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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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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士有忍死之辱,必有就事之计,故季布屈节于朱家,管仲错行于召忽。此二臣可以死而不死者,非爱身于须臾,贪命于苟活,隐其智力,顾其权略,庶幸逢时有所为耳。卒遭高帝之成业,齐桓之兴伯,遗其亡逃之行,赦其射钩之仇,拔于囚虏之中,信其佐国之谋,勋效传于百世,君臣载于篇籍。假令二主纪过于纤介,则此二臣同死于犬马,沉名于沟壑,当何由得申其补过之功,建其奇奥之术乎?伏见故兗州刺史第五种,杰然自建,在乡曲无苞苴之嫌,步朝堂无择言之阙,天性疾恶,公方不曲,故论者说清高以种为上,序直士以种为首。《春秋》之义,选人所长,弃其所短,录其小善,除其大过。种所坐以盗贼公负,筋力未就,罪至征徙,非有大恶。昔虞舜事亲,大杖则走。故种逃亡,苟全性命,冀有朱家之路,以显季布之会,愿陛下无遗须臾之恩,令种有持忠入地之恨。

  会赦出,卒于家。

  钟离意字子阿,会稽山阴人也。少为郡督邮。时部县亭长有受人酒礼者,府下记案考之。意封还记,入言于太守曰:《春秋》先内后外,《诗》云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明政化之本,由近及远。今宜先清府内,且阔略远县细微之愆。太守甚贤之,遂任以县事。建武十四年,会稽大疫,死者万数,意独身自隐亲,经给医药,所部多蒙全济。

  举孝廉,再迁,辟大司徒侯霸府。诏部送徒诣河内,时冬寒,徒病不能行。路过弘农,意辄移属县使作徒衣,县不得已与之,而上书言状,意亦具以闻。光武得奏,以视霸,曰:君所使掾何乃仁于用心?诚良吏也!意遂于道解徒桎梏,恣所欲过,与克期俱至,无或违者。还,以病免。

  后除瑕丘令。吏有檀建者,盗窃县内,意屏人问状,建叩头服罪,不忍加刑,遣令长休。建父闻之,为建设酒,谓曰:吾闻无道之君以刃残人,有道之君以义行诛。子罪,命也。遂令建进药而死。二十五年,迁堂邑令。县人防广为父报仇,系狱,其母病死,广哭泣不食。意怜伤之,乃听广归家,使得殡敛。丞掾皆争,意曰:罪自我归,义不累下。遂遣之。广敛母讫,果还入狱。意密以状闻,广竟得以减死论。

  显宗即位,征为尚书。时交阯太守张恢,坐臧千金,征还伏法,以资物簿入大司农,诏班赐群臣。意得珠玑,悉以委地而不拜赐。帝怪而问其故。对曰:臣闻孔子忍渴于盗泉之水,曾参回车于胜母之闾,恶其名也。此臧秽之宝,诚不敢拜。帝嗟叹曰:清乎尚书之言!乃更以库钱三十万赐意。转为尚书仆射。车驾数幸广成苑,意以为从禽废政,常当年阵谏般乐游田之事,天子即时还宫。永平三年夏旱,而大起北宫,意诣阙免冤上疏曰;

  伏见陛下以天时小旱,忧念元元,降避正殿,躬自克责,而比日密云,遂无大润,岂政有未得应天心者邪?昔成汤遭旱,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邪?使人疾邪?宫室荣邪?女谒盛邪?苞苴行邪?谗夫昌邪?窃见北宫大作,人失农时,此所谓宫室荣也。自古非苦宫室小狭,但患人不安宁。宜且罢止,以应天心。臣意以匹夫之才,无有行能,久食重禄,擢备近臣,比受厚赐,喜惧相并,不胜愚戆征营,罪当万死

  帝策诏报曰:汤引六事,咎在一人。其冠履,勿谢。比上天降旱,密云数会,朕戚然惭惧,思获嘉应,故分布祷请,窥候风云,北祈明堂,南设雩场。今又敕大匠止作诸宫,减省不急,庶消灾谴。诏因谢公卿百僚,遂应时澍雨焉。

  时,诏赐降胡子缣,尚书案事,误以十为百。帝见司农上簿,大怒,召郎,将笞之。意因入叩头曰:过误之失,常人所容。若以懈慢为愆,则臣位大,罪重,郎位小,罪轻,咎皆在臣,臣当先坐。乃解衣就格。帝意解,使复冠而贳郎。

  帝性褊察,好以耳目隐发为明,故公卿大臣数被诋毁,近臣尚书以下至见提拽。尝以事怒郎药崧,以杖撞之。崧走入床下,帝怒甚,疾言曰:郎出!郎出!崧曰:天子穆穆,诸侯煌煌。未闻入君自起撞郎。帝赦之。朝廷莫不悚栗,争为严切,以避诛责;惟意独敢谏争,数封还诏书,臣下过失辄救解之。会连有变异,意复上疏曰:

  伏惟陛下躬行孝道,修明经术,郊祀天地,畏敬鬼神,忧恤黎元,劳心不怠。而天气未和,日月不明,水泉涌溢,寒暑违节者,咎在群臣不能宣化理职,而以苛刻为俗。吏杀良人,继踵不绝。百官无相亲之心,吏人无雍雍之志。至于骨肉相残,毒害弥深,感逆和气,以致天灾。百姓可以德胜,难以力服。先王要道,民用和睦,故能致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祸乱不作。《鹿鸣》之诗必言宴乐者,以人神之心洽,然后天气和也。愿陛下垂圣德,揆万机,诏有司,慎人命,缓刑罚,顺时气,以调阴阳,垂之无极。

  帝虽不能用,然知其至诚。亦以此故不得久留,出为鲁相。后德阳殿成,百官大会。帝思意言,谓公卿曰:钟离尚书若在,此殿不立。

  意视事五年,以爱利为化,人多殷富。以久病卒官。遗言上书陈升平之世,难以急化,宜少宽假。帝感伤其意,下诏嗟叹,赐钱二十万。

  药崧者,河内人,天性朴忠。家贫为郎,常独直台上,无被,枕杫,食糟糠。帝每夜入台,辄见崧,问其故,甚嘉之,自此诏太官赐尚书以下朝夕餐,给帷被阜袍,及侍史二人。崧官至南阳太守。

  宋均字叔痒,南阳安众人也。父伯,建武初为五官中郎将。均以父任为郎,时年十五,好经书,每休沐日,辄受业博士,通《诗》、《礼》,善论难。至二十余,调补辰阳长。其俗少学者而信巫鬼,均为立学校,禁绝淫祀,人皆安之。以祖母丧去官,客授颍川。

  后为谒者。会武陵蛮反,围武威将军刘尚,诏使均乘传发江夏奔命三千人往救之。既至而尚已没。会伏波将军马援至,诏因令均监军,与诸将俱进,贼拒厄不得前。及马援卒于师,军士多温湿疾病,死者太半。均虑军遂不反,乃与诸将议曰:今道远士病,不可以战,欲权承制降之何如?诸将皆伏地莫敢应。均曰:夫忠臣出竟,有可以安国家,专之可也。乃矫制调伏波司马吕种守沅陵长,命种奉诏书入虏营,告以恩信,因勒兵随其后。蛮夷震怖,即共斩其大帅而降,于是入贼营,散其众,遣归本郡,为置长吏而还。均未至,先自劾矫制之罪。光武嘉其功,迎赐以金帛,令过家上冢。其后每有四方异议,数访问焉。

  迁上蔡令。时府下记,禁人丧葬不得侈长。均曰:夫送终逾制,失之轻者。今有不义之民,尚未循化,而遽罚过礼,非政之先。竟不肯施行。

  迁九江太守。郡多虎暴,数为民患,常募设槛阱而犹多伤害。均到,下记属县曰:夫虎豹在山,鼋鼍在水,各有所托。且江淮之有猛兽,犹北土之有鸡豚也。今为民害,咎在残吏,而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也。其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阱,除削课制。其后传言虎相与东游度江。中元元年,山阳、楚、沛多蝗,其飞至九江界者,辄东西散去,由是名称远近。浚遒县有唐、后二山,民共祠之,众巫遂取百姓男女以为公妪,岁岁改易,既而不敢嫁娶,前后守令莫敢禁。均乃下书曰:自今以后,为山娶者皆娶巫家,勿扰良民。于是遂绝。

  永平元年,迁东海相,在郡五年,坐法免官,客授颍川。而东海吏民思均恩化,为之作歌,诣阙乞还者数千人。显宗以其能,七年,征拜尚书令。每有驳议,多合上旨。均尝删剪疑事,帝以为有奸,大怒,收郎缚格之。诸尚书惶恐,皆叩头谢罪。均顾厉色曰:盖忠臣执义,无有二心。若畏威失正,均虽死,不易志。小黄门在傍,入具以闻。帝善其不挠,即令贳郎,迁均司隶校尉。数月,出为河内太守,政化大行。

  均尝寝病,百姓耆老为祷请,旦夕问起居,其为民爱若此。以疾上书乞免,诏除子条为太子舍人。均自扶舆诣阙谢恩,帝使中黄门慰问,因留养疾。司徒缺,帝以均才任宰相,召入视其疾,令两驺扶之。均拜谢曰:天罚有罪,所苦浸笃,不复奉望帷幄!因流涕而辞。帝甚伤之,召条扶侍均出,赐钱三十万。

  均性宽和,不喜文法,常以为吏能弘厚,虽贪污放纵,犹无所害;至于苛察之人,身或廉法,而巧黠刻削,毒加百姓,灾害流亡所由而作。及在尚书,恒欲叩头争之,以时方严切,故遂不敢陈。帝后闻其言而追悲之。建初元年,卒于家。族子意。

  意字伯志。父京,以《大夏侯尚书》教授,至辽东太守。意少传父业,显宗时举孝廉,以召对合旨,擢拜阿阳侯相。建初中,征为尚书。

  肃宗性宽仁,而亲亲之恩笃,故叔父济南、中山二王每数入朝,特加恩宠,及诸昆弟并留京师,不遣就国。意以为人臣有节,不宜逾礼过恩,乃上疏谏曰:陛下至孝烝烝,恩受隆深,以济南王康、中山王焉先帝昆弟,特蒙礼宠,圣情恋恋,不忍远离,比年朝见,久留京师,崇以叔父之尊,同之家人之礼,车入殿门,即席不拜,分甘损膳,赏赐优渥。昔周公怀圣人之德,有致太平之功,然后王曰叔父,加以锡币。今康、焉幸以支庶享食大国,陛下即位,蠲除前过,还所削黜,衍食他县,男女少长,并受爵邑,恩宠逾制,礼敬过度。《春秋》之义,诸父昆弟无所不臣,所以尊尊卑卑,强干弱枝者也。陛下德业隆盛,当为万世典法,不宜以私恩损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又西平王羡等六王,皆妻子成家,官属备具,当早就蕃国,为子孙基阯。而室第相望,久磐京邑,婚姻之盛,过于本朝,仆马之众,充塞城郭,骄奢僭拟,宠禄隆过。今诸国之封,并皆豪腴,风气平调,道路夷近,朝聘有期,行来不难。宜割情不忍,以义断恩,发遣康、焉各归蕃国,令羡等速就便时,以塞众望。帝纳之。

  章和二年,鲜卑击破北匈奴,而南单于乘此请兵北伐,因欲还归旧庭。时窦太后临朝,议欲从之。意上疏曰:

  夫戎狄之隔远中国,幽处北极,界以沙漠,简贱礼义,无有上下,强者为雄,弱即屈服。自汉兴以来,征伐数矣,其所克获,曾不补害。光武皇帝躬服金革之难,深昭天地之明,故因其来降,羁縻畜养,边人得生,劳役休息,于兹四十余年矣。今鲜卑奉顺,斩获万数,中国坐享大功,而百姓不知其劳,汉兴功烈。于斯为盛。所以然者,夷虏相攻,无损汉兵者也。臣察鲜卑侵伐匈奴,正是利其抄掠,及归功圣朝,实由贪得重赏。今若听南虏还都北庭,则不得不禁制鲜卑。鲜卑外失暴掠之愿,内无功劳之赏,豺狼贪婪,必为边患。今北虏西遁,请求和亲,宜因其归附,以为外扞,巍巍之业,无以过此。若引兵费赋,以顺南虏,则坐失上略,去安即危矣。诚不可许。

  会南单于竟不北徙。

  迁司隶校尉。永元初,大将军窦宪兄弟贵盛,步兵校尉邓叠、河南尹王调、故蜀郡太守廉范等群党,出入宪门,负势放纵。意随违举奏,无所回避,由是与窦氏有隙。二年,病卒。

  孙俱,灵帝时为司空。

  寒朗字伯奇,鲁国薛人也。生三日,遭天下乱,弃之荆刺;数日兵解,母往视,犹尚气息,遂收养之。及长,好经学,博通书传,以《尚书》教授。举孝廉。

  永平中,以谒者守侍御史,与三府掾属共考案楚狱颜忠、王平等,辞连及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护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建等辞未尝与忠、平相见。是时,显宗怒甚,吏皆惶恐,诸所连及,率一切陷入,无敢以情恕者。朗心伤其冤,试以建等物色独问忠、平,而二人错愕不能对。朗知其诈,乃上言建等无奸,专为忠、平所诬,疑天下无辜类多如此。帝乃召朗人,问曰:建等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朗对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四侯无事,何不早奏,狱竟而久系至今邪?郎对曰:臣虽考之无事,然恐海内别有发其奸者,故未敢时上。帝怒骂曰:吏持两端,促提下。左右方引去,朗曰:愿一言而死。小臣不敢欺,欲助国耳。帝问曰:谁与共为章?对曰:臣自知当必族灭,不敢多污染人,诚冀陛下一觉悟而已。臣见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恶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无后责。是以考一连十,考十连百。又公卿朝会,陛下问以得失,皆长跪言,旧制大罪祸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于身,天下幸甚。及其归舍,口虽不言,而仰屋窃叹,莫不知其多冤,无敢牾陛下者。臣今所陈,诚死无悔。帝意解,诏遣朗出。后二日,车驾自幸洛阳狱录囚徒,理出千余人。后平、忠死狱中,朗乃自系。会赦,免官。复举孝廉。

  建初中,肃宗大会群臣,朗前谢恩,诏以朗纳忠先帝,拜为易长。岁余,迁济阳令,以母丧去官,百姓追思之。章和元年,上行东巡狩,过济阳,三老吏人上书陈朗前政治状。帝至梁,召见朗,诏三府为辟首,由是辟司徒府。永元中,再迁清河太守,坐法免。

  永初三年,太尉张禹荐朗为博士,征诣公车,会卒,时年八十四。

  论曰:左丘明有言: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齐侯省刑。若钟离意之就格请过,寒朗之廷争冤狱,笃矣乎,仁者之情也!夫正直本于忠诚则不诡,本于谏争则绞切。彼二子之所本得乎天,故言信而志行也。

  赞曰:伯鱼、子阿,矫急去苛。临官以洁,匡帝以奢。宋均达政,禁此妖禜。禽虫畏德,子民请病。意明尊尊,割恩蕃屏。楚黎,寒君为命。

 

  1. 译文

 

  (第五伦、钟离意、宋均、寒朗)

  ◆第五伦传,第五伦,字伯鱼,京兆长陵人。他的祖先是齐国的田姓,后来姓田的迁到园陵的很多,所以用次第作为姓氏。

  第五伦年少时为人很耿直,有德行。王莽末年,盗贼蜂起,同宗族、同乡里的人争相趋附他。第五伦于是依据险要的地势修筑坚固的营垒,有贼人来,就激励动员部众乡民,带着强弩硬弓起来防卫。铜马、赤眉之类前后数十辈来进犯,都不能攻下。第五伦开始以营长身份到郡尹鲜于褒那里联系,鲜于褒见了觉得他与众不同,于是用他作吏。后来鲜于褒犯了错误贬职作高唐县令,临走时,握着第五伦的手说:只恨相见太迟了。第五伦后来做了乡里的啬夫,公平地收赋税派差役,调理民事纠纷,很得人们的欢心。他自己认为很久不能做大官,就把家属迁往河东,改名换姓,自称王伯齐,运着盐往来在太原、上党之间,所经过的地方一定打扫干净才离开,乡里人叫他作道士,亲戚朋友都不知他的住处。过了数年,鲜于褒推荐第五伦给京兆尹阎兴,阎兴就召第五伦做主簿。当时长安铸钱币的人多数弄虚作假,阎兴就命第五伦做督促铸钱的官吏,总管长安市场。第五伦就整顿不合规格的秤和斗,从此市场上公平交易,没有大秤小斗,百姓心悦诚服。

  第五伦每读诏书,常叹息道:这是英明的天子啊,能够见一面就决定我的命运了。平辈人笑他道:你说服州将还做不到,怎能感动万乘天子呢?伦说:没有遇见知己,道不同的缘故罢了。

  建武二十七年(52),第五伦被举为孝廉,补为淮阳国医工长,随王到京都去。光武帝召见后,很感到奇异。

  二十九年(54)跟国王朝京师、随从官吏都有机会见驾,皇帝把政事问他们,第五伦借此机会对答为政之道,皇帝听了十分高兴。第二天,又特地召入和第五伦从白天谈到晚上。皇帝开玩笑地对第五伦说:听说你做吏时曾殴打岳父,不给堂兄饭吃,有这回事吗?第五伦答道:臣下三次娶妻,妻子都没有父亲。年轻时遭过饥荒,实在不敢随便请人吃饭。皇帝大笑。第五伦出来后,有诏书令他作扶夷长,没到官署,追着改派他作会稽太守。虽然做了二千石,亲自割草喂马,妻子做饭吃。领到薪俸只留一个月口粮,其余都贱价卖给贫苦老百姓。会稽风俗多祭鬼,喜欢卜卦算命。百姓经常杀牛祭神,百姓财产因此贫困,那些自己吃牛肉而不祭祀鬼神的人,生病将死时先作牛叫,前后几任郡守都不敢禁止。

  第五伦上任后,下公文到县,晓谕百姓。凡巫祝有假托鬼神诈骗百姓的,都依法论处。有乱杀耕牛的,官吏按律处罚。百姓开始有些害怕,有的巫祝谩骂胡说,第五伦追捕很紧,后来歪风就绝迹了,百姓得以安宁。

  永平五年(63),第五伦因犯法调走,百姓不分老小都攀车叩马,啼哭相送,每天只走得几里,不能前进。他就装作到亭舍歇宿,暗地却坐船走了。众人知道后,又追上去。到达廷尉那里,官吏百姓上书守在衙门口的有千多人。这时显宗正审理梁松的案件,也有很多人替梁松鸣不平的。皇帝有些担心,命令公车,凡替梁氏和会稽太守上书的都不准收受。后来,碰上皇帝到廷尉那里审查并记录囚徒的罪状,第五伦得到免罪释放回归田里。亲自耕种,不和别人交往。几年以后,第五伦拜为宕渠县令,提拔了乡佐玄贺,玄贺后来做了九江、沛两郡太守,以清洁的官声著称,所到之处风气很好,官职做到大司农。第五伦在职四年,升为蜀郡太守。四川土地肥沃,物产富饶,人民官吏都很富裕殷实,掾史的家产多至千万,都是坐着新车,骑着肥马,用财货作礼物表现自己。第五伦选择那些富有的官吏罢免还家,再挑孤苦贫穷而有品行的人提任曹吏之职,从此贿赂之风得到杜绝,文职人员得以廉洁奉公。

  第五伦所举的官吏多数做到九卿、二千石,当时认为他知人善用。第五伦做太守第七年,肃宗即位,提拔一些远郡的人,第五伦代替牟融做了司空。皇帝因为明德太后的关系,尊敬舅父马廖,马氏兄弟都居要职。马廖等人放下身份交结朋友,一些头面人物争着趋附他们。第五伦认为后族势力太盛,想使朝廷减损他们的权势,便上疏道:臣下听说忠臣不隐瞒观点,直臣不回避危险。因此不顾禺蠢狷急,冒着死罪上这份表。《书经》上说:臣子不要作威作福,小则害你一家,大则害你一国。古书说:大夫不要越境交朋友,不搞束帛干肉的饣鬼送。近代先烈皇后,虽然天性很友爱,但终于使阴就归国,迁徙遣散了阴兴的宾客;后来梁窦两家,都有一些非法之事,明帝即位,竟杀了许多人。从此洛阳不再有专权的外戚,书记请托之事一概绝迹。又晓喻外戚道:苦身延揽人才,不如自己为国出力;戴盆不能望天,公私二者不能兼顾。臣下常把这些教训铭记在心,写在衣带上经常念叨。可现在议论最多的,都在马氏身上。私下听闻卫尉马廖用三千匹布,城门校尉马防用三百万钱,私自补给京师附近的官员,不论认识不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不给。又听说腊月也发给在洛阳的官员每人钱五千。

  越骑校尉马光腊日用三百头羊,四百斛米,五千斤肉赏给他的亲信。臣下愚见认为这是反常的行为,害怕得很,不敢不来汇报。陛下如从私情上想厚待他们,也应设法使他们安于其位。臣下说到这些,的确是上叫于陛下,下保全皇后的家族,希望陛下省察。后来马防做了车骑将军,准备出征西羌,第五伦又上疏道:臣愚见认为贵戚可以封侯让他们富有,不应当交给他们重大任务。为什么呢?一旦出了问题,绳之以法就伤了恩宠,照顾私情就违背法制。臣听说马防准备西征,以太后的恩德仁慈,陛下一片孝心,恐怕如果出点小问题,爱而不罚,有些为难。听说马防请杜笃做从事中郎,赐了不少钱帛。杜笃曾被乡里罢免过,客居在美阳,他的妹妹是马防的妻子,依靠这层关系交结豪杰,当地县官很不好办,只好把他关了一下了事。现在来到马防这里,议论的人都觉得很奇怪,何况还用他作从事,将来恐怕要议论到朝廷上来。现在应当选贤能之人辅助他,不可让马防私自请人,有损国家的威望。这是臣所想到的,敢不向上汇报。这些疏文并没有被皇上省察和采纳。第五伦为人虽很严厉正直,但常恨俗吏太苛刻。后来做到三公,遇上皇帝贤明,屡次有善政,就上疏称赞,借以劝善成为风尚和美德。疏上说:陛下在位,自身有天然的美德,体现出温和的姿态,用宽宏大量对待臣下,四年之中,前年杀了刺史、二千石贪污残酷者六人。这都是英明远见,不是群下所能办得到的。

  但是每次诏书下来,总是宽和而不能解除急切的政事,强调节俭而奢侈之风不止,过失在于风俗败坏,群下不称职。光武帝继承王莽的烂摊子,很用了一些严厉猛酷的政治措施,后代接着执行,于是成了风气。现在郡国推荐的人,多半是只能辨析职务的俗吏,没有选出一些广有才干之人供上面的需要。陈留县令刘豫,冠军县令驷协,都以刻薄的手段,处理县政,一心只想掠杀,只会严刑拷打,官吏百姓忧愁埋怨,没有不恨之入骨,可现在的舆论反而认为勇士,这是违背天意,有失经典义理,不可不谨慎的事。不止应惩罚刘豫和驷协,还应谴责提拔他们的人。今后必须选拔仁德贤能之人来担任职务,只要少数几个人,就可使风俗得到转化了。臣曾经读过古书,知道秦朝因残酷亡国,又亲眼看见王莽也因苛法自取灭亡,所以勤勤恳恳原因就在这里。又听说诸王主贵戚,骄傲奢侈超越制度,京师尚且如此,怎能给远方示范呢?古人说:他本身不走正道,即使发布命令也无人听从。用身体示范的人就能叫人服从,用言语教训别人的人就能引起争论。天地之间阴阳二气中和就有雨泽降临,年成才能丰稔,君臣之间同心同德,才能化民成俗。那些刺史、太守以下的官吏,到京师朝拜的,和经过洛阳的官吏,都应召见,借此了解四方的情况,同时观察他们的为人。凡上书言事不合实际的,可让他们回归田里,不必过分喜怒,以表示宽厚。臣的愚见不一定对。后来,几个姓马的外戚得了罪回来,而窦氏开始得势,第五伦又上疏道:臣凭空虚的本质,担当辅佐国家的重任,素性驽劣胆小,位高爵显,拘守大义,只想勉励自己,即使遭到死罪,也不敢选择地点,何况亲逢危言耸听的时世呢?现在继承百王的弊政,人们喜欢文过取巧,争走邪路,不走正道。

  臣看到虎贲中郎将窦宪,是皇后亲戚,掌握了禁兵大权,出入宫闱,年轻志美,谦恭待人,喜做好事,这的确是好士交友的方法。但那些出入贵戚之门的人,好像多半是有缺点或被拘禁过的,特别少有安分守己、安贫乐道的气节,加上士大夫中一些无志之徒互相吹捧,云集在他的门下。风大了可以移动大山,蚊子多了可以叫声成雷,大概这就是骄奢淫佚滋生的土壤。京师近产儿议主化最多的,甚至说贵戚房用有罪之人,应该让贵戚自己去洗涤错误,犹如喝醉了的人用酒去解酒哩。趋炎附势之徒,的确不可亲近。臣的愚见希望陛下在宫中严格命令窦宪等人闭门自守,不要随便与士大夫交往,防患于萌芽之时,消除顾虑于无形之中,使宪等永远保持富贵,君臣感情融洽,没有点滴的嫌隙,这是臣最大的愿望。第五伦奉公守法,尽忠守节,讲什么事没有犹豫不决的。他的儿子们有时劝阻,常常遭到斥责,吏人奏记及有些事属于便宜从事的,他一并送上去,他的大公无私就是如此。

  他性格朴质诚实,少有文采,在位时以贞忠清白著称,当时人把他比为前朝的贡禹。但是不够含蓄,不讲究仪表,也因这被人轻视。有人问他道:您有私心吗?答道:从前有人送我一匹千里马,我虽然没有接受,但是每逢三公选拔人才时,我心里总不能忘记那个送马的人,但也始终没有用他。我的侄子生病,我一个晚上去过十次,回来才安心睡觉;我的儿子有病,虽然我没有去看他,但也通宵没有睡觉。像这些事,难道说没有私心吗?后来连续因年老多病上疏请求退职。

  元和三年(86),皇帝赐策让他退职,以二千石的俸禄养老,另外加赐钱五十万,公宅一区。后过了几年才死,时年八十多,皇上下诏赐给秘器、衣衾、钱布等物作为殡葬之用。

  ◆钟离意传,钟离意字子阿,会稽山阴人。少年时做过郡督邮。当时部县亭长有受人酒礼的,府下登记在案考察。钟离意封还记载时,进去对太守说;《春秋》先内后外,《经》说: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译:在家做妻的榜样,推广到一家一国。)就是说应明政化的根本,由近到远。今应先清理府内,暂且把远县细微的错失放松一些。太守认为他很能干,于是委任他管县里的事。

  建武十四年(39),会稽大瘟疫,死了万数人,钟离意亲自隐恤,经常供给医药,所属各部多受了他的救济。钟离意被举为孝廉,再次升迁,提到大司徒侯霸府。朝廷下诏要送徒到河内,时值冬寒,徒病不能行走。路过弘农,钟离意就移文给属县替徒作衣,县不得已给了他,但上书言明情况,钟离意也全部上报。光武帝得奏后,把奏折给侯霸看,并说:你所派的掾吏良心多好呀,的确是良吏。钟离意在路上解除徒犯的枷锁,让他们走散,但是定期一定要到,没有一个违背的。回来后,因病免职。后来授职为瑕丘令。吏有檀建其人,偷窃县里的东西,钟离意摒退左右私自问供,檀建叩头服罪,钟离意不忍心加刑罚,勒令他长期休息。檀建的父亲听说了,替建设了酒宴,对他说:我听说无道之君用刀杀人,有道之君用义代替杀人。你有罪,命该如此。于是叫建进药而死。

  二十五年(50)升为堂邑令。县人防广替父亲报仇,被捕下狱,他的母病死了,广哭泣不进食。钟离意同情他,于是听任广还家,使他能为母殡殓。丞掾都争论此事,钟离意说:罪人由我放回,我不会连累你们。于是遣他走了。广殓母完毕,果然回来坐牢。钟离意秘密地上报其事,广竟减除死罪。显宗即位,征为尚书。这时交阝止太守张恢,因贪千金,召回伏法,用资物簿没收交大司农,朝廷下诏将赃物赐给群臣。钟离意得到一些珍珠,全部放在地上而不拜赐。皇上奇怪而问其缘故,对道:臣下听说孔子忍渴不饮盗泉之水,曾参听到胜母之名而回车,讨厌其名字哩。这些肮脏的宝物,的确不敢拜受。帝叹气道:尚书的话多么清廉啊!于是从库里取出三十万赐给钟离。并调升为尚书仆射。皇帝圣驾多次到广成苑,钟离意认为从禽废政,常挡住车陈谏般乐游猎之事,天子立刻回宫了。

  永平三年(61)夏天大旱,而朝廷大起北宫,钟离意到廷免冠上疏道:伏见陛下因天时小旱,挂念百姓,降避正殿,身自责备,而连日密云不雨,没有大润,难道朝政有不得应天心的吗?从前成汤遭旱,用六件事自责道:政不节约吗?使人们生病吗?宫室太华丽吗?女谒太多了吗?有行贿的吗?进谗的太多了吗?臣下看到北宫大作,人失农时,这就是宫室华丽了。自古以来不是担心宫室太狭窄,只患人们不安宁。应该暂且停止修建,以应天心。臣意凭着匹夫之才,没有品行才能,久食重禄,升为近臣,连受厚赐,喜惧交加,不尽愚笨之忱,罪该万死。皇帝策诏报道:成汤引六事自责,罪过在于一人。你们都恢复冠履,不必谢。近来上天降旱灾,密云几次会合而不下雨,我非常感到恐惧,想得到好的报应,所以分布祷请,窥候风云,北在明堂,南设雩场求雨。现在又命令大匠停止修建诸宫,减省不急之务,希望消弭灾谴。诏书于是谢公卿百僚,便应时下了雨。当时朝廷下诏用缣赐给降胡之子,尚书察觉此事,误以十为百。皇帝看见司农上簿,大发脾气,召郎将打他。钟离意进来叩头道:犯了错误,平常人能容忍。如果因懈怠出错,那么臣位大,罪重,郎位小,罪轻,错误都在我身上,我当先受处分。于是解开衣服伏在刑具上。皇帝醒悟过来,让他戴上帽子而赦免了他。皇帝性情褊察,喜欢用耳目私自听取意思,所以公卿大夫多次被诋毁,近臣尚书以下甚至被提拽。有一次因事对郎药崧发怒,用杖打了他。药崧快跑到床下,帝大怒,快叫:郎出来!郎出来!崧说:天子穆穆,诸侯煌煌。未闻人君自起撞郎。皇帝赦了他。朝廷没有人不恐惧,争为严切,来避免责罚;只有钟离意敢于谏争,几次封还诏书,臣下有过失就出来救解。碰上特殊情况,钟离意又上疏道:陛下亲行孝道,修明经术,郊祀天地,畏敬鬼神,关心百姓疾苦,劳心从不懈怠。可是天气未和,日月不明,水泉涌溢,寒暑不正常,其原因在于群臣不能宣化理职,而以苛刻为风俗。

  官吏杀错好人,一个接着一个。官吏没有相亲之心,吏人没有和睦的意思。至于骨肉相残,毒害极深,威逆和气,以致上天降灾。百姓可以道德教化,难用威力压服。先王要道,百姓和睦,所以能使天下和平,灾害不发生,祸乱不起来。《鹿鸣》之诗必言宴乐,就是认为人神之心相融洽,然后天气和顺。希望陛下垂圣德,理万机,下诏有司,慎重对待人命,缓刑罚,顺时气,调理阴阳,可以永垂后世。帝虽不能采用,然而知道他是一片至诚之心。也因此缘故不得久留京师,不久出为鲁相。后来德阳殿建成,百官大会。皇上想起钟离意的话,对公卿说:钟离尚书如果在这里,此殿就建不成了。钟离意做官五年,用爱民利民作为教化之本,百姓多富足。因久病死在官位。遗言上书给皇上陈明太平之世,难以急化,应该稍为宽假。皇帝感伤他的意思,下诏嗟叹,赐钱二十万给他安家。

  ◆宋均传,宋均字叔庠,南阳安众人。父亲宋伯,建武初年做五官中郎将。宋均因父任做了郎,当时正十五岁,好读经书,每逢休息假日,就向博士学习,因此通晓《诗》《礼》,会辩论问题。二十多岁,调补辰阳长。那里的风俗少学习而迷信巫鬼,宋均替他们立学校,禁绝不正当的祭祀,百姓都安居下来。

  宋均因祖母去世而离官位,客授于颍川。后来当了谒者。碰上武陵蛮人造**,包围武威将军刘尚,朝廷命令宋均乘传调发江夏三千人往救援。到了那里刘尚已死。恰逢伏波将军马援到了,诏书便令宋均作监军,与诸将一起前进,被贼人阻止不能前进。等到马援死后,军士多因温湿疾病,死了一大半。宋均担心军队的安全就不回去,于是与诸将商议道:现在路远士病,不能作战,想用权宜之计承制降顺怎么样?诸将都伏在地上不敢答应。宋均说:忠臣出了国境,有可以安定国家的办法,自己可以做主。于是假传圣旨调马援部下司马吕种守沅陵长,命吕种捧诏书进入敌营,晓谕以朝廷的恩信,于是勒兵随在后面。蛮夷害怕,便共斩其大帅而投降,于是进入贼营,驱散其众人,遣他们回本部,替他们设长吏才回。宋均还未到达朝廷,自己劾实矫制的罪过。光武帝嘉奖他的功勋,迎接并赐以金帛,令过家上坟。以后每有四方异议,多次访问他。宋均升为上蔡令。当时府下有令,禁止人们丧葬奢侈浪费。宋均说:人们送终超过规定,这是轻微过失。现有不义的百姓,还没有循化,而连忙处分那些过礼的人,不是政治的切务。终于不肯施行。升为九江太守。郡内多虎豹,多次成为民患,常募集兵士设置槛阱捕猎虎豹,但仍多有伤害之事。宋均到了,下公文给属县道:大凡虎豹在山,鼋鼍在水,各有所寄托的地方。江淮之有猛兽,等于北方之有鸡豚一样。今成为民害,过错在于残酷的官吏,而劳勤捕猎,不是解除祸害的根本。只有退除奸贪之官吏,思进忠善的计谋,可一概去掉槛阱,免除捐税。后来听说老虎都东游渡江去了。

  中元元年(56),山阳、楚、沛等地多蝗虫,那些飞至九江界的,就向东西方向散去,以此宋均的名声远近都听说了。浚遒县有唐、后二山,百姓都去祭祀,众巫就取百姓中的男女做祭祀的尸主,年年有改变,不久,百姓不敢嫁娶,前后守令没有人敢去禁止。宋均就下书道:从今以后为山娶者都娶巫家之女,不要扰乱良民。于是这种歪风便断绝了。

  永平元年(58),升为东海相,在郡五年,后来犯法免官,客授于颍川。可是东海的官吏百姓想念宋均恩化,替他作歌,到朝廷请求让他回去的数千人。显宗认为他很能干,七年(65),征拜他做尚书令。每有驳议,多合皇上的旨意。宋均曾经删减一些可疑之事,皇帝认为有奸,大发脾气,收郎缚格之。诸尚书都害怕,都叩头谢罪。宋均却厉色说道:忠臣坚持原则,没有二心。如果畏威失去正义,我即使死了,也不改变初衷。小黄门在旁边,进去报告情况。皇帝称赞他不屈服,即下令赦免了郎,调宋均作司隶校尉。几月后,出来作河内太守,政化大行。宋均曾经卧病,百姓耆老替他祈祷,早晚问他的起居,他被百姓爱戴像这样。因病上书请求退职,朝廷下诏让其子宋条做太子舍人。宋均自己扶着车子到朝廷谢恩,皇帝派中黄门慰问,于是留在家中养病。司徒出缺,皇上认为宋均才任宰相,召进宫观察他的病情,派两个养马的人搀扶他。宋均拜谢道:老天处分有罪之人,被病折磨太厉害,不再能奉侍在帷幄之中。于是流着眼泪而告辞。皇帝十分同情他,召宋条扶着宋均出去,赐钱三十万。宋均性格宽厚和蔼,不喜文法,常认为官吏能弘厚,即使贪污放纵,还没有害处;至于苛察之人,即令自身廉洁守法,可是巧黠刻薄,毒害百姓,灾害流亡都是由这些人起来的。后来在尚书职时,常想叩头争辩,因为时间严切,所以不敢陈述。帝后来听了他的话而感到悲伤。

  建初元年(76),死在家中。

  ◆寒朗传,寒朗字伯奇,鲁国薛人。出生三日,遭天下大乱,抛在荆棘之中;几天之后兵祸解除,母亲去看他,还有气息,便收养起来。等到长大,喜好经学,博通书传,用《尚书》教授门徒。被举为孝廉。永平年间,用谒者身份做了守侍御史,与三府掾属共同审理楚狱的颜忠、王平等,供辞牵连到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护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刘建等人的供辞说不曾与颜忠、王平相见。这时显宗大怒,官吏都害怕,凡有牵连的人,一律陷入案中,没有敢以感情见谅的。寒朗同情其冤屈,试以刘建等的形状单独审问颜忠、王平,而两人仓卒答不上。寒朗知其中有诈,于是上书说刘建等没有奸情,纯粹是忠、平二人所诬赖,并怀疑天下无辜之案都是如此。皇帝于是召寒朗进宫,问道:刘建等人就是这样,忠、平等人为什么要牵连他们?寒朗答道:忠、平自知所犯的大逆不道之罪,所以多牵连他人,希望表明自己无罪。帝说:即使这样,四侯没有事,为什么不早奏明,让官司久拖至今呢?寒朗答道:臣虽考查他们没有事,但是怕海内还有别人揭发他们的奸情的,所以不敢及时报上来。帝发怒骂道:官吏竟这样打不定主意,赶快抓下。左右的人正要将寒朗抓下去,寒朗说:愿说一句话去死。小臣不敢欺君,想帮助国家罢了。帝问道:谁和你一起商量?答道:臣自知应该灭族、不敢多污染别人,只诚恳希望陛下觉悟罢了。臣看到考囚在案的,都说妖恶大故,臣子都应痛恨,现在出来的不如进来的,可以不追究责任。因此考一个连累十个,考十个连累百个。又公卿朝会时,陛下问到得失,都是长跪在地上说话,旧制大罪祸及九族,陛下大恩,才只办本人的罪,天下就幸运得很。等到回到家乡,口里尽管不说,而是仰着头叹息,谁也不知有多冤枉,没有人敢忤逆陛下的。我现在所说的,的确是死而无悔。帝明白了他的意思,下诏叫寒朗出去。过了两天,皇上帝自到洛阳审录囚徒,清理出千多人。后来平、忠死在狱中,寒朗于是自己囚系自己。碰上大赦,免去官职。又举为孝廉。

  建初年间,肃宗大会群臣,寒朗上前谢恩,诏书认为寒朗向先帝进过忠言,拜为易州县长。一年多,升为洛阳令,因母丧去官,百姓怀念他。

  章和元年(87),皇上东方出巡,经过济阳,三老吏人上书陈述寒朗以前的政治情况。帝到了梁,召见寒朗,诏三府为辟首,由此提拔寒朗为司徒府。永元年间,再升为清河太守,因犯法免职。

  永初三年(110),太尉张禹荐寒朗为博士,征诣公车,遇上寒朗死了,时年八十四岁。

 

 

 

《列传·光武十王列传》

 

  东海恭王彊 沛献王辅 楚王英 济南安王康 东平宪王苍 子任城孝王尚 阜陵质王延 广陵思王荆 临淮怀公衡 中山简王焉 琅邪孝王京

  光武皇帝十一子:郭皇后生东海恭王彊、沛献王辅、济南安王康、阜陵质王延、中山简王焉,许美人生楚王英,光烈皇后生显宗、东平宪王苍、广陵思王荆、临淮怀公衡、琅邪孝王京。

  东海恭王彊。建武二年,立母郭氏为皇后,彊为皇太子。十七年而郭后废,彊常戚戚不自安,数因左右及诸王陈其恳诚,愿备蕃国。光武不忍,迟回者数岁,乃许焉。十九年,封为东海王,二十八年,就国。帝以彊废不以过,去就有礼,故优以大封,兼食鲁郡,合二十九县。赐虎贲旄头,宫殿设钟之县,拟于乘舆。彊临之国,数上书让还东海,又因皇太子固辞。帝不许,深嘉叹之,以彊章宣示公卿。初,鲁恭王好宫室,起灵光殿,甚壮丽,是时犹存,故诏彊都鲁。中元元年入朝,从封岱山,因留京师。明年春,帝崩。冬,归国。

  永平元年,彊病,显宗遣中常侍钩盾令将太医乘驿视疾,诏沛王辅、济南王康、淮阳王延诣鲁。及薨,临命上疏谢曰:

  臣蒙恩得备籓辅,特受二国,宫室礼乐,事事殊异,巍巍无量,讫无报称。而自修不谨,连年被疾,为朝廷忧念。皇太后、陛下哀怜臣彊,感动发中,数遣使者太医令丞方伎道术,络绎不绝。臣伏惟厚恩,不知所言。臣内自省视,气力羸劣,日夜浸困,终不复望见阙庭,奉承帷幄,孤负重恩,衔恨黄泉。身既夭命孤弱,复为皇太后、陛下忧虑,诚悲诚惭。息政,小人也,猥当袭臣后,必非所以全利之也。诚愿还东海郡。天恩愍哀,以臣无男之故,处臣三女小国侯,此臣宿昔常计。今天下新罹大忧,惟陛下加供养皇太后,数进御餐。臣彊困劣,言不能尽意。愿并谢诸王,不意永不复相见也。

  天子览书悲恸,从太后出幸津门亭发哀。使司空持节护丧事,大鸿胪副,宗正、将作大匠视丧事,赠以殊礼,升龙、旄头、鸾辂、龙旂、虎贲百人。诏楚王英、赵王栩、北海王兴、馆陶公主、比阳公主及京师亲戚四姓夫人、小侯皆会葬。帝追惟彊深执谦俭,不欲厚葬以违其意,于是特诏中常侍杜岑及东海傅相曰:王恭谦好礼,以德自终,遣送之物,务从约省,衣足敛形,茅车瓦器,物减于制,以彰王卓尔独行之志。将作大匠留起陵庙。

  彊立十八年,年三十四。子靖王政嗣。政淫欲薄行。后中山简王薨,政诣中山会葬,私取简王姬徐妃,又盗迎掖庭出女。豫州刺史、鲁相奏请诛政,有诏削薛县。

  立四十四年薨,子顷王肃嗣。永元十六年,封肃弟二十一人皆为列侯。肃性谦俭,循恭王法度。永初中,以西羌未平,上钱二千万。元初中,复上缣万匹,以助国费,邓太后下诏褒纳焉。

  立二十三年薨,子孝王臻嗣。永建二年,封臻二弟敏、俭为乡侯。臻及弟蒸乡侯俭并有笃行,母卒,皆吐血毁。至服练红,兄弟追念初丧父,幼小,哀礼有阙,因复重行丧制。臻性敦厚有恩,常分租秩赈给诸父昆弟。国相籍褒具以状闻,顺帝美之,制诏大将军、三公、大鸿胪曰:东海王臻以近蕃之尊,少袭王爵,膺受多福,未知艰难,而能克己率礼,孝敬自然,事亲尽爱,送终竭哀,降仪从士,寝苫三年。和睦兄弟,恤养孤弱,至孝纯备,仁义兼弘,朕甚嘉焉。夫劝善厉俗,为国所先。曩者东平孝王敞兄弟行孝,丧母如礼,有增户之封。《诗》云:永世克孝,念兹皇祖。今增臻封五千户,俭五百户,光启土宇,以酬厥德。

  立三十一年薨,子懿王祗嗣。初平四年,遣子琬至长安奉章,献帝封琬汶阳侯,拜为平原相。

  祗立四十四年薨,子羡嗣。二十年,魏受禅,以为崇德侯。

  沛献王辅,建武十五年封右翊公。十七年,郭后废为中山太后,故徙辅为中山王,并食常山郡。二十年,复徙封沛王。

  时,禁网尚疏,诸王皆在京师,竞修名誉,争礼四方宾客。寿光侯刘鲤,更始子也,得幸于辅。鲤怨刘盆子害其父,因辅结客,报杀盆子兄故式侯恭,辅坐系诏狱,三日乃得出。自是后,诸王宾客多坐刑罚,各循法度。二十八年,就国。中元二年,封辅子宝为沛侯。永平元年,封宝弟嘉为僮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