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学 院(官网)

www.qinghuaguoxueyuan.com

史学院

《后汉书》40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敬侯,立庙于湖阳,车驾每南巡,常幸其墓,赏赐大会。

  宏为人谦柔畏慎,不求苟进。常戒其子曰:富贵盈溢,未有能终者。吾非不喜荣势也,天道恶满而好谦,前世贵戚皆明戒也。保身全己,岂不乐哉!每当朝会,辄迎期先到,俯伏待事,时至乃起。帝闻之,常敕驺骑临朝乃告,勿令豫到。宏所上便宜及言得失,辄手自书写,毁削草本。公朝访逮,不敢众对。宗族染其化,未尝犯法。帝甚重之。及病困,车驾临视,留宿,问其所欲言。宏顿首自陈:无功享食大国,诚恐子孙不能保全厚恩,令臣魂神惭负黄泉,愿还寿张,食小乡亭。帝悲伤其言,而竟不许。

  二十七年,卒。遗敕薄葬,一无所用,以为棺柩一臧,不宜复见,如有腐败,伤孝子之心,使与夫人同坟异臧。帝善其令,以书示百官,因曰:今不顺寿张侯意,无以彰其德。且吾万岁之后,欲以为式。赙钱千万,布万匹,谥为恭侯,赠以印绶,车驾亲送葬。子嗣。帝悼宏不已,复封少子茂为平望侯。樊氏侯者凡五国。明年,赐弟鲔及从昆弟七人合钱五千万。

  论曰:昔楚顷襄王问阳陵君曰:君子之富何如?对曰:假人不德不责,食人不使不役,亲戚爱之,众人善之。若乃樊重之折契止讼,其庶几君子之富乎!分地以用天道,实廪以崇礼节,取诸理化,则亦可以施于政也。与夫爱而畏者,何殊间哉!

  字长鱼,谨约有父风。事后母至孝,及母卒,哀思过礼,毁病不自支,世祖常遣中黄门朝暮送粥。服阕,就侍中丁恭受《公羊严氏春秋》。建武中,禁网尚阔,诸王既长,各招引宾客,以外戚,争遣致之,而清静自保,无所交结。及沛王辅事发,贵戚子弟多见收捕,以不豫得免。帝崩,为复土校尉。

  永平元年,拜长水校尉,与公卿杂定郊祠礼仪,以谶记正《五经》异说。北海周泽、琅邪承宫并海内大儒,皆以为师友而致之于朝。上言郡国举孝廉,率取年少能报恩者,耆宿大贤多见废弃,宜敕郡国简用良俊。又议刑辟宜须秋月,以顺时气。显宗并从之。二年,以寿张国益东平王,徙封燕侯。其后广陵王荆有罪,帝以至亲悼伤之,诏与羽林监南阳任隗杂理其狱。事竟,奏请诛荆。引见宣明殿,帝怒曰:诸卿以我弟故,欲诛之,即我子,卿等敢尔邪!仰而对曰:天下高帝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诛焉。是以周公诛弟,季友鸩兄,经传大之。臣等以荆属托母弟,陛下留圣心,加恻隐,故敢请耳。如令陛下子,臣等专诛而已。帝叹息良久。益以此知名。其后弟鲔为子赏求楚王英女敬乡公主,闻而止之,曰:建武时,吾家并受荣宠,一宗五侯。时特进一言,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以贵宠过盛,即为祸患,故不为也。且尔一子,奈何弃之于楚乎?鲔不从。

  十年,卒,赗赠甚厚,谥曰哀侯。帝遣小黄门张音问所遗言。先是河南县亡失官钱,典负者坐死及罪徙者甚众,遂委责于人,以偿其耗。乡部吏司因此为奸,常疾之。又野王岁献甘醪、膏餳,每辄扰人,吏以为利。并欲奏罢之,疾病未及得上。音归,具以闻,帝览之而悲叹,敕二郡并令从之。

  长子汜嗣,以次子郴、梵为郎。其后楚事发觉,帝追念谨恪,又闻其止鲔婚事,故其诸子得不坐焉。

  梵字文高,为郎二十余年,三署服其重惧。悉推财物二千余万与孤兄子,官至大鸿胪。

  汜卒,子时嗣。时卒,子建嗣。建卒,无子,国绝。永宁元年,邓太后复封建弟盼。盼卒,子尚嗣。

  初,删定《公羊严氏春秋》章句,世号樊侯学,教授门徒前后三千余人。弟子颍川李脩、九江夏勤,皆为三公。勤字伯宗,为京、宛二县令,零陵太守,所在有理能称。安帝时,位至司徒。

  准字幼陵,宏之族曾孙也。父瑞,好黄老言,清静少欲。准少励志行,修儒术,以先父产业数百万让孤兄子。永元十五年,和帝幸南阳,准为郡功曹,召见,帝器之,拜郎中,从车驾还宫,特补尚书郎。邓太后临朝,儒学陵替,准乃上疏曰:

  臣闻贾谊有言,人君不可以不学。故虽大舜圣德,孳孳为善;成王贤主,崇明师傅。及光武皇帝受命中兴,群雄崩扰,旌旗乱野,东西诛战,不遑启处,然犹投戈讲艺,息马论道。至孝明皇帝,兼天地之姿,用日月之明,庶政万机,无不简心,而垂情古典,游意经艺,每飨射礼毕,正坐自讲,诸儒并听,四方欣欣。虽阙里之化,矍相之事,诚不足言。又多征名儒,以充礼官,如沛国赵孝、琅邪承宫等,或安车结驷,告归乡里;或丰衣博带,从见宗庙。其余以经术见优者,布在廊庙。故朝多皤皤之良,华首之老。每宴会,则论难,共求政化。详览群言,响如振玉。朝者进而思政,罢者退而备问。小大随化,雍雍可嘉。期门羽林介胄之士,悉通《孝经》。博士议郎,一人开门,徒众百数。化自圣躬,流及蛮荒,匈奴遣伊秩訾王大车且渠来入就学。八方肃清,上下无事。是以议者每称盛时,咸言永平。

  今学者盖少,远方尤甚。博士倚席不讲,儒者竟论浮丽,忘謇謇之忠,习讠戋々之辞。文吏则去法律而学诋欺,锐锥刀之锋,断刑辟之重,德陋俗薄,以致苛刻。昔孝文窦后性好黄老,而清静之化流景、武之间。臣愚以为宜下明诏,博求幽隐,发扬岩穴,宠进儒雅,有如孝、宫者,征诣公车,以侯圣上讲习之期。公卿各举明经及旧儒子孙,进其爵位,使缵其业。复召郡国书佐,使读律令。如此,则廷颈者日有所见,倾耳者月有所闻。伏愿陛下推述先帝进业之道。

  太后深纳其言,是后屡举方正、敦朴、仁贤之士。

  准再迁御史中丞。永初之初,连年水旱灾异,郡国多被饥困,准上疏曰:

  臣闻传曰:饥而不损兹曰太,厥灾水。《春秋穀梁传》曰:五谷不登,谓之大侵。大侵之礼,百官备而不制,群神祷而不祠。由是言之,调和阴阳,实在俭节。朝廷虽劳心元元,事从省约,而在职之吏,尚未奉承。夫建化致理,由近及远,故《诗》曰京师翼翼,四方是则。今可先令太官、尚方、考功、上林池诸官,实减无事之物,五府调省中都官吏京师作者。如此,则化及四方,人劳省息。

  伏见被灾之郡,百姓凋残,恐非赈给所能胜赡,虽有其名,终无其实。可依征和元年故事,遣使持节慰安。尤困乏者,徙置荆、扬孰郡,既省转运之费,且令百姓各安其所。今虽有西屯之役,宜先东州之急。如遣使者与二千石随事消息,悉留富人守其旧士,转尤贫者过所衣食,诚父母之计也。愿以臣言下公卿平议。

  太后从之,悉以公田赋与贫人。即擢准与议郎吕仓并守光禄大夫,准使冀州,仓使兗州。准到部,开仓廪食,尉安生业,流人咸得苏息。还,拜巨鹿太守。时饥荒之余,人庶流迸,家户且尽,准课督农桑,广施方略,期年间,谷粟丰贱数十倍。而赵、魏之郊数为羌所抄暴,准外御寇虏,内抚百姓,郡境以安。

  五年,转河内太守。时羌复屡入郡界,准辄将兵讨逐,修理坞壁,威名大行。视事三年,以疾征,三转为尚书令,明习故事,遂见任用。元初三年,代周暢为光禄勋。五年,卒于官。

  阴识字次伯,南阳新野人也,光烈皇后之前母兄也。其先出自管仲,管仲七世孙修,自齐适楚,为阴大夫,因而氏焉。秦、汉之际,始家新野。

  及刘伯升起义兵,识时游学长安,闻之,委业而归,率子弟、宗族、宾客千余人往诣伯升。伯升乃以识为校尉。更始元年,迁偏将军,从攻宛,别降新野、阳、杜衍、冠军、湖阳。二年,更始封识阴德侯,行大将军事。

  建武元年,光武遣使迎阴贵人于新野,并征识。识随贵人至,以为骑都尉,更封阴乡侯。二年,以征伐军功增封,识叩头让曰:天下初定,将帅有功者众,臣托属掖廷,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帝甚美之,以为关都尉,镇函谷。迁侍中,以母忧辞归。十五年,定封原鹿侯。及显宗立为皇太子,以识守执金吾,辅导东宫。帝每巡郡国,识常留镇守京师,委以禁兵。入虽极言正议,及与宾客语,未尝及国事。帝敬重之,常指识以敕戒贵戚,激厉左右焉。识所用掾史皆简贤者,如虞廷、傅宽、薛等,多至公卿校尉。

  显宗即位,拜为执金吾,位特进。永平二年,卒,赠以本官印绶,谥曰贞侯。

  子躬嗣。躬卒,子璜嗣。永初七年,为奴所杀,无子,国绝。永宁元年,邓太后以璜弟淑绍封。淑卒,子鲔嗣。

  躬弟子纲女为和帝皇后,封纲吴房侯,位特进,三子秩、辅、敞,皆黄门侍郎。后坐巫蛊事废,纲自杀,辅下狱死,轶、敞徙日南。识弟兴。

  兴字君陵,光烈皇后母弟也,为人有膂力。建武二年,为黄门侍郎,守期门仆射,典将武骑,从征伐,平定郡国。兴每从出入,常操持小盖,障翳风雨,躬履涂泥,率先期门。光武所幸之处,辄先入清宫,甚见亲信。虽好施接宾,然门无侠客。与同郡张宗、上谷鲜于不相好,知其有用,犹称所长而达之;友人张汜、杜禽与兴厚善,以为华而少实,但私之以财,终不为言:是以世称其忠平。第宅苟完,裁蔽风雨。

  九年,迁侍中,赐爵关内侯。帝后召兴,欲封之,置印绶于前,兴固让曰:臣未有先登陷阵之功,而一家数人并蒙爵士,令天下觖望,诚为盈溢。臣蒙陛下、贵人恩泽至厚,富贵已极,不可复加,至诚不愿。帝嘉兴之让,不夺其志。贵人问其故,兴曰:贵人不读书心邪?亢龙有悔。夫外戚家苦不知廉退,嫁女欲配侯王,取妇眄睨公主,愚心实不安也。富贵有极,人当知足,夸奢益为观听所讥。贵人感其言,深自降挹,卒不为宗亲求位。十九年,拜卫尉,亦辅导皇太子。明年夏,帝风眩疾甚,后以兴领侍中,受顾命于云台广室。会疾廖,召见兴,欲以代吴汉为大司马。兴叩头流涕,固让曰:臣不敢惜身,诚亏损圣德,不可苟冒。至诚发中,感动左右,帝遂听之。

  二十三年,卒,时年三十九。兴素与从兄嵩不相能,然敬其威重。兴疾病,帝亲临,问以政事以群臣能不。兴顿首曰:臣愚不足以知之。然伏见议郎席广、谒者阴嵩,并经行明深,逾于公卿。兴没后,帝思其言,遂擢广为光禄勋;嵩为中郎将,监羽林十余年,以谨敕见幸。显宗即位,拜长乐卫尉,迁执金吾。

  永平元年诏曰:故侍中卫尉关内侯兴,典领禁兵,从平天下,当以军功显受封爵,又诸舅比例,应蒙恩泽,兴皆固让,安乎里巷。辅导朕躬,有周昌之直,在家仁孝,有曾、闵之行,不幸早卒,朕甚伤之。贤者子孙,宜加优异。其以汝南之鲖鲖阳封兴子庆为鲷阳侯,庆弟博为氵隐强侯。博弟员、丹并为郎,庆推田宅财物悉与员、丹。帝以庆义让,擢为黄门侍郎。庆卒,子琴嗣。建初五年,兴夫人卒,肃宗使五官中郎将持节即墓赐策,追谥兴曰翼侯。琴卒,子万全嗣。万全卒,子桂嗣。

  兴弟就,嗣父封宣恩侯,后改封为新阳侯。就善谈论,朝臣莫及,然性刚傲,不得众誉。显宗即位,以就为少府,位特进。就子丰尚郦邑公主。公主娇妒,丰亦狷急。永平二年,遂杀主,被诛,父母当坐,皆自杀,国除。帝以舅氏故,不极其刑。

  阴氏侯者凡四人。初,阴氏世奉管仲之祀,谓为相君。宣帝时,阴子方者,至孝有仁恩,腊日晨炊而灶神形见,子方再拜受庆。家有黄羊,因以祀之。自是已后,暴至巨富,田有七百余顷,舆马仆隶,比于邦君。子方常言我子孙必将强大,至识三世而遂繁昌,故后常以腊日祀灶,而荐黄羊焉。

  赞曰:权族好倾,后门多毁。樊氏世笃,阴亦戒侈。恂恂苗胤,传龟袭紫。

 

  1. 译文

 

  (樊宏、阴识)

  ◆樊宏传,樊宏字靡卿,南阳郡湖阳人,世祖的舅舅。其先祖周仲山甫,封于樊,因以为氏,为乡里显姓。父樊重,字君云,善农稼,好货殖。

  樊重性温厚,有法度,三世共同生活,子孙朝夕礼敬,常像公家。其经营产业,物无所弃,课童役隶,各得其宜,所以能上下同心戮力,财利每年倍增,于是开广田土三百余顷。其所起庐舍,都有重堂高阁,塘渠灌注。又池鱼牧畜,有求必给。曾想作器物,先种梓漆,当时人都讥笑,然而积以岁月,都得到利用,过去讥笑他的人都向他租借。资至巨万,而赈济赡养宗族,恩加乡闾。外孙何氏兄弟争夺财产,樊重感到羞耻,以田二顷解决他们的忿讼。县中赞美,推为三老。年八十多岁而终。其平时向他假贷的人债累数百万,樊重遗令焚烧文契。债家听说都很惭愧,争着向他家还债,诸子从父命,不肯接受。樊宏少有志行。王莽末年,义兵兴起,刘伯升与族兄刘赐都率兵攻湖阳,没有攻下。刘赐的妹妹是樊宏的妻子,湖阳因此逮捕樊宏妻子,令她晓谕伯升,樊宏因留不返。湖阳军帅欲杀其妻子,长吏以下都说:樊重父子,礼义恩德行于乡里,虽有罪,且待以后再说。恰好汉兵到,阳军惶恐着急,不敢杀樊妻,于是得以脱离危险。更始立,想以樊宏为将,樊宏叩头推辞说:书生不懂兵事。竟得免归,与宗家亲戚作营垒自守,老弱跟随者千余家。当时赤眉贼掠唐子乡,残杀百姓甚多,还想前去攻打樊宏营,樊宏遣人带着牛酒米谷,送给赤眉。赤眉长老先听说樊宏仁厚,都说:樊君素来和善,而且现在这样优待我们,何必攻他呢。于是引兵而去,樊宏得免于难。世祖即位,拜光禄大夫,位特进,仅次三公。

  建武五年(29),封长罗侯。十三年,封其弟樊丹为射阳侯,兄子寻为玄乡侯,族兄樊忠为更父侯。十五年,定封樊宏为寿张侯。十八年,帝南祠章陵祭祀,过湖阳,祭祀樊重墓,追谥樊重为寿张敬侯,立庙于湖阳。帝每次南巡,常祀其墓,举行赏赐大会。樊宏为人谦柔小心谨慎,不求侥幸。常戒其子说:富贵过了头,没有能得到善终的。我不是不喜荣耀和权势,但天道厌恶盈满而好谦,前世贵戚的下场都是明戒哩。保身全己,岂不快乐吗?每当朝会,常按期先到,俯伏在宫殿静待,到了时间才起来。帝听到,常令主驾车马的从骑临朝才告他,不让他事先赶到。樊宏所上对国家有利应办的奏章及讨论利害得失的发言,常亲手书写,销毁草本。公朝访逮,不敢众对。宗族感染其教化,未尝犯法。帝很重视他。等到病困,帝亲自看视,留宿,问他有何话要说。樊宏顿首自说:我无功享食大国,诚恐子孙不能保全厚恩,使我的魂神惭愧于九泉之下,愿还寿张,食小乡亭。帝其言,而不准所请。

  二十七年(51),去世。遗命薄葬,一无所用,只用棺柩埋葬,不宜厚殓,如有腐败,伤孝子之心,使与夫人同坟异臧。帝赞美其遗嘱,以书示百官,因而说:今如果不顺寿张侯意,无以表彰其德行。而且我死以后,也要以此为模式。赙钱千万,布万匹,谥为恭侯,赠以印绶,帝亲自为送葬。子樊矹嗣位。帝悼宏不已,复封小儿子樊茂为平望侯。樊氏封侯者共五国。

  第二年,赐樊矹弟樊鲔及从昆弟七人合钱五千万。史官评论道:以前楚顷襄王问阳陵君道:君子的富如何呢?阳陵君回答:假贷给人的不自以为德,不责其报偿,给别人东西吃而不役使他,所以亲戚相爱,众人称善。樊重的焚契止讼,也许可以说是君子的富吧!分地以用天道,实廪以崇礼节,以此理推之教化,也是可以推之于施政哩。与那些爱而敬畏的,有什么不同呢?

  ◆阴识传,阴识字次伯,南阳郡新野人。光烈皇后前母的哥哥。其祖先出自管仲,管仲的七世孙管修,自齐国到了楚国,为阴大夫,因而改为阴姓。秦汉时,开始定居新野。刘伯升起义兵,阴识这时游学在长安,听到了,弃学而归,率领子弟、宗族、宾客千余人前往会见伯升。伯升就以阴识为校尉。

  更始元年(23),迁偏将军,跟从攻宛,分别降服新野、氵育阳、杜衍、冠军、湖阳五县。二年,更始封阴识为阴德侯,行大将军事。建武元年(25),光武派遣使者迎阴贵人于新野,并征召阴识。阴识随阴贵人到,拜为骑都尉,更封阴乡侯。建武二年,以征伐军功增封,阴识叩头谦让说:天下刚定,将帅中有功劳的很多,臣托属阴贵人之亲,仍加爵邑,不可以公示天下。帝很赞美,以他为关都尉,镇守函谷。后迁侍中,以母丧辞归。建武十五年,定封原鹿侯。显宗立为皇太子后,以阴识守执金吾,辅导东宫。帝每巡郡国,阴识常留镇守京师,委以禁兵。入宫虽极言正议,但等到与宾客讲话,未尝言及国事。帝敬重他,常指阴识以令戒贵戚,激励左右。阴识所用掾史都是简明贤达之士,如虞廷、傅宽、薛忄音等,多做到公卿校尉。显宗即位,拜为执金吾,位特进。永平二年(59),去世,赠以本官印绶,谥称贞侯。

 

 

《列传·朱冯虞郑周列传》

 

  朱浮 冯鲂 虞延 郑弘 周章

  朱浮字叔元,沛国萧人也。初从光武为大司马主簿,迁偏将军,从破邯郸。光武遣吴汉诛更始幽州牧苗曾,乃拜浮为大将军幽州牧,守蓟城,遂讨定北边。建武二年,封舞阳侯,食三县。

  浮年少有才能,颇欲厉风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涿郡王岑之属,以为从事,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乃多发诸郡仓谷,禀赡其妻子。渔阳太守彭宠以为天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实。浮性矜急自多,颇有不平,因以峻文诋,宠亦很强,歉负其功,嫌怨转积。浮密奏宠遣吏迎妻而不迎其母,又受货贿,杀害友人,多聚兵谷,意计难量。宠既积怨,闻之,遂大怒,而举兵攻浮。浮以书质责之曰:

  盖闻知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常窃悲京城太叔以不知足而无贤辅,卒自弃于郑也。

  伯通以名字典郡,有佐命之功,临人亲职,爱惜仓库,而浮秉征伐之任,欲权时救急,二者皆为国耳。即疑浮相谮,何不诣阙自陈,而为族灭之计乎?朝廷之于伯通,恩亦厚矣,委以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孙之亲。匹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餐,岂有身带三绶,职典大邦,而不顾恩义,生心外畔者乎!伯通与吏人语,何以为颜?行步拜起,何以为容?坐卧念之,何以为心?引镜窥影,何施眉目?举措建功,何以为人?惜乎弃休令之嘉名,造枭鸱之逆谋,捐传世之庆祚,招破败之重灾,高论尧、舜之道,不忍桀、纣之性,生为世笑,死为愚鬼,不亦哀乎!

  伯通与耿侠游俱起佐命,同被国恩。侠游廉让,屡有降挹之言;而伯通自伐,以为功高天下。往时辽东有豕,生子白头,异而献之,行至河东,见群豕皆白,怀惭而还。若以子之功论于朝廷,则为辽东豕也。今乃愚妄,自比六国。六国之时,其势各盛,廓土数千里,胜兵将百万,故能据国相持,多历年世。今天下几里,列郡几城,奈何以区区渔阳而结怨天子?此犹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见其不知量也!

  方今天下适定,海内愿安,土无贤不肖,皆乐立名于世。而伯通独中风狂走,自捐盛时,内听骄妇之失计,外信谗邪之谀言,长为群后恶法,永为功臣鉴戒,岂不误哉!定海内者无私仇,勿以前事自误,愿留意顾老母幼弟。凡举事无为亲厚者所痛,而为见仇者所快。

  宠得书愈怒,攻浮转急。明年,涿郡太守张丰亦举兵反。

  时,二郡畔戾,北州忧恐,浮以为天子必自将兵讨之,而但遣游击将军邓隆阴助浮。浮怀惧,以为帝怠于敌,不能救之,乃上疏曰:

  昔楚、宋列国,俱为诸侯,庄王以宋执其使,遂有投袂之师。魏公子顾朋友之要,触冒强秦之锋。夫楚、魏非有分职匡正之大义也,庄王但为争强而发忿,公子以一言而立信耳。今彭宠反畔,张丰逆节,以为陛下必弃捐它事,以时灭之,既历时月,寂寞无音。从围城而不救,放逆虏而不讨,臣诚惑之。昔高祖圣武,天下既定,犹身自征伐,未尝宁居。陛下虽兴大业,海内未集,而独逸豫,不顾北垂,百姓遑遑,无所系心。三河、冀州,曷足以传后哉!今秋稼已熟,复为渔阳所掠。张丰狂悖,奸党日增,连年拒守,吏士疲劳,甲胄生虮虱,弓弩不得施,上下焦心,相望救护,仰希陛下生活之恩。

  诏报曰:往年赤眉跋扈长安,吾策其无谷必东,果来归降。今度此反虏,势无久全,其中必有内相斩者。今军资未充,故须后麦耳。浮城中粮尽,人相食。会上谷太守耿况遣骑来救浮,浮乃得遁走。南至良乡,其兵长反遮之,浮恐不得脱,乃下马刺杀其妻,仅以身免,城降于宠,尚书令侯霸奏浮败乱幽州,构成宠罪,徒劳军师,不能死节,罪当伏诛。帝不忍,以浮代贾复为执金吾,徙封父城侯。后丰、宠并自败。

  帝以二千石长吏多不胜任,时有纤微之过者,必见斥罢,交易纷扰,百姓不宁。六年,有日食之异,浮因上疏曰:

  臣闻日者众阳之所宗,君上之位也。凡居官治民,据郡典县,皆为阳为上,为尊为长。若阳上不明,尊长不足,则干动三光,垂示王者。五典纪国家之政,《鸿范》别灾异之文,皆宣明天道,以征来事者也。陛下哀愍海内新罹祸毒,保宥生人,使得苏息。而今牧人之吏,多未称职,小违理实,辄见斥罢,岂不粲然黑白分明哉!然以尧、舜之盛,犹如三考,大汉之兴,亦累功效,吏皆积久,养老于官,至名子孙,因为氏姓。当时吏职,何能悉理;论议之徒,岂不喧哗。盖以为天地之功不可仓卒,艰难之业当累日也。而间者守宰数见换易,迎新相代,疲劳道路。寻其视事日浅,未足昭见其职,既加严切,人不自呆,各自顾望,无自安之心。有司或因睚眦以骋私怨,苟求长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长吏迫于举劾,惧于刺讥,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斯皆群阳骚动,日月失行之应。夫物暴长者必矢折,功卒成者必亟坏,如摧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天下非一时之用也,海内非一旦之功也。愿陛下游意于经年之外,望化于一世之后,天下幸甚。

  帝下其议,群臣多同于浮,自是牧守易代颇简。

  旧制,州牧奏二千石长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遣掾史案验,然后黜退。帝时用明察,不复委任三府,而权归刺举之吏。浮复上疏曰:陛下清明履约,率礼无违,自宗室诸王、外家后亲,皆奉遵绳墨,无党势之名。至或乘牛车,齐于编人。斯固法令整齐,下无作威者也。求之于事,宜以和平,而灾异犹见者,而岂徒然?天道信诚,不可不察。窃见陛下疾往者上威不行,不专国命,即位以来,不用旧典,信赖举之宫,黜鼎辅之任,至于有所劾奏,便加免退,复案不关三府,罪谴不蒙澄察。陛下以使者为腹心,而使者以从事为耳目,是为尚书之平,决于百石之吏,故群下苛刻,各自为能。兼以私情容长,憎爱在职,皆竞张空虚,以要时利,故有罪者心不厌服,无咎者坐被空文,不可经盛衰,贻后王也。夫事积久则自重,吏安则人自静。传曰:五年再闰,天道乃备。夫以天地之灵,犹五载以成其化,况人道哉!臣浮愚戆,不胜忄卷々,愿陛下留心千里之任,省察偏言之奏。

  七年,转太仆。浮又以国学既兴,宜广博士之选,乃上书曰:

  夫太学者,礼义之官,教化所由兴也。陛下尊敬先圣,垂意古典,官室未饰,干戈未休,而先建太学,进立横舍,比日车驾亲临观飨,将以弘时雍之化,显勉进之功也。寻博士之官,为天下宗师,使孔圣之言传而不绝。旧事,策试博士,必广求详选,爰自畿夏,延及四方,是以博举明经,惟贤是登,学者精励,远近同慕,伏闻诏书更试五人,惟取见在洛阳城者。臣恐自今以往,将有所失。求之密迩,容或未尽,而四方之学,无所劝乐。凡策试之本,贵得其真,非有期会,不及远方也。又诸所征试,皆私自发遣,非有伤费烦扰于事也。语曰:中国失礼,求之于野。臣浮幸得与讲图谶,故敢越职。

  帝然之。

  二十年,代窦融为大司空,二十二年,坐卖弄国恩免。二十五年,徙封新息侯。

  帝以浮陵轹同列,每衔之,惜其功能,不忍加罪。永平中,有人单辞告浮事者,显宗大怒,赐浮死。长水校尉樊言于帝曰:唐尧大圣,兆人获所,尚优游四凶之狱,厌服海内之心,使天下咸知,然后殛罚。浮事虽昭明,而未达人听,宜下廷尉,章著其事。帝亦悔之。

  论曰:吴起与田文论功,文不及者三,朱买臣难公孙弘十策,弘不得其一,终之田文相魏,公孙宰汉,诚知宰相自有体也。故曾子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而光武、明帝躬好吏事,亦以课核三公,其人或失而其礼稍薄,至有诛斥诘辱之累。任职责过,一至于此,追感贾生之论,不亦笃乎!朱浮讥讽苛察欲速之弊,然矣,焉得长者之言哉!

  冯鲂字孝孙,南阳湖阳人也。其先魏之支别,食菜冯城,因以氏焉。秦灭魏,迁于湖阳,为郡族姓。

  王莽末,四方溃畔,鲂乃聚宾客,招豪桀,作营堑,以待所归。是时湖阳大姓虞都尉反城称兵,先与同县申屠季有仇,而杀其兄,谋灭季族。季亡归鲂,鲂将季欲还其宫,道逢都尉从弟长卿来,欲执季。鲂叱长卿曰:我与季虽无素故,士穷想归,要当以死任之,卿为何言?遂与俱归。季谢曰:蒙恩得全,死无以为报,有牛马财物,愿悉献之。鲂作色曰:吾老亲弱弟皆在贼城中,今日相与,尚无所顾,何云财物乎?季惭不敢复言。鲂自是为县邑所敬信,故能据营自固。

  时天下未定,而四方之士拥兵矫称者甚众,唯鲂自守,兼有方略。光武闻而嘉之,建武三年,征诣行在所,见于云台,拜虞令。为政敢杀伐,以威信称。迁郏令。后车驾西征隗嚣,颍川资贼群起,郏贼延褒等众三千余人,攻围县舍,鲂率吏士七十许人,力战连日,弩矢尽,城陷,鲂乃遁去。帝闻郡国反,即驰赴颍川,鲂诣行在所。帝案行斗处,知鲂力战,乃嘉之曰:此健令也。所当讨击,勿拘州郡。褒等闻帝至,皆自髡剔,负鈇锧,将其众请罪。帝且赦之,使鲂转降诸聚落,县中平定,诏乃悉以褒等还鲂诛之。鲂责让以行军法,皆叩头曰:今日受诛,死无所恨。鲂曰:汝知悔过伏罪,今一切相赦,听各反农桑,为令作耳目。皆称万岁。是时每有盗贼,并为褒等所发,无敢动者,县界清静。

  十三年,迁魏郡太守。二十七年,以高等入代赵憙为太仆。中元元年,从东封岱宗,行卫尉事。还,代张纯为司空,赐爵关内侯。二年,帝崩,使鲂持节起原陵,更封杨邑乡侯,食三百五十户。永平四年,坐考陇西太守邓融,听任奸吏,策免,削爵士。六年,显宗幸鲁,复行卫尉事。七年,代阴嵩为执金吾。

  鲂性矜严公正,在位数进忠言,多见纳用。十四年,诏复爵士。明年,东巡郡国,留鲂宿卫南宫。建初三年,以老病乞身,肃宗许之。其冬为五更,诏鲂朝贺,就列侯位。元和二年,卒,时年八十六。

  子柱嗣。尚显宗女获嘉长公主,少为侍中,以恭肃谦约称,位至将作大匠。柱卒,子定嗣,官至羽林中郎将。定卒,无子,国除。

  定弟石,袭母公主封获嘉侯,亦为侍中,稍迁卫尉。能取悦当世,为安帝所宠。帝尝幸其府,留饮十许日,赐驳犀具剑、佩刀、紫艾绶、玉B94B各一,拜子世为黄门侍郎,世弟二人皆郎中。自永初兵荒,王侯租秩多不充,于是特诏以它县租税足石,今如旧限,岁入谷三万斛,钱四万。迁光禄勋,遂代杨震为太尉。及北乡侯立,迁太傅,与太尉东莱刘喜参录尚书事。顺帝既立,石与喜皆以阿党阎显、江京等策免,复为卫尉。卒,子代嗣。代卒,弟承嗣,为步兵校尉。

  石弟珖,和帝时诏封杨邑侯,亦以石宠,官至城门校尉。卒,子肃嗣,为黄门侍郎。

  虞延字子大,陈留东昏人也。延初生,其上有物若一匹练,遂上升上,占者以为吉。及长,长八尺六寸,要带十围,力能扛鼎。少为户牖亭长。时王莽贵人魏氏宾客放从,延率吏卒突入其家捕之,以此见怨,故位不升。性敦朴,不拘小节,又无乡曲之誉。王莽末,天下大乱,延常婴甲胄,拥卫亲族,B473御抄盗,赖其全者甚众。延从女弟年在孩乳,其母不能活之,弃于沟中,延闻其号声,哀而收之,养至成人。建武初,仕执金吾府,除细阳令。每至岁时伏腊,辄休遣徒系,各使归家,并感其恩德,应期而还。有囚于家被病,自载诣狱,既至而死,延率掾史,殡于门外,百姓感悦之。

  后去官还乡里,太守富宗闻延名,召署功曹。宗性奢靡,车服器物,多不中节。延谏曰:昔晏婴辅齐,鹿裘不完,季文子相鲁,妾不衣帛,以约失之者鲜矣。宗不悦,延即辞退。居有顷,宗果以侈从被诛,临当伏刑,揽涕而叹曰:恨不用功曹虞延之谏!光武闻而奇之。二十年东巡,路过小黄,高帝母昭灵后园陵在焉,时延为部督邮,诏呼引见,问园陵之事。延进止从容,占拜可观,其陵树株蘖,皆谙其数,俎豆牺牲,颇晓其礼。帝善之,敕延从驾到鲁。还经封丘城门,门下小,不容羽盖,帝怒,使挞侍御史,延因下见引咎,以为罪在督邮。言辞激扬,有感帝意,乃制诰曰:以陈留督邮虞延故,贳御史罪。延从送车驾西尽郡界,赐钱及剑带佩刀还郡,于是声名遂振。

  二十三年,司徒玉况辟焉。时元正朝贺,帝望而识延,遣小黄门驰问之,即日召拜公车令。明年,迁洛阳令。是时,阴氏有客马成者,常为奸盗,延收考之。阴氏屡请,获一书辄加二百。信阳侯阴就乃诉帝,谮延多所冤枉。帝乃临御道之馆,亲录囚徒。延陈其狱状可论者在东,无理者居西。成乃回欲趋东,延前执之,谓曰:尔人之巨蠹,久依城社,不畏熏烧。今考实未竟,宜当尽法!成大呼称枉,陛戟郎以戟刺延,叱使置之。帝知延不私,谓成曰:汝犯王法,身自取之!呵使速去。后数日伏诛,于是外戚敛手,莫敢干法。在县三年,迁南阳太守。

  永平初,有新野功曹邓衍,以外戚小侯每豫朝会,而容姿趋步,有出于众,显宗目之,顾左右曰:朕之仪貌,岂若此人!特赐舆马衣服。延以衍虽有容仪而无实行,未尝加礼。帝既异之,乃诏衍令自称南阳功曹诣阙。既到,拜郎中,迁玄武司马。衍在职不服父丧,帝闻之,乃叹曰:“‘知人则哲,惟帝难之。信哉斯言!衍惭而退,由是以延为明。

  三年,征代赵憙为太尉;八年,代范迁为司徒,历位二府,十余年无异政绩。会楚王英谋反,阴氏欲中伤之,使人私之楚谋告延,延以英籓戚至亲,不然其言,又欲辟幽州从事公孙弘,以弘交通楚王而止,并不奏闻。及英事发觉,诏书切让,延遂自杀。家至清贫,子孙不免寒餧。

  延从曾孙放,字子仲。少为太尉杨震门徒,及震被谗自杀,顺帝初,放诣阙追讼震罪,由是知名。桓帝时为尚书,以议诛大将军梁冀功封都亭侯,后为司空,坐水灾免。性疾恶宦官,遂为所陷,灵帝初,与长乐少府李膺等俱以党事诛。

  郑弘字巨君,会稽山阴人也。从祖吉,宣帝时为西域都护。弘少为乡啬夫,太守第五伦行春,见而深奇之,召署督邮,举孝廉。

  弘师同郡河东太守焦贶。楚王英谋反发觉,以疏引贶,贶被收捕,疾病于道亡没,妻子闭系诏狱,掠考连年。诸生故人惧相连及,皆改变名姓,以逃其祸,弘独髡头负鈇锧,诣阙上章,为贶讼罪。显宗觉悟,即赦其家属,弘躬送贶丧及妻子还乡里,由是显名。

  拜为驺令,政有仁惠,民称苏息。迁淮阴太守。四迁,建初初,为尚书令。旧制,尚书郎限满补县长令史丞尉。弘奏以为台职虽尊,而酬赏甚薄,至于开选,多无乐者,请使郎补千石令,令史为长。帝从其议。弘前后所陈有补益王政者,皆著之南宫,以为故事。

  出为平原相,征拜侍中。建初八年,代郑众为大司农。旧交阯七郡贡献转运,皆从东冶泛海而至,风波艰阻,沉溺相系。弘奏开零陵、桂阳峤道,于是夷通,至今遂为常路。在职二年,所息省三亿万计。时岁天下遭旱,边方有警,人食不足,而帑藏殷积。弘又奏宜省贡献,减徭费,以利饥人。帝顺其议。

  元和元年,代邓彪为太尉。时举将第五伦为司空,班次在下,每正朔朝见,弘曲躬而自卑。帝问知其故,遂听置云母屏风,分隔其间,由此以为故事。在位四年,奏尚书张林阿附侍中窦宪,而素行臧秽,又上洛阳令杨光,宪之宾客,在官贪残,并不宜处位。书奏,吏与光故旧,因以告之。光报宪,宪奏弘大臣漏泄密事。帝诘让弘,收上印绶。弘自诣廷尉,诏敕出之,因乞骸骨归,未许。病笃,上书陈谢,并言窦宪之短。帝省章,遣医占弘病,比至已卒。临殁悉还赐物,敕妻子褐巾布衣素棺殡殓,以还乡里。

  周章子次叔,南阳随人也。初仕郡为功曹。时大将军窦宪免,封冠军侯就国。章从太守行春到冠军,太守犹欲谒之。章进谏曰:今日公行春,岂可越仪私交。且宪椒房之亲,势倾王室,而退就籓国,祸福难量。明府剖符大臣,千里重任,举止进退,其可轻乎?太守不听,遂便升车。章前拔佩刀绝马鞅,于是乃止。及宪被诛,公卿以下多以交关得罪,太守幸免,以此重章。举孝廉,六迁为五官中郎将。延平元年,为光禄勋。

  永初元年,代魏霸为太常。其冬,代尹勤为司空。是时中常侍郑众,蔡伦等皆秉势豫政,章数进直言。初,和帝崩,邓太后以皇子胜有痼疾,不可奉承宗庙,贪殇帝孩抱,养为己子,故立之,以胜为平原王。及殇帝崩,群臣以胜疾非痼、意咸归之,太后以前既不立,恐后为怨,乃立和帝兄清河孝王子祐,是为安帝。章以众心不附,遂密谋闭宫门,诛车骑将军邓骘兄弟及郑众、蔡伦,劫尚书,废太后于南宫,封帝为远国王,而立平原王胜。事觉,策免,章自杀。家无余财,诸子易衣而出,并日而食。

  论曰:孔子称可与立,未可与权。权也者,反常者也。将从反常之事,必资非常之会,使夫举无违妄,志行名全。周章身非负图之托,德乏万夫之望,主无绝天之地有既安之执,而创虑于难图,希功于理绝,不已悖乎!如令君器易以下议,即斗筲必能叨天业,狂夫竖臣亦自奋矣。孟轲有言曰:有伊尹之心则可,无伊尹之心则篡矣。於戏,方来之人戒之哉!

  赞曰:朱定北州,激成宠尤。鲂用降帑,延感归囚。郑、窦怨偶,代相为仇,周章反道,小智大谋。

 

  1. 译文

 

  (朱浮、冯鲂、虞延、郑弘、周章)

  ◆朱浮传,朱浮字叔元,沛国萧人。初从光武为大司马主簿,迁偏将军,跟从破邯郸。光武遣吴汉诛更始幽州牧苗曾,于是拜朱浮为大将军幽州牧,守蓟城,于是讨定北部边疆。

  建武二年(26),封舞阳侯,食三县。朱浮年少有才能,很想振奋风化之迹,收拢士子之心,招来州中名宿涿郡王岑之流,任为从事,以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都引进安置在幕府,就多发诸郡仓谷,赡养他们的妻子儿女。渔阳太守彭宠以为天下未定,师旅方兴,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兵甲粮储,不听朱浮命令。朱浮性情矜持急躁,自视甚高。对彭宠很为不满。因以严厉文字诋毁彭宠;彭宠也很要强,兼负其功,嫌怨越积越深。朱浮密奏彭宠遣吏迎妻而不迎其母,又接受货赂,杀害友人,多聚兵谷,其心叵测。彭宠既积怨在心,闻之大怒,而举兵攻朱浮。朱浮以书信责备他说:我听说智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常私下悲京城太叔以不知足而无贤人辅佐,结果是自弃于郑。

  伯通以名字显著而主持郡政,有佐命之功,临人亲职,爱惜仓库,而我秉征伐之任,想审时救急,二者都是为国家哩。既怀疑我诬告了你,何不到京师自陈,而为此族灭之计呢?朝廷对你伯通,恩德也是很厚的了,委你以大郡,赐号大将军,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孙之亲。匹夫媵妾尚能舍己以报一餐之恩,岂有身带三绶,职典大邦,而不顾恩义,生心外叛的吗?伯通与官吏们讲话,有何面目呢?行步拜起,何以自容呢?坐卧想想,何以为心呢?拿镜子自己照照,置眉目于何处呢?举措建功,何以为人呢?可惜你弃美令的嘉名,造鸱枭食母之逆谋,抛弃传给后代的福祚,招来破败的重灾,高谈尧舜之道,不弃桀纣之性,生为世笑,死为愚鬼,不是很悲哀吗!伯通与耿况都起来佐命汉室,同受国恩。耿况谦让,屡有降损之言;而伯通自夸其能,以为功高天下。以前辽东有猪,生了一头白猪,猪主人异而献之,行到河东,见到所有的猪都是白的,就惭愧而还。若把你的功劳拿到朝廷去讨论,那么只是辽东猪了。今却愚妄,自比六国。

  六国之时,其势各盛,国土数千里,雄兵百万,所以能据国相持,经历许多年世。今天下有多大,列郡有多少城?你怎么能以区区渔阳而结怨天子?这正如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是多么不自量呢!方今天下刚定,海内希望安宁,士无论贤或不肖,都乐意立名于世。而伯通独中风狂走,自弃盛世,内听娇妇之失计,外信谗邪之谀言,长为群后恶法,永为功臣鉴戒,岂不是错误?定天下者不计私仇,希勿以前事自误,愿留意照顾老母幼弟,凡举事不要为亲者所痛,而为仇者所快。彭宠得书更怒,进攻朱浮也更急。

  第二年,涿郡太守张丰也举兵反叛。这时二郡叛逆,北州忧惧,朱浮以为天子必自率兵征讨,而朝廷只派了游击将军邓隆暗中帮助朱浮。朱浮恐惧,以为帝懈怠于敌,不能救他,就上疏说:以前楚宋列国,都是诸侯,庄王以宋杀了他的使者,于是投袂而起兵围宋。魏公子无忌顾及姐夫的需要,窃符触冒强秦之军锋。楚魏非有职责匡正的大义,庄王也只是为争强而发忿,公子只是以一言而立信而已。今彭宠反叛,张丰逆节,以为陛下必弃捐他事,及时讨灭他们。然隔了这么久,寂寞无音。纵敌人围城而不救,放逆虏而不讨,我实在困惑不解。昔高祖圣武,天下既定,还亲自征伐,没有宁息安居。陛下虽兴大业,海内未集,而独逸豫,不顾北陲,百姓遑遑,无所系心,三河、冀州,怎可传于后世呢!今秋稼已熟,又被渔阳所掠。张丰狂悖,奸党日增,连年拒守,吏士疲劳,甲胄生了虮..,弓弩不能放下,上下焦心,相望救护,仰希陛下救生之恩。诏报道:往年赤眉暴虐长安,我料他无谷必东向,后果东来归降。今料此反虏,势不能久全,贼内部必有人斩贼首。今军资未充,所以要等到麦收以后。朱浮城中粮尽,人相食。恰逢上谷太守耿况派遣骑兵来救朱浮,朱浮才得逃走。南到良乡,其兵之长帅反阻拦,朱浮恐不能脱身,就下马刺杀其妻,仅免于死,城降于彭宠。尚书令侯霸奏朱浮败乱幽州,才构成彭宠之罪,军师徒劳,不能死节,罪当伏诛。帝不忍,以朱浮代贾复为执金吾,徙封父城侯。后来彭宠、张丰都失败了。帝以二千石长吏多不胜任,时有微小之过者,必见斥罢,变换纷扰,百姓不宁。

  建武六年(30),有日蚀之异,朱浮因而上疏说:臣闻日是众阳之所宗,君上之位。凡居官治民,据郡典县,都为阳为上,为尊为长。如果阳上不明,尊长不足,则干犯日月星辰,以垂示王者。五典记国家之政,《鸿范》别灾异之文,都是宣明天道,以征验后来的。陛下哀悯海内新遭祸毒,保宥生人,使得休养生息。而今牧人之吏,多未称职,少违理实,动遭斥罢,岂不是粲然黑白分明吗?然而以尧舜的盛世,还加三考,大汉之兴,也累积功效,官吏积久,养老于官,以至子孙相因,以官名为氏姓。当时吏职,何能悉理;议论之徒,岂不喧哗。我以为天地之功不可仓卒而就,艰难之业当累日才能有成。而近来守宰数见换易,迎新相代,疲劳奔波于道路。由于视事经验不足,未足昭著其职,既加严格切责,人不能自保,各相顾望,不可自安。有司或因睚眦小怨以报私恨,苛求其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长吏迫于举劾,惧于讥刺,所以争着弄虚作假,以求取虚名。这都是群阳骚动,日月失行的应验。物暴长者必夭折,功猝成者必亟坏,如摧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这不是陛下的福哩。天下不是一时之用,海内不是一旦之功。愿陛下注意于长远之计,望化于一代之后。天下幸甚。帝将其奏章交下面讨论,群臣多同意朱浮的意见,自此以后牧守的调动就减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