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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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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官。故晋景并赤狄之土,秦穆遂霸西戎。宜远览二君,使参、得在宽宥之科,诚有益于折冲,毘佐于圣化。

  书奏,赦参等。

  后以参为辽东太守。永建元年,迁度辽将军。四年,入为大鸿胪。尚书仆射虞诩荐参有宰相器能,以为太尉,录尚书事。是时三公之中,参名忠直,数为左右所陷毁,以所举用忤帝旨,司隶承风案之。时当会茂才孝廉,参以被奏,称疾不得会。上计掾广汉段恭因会上疏曰:伏见道路行人,农夫织妇,皆曰太尉庞参,竭忠尽节,徒以直道不能曲心,孤立郡邪之间,自处中伤之地。臣犹冀在陛下之世,当蒙安全,而复以谗佞伤毁忠正,此天地之大禁,人主之至诫。昔白起赐死,诸侯酌酒相贺;季子来归,鲁人喜其纾难。夫国以贤化,君以忠安。今天下咸欣陛下有此忠贤,愿卒宠任,以安社稷。书奏,诏即遣小黄门视参疾,太医致羊、酒。

  后参夫人疾前妻子,投于井而杀之。参素与洛阳令祝良不平,良闻之,率吏卒入太尉府案实其事,乃上参罪,遂因灾异策免。有司以良不先闻奏,辄折辱宰相,坐系诏狱。良能得百姓心,洛阳吏人守阙请代其罪者,日有数千万人,诏乃原刑。

  阳嘉四年,复以参为太尉。永和元年,以久病罢,卒于家。

  陈龟字叔珍,上党泫氏人也。家世边将,便习弓马,雄于北州。

  龟少有志气。永建中,举孝廉,五迁五原太守。永和五年,拜使匈奴中郎将。时南匈奴左部反乱,龟以单于不能制下,外顺内畔,促令自杀,坐征下狱免。后再迁,拜京兆尹。时三辅强豪之族,多侵枉小民。龟到,厉威严,悉平理其怨屈者,郡内大悦。

  会羌胡寇边,杀长吏,驱略百姓,桓帝以龟世谙边俗,拜为度辽将军。龟临行,上疏曰:

  臣龟蒙恩累世,驰聘边垂,虽展鹰犬之用,顿毙胡虏之庭,魂骸不返,荐享狐狸,犹无以塞厚责,答万分也。臣至顽驽,器无铅刀一割之用,过受国恩,荣秩兼优,生年死日,永惧不报。臣闻三辰不轨,擢士为相;蛮夷不恭,拔卒为将。臣无文武之才,而忝鹰扬之任,上惭圣明,下惧素餐,虽殁躯体,无所云补。今西州边鄙,土地,鞍马为居,射猎为业,男寡耕稼之利,女乏机杼之饶,守塞候望,悬命锋镝,闻急长驱,去不图反。自顷年以来,匈奴数攻营郡,残杀长吏,侮略良细。战夫身膏沙漠,居人首系马鞍。或举国掩户,尽种灰灭,孤兒寡妇,号哭空城,野无青草,室如悬罄。虽含生气,实同枯朽。往岁并州水雨,灾螟互生,稼穑荒耗,租更空阙。老者虑不终年,少壮惧于困厄。陛下以百姓为子,品庶以陛下为父,焉可不日昊劳神,垂抚循之恩哉!唐尧亲舍其子以禅虞舜者,是欲民遭圣君,不令遇恶主也。故古公杖策,其民五倍;文王西伯,天下归之。岂复舆金辇宝,以为民惠乎!近孝文皇帝感一女子之言,除肉刑之法,体德行仁,为汉贤主。陛下继中兴之统,承光武之业,临朝听政,而未留圣意。且牧守不良,或出中官,惧逆上旨,取过目前。呼嗟之声,招致灾害,胡虏凶悍,因衰缘隙。而令仓库单于豺狼之口,功业无铢两之效,皆由将帅不忠,聚奸所致。前凉州刺史祝良,初除到州,多所纠罚,太守令长,贬黜将半,政未逾时,功效卓然。实应赏异,以劝功能,改任牧守,去斥奸残。又宜更选匈奴乌桓护羌中郎将校尉,简练文武,授之法令,除并、凉二州今年租更,宽赦罪隶,扫除更始。则善吏知奉公之祐,恶者觉营私之祸,胡马可不窥长城,塞下无候望之患矣。

  帝觉悟,乃更选幽、并刺史,自营郡太守都尉以下,多所革易,下诏为陈将军除并、凉一年租赋,以赐吏民。龟既到职,州郡重足震栗,鲜卑不敢近塞,省息经用,岁以亿计。

  大将军梁冀与龟素有隙,谮其沮毁国威,挑取功誉,不为胡虏所畏。坐征还,遂乞骸骨归田里。复征为尚书。冀暴虐日甚,龟上疏言其罪状,请诛之。帝不省。自知必为冀所害,不食七日而死。西域胡夷,并、凉民庶,咸为举哀,吊祭其墓。

  桥玄字公祖,梁国睢阳人也。七世祖仁,从同郡戴德学,著《礼记章句》四十九篇,号曰桥君学。成帝时为大鸿胪。祖父基,广陵太守。父肃,东莱太守。

  玄少为县功曹。时豫州刺史周景行部到梁国,玄谒景,因伏地言陈相羊昌罪恶,乞为部陈从事,穷案其奸。景壮玄意,署而遣之。玄到,悉收昌宾客,具考臧罪。昌素为大将军梁冀所厚,冀为驰檄救之。景承旨召玄,玄还檄不发,案之益急。昌坐槛车征,玄由是著名。

  举孝廉,补洛阳左尉。时梁不疑为河南尹,玄以公事当诣府受对,耻为所辱,弃官还乡里。后四迁为齐相,坐事为城旦。刑竟,征,再迁上谷太守,又为汉阳太守。时上令皇甫祯有臧罪,玄收考髡笞,死于冀市,一境皆震。 郡人上姜岐,守道隐居,名闻西州。玄召以为吏,称疾不就。玄怒,敕督邮尹益逼致之,曰:岐若不至,趣嫁其母。益固争不能得,遽晓譬岐。岐坚卧不起。郡内士大夫亦竞往谏,玄乃止。时颇以为讥。后谢病免,复公车征为司徒长史,拜将作大匠。

  桓帝末,鲜卑、南匈奴及高句骊嗣子伯固并畔,为寇抄,四府举玄为度辽将军,假黄钺。玄至镇,休兵养士,然后督诸将守讨击胡虏及伯固等,皆破散退走。在职三年,边境安静。

  灵帝初,征入为河南尹,转少府、大鸿胪。建宁三年,迁司空,转司徒。素与南阳太守陈球有隙,及在公位,而荐球为廷尉。玄以国家方弱,自度力无所用,乃称疾上疏,引众灾以自劾。遂策罢。岁余,拜尚书令。时太中大夫盖升与帝有旧恩,前为南阳太守,臧数亿以上。玄奏免升禁锢,没入财贿。帝不从,而迁升侍中。玄托病免,拜光禄大夫。光和元年,迁太尉。数月,复以疾罢,拜太中大夫,就医里舍。

  玄少子十岁,独游门次,卒有三人持杖劫执之,入舍登楼,就玄求货,玄不与。有顷,司隶校尉阳球率河南尹、洛阳令围守玄家。球等恐并杀其子,未欲迫之。玄目呼曰:奸人无状,玄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促令兵进。于是攻之,玄子亦死。玄乃诣阙谢罪,乞下天下:凡有劫质,皆并杀之,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诏书下其章。初自安帝以后,法禁稍,京师劫质,不避豪贵,自是遂绝。

  玄以光和六年卒,时年七十五。玄性刚急无大体,然谦俭下士,子弟亲宗无在大官者。及卒,家无居业,丧无所殡,当时称之。

  初,曹操微时,人莫知者。尝往候玄,玄见而异焉。谓曰:今天下将乱,安生民者其在君乎!操常感其知己。及后经过玄墓,辄凄怆致祭。自为其文曰:故太尉桥公,懿德高轨,泛爱博容。国念明训,士思令谟。幽灵潜翳,哉缅矣!操以幼年,逮升堂室,特以顽质,见纳君子。增荣益观,皆由奖助,犹仲尼称不如颜渊,李生厚叹贾复。士死知己,怀此无忘。又承从容约誓之言:徂没之后,路有经由,不以斗酒只鸡过相沃酹,车过三步,腹痛勿怨。虽临时戏笑之言,非至亲之笃好,胡肯为此辞哉?怀旧惟顾,念之凄怆。奉命东征,屯次乡里,北望贵土,乃心陵墓。裁致薄奠,公其享之!

  玄子羽,官至任城相。

  论曰:任棠、姜岐,世著其清。结甕牖而辞三命,殆汉阳之幽人乎?庞参躬求贤之礼,故民悦其政;桥玄厉邦君之威,而众失其情。夫岂力不足欤?将有道在焉。如令其道可忘,则强梁胜矣。语曰: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子贡曰:宁丧千金,不失士心。昔段干木逾墙而避文侯之命,泄柳闭门不纳穆公之请。贵必有所屈,贱亦有所申矣。

  赞曰:李叟勤身,甘饥辞馈。禅为君隐,之死靡贰。龟习边功,参起徒中。桥公识运,先觉时雄。

 

  1. 译文

 

  (李恂、陈禅、庞参、陈龟、桥玄)

  ◆李恂传,李恂字叔英,安定临泾人。少学《韩诗》,教授诸生常数百人。太守颍川李鸿请署李恂为功曹,没有到职,而州里召他做从事。恰逢李鸿死去,李恂不应州之命,而送李鸿之丧回故里。已经葬了,留起冢坟,持丧三年。

  后来李恂被召入司徒桓虞府。后又升为侍御史,持节出使幽州,宣布皇上的恩泽,慰抚北狄,所过之处都描写山川图,以及屯田、聚落等情况,共百余卷,全部封奏上,肃宗嘉奖他,拜他做兖州刺史。他以清约做表率,常以羊皮为席,盖布被。升为张掖太守,有威重之名。当时大将军窦宪率领兵士驻扎在武威,天下州郡无论远近没有不修礼馈送财物,李恂奉公不阿,被窦宪所奏而免职。后来又征召做谒者,使持节领西域校尉。西域殷实富足,多珍宝,诸国侍子及督使和胡之商贾数次送给李恂以奴婢、宛马、金银、香轭..之类的东西,李恂一样也不接受。

  北匈奴数次截断西域车师、伊吾,陇沙以西地区使命不得通,李恂设购赏,于是斩了虏帅,悬首在军门。从此道路清平,恩威并行。后来迁武威太守。因事免职,步行回乡里,隐居山泽之间,结草为茅屋,独自与诸生织席以自给。碰上西羌反叛,李恂到田舍,被羌人抓住。羌人素闻恂之名,放遣他。恂就到洛阳谢恩。当时年岁饥荒,司空张敏、司徒鲁恭等各派儿子送粮食给恂,恂全部不受。迁居新安关下,拾橡实饱肚子。年九十六岁而死。

  ◆陈禅传,陈禅字纪山,巴郡安汉人。做郡里的功曹,举善罚恶,被邦内人所怕。察孝廉,州里辟他做治中从事。当时刺史被人检举受纳赃赂,陈禅应当逮捕考查,没有什么财物,只是一些丧殓之具罢了。到了后,笞掠无算,五毒全部用上,禅神意自如,口供不变,案情便散释了。车骑将军邓骘听到他的名声而召他,举为茂才。当时汉中蛮夷反叛,以陈禅为汉中太守。夷贼素来听到他的名声,立即降服。陈禅升为左冯翊,入朝拜为谏议大夫。

  永宁元年(120),西南夷掸国王献乐及幻人,能够吐火,自己肢解身体,为牛马换头。第二年元会,在庭中表演,安帝与群臣共同观赏,很觉奇怪。陈禅独自离席举手大声说:从前齐鲁两国为夹谷之会,齐国作侏儒之乐,孔子摄相事,认为有侮诸侯,于是斩了侏儒。又说:放郑声,远佞人。帝王之庭,不宜设夷狄之技。尚书陈忠劾奏陈禅道:古时合欢之乐舞于堂,四夷之乐陈于门,所以《诗经》说:以雅以南,韦末任朱离。’(注:韦未音昧,东方之乐名。)今掸国经过流沙河,越过县度山,万里前来贡献,不是郑卫之声,佞人可比,可陈禅在朝廷讥讪朝政,请劾陈禅下狱。有诏书,不许收捕,降职为玄菟侯城障尉,诏书说:胆敢不去上任,把妻子从者的名姓报上来。陈禅已经出发,朝廷多控告他。碰上北匈奴进犯辽东,追拜陈禅为了辽东太守。胡人怕他威强,退回去数百里。陈禅不加兵追赶,只派吏卒前去晓喻慰劳他们,单于随使者回到郡里。陈禅于学行礼,讲说道义以感化他们。单于心服,送一些胡地珍宝而去。后来邓骘被杀,陈禅因为是邓之故吏而免官。又做了车骑将军阎显的长史。顺帝即位,升为司隶校尉。

  第二年,死于官府。儿子陈澄,有清名,官做到汉中太守。

  ◆庞参传,庞参字仲达,河南缑氏人。开始在那里做官,不知名,河南尹庞奋看见了认为很奇特,举为孝廉,拜为左校令。犯了法关进了若卢狱。永初元年(107),凉州先零钟羌人反叛,朝廷派车骑将军邓骘讨伐他们。庞参在流放中使他的儿子庞俊上书道:当今西州流民扰动,而征兵不绝,水潦不止,地力不恢复。加上大军出动,远戍很疲劳,农功忙于转运,资财尽于征发。田亩不能开垦,庄稼不得收割,两手无计,来秋没有希望。百姓力竭,不堪承受。臣愚认为万里运粮,远就羌戎,不如总兵养众,等到人家疲劳。车骑将军邓骘应该带兵出征,留下征西校尉任尚让他督凉州士民,转居在三辅。让徭役休息以助其时,停止繁赋以增其财,使男的能够耕种,女的能够织布,然后养精蓄锐,乘懈狙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么边民的仇能报,奔北之耻可雪了。书奏上去,碰上御史中丞樊准上疏荐庞参道:臣听说鸷鸟上百只,不如一只鹗。从前孝文皇帝领悟了冯唐的话,而赦了魏尚之罪,使他做了边守,匈奴不敢向南一步。用一个臣子之身,解一方之难,选用得人哩。臣看见故左校令庞参,有勇有谋,与众不同,高才武略,有魏尚的风度。前因犯了微法,输作很长时间。现在羌戎为患,大军西屯,臣认为像庞参这种人,应在行伍之列。希望明诏采前世的举措,观魏尚之功劳,免赦庞参之刑,用作军锋,必有成效,宣助国威。邓太后采纳了他的话,立即从德徒中提拔庞参,拜为谒者,使他向西督三辅诸军屯,而召邓骘回来。

  四年(110),羌寇又卷土重来,兵费日广,且连年收成不好,谷每石需五万余钱。庞参报告邓骘道:连年羌寇特别困扰陇右,供徭赋役开支甚大,官府负债达数十亿万。现在再向百姓,调取谷帛,..卖什物,以应官吏之需求。外伤羌虏,内困征赋。于是千里运粮,远给武都西郡。道路险阻,困难太多,走得快就钞暴为害,走得慢就粮食受损,运粮散于旷野,牛马死在山泽。县官不足,常向百姓借贷。百姓已经穷困了,将向谁去索取?名义上救金城,实际上困了三辅。三辅已经贫困,反转来又成为金城之祸了。参以前数次说过,应放弃西域,却被西州士大夫所笑。现在如果贪恋不毛之地,忧恤无用的百姓,让军队在伊吾之野受苦,替三族之外担心,如果破了凉州,祸乱至今不止。开拓之边境不得安宁,对国家之强大毫无益处;有许多田地不去耕种,怎能救得饥荒!所以会治国者,一定着眼国内,不求外利;让百姓富足,不贪广土。三辅山原旷远,民众稀少,故县空城,可住人之地方甚多。今应将边郡不能自存的,迁入诸陵,田戍故县。孤城绝郡,强迫迁去;转运远费,聚而近之;徭役太多,休而息之。这是好中之好计策哩。邓骘及公卿们因国用不足,想听从庞参的建议,众多人不赞同,才停止了。后来拜庞参为汉阳太守。郡人任棠有奇节,隐居教授学徒。庞参到任,先去拜访他。任棠不和他说话,只把薤一大本、水一盂放在户屏之前,自己抱着孙子伏在户下。主簿报告,认为任棠倨傲。庞参想了一下他的用意,过了好久便说:任棠是想告诉太守:水,是想我清白哩。拔一大本薤,想我打击强宗哩。抱儿当户,想我开门怜惜孤儿哩。于是叹息而回。庞参在职时,果然能抑强助弱,用惠政赢得民心。

  元初元年(114),升为护羌校尉,叛羌怀念他的恩信。第二年,烧当羌种号多等都投降,才又得到还都令居,通河西之路。这时先零羌豪强在北地僭号,朝廷诏参率领降羌及湟中起义的胡兵七千人,与行征西将军司马钧约期会合于北地攻打他们。庞参在路上被羌人打败。已经失了期,于是称病带兵回来,犯了诈疾罪召而下狱。校书郎中马融上书请求道:西戎反叛,寇抄五州,陛下同情百姓之疾苦,哀百姓之失业,用尽府库之财物以养军队。从前周宣王时,猃狁侵略镐和方,孝文帝时,匈奴也入侵上郡,而宣王立了中兴之功,文帝建太宗之号。不只是两个皇帝有明睿又的天资,也因为有虎将捍卫城池的帮助,所以南仲赫赫,列在《周诗》,亚夫纠纠,载在汉策。前护羌校尉庞参,文武全才,智略远大,既有义勇果毅的气节,兼有博雅深谋的天资。又度辽将军梁忄堇,前时统领西域,勤苦数年,回来留在三辅,能立功效,闲在北边,单于降服。现在都关起来,陷于法网。从前荀林父在必阝打了败仗,晋侯恢复了他的职位;孟明视在崤丧师,秦伯不废他的官。所以晋景并赤狄的土地,秦穆公于是称霸西戎。应该远看两君,使庞参、梁忄堇得到宽宥,的确对折冲有好处,对圣化有帮助。书奏上,梁忄堇、庞参得到赦免。后来用庞参为辽东太守。

  永建元年(126),升为度辽将军。四年(129),进朝廷做了大鸿胪。尚书仆射虞诩荐参说他有宰相的器量和才干,顺帝时用他为太尉,录尚书事。这时三公之中,庞参名声忠直,多次被左右所陷害与毁谤,认为所举用的人有违帝旨,司隶承风案之。这时当会茂才孝廉,庞因被奏,称疾不得会。上计掾广汉段恭因会上疏道:臣看到道路行人,农夫织妇,都说太尉庞参,谒忠尽节,徒因直道不能做违心之事,孤立在群邪之中,自处被中伤之地。臣还希望在陛下之世,当蒙安全,而又因谗佞之人伤毁忠正之士,这是天地之大禁,人主之至诚。从前白起赐死,诸侯酌酒相贺;季子回来,鲁人喜其纾缓国难。国因贤臣而化君因忠臣而安。今天下都高兴陛下有这种忠贤之臣,愿卒宠任,以安天下。书奏上,朝廷就派小黄门视庞参的病,派太医送羊酒。后来庞参恨前妻之子,把他投在井里杀掉。庞参素来与洛阳令祝良不平,祝良听说这事,带领吏卒进入太尉府查实其事,于是上报庞参之罪,便因灾异策免。有司认为祝良不先报告,就侮辱宰相,关进了牢狱。祝良能得百姓之心,洛阳吏人守在宫阙请求代受罪的,每天有几千万人,诏书便免刑。

  阳嘉四年(135),又用庞参为太尉。永和元年(136),因久病罢官,死在家中。

  ◆陈龟传,陈龟字叔珍,上党泫氏人。家世是边将,从小便习弓马,称雄于北州。陈龟年少即有志气。永建年间,举为孝廉,五次升迁,做了五原太守。

  永和五年(140),拜为出使匈奴的中郎将。当时南匈奴左部反乱,龟认为单于不能制服下面,外面恭顺,内心反叛,促使他自杀,犯罪召令下狱,免予执行。以后两次升迁,拜为京兆尹。这时三辅强豪之族,多次侵枉百姓。陈龟到任,厉行威严,全部审理那些受怨屈的人,郡内百姓非常高兴。碰上羌胡进犯边境,杀了长吏,驱赶掠夺百姓。桓帝认为陈龟世代熟悉边疆风俗,拜他为度辽将军。陈龟临行之时,上疏道:臣龟代蒙受皇恩,驰骋在边陲,虽然展尽鹰犬的作用,死在胡虏之庭,魂骸不回汉室,用狐狸作祭品,还不能塞厚责,报答君恩万分之一。臣极顽驽,没有铅刀一割之用,过受国恩,荣誉官阶均受优等,生之年,死之日,永怕不能报效。臣听说三辰不轨,提拔士人为相;蛮夷不恭,选拔士卒为将。臣没有文武之才,而辱尽鹰扬之任,上愧圣明,下怕素餐,虽尽力而死,也无补益。今西州边鄙,土地瘠薄,百姓习于鞍马,以射猎为业,男的不会种田,女的不会织布,守塞候望,悬命于锋镝之上,听到紧急号令而长驱,去后即不想回来。近年以来,匈奴数次攻击营部,残杀官吏,侮掠百姓。战士身死沙漠,居民头悬马鞍。有的全国掩埋尸首,尽种灰飞烟灭,孤儿寡妇,号哭空城,野无青草,室如悬磬。即使还有性命,实在如同枯木朽株。往年并州雨水过多,灾螟为害,庄稼荒耗,租赋空缺。年老的担心活不到老,少壮的害怕困厄。陛下以百姓为子,庶民以陛下为父,怎可不日昃劳神,垂抚循的恩惠呢!唐尧帝舍其子把帝位让给虞舜,是想百姓遇到圣君,不叫他们碰上暴君哩。所以古公..父迁到岐山,百姓趋附的比从前增加五倍;文王西伯行仁政,天下百姓归附他。难道要舆金辇宝,给百姓施恩惠么!近来孝文皇帝被缇萦一女子的话所感动。废除肉刑之法,体德行仁,成为汉代的贤君。陛下继承中兴的传统,承光武帝的基业,临朝听政,而未留圣意。且牧守不良,或出中官,害怕违背旨意,取过目前。

  呼嗟之声,招来灾害,胡虏凶悍,趁衰乘隙。而使金库尽于豺狼之口,功业没有铢两的效果,都是由于将帅不忠,聚奸所致。前凉州刺史祝良,初到州郡,多所纠罚,太守令长,贬黜将近半数,政未过时,功效显著。实应受到赏赐,以劝勉有功之人,改任牧守,去斥奸残之徒。又应更选匈奴、乌桓护羌中郎将校尉,简练文武,授之法令,除并凉二州今年租更,宽赦罪隶,扫除更始。那么善吏知道奉公之..,恶者懂得营私的祸,胡马可不窥长城,塞下没有候望之患了。帝觉悟了,于是更选幽州、并州刺史,自营郡太守都尉以下,多所革除更易,下诏为陈将军减除并、凉二州一年的租赋,以赐给官吏百姓。陈龟到职之后,州郡重足害怕,鲜卑不敢走近边塞,省息经费开支,每年以亿计。大将军梁冀与陈龟素有嫌隙,向君主谮言说陈龟沮毁国威,独取功誉,不被胡虏所畏。陈龟被召回,于是请求退职回到家乡。后来又拜为尚书。

  梁冀暴虐日甚一日,陈龟上疏言其罪状,请求诛杀之。皇帝不觉悟。陈龟自知必被梁冀所害,七天绝食而死。西域胡夷,并州、凉州百姓,都替他举哀,吊祭他的坟墓。

  ◆桥玄传,桥玄字公祖,梁国睢阳人。七世祖桥仁,从同郡戴德学习,著《礼记章句》四十九篇,号称桥君学。成帝时做了大鸿胪。祖父桥基,做过广陵太守。父亲严肃,做过东莱太守。桥玄年轻时做过县功曹。当时豫州刺史周景行部到梁国,桥玄谒见周景,于是伏地讲陈相羊昌的罪恶,请求做领陈从事,深入检查其罪行。周景认为桥玄很有胆量,就写上他的名字并派遣他。桥玄到达后,全部逮捕羊昌的宾客,具体考问臧罪。羊昌素来和大将军梁冀交情很深,梁冀替他快马草檄救援。周景奉了旨意召玄,桥玄还檄不发,追查更急。羊昌坐槛车应召,桥玄从此著了名。桥玄被举为孝廉,补洛阳左尉。这时梁不疑做了河南尹,桥玄因公事当诣府对,不想受这番耻辱,弃官回到乡里。后来四次升迁做了齐相,因事犯了罪罚为城旦。刑期已完,被征召,再升为上谷太守,又做了汉阳太守。这时上圭阝令皇甫祯有臧罪,桥玄逮捕并用髡笞等刑罚,死在冀县之市上,一境都被震动。郡人上圭阝姜岐,守道隐居,名声传遍西州。桥玄召他为吏,他称病不肯出来。桥玄发怒,勒令督邮尹益强迫他,并说:姜岐如果不来,促嫁他的母亲。尹益坚决争取不能得到,连忙开导姜岐。岐坚卧不起床。郡内士大夫也争往劝阻,桥玄才停止行动。当时人颇有些讥讽。后来谢病免职,又被用公车召为司徒长史,拜为将作大匠。桓帝末年,鲜卑、南匈奴及高勾骊嗣子伯固一起反叛,成为寇抄,四府举桥玄做度辽将军,假黄钺。桥玄到镇,休兵养士,然后督诸将守讨击胡虏及伯固等,都打败四散退走。在职三年,边境安静。灵帝初年,召入做河南令尹,转少府,做大鸿胪。

  建宁三年(170),升为司空,转为司徒。桥玄素来与南阳太守陈球有隙,等到自己在三公之位,便推荐陈球做廷尉。桥玄认为国家正弱,自己度量力无所用,于是称病上疏,引众灾以自责。于是策罢。年余后,拜为尚书令。当时太中大夫盖升与帝有旧恩,前做南阳太守,赃获数亿以上。桥玄奏请免去盖升之职并将他关起来,没收其财贿。皇帝不同意,而提拔盖升做侍中。桥玄托病免职,拜为光禄大夫。

  光和元年(178),升为太尉。数月后,又因病罢官,拜为太中大夫,就医里舍。桥玄的小儿子年十岁,独游门次,卒有三人持杖劫持他,入舍登楼,向桥玄索取财物,桥玄不给。不久,司隶校尉陈球率领河南尹、洛阳令围守桥玄之家。球等怕连他儿子一起杀掉,不想迫他。桥玄瞪着眼睛喊叫道:奸人没有王法,我岂因一个儿子的性命而放掉国贼吗!促令兵进。于是攻打起来,桥玄的儿子也死了。桥玄于是到朝廷谢罪,请求下令天下:凡有抢劫人质,都一并杀掉,不得用财宝赎罪,开张奸路。诏书写下这项奏章,起初从安帝以后,法禁稍有松弛,京师抢劫人质,不避豪贵之家,从此就再没有了。桥玄在光和六年(183)死去,时年七十五岁。桥玄的个性刚急不顾大体,然而谦恭俭约、礼贤下士,他的子弟亲宗没有做大官的。等他死后,家中没有什么产业,丧事没有殡殓,当时人称赞他。起初,曹操微贱之时,没有人知道,曾经到桥玄那里问候,桥玄见了觉得有些奇异,对他说:现在天下将乱,安定百姓的人大概要靠你吧!曹操常感激他是知己。后来经过桥玄之墓,就很悲伤地祭奠。自己写一篇祭文道:故太尉桥公,美德高尚,泛爱博容。国念明训,士思令谟。幽灵仍在,美哉远隔。操在幼年,到君堂室,特因顽质,被君赏识。增加荣耀,都由奖励,等于孔子说自己不如颜渊,李生厚叹贾复。士为知己而死,怀此永不忘记。又承从容约誓的话:我死以后,你路过时,不用斗酒只鸡祭奠,车过三步之后,肚痛不怨。虽是临时戏笑之话,不是至亲笃好,怎肯说这话呢?怀念旧情,心中难过。奉命东征,屯军乡里,北望贵土,心向陵墓。裁致薄奠,公其享之!桥玄之子桥羽,官做到任城相。

 

 

《列传·崔骃列传》

 

  崔骃 子瑗 孙寔

  崔骃字亭伯,涿郡安平人也。高祖父朝,昭帝时为幽州从事,谏剌史无与燕刺王通。及剌王败,擢为侍御史。生子舒,历四郡太守,所在有能名。

  舒小子篆,王莽时为郡文学,以明经征诣公车。太保甄丰举为步兵校尉,篆辞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战陈不访儒士。此举奚为至哉?遂投劾归。

  莽嫌诸不附己者,多以法中伤之。时,篆兄发以佞巧幸于莽,位至大司空。母师氏能通经学、百家之言,莽宠以殊礼,赐号义成夫人,金印紫绶,文轩丹毂,显于新世。

  后以篆为建新大尹,篆不得已,及叹曰:吾生无妄之世,值浇、羿之君,上有老母,下有兄弟,安得独洁己而危所生哉!乃遂单车到官,称疾不视事,三年不行县。门下掾倪敞谏,篆乃强起班春。所至之县,狱犴填满。篆垂涕曰:嗟乎!刑罚不中,乃陷人于阱。此皆何罪,而至于是!遂平理,所出二千余人。掾吏叩头谏曰:朝廷初政,州牧峻刻。宥过申枉,诚仁者之心;然独为君子,将有悔乎!篆曰:邾文公不以一人易其身,君子谓之知命。如杀一大尹赎二千人,盖所愿也。遂称疾去。

  建武初,朝廷多荐言之者,幽州刺史又举篆贤良。篆自以宗门受莽伪宠,惭愧汉朝,遂辞归不仕。客居荥阳,闭门潜思,著《周易林》六十四篇,用决吉凶,多所占验。临终作赋以自悼,名曰《慰志》。其辞曰:嘉昔人之遘辰兮,美伊、傅之时。应规矩之淑质兮,过班、倕而裁之。协准之贞度兮,同断金之玄策。何天衢于盛世兮,超千载而垂绩。岂修德之极致兮,将天祚之攸适?

  愍余生之不造兮,丁汉氏之中微。氛霓郁以横厉兮,羲和忽以潜晖。六柄制于家门兮,王纲漼以陵迟。黎、共奋以跋扈兮,羿、浞狂以恣睢。睹臧而乘衅兮,窃神器之万机。思辅弼以偷存兮,亦号咷以詶咨。嗟三事之我负兮,乃迫余以天威。岂无熊僚之微介兮?悼我生之歼夷。庶明哲之末风兮。惧《大雅》之所讥。遂翕翼以委命兮,受符守乎艮维。恨遭闭而不隐兮,违石门之高踪。扬蛾眉于复关兮,犯孔戒之冶容。懿氓蚩之悟悔兮,慕白驹之所从。乃称疾而屡复兮,历三祀而见许。悠轻举以远遁兮,托峻峞以幽处。竫潜思于至赜兮,骋《六经》之奥府。皇再命而绍恤兮,乃云眷乎建武。运枪以电埽兮,清六合之土宇。圣德滂以横被兮,黎庶恺以鼓舞。辟四门以博延兮,彼幽牧之我举。分画定而计决兮,岂云贲乎鄙,遂悬车以絷马兮,绝时俗之进取。叹暮春之成服兮,阖衡门以埽轨。聊优游以永日兮,守性命以尽齿。贵启体之归全兮,庶不忝乎先子。

  篆生毅,以疾隐身不仕。

  毅生骃,年十三能通《诗》、《易》、《春秋》,博学有伟才,尽通古今训诂百家之言,善属文。少游太学,与班固、傅毅同时齐名。常以典籍为业,未遑仕进之事。时人或讥其太玄静,将以后名失实。骃拟杨雄《解嘲》,作《达旨》以答焉。其辞曰:

  或说己曰:《易》称备物致用可观而有所合,故能扶阳以出,顺阴而入。春发其华,秋收其实,有始有极,登其质。今子韫椟《六经》,服膺道术,历世而游,高谈有日,俯钩深于重渊,仰探远乎九乾,穷至赜于幽微,测潜隐之无源。然下不步卿相之廷,上不登王公之门,进不党以赞己,退不黩于庸人。独师友道德,合符曩真,抱景特立,与士不群。盖高树靡阴,独木不林,随时之宜,道贵从凡。于时太上运天德以君世,宪王僚而布官;临雍泮以恢儒,疏轩冕以崇贤;率德以厉忠孝,扬茂化以砥仁义;选利器于良材, 求镆铘于明智。不以此时攀台阶,窥紫闼,据高轩,望朱阙,夫欲千里而咫尺未发,蒙窃惑焉。故英人乘斯时也,犹逸禽之赴深林,虻蚋之趣大沛。胡为嘿嘿而久沈滞也?

  答曰:有是言乎?子苟欲勉我以世路,不知其跌而失吾之度也。古者阴阳始分,天地初制,皇纲云绪,帝纪乃设,传序历数,三代兴灭。昔大庭尚矣,赫胥罔识。淳朴散离,人物错乖。高辛攸降,厥趣各违。道无常稽,与时张弛。失仁为非,得义为是。君子通变,各审所履。故士或掩目而渊潜,或耳而山栖;或草耕而仅饱,或木茹而长饥;或重聘而不来,或屡黜而不去;或冒訽以干进,或望色而斯举;或以役夫发梦于王公,或以渔父见兆于元龟。若夫纷繷塞路,凶虐播流,人有昏垫之厄,主有畴咨之忧,条垂蔓,上下相求。于是乎贤人授手,援世之灾,跋涉赴俗,急斯时也。昔尧含戚而皋陶谟,高祖叹而子房虑;祸不散而曹、绛奋,结不解而陈平权。及其策合道从,克乱弭冲,乃将镂玄珪,册显功,铭昆吾之冶,勒景、襄之钟。与其有事,则褰裳濡足,冠挂不顾。人溺不拯,则非仁也。当其无事,则躐缨整襟,规矩其步。德让不修,则非忠也。是以险则救俗,平则守礼,举以公心,不私其体。

  “今圣上之育斯人也,朴以皇质,雕以唐文。六合怡怡,比屋为仁。壹天下之众异,齐品类之万殊。参差同量,坏冶一陶。群生得理,庶绩其凝。家家有以乐和,人人有以自优。威械臧而俎豆布,六典陈而九刑厝。济兹兆庶,出于平易之路,虽有力牧之略,尚父之厉,伊、皋不论,奚事范、蔡?夫广厦成而茂木暢,远求存而良马絷,阴事终而水宿臧,场功毕而大火入。方斯之际,处士山积,学者川流,衣裳被宇,冠盖云浮。譬犹衡阳之林,岱阴之麓,伐寻抱不为之稀,艺拱把不为之数。悠悠罔极,亦各有得。彼采其华,我收其实。舍之则臧,己所学也。故进动以道,则不辞执珪而秉柱国;复静以理,则甘糟糠而安藜藿。

  “夫君子非不欲仕也,耻夸毘以求举;非不欲室也, 恶登墙而楼处。 叫呼鬻,悬旌自表,非随和之宝也。暴智燿世,因以干禄,非仲尼之道也。游不伦党,苟以徇己;汗血竞时,利合而友。子笑我之沈滞,吾亦病子而不已也。先人有则而我弗亏,行有枉径而我弗随。臧否在予,唯世所议。固将因天质之自然,诵上哲之高训;咏太平之清风,行天下之至顺。惧吾躬之秽德,勤百亩之不耘。絷余马以安行,俟性命之所存。昔孔子起威于夹谷,晏婴发勇于崔杼;曹刿举节于柯盟,卞严克捷于强御;范蠡错于会稽,五员树功于柏举;鲁连辩言以退燕,包胥单辞而存楚;唐且华颠以悟秦,甘罗童牙而报赵;原衰见廉于壶食,宣孟收德于束脯;吴札结信于丘木,展季效贞于门女;颜回明仁于度毂,程婴显义于赵武。仆诚不能编德于数者,窃慕古人之所序。

  元和中,肃宗始修古礼,巡狩方岳。骃上《四巡颂》以称汉德,辞甚典美,文多,故不载。帝雅好文章,自见骃颂后,常嗟叹之,谓侍中窦宪曰:卿宁知崔骃乎?对曰:班固数为臣说之,然未见也。帝曰:公爱班固而忽崔骃,此叶公之好龙也。试请见之。骃由此候宪。宪屣履迎门,笑谓骃曰:亭伯,吾受诏交公,公何得薄哉?遂揖入为上客。居无几何,帝幸宪第,时骃适在宪所,帝闻而欲召见之。宪谏,以为不宜与白衣会。帝悟曰:吾能令骃朝夕在傍,何必于此!适欲官之,会帝崩。

  窦太后临朝,宪以重戚出内诏命。骃献书诫之曰:

  骃闻交浅而言深者,愚也;在贱而望贵者,惑也;未信而纳忠者,谤也。三者皆所不宜,而或蹈之者,思效其区区,愤盈而不能已也。窃见足下体淳淑之姿,躬高明之量,意美志厉,有上贤之风。骃幸得充下馆,序后陈,是以竭其拳拳,敢进一言。

  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生富贵而能不骄傲者,未之有也。今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当尧、舜之盛世,处光华之显时,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众誉,弘申伯之美,致周、邵之事乎?语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昔冯野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阴卫尉克已复礼,终受多福。郯氏之宗,非不尊也;阳平之族,非不盛也。重侯累将,建天枢,执斗柄。其所以获讥于时,垂愆于后者,何也?盖在满而不挹,位有余而仁不足也。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己。《书》曰:鉴于有殷。可不慎哉!

  窦氏之兴,肇自孝文。二君以淳淑守道,成名先日;安丰以佐命著德,显自中兴。内以忠诚自固,外以法度自守,卒享祚国,垂祉于今。夫谦德之光,《周易》所美;满溢之位,道家所戒。故君子福大而愈惧,爵隆而益恭。远察近览,俯仰有则,铭诸几杖,刻诸盘。矜矜业业,无殆无荒。如此,则百福是荷,庆流无穷矣。

  及宪为车骑将军,辟骃为掾。宪府贵重,掾属三十人,皆故刺史、二千石,唯骃以处士年少,擢在其间。宪擅权骄恣,骃数谏之,及出击匈奴,道路愈多不法,骃为主簿,前后奏记数十,指切长短。宪不能容,稍疏之,因察骃高第,出为长岑长。骃自以远去,不得意,遂不之官而归。永元四年,卒于家。所著诗、赋、铭、颂、书、记、表、《七依》、《婚礼结言》、《达旨》、《酒警》合二十一篇。中子瑗。

  瑗字子玉,早孤,锐志好学,尽能传其父业。年十八,至京师,从侍中贾逵质正大义,逵善待之,瑗因留游学,遂明天官、历数、《京房易传》、六日七分。诸儒宗之。与扶风马融、南阳张衡特相友好。初,瑗兄章为州人所杀,瑗手刃报仇,因亡命。会赦,归家。家贫,兄弟同居数十年,乡邑化之。

  年四十余,始为郡吏。以事系东郡发干狱。狱掾善为《礼》,瑗间考讯时,辄问以《礼》说。其专心好学,虽颠沛必于是。后事释归家,为度辽将军邓遵所辟。居无何,遵被诛,瑗免归。

  瑚复辟车骑将军阎显府。时阎太后称制,显入参政事。先是,安帝废太子为济阴王,而以北乡侯为嗣。瑗以侯立不以正,知显将败,欲说蓬废立,而显日沉醉,不能得见。乃谓长史陈禅曰:中常侍江京、陈达等,得以嬖宠惑蛊先帝,遂使废黜正统,扶立疏孽。少帝即位,发病庙中,周勃之征,于斯复见。今欲与长史君共求见,说将军白太后,收京等,废少帝,引立济阴王,必上当天心,下合人望。伊、霍之功,不下席而立炁则将军兄弟传祚于无穷。若拒违天意,久旷神器,则将以无罪并辜元恶。此所谓祸福之会,分功之时。禅犹豫未敢从。会北乡侯薨,孙程立济阴王,是为顺帝。阎显兄弟悉伏诛,瑗坐被斥。门生苏祇具知瑗谋,欲上书言状,瑗闻而遽止之。时陈禅为司隶校尉,召瑗谓曰:第听祇上书,禅请为之证。瑗曰:此譬犹兒妾屏语耳,愿使君勿复出口。遂辞归,不复应州郡命。

  久之,大将军梁商初开莫府,复首辟瑗。自以再为贵戚吏,不遇被斥,遂以戚固辞。岁中举茂才,迁汲令。在事数言便宜,为人开稻田数百顷。视事七年,百姓歌之。

  汉安初,大司农胡广、少府窦章共荐瑗宿德大儒,从政有迹,不宜久在下位,由此迁济北相。时,李固为太山太守,美瑗文雅,奉书礼致殷勤。岁余,光禄大夫杜乔为八使,徇行郡国,以臧罪奏瑗,征诣廷尉。瑗上书自讼,得理出。会病卒,年六十六。临终,顾命子寔曰:夫人禀天地之气以生,及其终也,归精于天,还骨于地。何地不可臧形骸,勿归乡里。其帽赠之物,羊豕之奠,一不得受。寔奉遗令,遂留葬洛阳。

  瑗高于文辞,尤善为书、记、箴、铭,所著赋、碑、铭、箴、颂、《七苏》、《南阳文学官志》、《叹辞》、《移社文》、《悔祈》、《草书艺》七言,凡五十七篇。其《南阳文学官志》称于后世,诸能为文者皆自以弗及。瑗爱士,好宾客,盛修肴膳,单极滋味,不问余产。居常蔬食菜羹而已。家无担石储,当世清之。

  寔字子真,一名台,字元始。少沉静,好典籍。父卒,隐居墓侧。服竟,三公并辟,皆不就。

  桓帝初,诏公卿郡国举至孝独行之士。寔以郡举,征诣公车,病不对策,除为郎。明于政体,吏才有余,论当世便事数十条,名曰《政论》。指切时要,言辩而确,当世称之。仲长统曰: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坐侧。其辞曰:

  自尧、舜之帝,汤、武之王,皆赖明哲之佐,博物之臣。故皋陶陈谟而唐、虞以兴,伊、箕作训而殷、周用隆。及继体之君,欲立中兴之功者,曷尝不赖贤哲之谋乎!凡天下所以不理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渐敝而不悟,政浸衰而不改,习乱安危,B83B不自睹。或荒耽嗜欲,不恤万机;或耳蔽箴诲,厌伪忽真;或犹豫歧路,莫适所从;或见信之佐,括囊守禄;或疏远之臣,言以贱废,是以王纲纵弛于上,智士郁伊于下。悲夫!

  自汉兴以来,三百五十余岁矣。政令垢玩,上下怠懈,风俗凋敝,人庶巧伪,百姓嚣然,咸复思中兴之救矣。且济时拯世之术,岂必体尧蹈舜然后乃理哉?期于补衤定决坏,枝柱邪倾,随形裁割,要措斯世于安宁之域而已。故圣人执权,遭时定制,步骤之差,各有云设。不强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闻也。盖孔子对叶公以来远,哀公以临人,景公以节礼,非其不同,所急异务也。是以受命之君,每辄创制;中兴之主,亦匡时失。昔盘庚愍殷,迁都易民;周穆有阙,甫侯正刑。俗人拘文牵古,不达权制,奇伟所闻,简忽所见,乌可与论国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虽合圣德,辄见掎夺。何者?其顽士暗于时权,安习所见,不知乐成,况可虑始,苟云率由旧章而已。其达者或矜名妒能,耻策非已,舞笔夺辞,以破其义,寡不胜众,遂见摈弃。虽稷、契复存,犹将困焉。斯贾生之所以排于绛、灌,屈子之所以摅其幽愤者也。夫以文帝之明,贾生之贤,绛、灌之忠,而有此患,况其余哉!

  量力度德,《春秋》之义,今既不能纯法八代,故宜参以霸政,则宜重赏深罚以御之,明著法术以检之。自非上德,严之则理,宽之则乱。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于君人之道,审于为政之理,故严刑峻法,破奸轨之胆,海内清肃,天下密如。荐勋祖庙,享号中宗。算计见效,优于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宽政,卒以堕损,威权始夺,遂为汉室基祸之主。政道得失,于斯可监。昔孔子作《春秋》,褒齐桓,懿晋文,叹管仲之功。夫岂不美文、武之道哉?诚达权救敝之理也。故圣人能与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变,以为结绳之约,可复理乱秦之绪,《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

  夫熊经鸟伸,虽延历之术,非伤寒之理;呼吸吐纳,虽度纪之道,非续骨之膏。盖为国之法,有似理身,平则致养,疾则攻焉。夫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德教者,兴平之粱肉也。夫以德教除残,是以梁肉理疾也;以刑罚理平,是以药石供养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厄运之会。自数世以来,政多恩贡,驭委其辔,马骀其衔,四牡横奔,皇路险倾。方将柑勒鞬辀以救之,岂暇鸣和銮,清节奏哉?昔高祖令萧何作九章之律,有夷三族之令,黥、劓、斩趾、断舌、枭首,故谓之具五刑。文帝虽除肉刑,当劓者笞三百,当斩左趾者笞五百,当斩右趾者弃市。右趾者既殒其命,笞挞者往往至死,虽有轻刑之名,其实捅也。当此之时,民皆思复肉刑。至景帝元年,乃下诏曰:加笞与重罪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人。乃定律,减笞轻捶。自是之后,笞者得全。以此言之,文帝乃重刑,非轻之也;以严致平,非以宽致平也。必欲行若言,当大定其本,使人主师五帝而式三王,荡亡秦之俗,遵先圣之风,弃苟全之政,蹈稽古之踪,复五等之爵,立井田之制。然后选稷、契为佐,伊吕为辅,乐作而凤皇仪,击石而百兽舞。若不然,则多为累而已。

  其后辟太尉袁汤、大将军梁冀府,并不应。 大司农羊傅、 少府何豹上书荐寔才美能高,宜在朝廷。召拜议郎,迁大将军冀司马,与边韶、延笃等著作东观。

  出为五原太守。五原土宜麻,而俗不知织绩,民冬月无衣,积细草而卧其中,见吏则衣草而出。寔至官,斥卖储峙,为作纺绩、织纴,綀缊之具以教之,民得以免寒苦。是时胡虏连入云中、朔方, 杀略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