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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44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现在正是岁首,而动员百姓远征,野草不能充饥,田荒无人耕种,谷价飞涨,每斛涨至数千,官吏百姓陷于水火之中,不是国家的人。这样下去,就像让胡、貊之人守关,青州、徐州的强盗就近在帷帐之内了。我有一句话,可以解除天下人倒悬之忧,免去百姓的焦虑,不可用书信传递,希望皇上引见,陈述我的想法。王邑虽然认为范升的话有理,但始终不用它。范升称病请求退休,王邑不听,派他乘传出使上党。范升就与汉兵相会,于是留下来没回去。

  建武二年(26),光武帝征召范升到怀宫,封为议郎,升为博士。范升上疏推辞道:臣和博士梁恭、山阳太守吕羌都学过《梁丘易》。他们二人年纪老了,对经学很有研究,而臣没有及时退休,现在与梁恭并立,深知吕羌有学问,又不能进,对二老深感惭愧,没脸面见世人。读了书不能实行,知道而不能说,不能开口以为人师,愿推掉博士让给梁恭吕羌。皇上不同意,但从此更重视他,数次下诏引见,每有大事,常召见访问。当时尚书令韩歆上疏,想为《费氏易》、《左氏春秋》立博士,皇上下诏让大家讨论。四年(28)正月,朝见公卿、大夫、博士在云台。皇帝说:范博士可上前发表意见。范升起立答道:《左氏》不以孔子为祖,而出于左丘明,师徒相传,又无其人,又不是先帝所存,没有因由可立博士。于是和韩歆及太中大夫许淑等互相辩难,到了中午才罢。范升退朝后又奏道:臣下听说人主不稽考古史,不能承受天命;臣子不述旧闻,不能侍奉国君。陛下同情经学有缺,劳心经艺,总想广征意见,所以异端都起来了。近来有司请设《京氏易》博士,下面执事们没有谁能有根据地纠正。《京氏易》既立了,《费氏易》又在怨望,《左氏春秋》也希望设立。《京》、《费》已立,再就是《高氏》了,《春秋》之家,又有《驺》、《夹》。如果《左氏》、《费氏》能设博士,《高氏》、《驺》、《夹》,《五经》奇异,都要求设立,各有所执,乖戾分争。听从了就失去正道,不听从就失去人,将恐陛下必然听得厌烦。

  孔子说:博学约之,弗叛矣夫。’(博学各家而简约之,可以不违背正道了)学了不约,一定会叛道。颜渊说: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孔子可说是知教,颜渊可说是善学了。《老子》说:学道日损。损,就是约的意思。又说:绝学无忧。绝,指末学。现在《费》、《左》二学,没有本师,而多反异,先帝前世,对这便有坏疑,所以《京氏》虽立,马上又被废掉。疑道不可遵循,疑事不可实行。《诗书》的兴起,由来已经很久。孔子尚且周游列国,到了五十岁,才从卫国回到鲁国,校正《雅》、《颂》。现在陛下草创天下,纪纲尚未定立,虽设学官,没有弟子,《诗书》不讲,礼乐不修,奏立《左氏》、《费氏》,不是当务之急。孔子说:攻乎异端,斯害也已。’(研究邪说异端,一定有害处)古书说:闻疑传疑,闻信传信,而尧舜之道存。愿陛下疑先帝之所疑,信先帝之所信,用来表示回到根本,也表明不专己。天下之事不同的原因,就在于根本不一致哩。《易》说:天下之动,贞夫一也。又说:正其本,万事理。《五经》的根本从孔子开始,谨奏《左氏》的错失共十四件事。当时提出疑难的认为太史公多引《左氏》,范氏又上书说太史公违背《五经》,歪曲孔子的话,以及《左氏春秋》不可录三十一事。诏书把他的意见下交给博士讨论。后来范升被出妻所告,坐了牢,出狱后,回到乡里。永平年间,做聊城令,因事免职,死在家中。

  ◆陈元传,陈元字长孙,苍梧广信人。父亲陈钦,学习《左氏春秋》,师侍黎阳贾护,与刘歆同时而自成一家。王莽曾经从陈钦受《左氏》学,封陈钦为蕌难将军。陈元少时传父亲的学业,为《左氏》作注解,集中精力思考,甚至不与乡里往来。

  因父亲的职务而为郎。

  建武初年(25),陈元与桓谭、杜林、郑兴都被当时学者认为正宗。当时有人倡议想立《左氏传》博士,范升上奏认为《左氏》浅末,不该立。陈元听了,就上朝奏疏道:陛下拨乱反正,文武并用,深感经艺谬误错杂,真伪难分,每临朝日,常请群臣议论圣道。知道左丘明是极贤的人,亲受孔子教育,而《公羊》、《谷梁》传闻于后世,所以下诏立《左氏》,广泛征询意见,表示不专用己意,尽之群下。现在论者沉溺于自己所习的学问,玩守旧闻,固执虚言传受之辞,认为不是亲见实事之道。《左氏》个人钻研,少与别人通气,于是被异家掩盖。最好的音乐不合众人听觉,所以伯牙绝弦;最好的宝石不被众人认知,所以卞和泣血。孔子圣人之德,而不容于当世。何况是竹帛余文,被雷同者所排斥,本是当然的啊!不是陛下至明,谁能觉察出来。臣见过范升博士所议奏《左氏春秋》不可立博士,和他列举太史公违戾共四十五件事。按升等所言,前后相违,都是断截小文,吹毛求疵,因年数稍有出入,就指为大错误;遗漏一些小节,认为便是大缺失,挑剔毛病,掩盖弘美,正所谓小辩破言,小言破道的意思。范升他们又说:先帝不以左氏为经,故不置博士,后主所宜因袭。臣愚认为如果先帝所行而后主必须照办的话,那么盘庚不应迁到殷都去,周公也不应营洛阳,陛下也不应都山东了。

  过去,孝武皇帝好《公羊》,卫太子好《谷梁》,有诏书叫太子受《公羊》,不得受《公梁》。孝宣皇帝在世时,听说卫太子好《谷梁》,于是独自学习。等到即位,在石渠讨论《五经》而《谷梁》之学兴起,至今与《公羊》学并存。这就是先帝后帝各有所立,不必互相因袭哩。孔子说:纯,俭,吾从众;至于拜下,则违之。眼睛明的人有独见,不被朱紫所迷惑,会听者有独闻,不被清浊所混乱,所以离朱不被巧眩移目,师旷不被新声易耳。现在干戈初停,战事略止,留心圣经贤传,考虑儒雅之学,采取孔子拜下的意思,卒渊圣人独见的宗旨,分明白黑,建立《左氏》学派,解释先圣的积结,淘汰学者的困惑,使基业垂于万代,后进不再狐疑,那么天下就幸甚了。臣元愚昧,曾经向老师学过。如果能以粗布衣召见,俯伏庭下,诵孔氏的正道,理丘明的宿冤;如果言辞不合经传,事情不合古人,退下来甘受重刑,即使死了,也等于活着。书奏上去,皇上批示交下边议论,范升又与陈元辩论起来,共十多次。皇上最后立了《左氏》学,太常选博士四人,陈元第一。帝认为陈元刚参加争论,就用他作司录李封的从事,于是诸儒因《左氏》之立,议论纷纷,自公卿以下,几次在廷争论。正逢李封病死,《左氏》之学又废止了。陈元因才高著名,提升到司空李通府。当时大司农江冯上言,应叫司隶校尉督察三公。事情下达三府。陈元上疏道:臣听说以臣为师的能为帝,以臣为宾者能称霸。所以武王用太公为师,齐桓公用管夷吾为仲父。孔子说:百官总己听于冢宰。

  近代汉高帝有优待相国之礼,太宗(孝文帝)从丞相手中救出邓通叫做假权,到了王莽篡位,汉室中衰,专操国柄,窃得天下,专凭己意,不信群臣。夺公辅之任,损害宰相之威,以揭发别人为明,攻人之短为直。以至陪仆控告其君长,子弟违背其父兄,网密法峻,大臣无所措手足。然而不能阻止董忠的反叛,本身被杀害。所以人君患在自己骄傲,不患有骄臣;失在自任,不在任人。因此文王有日昊吃饭之劳,周公有吐饣甫握发之恭,没听说有什么提倡揭发,加强督察的作法。当前四方还不平靖,天下不够统一,百姓都在观望,耳目张得大大的。陛下应修文武的圣典,继承祖宗的遗德,劳心下士,屈节待贤,但不应使有司监察公辅之名。皇帝听从了,把他的建议发下去。李通罢官后,陈元又提拔到司徒欧阳歙府,几次陈述当世事务,郊庙之礼,皇帝不能采用。因病离职,年老,死在家中。

  ◆贾逵传,贾逵,字景伯,扶风平陵人。九世祖贾谊,汉文帝时做过梁王的老师。曾祖父贾光,做过常山太守,汉宣帝时以吏二千石,从洛阳迁去。父亲贾徽,从刘歆学习《左氏春秋》,还学习《国语》、《周官》,又向涂恽学习古文《尚书》,向谢曼卿学习《毛诗》,著有《左氏条例》二十一篇。贾逵完全继承父亲的学业,二十岁时能读《左氏传》和《五经》本文,用《大夏侯尚书》教授门徒,虽然是古学,兼通五家《谷梁》之学说。从儿童时起,就常在太学,不了解外面的事务。

  贾逵身长八尺二寸,一些儒生取笑他说:问事不休贾长头。意思是说贾逵个头很高,但对外面情况不了解,喜欢问这问那。他性格快活,平易,很聪明,喜思考,与众不同,很大方。他特别对《左氏传》、《国语》有研究,写有这两部书的《解诂》五十一篇,永平年间,上疏献给皇帝。显宗很重视,令人将它抄写一份藏在秘馆里面。当时有神雀飞到宫殿官府,头上羽毛有五彩之色,皇帝很觉奇怪,问临邑侯刘复是什么原故,刘复答不上来,推荐贾逵说他知识很渊博,皇帝于是召见贾逵,问他是什么原故,贾逵答道:从前周武王完成父亲的基业,凤凰出现在岐山,汉宣帝威信很高,戎狄归顺,神雀也连续出现过,这是胡人将降顺的预兆哩。皇帝命令兰台史官拿出笔札,叫贾逵写一篇《神雀赋》,并拜贾逵为郎,与班固一道任校秘书,留在皇帝身边备咨询。肃宗即位,推崇儒家学术,特别喜欢《古文尚书》、《左氏传》。

  建初元年(76),诏进北宫白虎观、南宫云台讲学。皇帝赞赏贾逵的讲法,要他发挥《左氏传》的大义比公羊、谷梁二传见长的地方。贾逵于是逐条奏明道:臣谨挑选出《左氏传》三十事特别著名的地方,都是宣扬君为臣纲的正义,父为子纲的道理。其余十分之七八与《公羊传》相同,有的文字简略,小有差异,无伤大体。至如写到祭仲、纪季、伍子胥、叔术等人,《左氏》深刻发挥君臣的大义,《公羊》多认为是通权达变,这就相差很确定,但是冤抑太久,不能分清是非。臣在永平年间曾经上书谈到《左氏传》中某些与图谶相合的地方,先帝没有遗弃刍荛之言,采纳了臣的话,由臣写出详细的讲解,藏在秘书处。

  建平年间,侍中刘歆想立《左氏传》,但他不先摆出大义,而轻易地交给太常,自以为理由充足,能够挫败那些儒生,可儒生们内心不服,联合起来抵制。孝哀皇帝又迎合众人心理,所以刘歆做河内太守。从此大家攻击《左氏》,成为众矢之的。到了光武皇帝,有独特的见地,兴立《左氏》、《谷梁》两家,恰巧两家先师不通晓图谶之学,所以半途而废了。臣下认为凡是保存先王之道的书籍,要害在于安上理民。现在《左氏》推崇君父之道,卑视臣子,这是强干弱枝,劝痒戒恶,道理极为明白切当,直接顺理成章。况且三代时不同事物,随时有所增减,所在先帝广泛观察各种学说,采取各家之长。例如《易经》有了施、孟两家,又立梁丘氏;《尚书》有了欧阳一家,又有大小夏侯,现在三传各不相同,也是这个道理。又《五经》各家都不能用图谶来证明刘氏是尧帝的后代,而《左氏》独有明文能够说明。《五经》家都说颛顼代替黄帝,而尧不得为火德。但《左氏》却以为少昊代替黄帝,就是图谶所讲的帝宣。如果尧不得为火,那么汉就不得为赤,它所发明的见解,很能补充一些道理。陛下通晓天然的聪明,建大圣的根本,更改年号,修正历法,为万代做出典范,因此,麟凤百数呈说,好兆头多次出现,陛下仍然早晚勤勉,钻研《六艺》,对细微之处,也无不审理核实。如果再留心一些废弃的学问,增广一些见闻,那就没有什么遗失的了书奏上去,皇帝十分嘉奖,赏赐布五百匹,衣一套,命令贾逵自己挑选《公羊》学派的严、颜诸生有高才的二十人,以《左氏传》作教材,给予竹简和纸写的经传各一通。贾逵的母亲经常有病,皇帝想加赐一些财物,因为校书例多,特地拿了钱二十万,派颍阳侯马防送去。对马防说:贾逵的母亲病了,他与外界没有什么交往,再穷困就会像伯夷、叔齐在首阳山那样做饿鬼了。贾逵多次给皇帝讲《古文尚书》与经传《尔雅》的诂训相呼应,皇帝下诏书命他著《欧阳、大小夏侯尚书古文同异》。贾逵集中写了三卷,帝认为很好。又叫他写《齐、鲁、韩诗与〈毛氏〉异同》,并作《周官解故》。提升贾逵作卫士令。

  八年(96),下诏诸儒各选高才生学习《左氏》、《谷梁春秋》、《古文尚书》、《毛诗》,从此四经便流行于世。都封贾逵所选弟子和门生作千乘王国郎,早晚在黄门署学习,学者都很羡慕。和帝即位,

  永元三年(91),任命贾逵作左中郎将。

  八年(96),又作侍中,领骑都尉内备帷幄,兼管秘书近署,很被信用。贾逵所著经传义诂及论难百多万字,又作诗、谏、书、连珠、酒令共九篇。学者很崇拜他,后代称他为通儒。但是他为人不大注意小节,当代对此有些讥讽,所以没有做成大官。

  永元十三年(101)死去,时年七十二岁。朝廷怜悯他,封他两个儿子作太子舍人。

  ◆张霸传,张霸字伯饶,蜀郡成都人。年龄很小就知道孝顺和谦让,即使出入饮食,自然合乎礼节,乡里人称他叫张曾子。七岁时就通晓《春秋》,又想进修其他经书,父母说你年纪小不能学那么多,张霸说我饶()为之,所以又取名叫。后来跟长水校尉樊鲦学习《严氏公羊春秋》,于是博览《五经》。当时青年人孙林、刘固、段著等羡慕他,各人在张霸住室旁边买房子住下,以便向张学习。张霸被推举为孝廉光禄勋之主事,不久又有升迁,永元年间做了会稽太守,上表录用郡人处士顾奉、公孙松等。顾奉后来做了颍川太守,公孙松做了司隶校尉,都很著名。其余有专业特长的,都被提拔录用。郡中人从此都争相磨砺志节,学习经书的上千数人,道路上都听见诵读声。起初,张霸认为樊鲦删改《严氏春秋》还有许多繁辞,于是他又减定为二十万字,改名《张氏学》。张霸开始到越,贼人尚未解除,郡界不安宁,于是张霸便发布公文悬赏,明用信实,贼人就束手归附,不烦士卒之力。童谣说:弃我卓戈,捐我矛,盗贼尽,吏皆休。张视事三年,对椽史说:太守从孤儿出身,做到了郡守。大凡太阳正中就倾斜,月亮满后就亏损。老子有句话:知足不辱于是上书请病假。后来又被征用,四次升迁做到侍中。这时皇后之兄虎贲中郎将邓骘,是当朝贵盛,听到张霸的名气,想与他交朋友,张霸犹豫不作回答,众人笑他不识时务。后来到了应当休养时,恰巧生病而死,年七十。临终前写遗书给儿子们道:从前延州季子出使齐国,儿子死在赢、博之间,就在坎坷的路侧,埋葬在那里。现在蜀道阻远,不宜运归乡里,可埋在此处,够掩埋头发牙齿就够了。务必遵照速朽的原则,体现我的心愿。人生一世,应当受别人畏敬,如果不好好安排自己,简直自作自受。儿子们遵照父命,将他葬于河南梁县,就在那里安了家。将作大匠翟酉甫等与诸儒门人追录他的生平行事,谥曰宪文

 

 

《列传·桓荣丁鸿列传》

 

  桓荣 子郁 郁子焉 焉孙典 郁孙鸾 鸾子晔 郁曾孙彬 丁鸿

  桓荣字春卿,沛郡龙亢人也。少学长安,习《欧阳尚书》,事博士九江朱普。贫窭无资,常客佣以自给,精力不倦,十五年不窥家园。至王莽篡位乃归。会朱普卒,荣奔丧九江,负土成坟,因留教授,徒众数百人。莽败,天下乱。荣抱其经书与弟子逃匿山谷,虽常饥困而讲论不辍,后复客授江淮间。

  建武十九年,年六十余,始辟大司徒府。时,显宗始立为皇太子,选求明经,乃擢荣弟子豫章何汤为虎贲中郎将,以《尚书》授太子。世祖从容问汤本师为谁,汤对曰:事沛国桓荣。帝即召荣,令说《尚书》,甚善之。拜为议郎,赐钱十万,入使授太子。每朝会,辄令荣于公卿前敷奏经书。帝称善。曰:得生几晚!会欧阳博士缺,帝欲用荣。荣叩头让曰:臣经术浅薄,不如同门生郎中彭闳,扬州从事皋弘。帝曰:俞,往,女谐。因拜荣为博士,引闳、弘为议郎。

  车驾幸大学,会诸博士论难于前,荣被服儒衣,温恭有蕴藉,辩明经义,每以礼让相E74E,不以辞长胜人,儒者莫之及,特加赏赐。又诏诸生雅吹击磬,尽日乃罢。后荣入会庭中,诏赐奇果,受者皆怀之,荣独举手捧之以拜。帝笑指之曰:此真儒生也。以是愈见敬厚,常令止宿太子宫。积五年,荣荐门下生九江胡宪侍讲,乃听得出,旦一入而已。荣尝寝病,太子朝夕遣中傅问病,赐以珍羞、帷、帐、奴婢,谓曰:如有不讳,无忧家室也。后病愈,复入侍进。

  二十八年,大会百官,诏问谁可傅太子者,群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傅,而以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荣大会诸生,陈其车马、印绶,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可不勉哉!荣以太子经学成毕,上疏谢曰:臣幸得侍帷幄,执经连年,而智学浅短,无以补益万分。今皇太子以聪睿之姿,通明经义,观览古今,储君副主莫能专精博学若此者也。斯诚国家福祐,天下幸甚。臣师道已尽,皆在太子,谨使掾臣汜再拜归道。太子报书曰:庄以童蒙,学道九载,而典训不明,无所晓识。夫《五经》广大,圣言幽远,非天下之至精,岂能与于此!况以不才,敢承诲命。昔之先师谢弟子者有矣,上则通达经旨,分明章句,下则去家慕乡,求谢师门。今蒙下列,不敢有辞,愿君慎疾加餐,重爱玉体。

  三十年,拜为太常。荣初遭仓卒,与族人桓元卿同饥厄,而荣讲诵不息。元卿嗤荣曰:但自苦气力,何时复施用乎?荣笑不应。及为太常,元卿叹曰:我农家子,岂意学之为利乃若是哉!

  显宗即位,尊以师礼,甚见亲重,拜二子为郎。荣年逾八十,自以衰老,数上书乞身,辄加赏赐。乘与尝幸太常府,令荣坐东面,设几仗,会百官骠骑将军东平王苍以下及荣门生数百人,天子亲自执业,每言辄曰大师在是。既罢,悉以太官供具赐太常家。其恩礼若此。

  永平二年,三雍初成,拜荣为五更。每大射养老礼毕,帝辄引荣及弟子升堂,执经自为下说。乃封荣为关内侯,食邑五千户。

  荣每疾病,帝辄遣使者存问,太官、太医相望于道。及笃,上疏谢恩,让还爵士。帝幸其家问起居,入街下车,拥经而前,抚荣垂涕,赐以床茵、帷帐、刀剑、衣被,良久乃去。自是诸侯将军大夫问疾者,不敢复乘车到门,皆拜床下。荣卒,帝亲自变服,临丧送葬,赐冢茔于首山之阳。除兄子二人补四百石,都讲生八人补二百石,其余门徒多至公卿。子郁嗣。

  论曰:张佚讦切阴侯,以取高位,危言犯众,义动明后,知其直有余也。若夫一言纳赏,志士为之怀耻;受爵不让,风人所以兴歌。而佚廷议戚援,自居全德,意者以廉不足乎?昔乐羊食子,有功见疑;西巴放ED47,以罪作傅。盖推仁审伪,本乎其情。君人者能以此察,则真邪几于辨矣。

  郁字仲恩,少以父任为郎。敦厚笃学,传父业,以《尚书》教授,门徒常数百人。荣卒,郁当袭爵,上书让于兄子汎,显宗不许,不得已受封,悉以租入与之。帝以郁先师子,有礼让,甚见亲厚,常居中论经书,问以政事,稍迁侍中。帝自制《五家要说章句》,令郁校定于宣明殿,以侍中监虎贲中郎将。

  永平十五年,入授皇太子经,迁越骑校尉,诏敕太子、诸王各奉贺致礼。郁数进忠言,多见纳录。肃宗即位,郁以母忧乞身,诏听以侍中行服。建初二年,迁屯骑校尉。

  和帝即位,富于春秋,侍中窦宪自以外戚之重,欲令少主颇涉经学,上疏皇太后曰:

  《礼记》云:天下之命,悬于天子;天子之善,成乎所习。习与智长,则切而不勤;化与心成,则中道若性。昔成王幼小,越在襁褓,周公在前,史佚在后,太公在左,召公在右。中立听朝,四圣维之。是以虑无遗计,举无过事。孝昭皇帝八岁即位,大臣辅政,亦选名儒韦贤、蔡义、夏侯胜等入授于前,平成圣德。近建初元年,张D825、魏应、召训亦讲禁中。臣伏惟皇帝陛下,躬天然之姿,宜渐教学,而独对左右小臣,未闻典义。昔五更桓荣,亲为帝师,子郁,结发敦尚,继传父业,故再以校尉入授先帝,父子给事禁省,更历四世,今白首好礼,经行笃备。又宗正刘方,宗室之表,善为《诗经》,先帝所褒。宜令郁、方并入教授,以崇本朝,光示大化。

  由是迁长乐少府,复入侍讲。顷之,转为侍中奉车都尉。永元四年,代丁鸿为太常。明年,病卒。

  郁经授二帝,恩宠甚笃,赏赐前后数百千万,显于当世。门人杨震、朱宠,皆至三公。

  初,荣受朱普学章句四十万言,浮辞繁长,多过其实。及荣入授显宗,减为二十三万言。郁复删省定成十二万言。由是有《桓君大小太常章句》。

  子普嗣,传爵至曾孙。郁中子焉,能世传其家学。孙鸾、曾孙彬,并知名。

  焉字叔元,少以父任为郎。明经笃行,有名称。永初元年,入授安帝,三迁为侍中步兵校尉。永宁中,顺帝立为皇太子,以焉为太子少傅,月余,迁太傅,以母忧自乞,听以大夫行丧。逾年,诏使者赐牛酒,夺服,即拜光禄大夫,迁太常。时废皇太子为济阴王,焉与太仆来历、廷尉张晧谏,不能得,事已具《来历传》。

  顺帝即位,拜太傅,与太尉朱宠并录尚书事。焉复入授经禁中,因宴见,建言宜引三公、尚书入省事,帝从之。以焉前廷议守正,封阳平侯,固让不受。视事三年,坐辟召禁锢者为吏免。复拜光禄大夫。阳嘉二年,代来历为大鸿胪,数日,迁为太常。永和五年,代王龚为太尉。汉安元年,以日食免。明年,卒于家。

  弟子传业者数百人,黄琼、杨赐最为显贵。焉孙典。

  典字公雅,复传其家业,以《尚书》教授颍川,门徒数百人。举孝廉为郎。居无几,会国相王吉以罪被诛,故人亲戚莫敢至者。典独弃官收敛归葬,服丧三年,负土成坟,为立祠堂,尽礼而去。

  辟司徒袁隗府,举高第,拜侍御史。是时,宦官秉权,典执政无所回避。常乘骢马,京师畏惮,为之语曰:行行且止,避骢马御史。及黄巾贼起荥阳,典奉使督军。贼破,还,以牾宦官赏不行。在御史七年不调,后出为郎。

  灵帝崩,大将军何进秉政,典与同谋议,三迁羽林中郎将。献帝即位,三公奏典前与何进谋诛阉官,功虽不遂,忠义炳著。诏拜家一人为郎,赐钱二十万。

  从西入关,拜御史中丞,赐爵关内侯。车驾都许,迁光禄勋。建安六年,卒官。

  鸾字始春,焉弟子也。少立操行,B25B袍糟食,不求盈余。以世浊,州郡多非其人,耻不肯仕。

  年四十余,时太守向苗有名迹,乃举鸾孝廉,迁为胶东令。始到官而苗卒,鸾即去职奔丧,终三年然后归,淮汝之间高其义。后为巳吾、汲二县令,甚有名迹。诸公并荐,复征拜议郎。上陈五事:举贤才,审授用,黜佞幸,省苑囿,息役赋。书奏御,牾内竖,故不省。以病免。中平元年,年七十七,卒于家。子晔。

  晔字文林,一名严,尤修志介。姑为司空杨赐夫人。初鸾卒,姑归宁赴哀,将至,止于传舍,整饰从者而后入,晔心非之。及姑劳问,终无所言,号哭而已。赐遣吏奉祠,因县发取祠具,晔拒不受。后每至京师,未尝舍宿杨氏。其贞忮若此。宾客从者,皆祗其志行,一餐不受于人。仕为郡功曹。后举孝廉,有道、方正、茂才,三公并辟,皆不应。

  初平中,天下乱,避地会稽,遂浮海客交阯,越人化其节,至闾里不争讼。为凶人所诬,遂死于合浦狱。

  彬字彦林,焉之兄孙也。

  父麟,字元凤,早有才惠。桓帝初,为议郎,入侍讲禁中,以直道牾左右,出为许令,病免。会母终,麟不胜丧,未祥而卒,年四十一。所著碑、诔、赞、说、书凡二十一篇。

  彬少与蔡邕齐名。初举孝廉,拜尚书郎。时中常侍曹节女婿冯方亦为郎,彬厉志操,与左丞刘歆,右丞杜希同好交善,未尝与方共酒食之会,方深怨之,遂章言彬等为酒党。事下尚书令刘猛,雅善彬等,不举正其事,节大怒,劾奏猛,以为阿党,请收下诏狱,在朝者为之寒心,猛意气自若,旬日得出,免官禁锢。彬遂以废。光和元年,卒于家,年四十六。诸儒莫不伤之。

  所著《七说》及书凡三篇,蔡邕等共论序其志,佥以为彬有过人者四:夙智早成,岐嶷也;学优文丽,至通也;仕不苟禄,绝高也,辞隆从C07E,洁操也。乃共树碑而颂焉。

  刘猛,琅邪人。桓帝时为宗正,直道不容,自免归家。灵帝即位,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辅政,复征用之。

  论曰:伏氏自东西京相袭为名儒,以取爵位。中兴而桓氏尤盛,自荣至典,世宗其道,父子兄弟代作帝师,受其业者皆至卿相,显乎当世。孔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人者,凭誉以显物;为己者,因心以会道。桓荣之累世见宗,岂其为己乎!

  丁鸿字孝公,颍川定陵人也。

  公綝,字幼春,王莽末守颍阳尉。世祖略地颍阳,颍阳城守不下,綝说其宰,遂与俱降,世祖大喜,厚加赏劳,以綝为偏将军,因从征伐。綝将兵先度河,移檄郡国,攻营略地,下河南、陈留、颍川二十一县。

  建武元年,拜河南太守。及封功臣,帝令各言所乐,诸将皆占丰邑美县,惟綝愿封本乡。或谓綝曰:人皆欲县,子独求乡,何也?綝曰:昔孙叔敖敕其子,受封必求硗埆之地,今綝能蒲功微,得乡亭厚矣。帝从之,封定陵新安乡侯,食邑五千户,后徙封陵阳侯。

  鸿年十三,从桓荣受《欧阳尚书》,三年而明章句,善论难,为都讲,遂笃志精锐,布衣荷担,不远千里。

  初,綝从世祖征伐,鸿独与弟盛居,怜盛幼小而共寒苦。及綝卒,鸿当袭封,上书让国于盛,不报。既葬,乃挂缞绖于冢庐而逃去,留书与盛曰:鸿贪经书,不顾恩义,弱而随师,生不供养,死不饭BE3F,皇天先祖,并不祐助,身被大病,不任茅土。前上疾状,愿辞爵仲公,章寝不报,迫且当袭封。谨自放弃。逐求良医。如遂不瘳,永归沟壑。鸿初与九江人鲍骏同事桓荣,甚相友善,及鸿亡封,与骏遇于东海,阳狂不识骏。骏乃止而让之曰:昔伯夷、吴札乱世权行,故得申其志耳。《春秋》之义,不以家事废王事。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绝父不灭之基,可谓智乎?鸿感悟,垂涕叹息,乃还就国,开门教授。鲍骏亦上书言鸿经学至行,显宗甚贤之。

  永平十年诏征,鸿至即召见,说《文侯之命篇》,赐御衣及绶,禀食公车,与博士同礼。顷之,拜侍中。十三年,兼射声校尉。建初四年,徙封鲁阳乡侯。

  肃宗诏鸿与广平王羡及诸儒楼望、成封、桓郁、贾逵等,论定《五经》同异于北宫白虎观,使五官中郎将魏应主承制问难,侍中淳于恭奏上,帝亲称制临决。鸿以才高,论难最明,诸儒称之,帝数嗟美焉。时人叹曰:殿中无双丁孝公。数受赏赐,擢徙校书,遂代成封为少府。门下由是益盛,远方至者数千人。彭城刘恺、北海巴茂、九江朱伥皆至公卿。元和三年,徙封马亭乡侯。

  和帝即位,迁太常。永元四年,代袁安为司徒。是时窦太后临政,宪兄弟各擅威权。鸿因日食,上封事曰:

  臣闻日者阳精,守实不亏,君之象也;月者阴精,盈毁有常,臣之表也。故日食者,臣乘君,阴陵阳;月满不亏,下骄盈也。昔周室衰季,皇甫之属专权于外,党类强盛,侵夺主势,则日月薄食,故《诗》曰: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春秋》日食三十六,弑君三十二。变不空生,各以类应。夫威柄不以放下,利器不可假人。览观往古,近察汉兴,倾危之祸,靡不由之。是以三桓专鲁,田氏擅齐,六卿分严;诸吕握权,统嗣几移;哀、平之末,庙不血食。故虽有周公之亲,而无其德,不得行其势也。

  今大将军虽欲敕身自约,不敢僭差,然而天下远近皆惶怖承旨,刺史二千石初除谒辞,求通待报,虽奉符玺、受台敕,不敢便去,久者至数十日。背王室,向私门,此乃上威损,下权盛也。人道悖于下,效验见于天,虽有隐谋,神照其情,垂象见戒,以告人君。间者月满先节,过望不亏,此臣骄溢背君,专功独行也。陛下未深觉悟,故天重见戒,诚宜畏惧,以防其祸。《诗》云:敬天之怒,不敢戏豫。若敕政责躬,杜渐防萌,则凶妖销灭,害除福凑矣。

  夫坏崖破岩之水,源自涓涓;干云蔽日之木,起于葱青。禁微则易,救末者难,人莫不忽于微细,以致其大。恩不忍诲,义不忍割,去事之后,未然之明镜也。臣愚以为左官外附之臣,依托权门,倾覆谄谀,以者容媚者,宜行一切之诛。间者大将军再出,威振州郡,莫不赋敛吏人,遣使贡献。大将军虽云不受,而物不还主,部署之吏无所畏惮,纵行非法,不伏罪辜,故海内贪猾,竞为奸吏,小民吁嗟,怨气满腹。臣闻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强,不强则宰牧从横。宜因大变,改政匡失,以塞天意。

  书奏十余日,帝以鸿行太尉兼卫尉,屯南、北宫。于是收窦宪大将军印绶,宪及诸弟皆自杀。

  时大郡口五六十万举孝廉二人,小郡口二十万并有蛮夷者亦举二人,帝以为不均,下公卿会议。鸿与司空刘方上言:凡口率之科,宜有阶品,蛮夷错杂,不得为数。自今郡国率二十万口岁举孝廉一人,四十万二人,六十万三人,八十万四人,百万五人,百二十万六人。不满二十万二岁一人,不满十万三岁一人。帝从之。

  六年,鸿薨,赐赠有加常礼。子湛嗣。湛卒,子浮嗣。浮卒,子夏嗣。

  论曰:孔子曰太伯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孟子曰闻伯夷之风者,贪夫廉,懦夫有立志。若乃太伯以天下而违周,伯夷率洁情以去国,并未始有其让也。故太伯称至德,伯夷称贤人。后世闻其让而慕其风,徇其名而昧其致,所以激诡行生而取与妄矣。至夫邓彪、刘恺,让其弟以取义,使弟受非服而己厚其名,于义不亦薄乎!君子立言,非苟显其理,将以启天下之方悟者;立行,非独善其身,将以训天下之方动者。言行之所开塞,可无慎哉!原丁鸿之心,主于忠爱乎?何其终悟而从义也!异夫数子类乎徇名者焉。

  赞曰:五更待问,应若鸣钟。庭列辎驾,堂修礼容。穆穆帝则,拥经以从。丁鸿翼翼,让而不饰。高论白虎,深言日食。

 

  1. 译文

 

  (桓荣、丁鸿)

  ◆桓荣传,桓荣字春卿,沛郡龙亢人。少年时在长安,学习《欧阳尚书》,以九江朱普为师,家中贫困,常靠佣工养活自己,精力不倦,十五年没有回家探视,到王莽篡位时才回去。恰逢老师朱普去世,桓荣到九江奔丧,自己负土替老师筑坟,于是留下来教学,徒众达几百人。

  王莽失败,天下大乱,桓荣抱着经书与学生一道逃入山谷之中,虽常饥饿但讲经论卷不止,后来又在江淮一带教学。

  建武十九年(44),桓荣六十多岁了,才被授职大司徒府。当时显宗刚立为太子,选求明经,于是提升桓荣的学生豫章何汤做虎贲中郎将,用《尚书》教太子。世祖从容问何汤的本师是谁,何汤答道:沛国桓荣。皇帝即召桓荣,命令他讲解《尚书》,觉得很好。便拜桓荣为议郎,赐钱十万,让他入宫教太子。每朝会,常叫桓荣在公卿面前讲解经书。皇帝称赞道:得到先生太晚了!恰逢欧阳博士出缺,帝想用荣。荣叩头辞让道:臣经术浅薄,不及同门生郎中彭闳、扬州从事皋弘。帝说:好,去吧,你能胜任。于是拜桓荣为博士,引荐彭闳、皋弘做议郎。皇上车驾到了大学,正逢诸博士讨论问题,桓荣穿着儒生衣服,温良恭敬,宽博有余,辩明经义,每以礼让相服,不用言词胜人,众儒生谁也不及他,皇上特加赏赐。皇上又诏诸生雅吹击磬,整天才完。后来桓荣入会庭中,皇上诏赐奇果,受果者都纳入怀中,桓荣举手捧着果物拜谢。帝笑着指他说:这人真正是儒生呀!从此更受敬重,常叫他住宿在太子宫中。过了五年,桓荣推荐门生九江人胡宪作侍讲,自己只是听听,每天早晨进一次宫罢了。桓荣曾经生病,太子早晚派中傅问病,赐以珍馐、帷帐、奴婢等,并且说: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不必为家室担忧。后来病愈了,又进宫侍讲。

  二十八年(53),朝中大会百官,皇上诏问谁可做太子的师傅?群臣体察上意,都说太子的舅父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以。博士张佚正色道:今陛下立太子,是为阴氏呢,还是为天下?如果为阴氏,那么阴侯可以;如为天下,就应用天下之贤才。帝认为讲得好,说道:想设太傅,是为了辅佐太子。现在博士不能帮助我,何况太子呢?于是拜张佚为太子太傅,而以桓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桓荣大会诸生,陈列出车马、印绶道:今日蒙皇上所赐,这是稽考古书的力量,可不勉励吗?桓荣认为太子经学已经完成,上疏谢道:臣下有幸得在帷幄,讲经几年,可智学浅短,无以补益万分。现在皇太子凭着聪明的资质,通明经义,观览古今,没有哪位太子能专精博学像这样的。这真是国家的福..,天下的幸运。臣师道已尽,其他皆在太子。谨使掾臣汜再拜回家。太子复信道:庄以童蒙,学道九年,无所晓识。《五经》这么广大,圣言幽道,不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岂能精通得了!何况不才如我,敢承教诲面命。从前的先师感谢弟子的有人了,上则通达经旨,弄明章句,下则去家慕乡,求谢师门。现在蒙受下列,不敢有辞,愿您养病加餐,重爱玉体。

  三十年(55)桓荣拜为太常。桓荣开始遭难,与族人桓元卿同挨饿,可桓荣仍讲诵经书不止。元卿嗤笑道:只是自苦气力,什么时候又会施用呢?桓荣笑而不应。等到做了太常,元卿叹道:我是农家出身的人,没想到学问之有用竟这样哩。显宗即位,尊桓荣以师礼,很受亲近和尊重,拜桓荣二子为郎。桓荣年过八十,自以衰老,几次上书请求退休,每加赏赐。皇上曾经坐车到太常府,叫桓荣坐东面,设几杖,集合百官骠骑将军东平王苍以下和桓荣的学生数百人,天子亲自执业,每开口就说:大师在这里。礼毕,把太官供具全部赐给太常家。其恩礼就是这样。

  永平二年(60),三雍(明堂、灵台、辟雍三宫)初建成,拜桓荣为五更养老。每次举行大射养老礼毕,帝就引桓荣和弟子升堂,执经书自己下语讲说。于是封桓荣为关内侯,食邑五千户。桓荣每次生病,皇上就派使者慰问,太官、太医络绎不绝。后来病重,桓荣上疏谢恩,让还爵土。皇上亲自到他家问安,入街下车,捧着经书上前,抚摸着桓荣,流着眼泪,赐以订床茵、帷帐、刀剑、衣被,好久才走开。从此诸侯将军大夫问疾的,不敢再乘车到门口,都拜倒在床下。桓荣死后,帝亲自变服,临丧送葬,赐冢茔在首阳山之南。除兄子二人补四百石,都讲生八人补二百石,其余门徒多数做到公卿。

  ◆丁鸿传,丁鸿字孝公,颍川定陵人。父丁纟林,字幼春,王莽末年守颍阳尉。世祖略地颍阳,颍阳城守不下,丁纟林说服其县令,便与他一起投降。世祖大喜,大加赏赐,用丁纟林带领兵士先渡河,发檄文给郡国,攻营略地,攻下河南、陈留、川二十一县。

  建武元年(25),丁纟林被拜为河南太守。等到封功臣时,皇帝叫大家各言所乐,诸将都占丰邑美县,只有丁纟林愿封本乡。有人对丁纟林说:人家都想占县,你却只求乡,这是为什么?丁纟林说:从前孙叔敖嘱咐儿子,受封时一定求瘠薄之地,今我能薄功小,得到乡亭就很不错了。皇上听从之,封他为定陵新安乡侯,食邑五千户,后来改封为陵阳侯。丁鸿年十三时,从桓荣学习《欧阳尚书》,三年明白了章句,会论辩,为都讲,于是立志深造,穿上布衣,挑着行李,不远千里求学。起初,丁纟林跟随世祖征伐,丁鸿与弟弟丁盛居在一起,怜爱丁盛幼小而一起过着寒苦生活。等到丁纟林死后,丁鸿应世袭受封,上书让国给丁盛,没有得到回批。已葬父亲,于是挂孝服于庐墓而溜走了,留信给丁盛道:鸿贪经书,不顾恩义,少而随师学习,生不供养父母,死不能尽孝道,皇天先祖,并不保佑帮助,身受大病,不堪茅土。前次上书言明病情,愿辞爵给弟弟,奏章搁置没有回批,时间迫近当袭封爵土。谨自放弃袭爵,到外寻求良医。如果病治不好,死在沟壑算了。丁鸿起初与九江人鲍骏同事桓荣为师,两人友情很厚,后来丁鸿逃封,与鲍骏在东海相遇,丁鸿装作不认识鲍骏。鲍骏就挽住丁鸿并且责备道:从前伯夷、吴季札处在乱世,所以得申其让国之志。《春秋》之大义,不因家事废王事,现在你以兄弟的私情而断绝父亲不灭的基业,可说是聪明吗?丁鸿很受感动,流泪叹息,于是回去就国,开门教授学徒。鲍骏也上书称丁鸿经学至行,显宗很赏识他。

  永平十年(68)皇帝下诏征贤,丁鸿到了即被召见,讲述《文侯之命》篇,皇上赐御衣及绶带,禀食公车,与博士同等礼遇。不久,拜为侍中。

  十三年(71),兼射声校尉。

  建初四年(80)徙封为鲁阳乡侯。肃宗诏丁鸿与广平王羡和诸儒楼望、成封、桓郁、贾逵等,在北宫白虎观讨论《五经》的同异,使五官中郎将魏应主持承制问难,侍中淳于恭奏上,皇帝亲自称制临决。丁鸿以才高,论难最明,诸儒称赞,皇上也多次赞美。当时人叹道:殿中无双丁孝公。丁鸿多次受赏赐,拔为校书,于是代替成封为少府。门下从此更盛,远方来的数千人。彭城刘恺、北海巴茂、九江朱伥都做到了公卿。

  元和三年(86),改封为马亭乡侯。和帝即位,升迁为太常,永元四年(92)代袁安为司徒。这时窦太后临朝执政,兄弟窦宪各擅威权。丁鸿借日食,上封事道:臣下听说太阳为阳精,守实不亏,君王之象征;月亮为阴精,盈虚有一定规则,臣子的表象哩。所以日食,臣在君上,阴凌于阳;月满不亏,下面骄盈的缘故。从前周室衰微,皇甫等人专权于外,党类强盛,侵压主势,所以日月薄食。《经》上说: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酉鬼。《春秋》记载:日食三十六次,弑君三十二人。变不空生,各以类应。凡威权不可以放下,利器不可以假人。看看往古,近看汉兴,倾危之祸,没有不由此产生。因此三桓专鲁之权,田氏擅齐之政,六卿瓜分晋室,诸吕掌握汉室,统嗣几次变更;哀帝、平帝的末年,宗庙不能祭祀。所以虽有周公之亲,而无周公之德,不得行其权势。现在大将军窦宪,虽想束力身自约,不敢僭越权势,然而天下远近的百姓都恐怖承旨,刺史二千石初除谒辞,求通待报,虽奉符玺,受了台束力,不敢马上便去,久的拖到几十天。背着王室,走向私门,这是上威降低,下权势盛的缘故。人道悖于下面,效验现于上天,虽有隐谋,神明照察其情,垂象见戒,以警告人君。近来,月满先节,过了十五还不亏缺,这是臣下骄傲横溢,违背君王,专功独行的缘故。陛下没有察觉,所以上天再次见戒,应该畏惧,以防大祸临头。《诗经》上说:敬天之怒,不敢戏豫。如果束力政自责,杜渐防微,那么凶妖就会消灭,害除而福降了。坏崖破岩之水,来源于涓涓的小泉;干云蔽日的大树,起于葱青的小苗。禁微就容易,救末就难,人们没有不忽略于微细,以致成为大祸。恩不忍诲,又不忍割,事情过去之后,没有发生的明镜。臣愚以为左官外附之臣,依托权门,倾覆谄谀,以求容媚的人,应该一切杀光。近来大将军再出,威震州郡,没有不向吏人征赋税,派使者贡献物资。大将军虽说不受,可是物不还主,部署之吏无所畏惧,纵行非法,不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