籍,遂为儒家文林。骃、瑗虽先尽心于贵戚,而能终之以居正,则其归旨异夫进趣者乎!李固,高洁之士也,与瑗邻郡,奉贽以结好。由此知杜乔之劾,殆其过矣。寔之《政论》,言当世理乱,虽祐错之徒不能过也。

  赞:崔为文宗,世禅雕龙。建新耻洁,摧志求容。永矣长岑,于辽之阴。不有直道,曷取泥沈。瑗不言禄,亦离冤辱。子真持论,感起昏俗。

 

  1. 译文

 

  (崔骃、崔瑗、崔萛传)

  ◆崔骃传,崔骃字亭伯,涿郡安平人。高祖父崔朝,昭帝时为幽州从事,谏刺史不要与燕刺王来往。后来刺王失败,被升为侍御史。生了儿子叫崔舒,历任四郡太守,所在之处均有能干之名。崔舒的小儿子名崔骃,王莽时做郡文学,以明经召到公车。太保甄丰举他做步兵校尉。

  崔骃辞道:我听说伐国不问仁人,战阵不访儒士。这一举动怎么找我呢?于是自陈有过,回家去了。王莽讨厌那些不附和自己的人,多用法中伤他们。当时崔骃之兄崔发因佞巧被王莽宠幸,官位做到大司空。母师氏能通经学、百家之言,王莽宠以殊礼,赐号义成夫人,金印紫绶,文轩丹毂,显于新莽一代。后来用崔骃为建新大尹,崔骃不得已,便叹气道:我生在无妄之世,碰上浇、羿这样的君,上有老母,下有兄弟,怎能独自法身而使所生危险呢?是单车到官所,称病不管事,三年不到县去劝农桑。门下掾吏倪敞劝他,崔骃才勉强起身颁布春令。所到之县,大小牢狱关满了人。崔骃流着泪道:唉呀!刑罚不中,于是陷人于阱。这些人有什么罪,而关在这里!于是公平审理,放出二千多人。掾吏叩头劝道:朝廷初政,州牧严峻。宽恕犯人,确是仁者之心;然而独有你这样做,将有后悔的么!崔骃说:邾文公不因一个人易其身,君子称他知命。如杀一大尹赎二千人,是我所愿意的。于是称疾而去。

  建武初年,朝廷多荐言的,幽州刺史又举崔骃贤良。崔骃自以宗门受王莽伪宠,惭愧对汉朝,于是辞归不做官。客居在荥阳,闭门反省,著《周易林》六十四篇,用来决断吉凶,多所占验。临终作赋以自悼,名叫《慰志》。崔骃生了崔毅,因病隐身不仕。崔毅生了崔骃,十三岁能通晓《诗经》、《易经》、《春秋》,博学有大才,尽通古今训诂百家之言,会写文章。年轻时游历到太学,与班固、傅毅同时齐名。常以钻研典籍为业,不遑做官之事。当时人有的讥笑他太玄静,将以后名失实。

  崔骃模仿杨雄的《解嘲》,写了《达旨》来答复他们。元和年间,肃宗才修古礼,巡狩方岳。崔骃上《四巡颂》以称汉德,文辞很典美,文字太多所以不记在这里。皇上常好文章,自从看了崔骃的颂以后,常嗟叹起来。对侍中窦宪说:你知道崔骃吗?答道:班固多次对我说起他,我没有看见。皇上说:你喜欢班固而忽略了崔骃,这是叶公好龙哩。试请见他。崔骃由此问候窦宪。窦宪急忙穿鞋在门口迎接,笑着对马因说道:亭伯,我奉皇上的命令和你交朋友,你不会薄待我吧?于是揖为座上客。住不多久,皇帝来到窦宪家。当时崔骃正在宪家,皇帝听说而想召见他。窦宪劝阻,认为不应与白衣之士相见。皇帝懂了,便说:我能使崔骃朝夕在我身旁,何必在此!正想请他做官,碰到皇帝驾崩。窦太后临朝,窦宪以贵戚出纳诏命。崔骃献书告诫道:马因听说交谊浅而言语深,是愚蠢;在贱位而望贵显,是糊涂;不相信而纳忠言,是毁谤。三项都不相宜,而想试试看,是想效区区之心,愤懑而不能自止哩。我私下看见足下体淳淑之姿,躬高明之量,意美志厉,有上贤的风度。马因幸而得充下馆,排在后列,因此竭尽拳拳之心,敢进一言。

  “古人说: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生在富贵而能不骄傲的,是没有的。现在宠禄初隆,百僚观行,正当尧舜的盛世,处在光华的显时,岂可不庶几早晚,使众人之誉能久,弘扬申伯之美名,成就周公、召公的事业么?古语说:不患无位,患所以立。’(译:不担心没有地位,只担心立身不处于仁义。)从前冯野王以外戚居高位,称为贤臣;近来阴卫尉克己复礼,最终得到多福。郯氏的祖先,不是不尊贵,阳平的宗族,不是不隆盛。重侯累将,建天枢,执斗柄,(指王氏九侯五大司马,掌握国家的大权。)其所以被讥笑于当时,垂愆尤于后世,为什么呢?就因为满而不挹,位有余而仁义不足哩。汉兴以后,到哀帝、平帝之时,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只有四人罢了。《书经》说:鉴于有殷。’(注:以殷商做镜子)可不谨慎吗?窦氏的兴起,从孝文帝开始。

  长君、少君以淳淑守道,成名在前日;安丰侯窦融以佐命著德,显自中兴。内以忠诚自固,外用法度自守,终于享了国祚,垂福至今。谦德之光,《周易》所赞美;满溢之位,道家所戒。所以君子福大而更加恐慎,爵隆而愈恭敬。看远近,俯仰都有法则可循,铭刻在几杖之上,刻记在盘盂之间。兢兢业业,无敢怠荒。这样,就百福到来,庆流无穷了。等到窦宪做了车骑将军,召崔骃做掾吏。宪府贵重,掾属三十人,都是故刺史、二千石,只有崔骃以处士年少,提升在其间。窦宪擅权骄傲放恣,崔骃多次劝阻。等到出击匈奴,道路上更多违法之事,崔骃做主簿,前后奏记数十次,指切长短之处。窦宪不能容忍,稍为疏远了他,因为崔骃是高第出身,让他出为长岭县长。崔骃自认为远去,不得意,于是不到官位而回家。永元四年(92),死在家中。所著诗、赋、铭、颂、书、记、表、《七依》、《婚礼结言》、《达旨》、《酒警》共二十一篇。中子崔瑗。

  ◆崔瑗传,崔瑗字子玉,早年丧父,锐志好学,尽能继承父业。十八岁,到京师,从侍中贾逵质正大义,贾逵待他很好,崔瑗于是有机会游学,遂明天官、历数、《京房易传》、六日七分。诸儒以他为宗。他与扶风马融、南阳张衡特别友好。起初,崔瑗之兄崔章被州人所杀,崔瑗手持白刃报仇,于是逃命出去。碰上大赦,回了家。家中贫困,兄弟同住数十年,乡邑被他们感化。崔瑗四十多岁,才做郡吏。因事被关在东郡发干县的牢狱。狱掾会《礼记》,崔瑗在考讯之余,常阅《礼》。

  他的专心好学,即使在颠沛倒霉之时,也是如此。后来事情弄清被释回家,被度辽将军邓遵所召。不久,邓遵被杀,崔瑗免职而归。后来又被召进车骑将军阎显之府里。当时阎太后称制摄政,代行天子之事,阎显入朝参与政事。先是安帝废太子为济阴王,而以北乡侯为嗣。崔瑗认为以侯立不以正,知道阎显将失败,想说令废立,而阎显日沈醉,不能见到。于是对长史陈禅道:中常侍江京、陈达等,得因嬖宠蛊惑先帝,于是使废黜正统,扶立疏孽。少帝即位,发病于庙中,周勃的专权,在此又出现。今想与长史君共同求见,劝将军向太后请求,逮捕江京等人,废少帝,引立济阴王,必会上合天心,下合人望。伊、霍之功,不下席而立,那么将军兄弟传祚于无穷。如拒违天意,久空帝位,那么将因无罪成了大恶。这就是祸福之机,分功之时。陈禅犹豫不敢听从。遇上北乡侯死掉,孙程立济阴王,这就是顺帝。阎显兄弟都被杀,崔瑗也被排斥。门生苏礻氏全部知道崔瑗的意图,想上书把情况说清,崔瑗听到立刻制止了。当时陈禅作了司隶校尉,召崔瑗。对瑗说:但听苏礻氏上书,我请替你作证。崔瑗说:这好比儿子、小妻在说私房话罢了,希望你不要说出口来。于是辞归,不再应州郡之命。过了许久,大将军梁商初开幕府,又召崔瑗。自认为再作贵戚的官吏,搞不好又被斥,于是以病固辞。年中举为茂才,授职汲县令。在职时数次谈及时事,替百姓开垦稻田数百顷。在职七年,百姓歌颂他。汉安初年,大司农胡广、少府窦章共荐崔瑗为宿德大儒,从政有功迹,不应久在下位,由此升为济北相。这时李固做太山太守,赞美崔瑗文雅,奉书礼表示殷勤之意。一年多,光禄大夫杜乔为八使,徇行郡国,用贪赃罪奏崔瑗,召到廷尉那里。崔瑗上书自讼,弄清案情放了出来。不久病死了,享年六十六岁。临终时,顾命儿子崔萛道:人是秉天地之气以生,到了死时,归精于天,还骨于地。哪里不可埋葬形骸,不要归回乡里。那些赠送的物品,祭奠羊猪的,一概不得接受。崔萛奉了遗命,于是留葬在洛阳。崔瑗文辞水平很高,尤其善于为书、记、箴、铭,所著赋、碑、铭、箴、颂、《七苏》、《南阳文学官志》、《叹辞》、《移社文》、《悔祈》、《草书艺》、七言共五十七篇。他的《南阳文学官志》被称于后世,那些能为文的人都自认为赶不上。崔瑗爱士子,喜宾客,盛修菜肴膳食,尽用美味,不问还剩多少。平日常食蔬食菜羹罢了。家中无甚积蓄,当世认为很清廉。

  ◆崔萛传,崔萛,宇子真,又名台,字元始。少年时很沉静,喜欢读书。父亲死后,住在墓旁守丧。守丧期满,三公请他出去做官,他都不去。

  桓帝初年,皇帝下诏给公卿郡国推举极孝顺和品德好的人。崔萛因病不能参加面试,拜为郎。崔萛对政体很精明,做官的能力很强,写了评论当代政事的意见数十条,题目叫《政论》。针对当时要害,议论很正确,博得当代人的称赞。仲长统说:所有国君,应抄一遍,作为座右铭。文章说:自从尧帝、舜帝、汤王、武王开始,都依靠明哲的臣子去辅佐,博学之士当参谋。所以皋陶写了一篇《谟》而唐虞得以兴旺,伊尹、箕子作了《训》而商周也很兴隆。到了后代的君主,想中兴起来建功立业,何尝不依赖贤哲的臣子去参谋呢?凡天下治理不好,常常由于君主处在太平的日子太久,风俗渐渐衰败而不觉悟,政治渐渐腐化而不悔改,在危乱的环境之中,视而不见。有的人沉醉在私欲中,不管国家大事;有的人好话听不进去,颠倒了是非黑白;有的人在三岔路口徘徊,不知该往哪里走;有的人身边有可信的辅佐,但不让他们开口;有的人看到疏远之臣,因为身份不高而听不进耳,因此王纲弛废在上面,智士忧郁在下面,真可悲叹呀!从汉朝兴起以来,三百五十多年了。政令蒙受尘土,上下懒惰,风俗凋敝,人多巧伪,百姓议论纷纷,都希望中兴起来就有救了。再说拯救时世的方法,难道一定按尧舜的办法才能治理吗?只要能弥补缺陷,加根顶梁柱把大厦撑持,根据实情对症下药,相体裁衣,总之要把国家放在安宁的境域罢了。所以圣人执掌权衡,针对实际制定对策,步骤有所差别,各有巧妙安排。不强迫人办做不到的事,违背当时急切的需要而追求听来的做法,都是不可取的。从前孔子回答国君的问题,都是因人因事而异,他回答叶公的问政,就是要求近者悦而远者来;回答鲁哀公就是政在选贤;回答齐景公就是政在节财,不是为政之道不同,而是当务之急不同。因此,刚接受天命为君的人,每每有些独到的规定,中兴的国王,也要纠正当时的失误。古时盘庚想中兴商朝,把国都从耿迁到亳;周穆王有过失,让甫侯修正刑法。可是有些俗人拘泥于古文字记载,不懂得通权达变,听信奇特的新闻,忽略眼前的实际,怎么能和他们议论国家的大事呢!所以谈政事的,虽然听起来好像符合圣德,但实际上行不通。为什么呢?那班顽固的人对于当时情况完全不了解,习惯走老路。不知怎样安享其成,怎能考虑开创新局面,只是照老章程办事而已。那些通达的人有的夸耀自己,嫉妒别人,不愿与政见不同的人合作,写起文章来洋洋洒洒,表达其含义,可是少数派毕竟寡不敌众,最终还是被抛弃。即使稷、契那样的贤相还在,仍将感到困难。这就是贾谊被绛、灌排斥原因,屈原写离骚发泄幽愤的原故。

  汉文帝那样英明,贾生那样的才能,绛、灌那样的忠心,尚有这种结果,何况其余的人呢?量力度德,这是《春秋》上提到的。现在既不能完全按三皇五帝的办法,应该参入一些霸政,应该重赏深罚来治理国家,明文制定法律来检查一切工作。自己不具备上等的品德,严格就能治理,宽松必然紊乱。怎么知道会这样呢?近代孝宣皇帝懂得为君之道,研究了为政之理,所以采用严刑峻法,使坏人吓破了胆,海内政纪严肃,天下安静。功勋上告祖庙,享有中宗的谥号。他的计划与效果,超过了孝文皇帝。后来元帝即位,多用宽松的政治,结果彻底失败,威权被人篡夺,成为汉朝衰微的祸乱之源。政治的好坏,在此可以看得清楚。古时孔子写《春秋》,称赞齐桓公、晋文公的霸业,表彰管仲的功劳。难道不知道赞美周文王、武王的正道吗?的确是为了通权达变挽救衰败的道理。所以圣人能够随着形势变迁,而俗士却不懂得变化,认为上古结绳的办法,可用来治理秦代的乱政,《干戚》之舞,能够解除汉高祖平城的围困,这不是相距十万八千里吗?模仿熊的运动、鸟的伸颈吸气,虽然是延年益寿的方法,但是治不好伤寒病;呼吸吐纳,虽然能使寿命增加,但是接不好已折的骨。

  治国的办法,有些像治病,平时注意养身之道,生病就要对症下药。刑罚,等于治乱世的药方;德教,好比平时养身的粱肉。

  用德教去除残暴,等于用粱肉治疾病。以刑罚去治理太平之世,等于用药石作营养。现在正是继承百王衰敝的时期,正在走厄运的时候。

  几代以来,政多恩宽贷,好像驾马车的丢失了马龙头,马没有衔嚼口,让四匹牡马乱跑,大路上险些儿倾倒。正应该加上龙头嚼口来挽救,难道有功夫听它们响着铃铛,有节奏地按辔徐行吗?从前汉高祖叫萧何作九章的法律,其中有杀三族的规定,在面部刻字、割鼻子、斩脚趾、割舌头,砍头,所以叫做五刑具备。汉文帝虽然废除肉刑,应割鼻子的改为打三百板子,应斩左趾的改为打五百板子,应斩右趾的杀头示众。可是斩右趾的已经丧了命,挨板子的每每被打死,即使有减轻刑罚之名,其实还是杀了不少。这个时候,百姓都希望恢复肉刑。

  到景帝元年(156),于是下诏书道:增加打板子与重罪没有区别,即使侥幸不死,也成了残废。于是修订法律,减少笞刑。从此以后,被笞者得以保全性命。这样说来,汉文帝仍是重刑,不是轻刑。是以严刑达到太平,不是用宽宥达到太平。一定想行动和言语一致,应当从根本做起,使人主向五帝三王学习。破除亡秦的败俗,遵守先王的遗风,抛弃只图暂时苟安的措施,重蹈古代的旧迹,恢复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确立一分公田、八分私田的井田制。然后选出稷、契那样的贤臣作辅佐,选拔伊尹、吕尚作宰相,奏乐时凤凰率百鸟来朝,击石磬而百兽来跳舞。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再多也是累赘罢了。后来朝廷叫崔萛到太尉袁汤,大将军梁冀府里去当官,崔萛都不去。太司农羊傅、少府何豹上书推荐崔萛,说崔的才干很好,能力很强,应在朝廷做官。于是皇帝封崔为议郎,提升大将军梁冀作司马,与边韶、延笃等人在东观著书立说。后来崔萛出任五原太守。五原的土质宜于种麻,而当地人不知道织布,老百姓冬天没有衣服穿,堆些细草睡在草里面,见官吏就披着草出来。崔萛到任后,叫百姓卖掉储藏的粮食,替他们添制纺绩、织纟壬、纟束..等工具并教他们如何使用,百姓才免受冻馁之苦。这时匈奴连续入侵云中、朔方,杀掠官吏百姓,一年之内九次逃命。崔萛就厉兵秣马,严饬烽火台侦察,敌人不敢进犯,成为边塞最安静的地方。崔萛在病中,被拜为议郎,又与当时的名儒博士一同审定《五经》。恰逢梁冀被杀,崔萛是梁冀的故吏,受牵连,罢了官,关在牢里数年。当时鲜卑多次进犯边境,皇帝下诏书给三公推荐威武谋略之士,司空黄琼推荐崔萛,崔被拜为辽东太守。走到半路上,母亲刘氏病死了,崔萛上疏请求回家料理丧事。母亲刘氏生前品德很好,读了不少书。

  起初,崔萛在五原任太守,母亲经常教导如何治理政事,崔萛的好功绩,母亲很有帮助。服丧已完,皇上又拜他为尚书。崔萛以时局很乱,生病不能工作为理由,几个月后免职回家。当初,崔萛的父亲死了,崔萛卖掉田产,做了坟墓,立了墓碑。埋葬完毕,家产卖尽,因为穷困,便以卖酒贩粥为生。当时人多用这事讥笑他,他始终不改。他做生意只求够本就行,不多赚钱。后了做了官,多是边境地区,所以更加贫薄。建宁年间死去。家里很穷困,没有钱装殓,光禄勋杨赐、太仆袁逢、少府段赹等替他准备棺椁葬具,大鸿胪袁隗替他树碑,称颂他的功德。他所著的碑文、论文、箴、铭、答、七言、祠、文、表、记、书共十五篇。

 

 

《列传·周黄徐姜申屠列传》

 

  周变 黄宪 徐稺 姜肱 申屠蟠

  《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孔子称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也。然用舍之端,君子之所以存其诚也。故其行也,则濡足蒙垢,出身以效时,及其止也,则穷栖茹菽,臧宝以迷国。

  太原闵仲叔者,世称节士,虽周党之洁清,自以弗及也。党见其含菽饮水,遗以生蒜,受而不食。建武中,应司徒侯霸之辟。既至,霸不及政事,徒劳苦而已。仲叔恨曰:始蒙嘉命,且喜且惧;今见明公,喜惧皆去。以仲叔为不足问邪,不当辟也。辟而不问,是失人也。遂辞出,投劾而去。复以博士征,不至。客居安邑。老病家贫,不能得肉,日买猪肝一片,屠者或不肯与,安邑令闻,敕吏常给焉。仲叔怪而问之,知,乃叹曰:闵仲叔岂以口腹累安邑邪?遂去,客沛。以寿终。

  仲叔同郡荀恁,字君大,少亦修清节。资财千万,父越卒,悉散与九族。隐居山泽,以求厥志。王莽末,匈奴寇其本县广武,闻恁名节,相约不入荀氏闾。光武征,以病不至。永平初,东平王苍为骠骑将军,开东延贤俊,辟而应焉。及后朝会,显宗戏之曰:先帝征君不至,骠骑辟君而来,何也?对曰:先帝秉德以惠下,故臣可得不来。骠骑执法以检下,故臣不敢不至。后月余,罢归,卒于家。

  桓帝时,安阳人魏桓,字仲英,亦数被征。其乡人劝之行。桓曰:夫干禄求进,所以行其志也。今后宫千数,其可损乎?厩马万匹,其可减乎?左右悉权豪,其可去乎?皆对曰:不可。桓乃慨然叹曰:喂桓生行死归,宗诸子何有哉!遂引身不出。

  若二三子,可谓识去就之概,候时而处。夫然,岂其枯槁苟而己哉?盖诡时审己,以成其道焉。余故列其风流,区而载之。

  周燮字彦祖,汝南安城人,决曹掾燕之后也。燮生而钦颐折頞,丑状骇人。其母欲弃之,其父不听,曰:吾闻贤圣多有异貌。兴我宗者,乃此兒也。于是养之。

  始在髫,而知廉让;十岁就学,能通《诗》、《论》;及长,专精《礼》、《易》。不读非圣之书,不修贺问之好。有先人草庐结于冈畔,下有陂田,常肆勤以自给。非身所耕渔,则不食也。乡党宗族希得见者。

  举孝廉,贤良方正,特征,皆以疾辞。延光二年,安帝以玄纁羔币聘燮,及南阳冯良,二郡各遣丞掾致礼。宗族更劝之曰:夫修德立行,所以为国。自先世以来,勋宠相承,君独何为呜东冈之陂乎?燮曰:吾既不能隐处巢穴,追绮季之迹,而犹显然不远父母之国,斯固以滑泥扬波,同其流矣。夫修道者,度其时而动。动而不时,焉得亨乎!因自载到颍川阳城,遣门生送敬,遂辞疾而归。良亦载病到近县,送礼而还。诏书告二郡,岁以羊、酒养病。

  良字君郎。出于孤微,少作县吏。年三十,为尉从佐。奉檄迎督邮,即路慨然,耻在厮役,因坏车杀马,毁裂衣冠,乃遁至犍为,从杜抚学。妻子求索,踪迹断绝。后乃见草中有败车死马,衣裳腐朽,谓为虎狼盗贼所害,发丧制服。积十许年,乃还乡里。志行高整,非礼不动,遇妻子如君臣,乡党以为仪表。燮、良年皆七十余终。

  黄宪字叔度,汝南慎阳人也。世贫贱,父为牛医。

  颍川荀淑至慎阳,遇宪于逆族,时年十四,淑竦然异之,揖与语,移日不能去。谓宪曰:子,吾之师表也。既而前至袁阆所,未及劳问,逆曰:子国有颜子,宁识之乎?阆曰:见吾叔度邪?是时,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见宪未尝不正容,及归,罔然若有失也。其母问曰:汝复从牛医兒来邪?对曰:良不见叔度,不自以为不及;既睹其人,则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固难得而测矣。同郡陈蕃、周举常相谓曰:明月之间不见黄生,则鄙吝之萌复存乎心。及蕃为三公,临朝叹曰叔度若在,吾不敢先佩印绶矣。太守王龚在郡,礼进贤达,多所降致,卒不能屈宪。郭林宗少游汝南,先过袁阆,不宿而退,进往从宪,累日方还。或以问林宗。林宗曰:奉高之器,譬诸滥,虽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顷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

  宪初举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劝其仕,宪亦不拒之,暂到京师而还,竟无所就。年四十八终,天下号曰征君

  论曰:黄宪言论风旨,无所传闻,然士君子见之者,靡不服深远,去吝。将以道周性全,无德而称乎?余曾祖穆侯以为宪隤然其处顺,渊乎其似道,浅深莫臻其分,清浊未议其方。若及门于孔氏,其殆庶乎!故尝著论云。

  徐稺字孺子,豫章南昌人也。家贫,常自耕稼,非其力不食。恭俭义让,所居服其德。屡辟公府,不起。

  时陈蕃为太守,以礼请署功曹,稺不免之,既谒而退。蕃在郡不接宾客,惟稺来特设一榻,去则县之。后举有道,家拜太原太守,皆不就。

  延熹二年,尚书令陈蕃、仆射胡广等上疏荐稺等曰:臣闻善人天地之纪,政之所由也。《诗》云:思皇多士,生此王国。天挺俊,为陛下出,当辅弼明时,左右大业者也。伏见处士豫章徐稺、彭城姜肱、汝南袁闳、京兆韦著、颍川李昙,德行纯备,著于人听。若使擢登三事,协亮天工,必能翼宣盛美,增光日月矣。桓帝乃以安车玄纁,备礼征之,并不至。帝因问蕃曰:徐稺、袁闳、韦著谁为先后?蕃对曰:闳生出公族,闻道渐训。著长于三辅礼义之俗,所谓不扶自直,不镂自雕。至于稺者,自江南卑薄之域,而角立杰出,宜当为先。

  稺尝为太尉黄琼所辟,不就。及琼卒归葬,稺乃负粮徒步到江夏赴之,设鸡酒薄祭,哭毕而去,不告姓名。时会者四方名士郭林宗等数十人,闻之,疑其稺也,乃选能言语生茅容轻骑追之。及于涂,容为设饭,共言稼穑之事。临诀去,谓容曰:为我谢郭林宗,大树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宁处?及林宗有母忧,稺往吊之,置生刍一束于庐前而去。众怪,不知其故。林宗曰:此必南州高士徐孺子也。《诗》不云乎,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吾无德以堪之。

  灵帝初,欲蒲轮聘稺,会卒,时年七十二。

  子胤字季登,笃行孝悌,亦隐居不仕。太守华歆礼请相见,固病不诣。汉末寇贼从横,皆敬胤礼行,转相约敕,不犯其闾。建安中卒。

  李昙字云,少孤,继母严酷,昙事之愈谨,为乡里所称法。养亲行道,终身不仕。

  姜肱字伯淮,彭城广戚人也。家世名族。肱与二弟仲海、季江,俱以孝行著闻。其友爱天至,常共卧起。及各娶妻,兄弟相恋,不能别寝,以系嗣当立,乃递往就室。

  肱博通《五经》,兼明星纬,士之远来就学者三千余人。诸公争加辟命,皆不就。二弟名声相次,亦不应征聘,时人慕之。

  肱尝与季江谒郡,夜于道遇盗,欲杀之。肱兄弟更相争死,贼遂两释焉,但掠夺衣资而已。既至郡中,见肱无衣服,怪问其故,肱托以它辞,终不言盗。盗闻而感悔,后乃就精庐,求见征君。肱与相见,皆叩头谢罪,而还所略物。肱不受,劳以酒食而遣之。

  后与徐稺俱征,不至。桓帝乃下彭城使画工图其形状。肱卧于幽暗,以被韬面,言患眩疾,不欲出风。工竟不得见之。

  中常侍曹节等专执朝事,新诛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欲借宠贤德,以释众望,乃白征肱为太守。肱得诏,乃私告其友曰:吾以虚获实,遂藉身价。明明在上,犹当固其本志,况今政在阉竖,夫何为哉!乃隐身遁命,远浮海滨。再以玄纁聘,不就。即拜太中大夫,诏书至门。肱使家人对云久病就医。遂羸服间行,窜伏青州界中,卖卜给食。召命得断,家亦不知其处,历年乃还。年七十七,熹平二年终于家。弟子陈留刘操追慕肱德,共刊石颂之。

  申屠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也。九岁丧父,哀毁过礼。服除,不进酒肉十余年。每忌日,辄三日不食。

  同郡缑氏女玉为父报仇,杀夫氏之党,吏执玉以告外黄令梁配,配欲论杀玉。蟠时年十五,为诸生,进谏曰:玉之节义,足以感无耻之孙,激忍辱之子。不遭明时,尚当表旌庐墓,况在清听,而不加哀矜!配善其言,乃为谳得减死论。乡人称美之。

  家贫,佣为漆工。郭林宗见而奇之。同郡蔡邕深重蟠,及被州辟,乃辞让之曰:申屠蟠禀气玄妙,性敏心通,丧亲尽礼,几于毁灭。至行美义,人所鲜能。安贫乐潜,味道守真,不为燥湿轻重,不为穷达易节。方之于邕,以齿则长,以德则贤。

  后郡召为主簿,不行。遂隐居精学,博贯《五经》,兼明图纬。始与济阴王子居同在太学,子居临殁,以身托蟠,蟠乃躬推辇车,送丧归乡里。遇司隶从事于河、巩之间,从事义之,为封传护送,蟠不肯受,投传于地而去。事毕还学。

  太尉黄琼辟,不就。及琼卒,归葬江夏,四方名豪会帐下者六七千人,互相谈论,莫有及蟠者。唯南郡一生与相酬对,既别,执蟠手曰:君非聘则征,如是相见于上京矣。蟠勃然作色曰:始吾以子为可与言也,何意乃相拘教乐贵之徒邪?因振手而去,不复与言。再举有道,不就。

  先是京师游士汝南范滂等非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蟠独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为拥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之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居二年,滂等果罹党锢,或死或刑者数百人,蟠确然免于疑论。后蟠友人陈郡冯雍坐事系狱,豫州牧黄琬欲杀之。或劝蟠救雍,蟠不肯行,曰:黄子琰为吾故邪,未必合罪。如不用吾言,虽往何益!琬闻之,遂免雍罪。

  大将军何进连征不诣,进必欲致之,使蟠同郡黄忠书劝曰:前莫府初开,至如先生,特加殊礼,优而不名,申以手笔,设几杖之坐。经过二载,而先生抗志弥高,所尚益固。窃论先生高节有余,于时则未也。今颍川荀爽载病在道,北海郑玄北面受署。彼岂乐羁牵哉,知时不可逸豫也。昔人之隐,遭时则放声灭迹,巢栖茹薇。其不遇也,则裸身大笑,被发狂歌。今先生处平壤,游人间,吟典籍,袭衣裳,事异昔人,而欲远蹈其迹,不亦难乎!孔氏可师,何必首阳。蟠不答。

  中平五年,复与爽、玄及颍川韩融、陈纪等十四人并博士征,不至。明年,董卓废立,蟠及爽、融、纪等复俱公车征,惟蟠不到。众人咸劝之,蟠笑而不应。居无几,爽等为卓所胁迫,西都长安,京师扰乱。及大驾西迁,公卿多遇兵饥,室家流散,融等仅以身脱。唯蟠处乱末,终全高志。年七十四,终于家。

  赞曰:琛宝可怀,贞期难对。道苟违运,理用同废。与其遐栖,岂若蒙秽?凄凄硕人,陵阿穷退。韬伏明姿,甘是堙暧。

 

  1. 译文

 

  (周燮、黄宪、徐稺、姜肱、申屠蟠)

  ◆周燮传,周燮字彦祖,汝南安城人。法曹掾燕之后代。杨震燮生而曲颔折额,丑状使人害怕。他的母亲想抛弃他,父亲不同意,说道:我听说贤圣多有异貌。兴我宗族的,便是这个儿子。于是养了下来。

  开始在几个月,便知道谦让;十岁上学,能通晓《诗经》、《论语》;到了长大时,专门精研《礼记》、《易经》。不读非圣之书,不修贺问之好。有前人盖的草房在山冈之上,下有陂田,周燮常在这里劳动以养活自己。不是亲自种的稻、捕的鱼就不吃。乡党宗族希望见到他。后来被举为孝廉、贤良方正,特征召他,都用病辞。

  延光二年(123),安帝用玄纟熏羊羔等物聘请他,以及南阳冯良二郡各派丞掾送礼来。宗族更劝他说:人们修德立行,是为了国家。自先代以来,勋宠不断,你为什么独自守东冈之陂田呢?周燮道:我既不能隐居巢穴,追绮季等贤人之踪迹,还显然不离父母之国,这本来就是滑泥扬波,同其流了。修道的人,度其时而动。动而不得时,怎么能通呢!于是自己到颍川阳城,遣门生道谢,便辞疾而归。良也载病到近县,致谢而回,诏书通知二郡,每年羊酒送他们养病。良字君郎。出于孤微之家,少时作过县吏。年三十,替县尉帮忙。奉檄迎督邮,在路上很有感慨,以在贱役为耻,于是把车子弄坏,把马杀掉,毁裂衣冠,逃到犍为,从杜抚学习。妻子到处找他,踪迹断绝。后来看到草中有败车死马,衣裳腐朽,以为是虎狼盗贼所害,便发丧制服。过了十多年,才回到乡里,志行高整,非礼不动,对待妻子如君臣一般严肃,乡党以他为榜样。周燮与良都是七十多岁才死。

  ◆黄宪传,黄宪字叔度,汝南慎阳人。世代贫贱,父亲是牛医。颍川荀淑到了慎阳,在旅社遇见黄宪,当时宪仅十四岁,荀淑竦然觉得奇异,作揖和他谈话,一整天不能离去。便对宪道:你是我的老师。不久,到了袁阆的住所,没有问候,便说:你国有位颜子,你认识吗?阆说:看到我们的叔度吗?这时,同郡戴良才高倨傲,可是见到黄宪不曾不严肃对待,等到回家,好象失掉了什么似的。

  母亲问道:你又从牛医儿那里来吧?答道:良不见叔度,不觉得不如人,看到了这个人,就有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很难捉摸似的。同郡陈蕃、周举常彼此谈道:个把月不见到黄生,就觉得鄙吝又萌芽在心了。等到陈蕃做了三公,临朝叹道:叔度如在这里,我不敢先佩印绶了。太守王龚在郡,礼待贤达之人,这些人多所降致,但始终不能使黄宪屈服。

  郭林宗少游汝南,先到袁阆那里,不宿就退出,到了黄宪那里,几天才回。有人问林宗。林宗说:奉高(即袁阆)的器量,好比泉水,虽清而易接到手中。叔度像汪汪的千顷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哩。黄宪初举为孝廉,又召公府,友人劝他做官,黄宪也不拒绝,暂到京师就回来,竟无所就。年四十八岁而死,天下叫他征君

  ◆徐稺传,徐稺字孺子,豫章南昌人。家贫,常自己种田,不是自己劳动所得不吃。为人恭俭义让,周围的邻居都佩服他的品德。屡次召进公府,不出去。当时陈蕃做太守,用礼物请徐去做功曹,徐稺不免前往,既谒见就退出来。陈蕃在郡里从不接待宾客,只有徐稺来特设一个榻,徐稺走了就悬挂起来。后来选有道之士,到他家拜他做太原太守,都不就职。

  延熹二年(159),尚书令陈蕃、仆射胡广等上疏荐徐稺等人道:臣听说善人是天地之纪,政治便是由他们搞好的。《诗经》说:思皇多士,生此王国。天挺俊义之士,为陛下所生,当辅弼明时,有助大业。处士豫章徐稺、彭城姜肱、汝南袁闳、京兆韦著、颍川李昙,德行纯备,大家公认。如果让他们提拔登三事,协亮天工,必能发扬美德,使日月增光了。桓帝便用安车玄纟熏,备礼召请他们,都不出来。帝于是问陈蕃道:徐稺,袁闳、韦著哪个在先?陈蕃答道:袁闳出生公族,闻道渐训。韦著长于三辅礼义之俗,所谓蓬生麻中,不扶自直,不镂自雕。至于徐稺,出生在江南卑薄之域,如角之特立杰出,应当为先。徐稺曾经被太尉黄琼所召,不去。等到黄琼死后归葬,徐稺才背着粮食步行到江夏,设鸡酒薄祭,哭完就离去,不告姓名。当时来的四方名士郭林宗等数十人,听说了,怀疑是徐稺,于是选能言语的茅容轻骑追赶。到了路上,茅容替他安排饭食,共言庄稼之事。临别时,徐对容说:替我谢谢郭林宗,大树将倒,不是一根绳子能够系住,为什么栖栖不暇宣处呢?后来林宗的母亲死了,徐稺往吊之,放生刍一束于庐前而去。众人奇怪,不知其中缘故。林宗说:这一定是南州高士徐孺子哩。《诗》不说过: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我没有德行承受啊。灵帝初年,想用蒲轮聘徐稺,恰逢他已死了,时年七十二岁。

  ◆姜肱传,姜肱字伯淮,彭城广戚人。家世名族。肱与二弟仲海,季江,都以孝行著名。他们友爱天性,常共同卧起。等到各自娶妻,兄弟相恋,不能别寝,因系嗣当立,才依次往各室去住。姜肱博通《五经》,兼明星纬之学,远来学习的有三千多人。诸公争相请他,都不就职。二弟名声相次,也不应征聘,当时人很仰慕他们。姜肱曾经和弟弟季江一道去谒见郡吏,在路上遇了强盗,想杀他们。姜肱与兄弟争着去死,贼人于是放了他们二人,只抢夺衣服资料罢了。已到了郡中,看到肱没衣服,怪问其故,姜肱托以它辞,始终不说出强盗之事。强盗听到很感动后悔,后来到精舍求见征君。姜肱和他们相见,都叩头谢罪,且退还所掠财物。姜肱不受,用酒食犒劳他们并要他们快走。后来,姜肱与徐稺都被征召,不去。桓帝便下诏给彭城令使画工画出他的形状。姜肱卧在幽暗之处,用被子盖住脸,说是患了头眩的病,不能吹风。画工竟不能见到他。中常侍曹节等专执朝事,刚杀了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想借宠贤德,使众人放心,于是召姜肱做太守。姜肱得到诏书,私告其友道:我以虚获实,于是声价很高。明明在上,犹当固其本来志向,何况现在政权在阉竖之手,有什么作为呢?于是隐身逃命,远到海滨。朝廷再用玄纟熏聘任他,不就。即拜为太中大夫,诏书送到家门,肱使家人回答说久病就医。于是穿着破衣服走小路,躲在青州界中,卖卜弄饭吃。召命得断,家里也不知他在哪里,过了多年才回来。

  年七十七岁,熹平二年(173)死在家中。弟子陈留刘操追慕姜肱之德行,共刊石颂扬他。

  ◆申屠蟠传,申屠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九岁死了父亲,哀恸过度。丧服既除,不吃酒肉十余年。每逢父亲忌日,常三天不吃饭。同郡缑姓女子名叫玉的替父亲报仇,杀夫姓之党,官吏逮捕玉告到外黄令梁配那里,梁配打算将缑玉处死。申屠蟠当时只十五岁,正在学习,向外黄令梁配进谏道:缑玉的节义,足够感动无耻之孙,激励忍辱之子。不遭圣明的时代,还应当表旌庐墓,何况在你们的清听之后,反而不加同情么!梁配认为这话说得好,于是判处徒刑。乡人称赞申屠蟠做得好。申屠蟠家中很穷困,受雇做漆匠。郭林宗看见后很惊奇。同郡蔡邕非常看重蟠,等到自己被州里征召时,便拜让道:申屠蟠禀气玄妙,性敏心通,死了父亲自己尽礼,差点毁了自身。他的品行美好,是别人很难做到的。安于贫困,修身养性,不因为气候变化而变质,不因穷困而丧失气节。和我蔡邕相比,年龄比我大,德行比我贤。后来郡里召申屠蟠做主簿,没有。

  于是隐居在家,精研学问,博通《五经》,还懂得图纬之学。开始与济阴王子居同在太学学习,子居临死时,把自身委托给蟠,蟠就亲自推着车子,送丧回故里。碰见司隶从事在河巩之间,从事认为申屠蟠很讲义气,替他传符牒,使人护送,蟠不肯接受,把符牒丢在地上走了。事情办完仍回太学。太尉黄琼召他出来做官,他不去。等到黄琼死了,归葬于江夏,四方名士豪杰会集在帐下的有六七千人,互相谈论,没有谁与申屠蟠攀谈的。只有南郡一青年与他应酬对话,分别时,抓住蟠的手道:你将来不是被聘请就是被征召,如果这样,我们将在上京相见了。蟠变色道:开始我认为可以和你谈谈,哪里料到你还是一个势利之徒呀!于是摆手而去,不再和他说话。后来再举有道,不去。先是京师游士汝南范滂等议论朝政,自公卿以下的官吏都拜服他。太学士争相仰慕他们的风度,认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

  申屠蟠独自叹道:从前战国时代,处士横议,列国的君主,甚至替他们拥彗先驱,最后有焚书坑儒之祸,今天也说得上了。于是自己不再到梁砀之间去了,借树枝之便盖了间房子,自己同佣人一般。过了两年,范滂等果然遭了党锢之祸,有的死了,有的判刑,涉及数百人,而蟠确实免于疑论。后来蟠的朋友陈郡冯雍因事坐牢,豫州牧黄琬想杀掉他。有人劝蟠去救雍,蟠不肯去,说道:黄子琰是我的老友吗,未必会判冯雍的罪。如果不听我的话,即使去了有何益处!黄琬听了,便免了冯雍的罪。大将军何进连续召申屠蟠不到,何进一定想把他找来,使蟠的同郡黄忠写信劝道:从前幕府初开,像先生这等人特加殊礼,优而不名,申以手笔,设几杖的座次。

  经过二年,而先生坚持高志,所尚益固。我认为先生高节有余,至于趋时就谈不上了。今颍川荀爽身体有病还在道上应征,北海郑玄也是北面受署。他们难道乐于受羁绊吗?知道时机不可失去哩。古人的隐居者,逢时就放声灭迹,如巢父、伯夷等人。他们不遇之时,就裸身大笑,披发狂歌。现在先生居平地,游人间,吟典籍,袭衣裳,事迹与古人不同,而想远留其迹,不也难吗?孔子可以为师,何必到首阳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