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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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鞅之法术兮,烧韩非之说论。诮始皇之跋扈兮,投李斯于四裔;灭先王之法则兮,祸淫而弘大。援前圣以制中兮,矫二主之骄奢;馌女齐于绛台兮,飨椒举于章华。摛道德之光耀兮,匡衰世之眇风;褒宋襄于泓谷兮,表季札于延陵。摭仁智之英华兮,激乱国之末流;观郑侨于溱洧兮,访晏婴于营丘。日壹々其将暮兮,独于邑而烦惑;夫何九州之博大兮,迷不知路之南北;驷素而驰聘兮,乘翠云而相佯;就伯夷而折中兮,得务光而愈明。款子高于中野兮,遇伯成而定虑;钦真人之德美兮,淹踌躇而弗去。意斟愖而不澹兮,俟回风而容与;求善卷之所存兮,遇许由于负黍。轫吾车于箕阳兮,秣吾马于颍浒;闻至言而晓领兮,还吾反乎故宇。

  览天地之幽奥兮,统万物之维纲;究阴阳之变化兮,昭五德之精光。跃青龙于沧海兮,豢白虎于金山;凿岩石而为室兮,托高阳以养仙。神雀翔于鸿崖兮,玄武潜于婴冥;伏朱楼而四望兮,采三秀之华英。篡前修之夸节兮,曜往昔之光勋;披绮季之丽服兮,扬屈原之灵芬。高吾寇之岌岌兮,长吾佩之洋洋;饮六醴之清液兮,食五芝之茂英。

  揵六枳而为篱兮,筑蕙若而为室;播兰芷于中廷兮,列杜衡于外术。攒射干杂蘼芜兮,构木兰与新夷;光扈扈而炀燿兮,纷郁郁而暢美;华芳晔其发越兮,时恍忽而莫贵;非惜身之轲兮,怜众美之憔悴。游精神于大宅兮,抗玄妙之常操;处清静以养志兮,实吾心之所乐。山峨峨而造天兮,林冥冥而暢茂;鸾回翔索其群兮,鹿哀鸣而求其友。诵古今以散思兮,览圣贤以自镇;嘉孔丘之知命兮,大老聃之贵玄;德与道其孰宝兮;名与身其孰亲?陂山谷而闲处兮,守寂寞而存神。夫庄周之钓鱼兮,辞卿相之显位;於陵子之灌园兮,似至人之仿佛。盖隐约而得道兮,羌穷悟而入术;离尘垢之窈冥兮,配乔、松之妙节。惟吾志之所庶兮,固与俗其不同;既俶傥而高引兮,愿观其从容。

  显宗即位,又多短衍以文过其实,遂废于家。

  衍娶北地住氏女为妻,悍忌,不得畜媵妾,兒女常自操井臼,老竟逐之,遂壈于时。然有大志,不戚戚于贱贫。居常慷慨叹曰:衍少事名贤,经历显位,怀金垂紫,揭节奉使,不求苟得,常有陵云之志。三公之贵,千金之富,不得其愿,不概于怀。贫而不衰,贱而不恨,年虽疲曳,犹庶几名贤之风。修道德于幽冥之路,以终身名,为后世法。居贫年老,卒于家。所著赋、诔、铭、说、《问交》、《德诰》、《慎情》、书记说、自序、官录说、策五十篇,肃宗甚重其文。子豹。

  豹字仲文,年十二,母为父所出。后母恶之,尝因豹夜寐,欲行毒害,豹逃走得免。敬事愈谨,而母疾之益深,时人称其孝。长好儒学,以《诗》、《春秋》教丽山下。乡里之语曰:道德彬彬冯仲文。举孝廉,拜尚书郎,忠勤不懈。每奏事未报,常俯伏省,或从昏至明。肃宗闻而嘉之,使黄门持被覆豹,敕令勿惊,由是数加赏赐。是时,方平西域,以豹有才谋,拜为河西副校尉。和帝初,数言边事,奏置戊己校尉,城郭诸国复率旧职。迁武威太守,视事二年,河西称之,复征入为尚书。永元十四年,卒于官。

  论曰:夫贵者负势而骄人,才士负能而遗行,其大略然也。二子不其然乎!冯衍之引挑妻之譬,得矣。夫纳妻皆知取詈己者,而取士则不能。何也?岂非反妒情易,而恕义情难。光武虽得之于鲍永,犹失之于冯衍。夫然,义直所以见屈于既往,守节故亦弥阻于来情。鸣呼!

  赞曰:谭非谶术,衍晚委质。道不相谋,诡时同失。体兼上才,荣微下秩。

 

  1. 译文

 

  建武末年,冯衍上疏自诉说:臣思高祖的雄才大略及陈平的智谋,如果听取毁谤,则陈平就会被疏远,听取赞誉,陈平就为高祖所亲近。以文帝之英明和魏尚之忠诚,绳之以法就成了罪犯,施之以德则成为功臣。

  到了晚世,董仲舒讲求道德,被公孙弘嫉妒;李广奋节以抗匈奴,却被卫青排斥,这都是忠臣时常为之痛哭流涕的悲剧哩。我冯衍自思不过是微贱之臣,上面没有魏无知的推荐,下面没有冯唐的劝说,缺乏董仲舒的才学,又没有李广的声势,而想免于谗口,逃过怨嫌,难道不困难吗!臣冯衍的先祖冯参,因忠贞不屈,竟酿成私门之祸。而臣冯衍又逢扰攘之时,值兵革之际,不敢苟求时会之利,侍君没有倾邪之私谋,将帅没有虏掠之心计。

  卫尉阴兴,敬慎周密,对内能自加修养整饬,对外能远避嫌疑,所以我才敢与他交往。阴兴知道我贫苦,几次想遗财为我立基本生业。臣自思自己无益者三友之才,不敢处于损者三友之地,坚决辞而不受。以前在更始时期,屯兵太原执有货财的权柄,居仓卒之间,据位食禄二十余年,而财产一年比一年减少,日子一天比一天贫困,家中无布帛之积蓄,出门无舆马之装饰。现在遇到清明的时期,整饬自身力行善道之秋,而怨仇丛兴,讥议横流人世。真是富贵容易为善,贫贱难以为工啊。

  疏远垅亩之臣,无望奉职阙庭之下,只是惶恐自陈,以求解救我的罪过。书奏上后,还是因以前的过失而不使用。冯衍不得志,退而作赋,又自评论说:冯子以为人的德行,既不像玉貌碌碌,也不像石形落落。风云兴起,一龙一蛇,与道一起翱翔,与时共相变化,岂能拘守一种法度呢?用之则流行,舍之则隐避,进退无主,屈申无常。所以说“:法度是非,都随时俗,物所趋则法度随之,物所舍则法度违之。经常追求道德之实,而不追求当世之名,摆脱微小的礼节,放荡纵逸人间的事情。修身走正道,安闲纵情快意。曾经喜好卓异的策略,而时代却不能用谋略,喟然长叹,自己哀其不遇。长期栖迟于小官,不能展其怀抱。抑制心情屈己下人,意气凄凉情绪悲痛。那高官厚禄之家,是不求鸡豚小利的;积聚之臣,是不操商贾之利的。何况是在位食禄二十多年,而财产越来越少,生活越来越贫困。这是君子在位,行其道哩。谋划时务的不能兴盛其德,为己身求利的不能成就其功。去而归家,又游荡寄居于州郡,一身更依赖于职事,家庭更加穷困,于是遭逢饥寒的灾难,有长子罹丧之祸。先将军冯奉世葬在渭陵,哀帝驾崩后,被划入哀帝义陵茔中。于是以新丰之东,鸿门之上,寿安之中,地势高而宽敞,四面相通广大,南望郦山,北属泾渭,东瞰河华,龙门之南,三晋之路,西顾酆高阝,周秦时期的土山,宫庭庙宇的废墟,视野广阔,可看见旧都,于是定为墓地。退下来幽居。

  忠臣们经过故墟时要..欷哀叹,孝子进入旧室就悲伤叹息。每念祖宗,树立盛德于前,垂大功业于后世,遭时局之祸,坟墓芜秽,春秋祭祀,父南子北排列紊乱。年老岁暮,哀悼功业不成,将向西面肥沃富饶的田野放牧,繁殖生产,修理孝道,经营宗庙,广开祭祀。然后关门讲习道德,观览孔子老子的言论,也许可以享受赤松子和王子乔的洪福。登上陇阪,登上高冈,游精宇宙,极目天地之外。细看九州山川之体势,追溯上古得失之风气,悯道之陵迟,伤德之分崩离析。大凡看到其终必须考察其原始,所以存其人而咏其道。界正九州之野,往来五岳之山,隐隐约约有超越云霄的意境。于是作赋以自厉,命其篇曰《显志》,显志,就是说光明风化之情,昭彰玄妙之思哩。显宗即位,又有许多人说冯衍文过其实,于是废于家中。冯衍娶北地任氏女为妻,强悍妒忌,不准冯衍养小老婆,儿女常汲水舂米操持家务,老了竟将其驱逐,于是坎坷穷困于一时。然而心有大志,不忧愁于贫贱。在家曾慷慨叹道:“冯衍从小经明贤教导,经历过显要位置,掌过印绶,高举符节奉使,不求苟得,常有飞越云霄的志向。三公的显贵,千金的巨富,不合于我的志愿,我是不屑于获得的。贫而不衰,贱而不恨,年龄虽已衰弱委顿,也要还保持着名贤的作风。

  修养道德于临死之前,以完成自己的身名,为后世所效法。家居贫困年老,在家去世。所著《赋》、《诔》、《铭》、《说》、《问交》、《德诰》、《慎情》、《书记说》、《自序》、《官录说》、《策》五十篇,肃宗很重视这些文章。子冯豹。

 

 

《列传·申屠刚鲍永郅恽列传》

 

  申屠刚 鲍永 子昱 郅恽 子寿

  申屠刚字巨卿,扶风茂陵人也。七世祖嘉,文帝时为丞相。刚质性方直,常慕史、汲黯之为人。仕郡功曹。

  平帝时,王莽专政,朝多猜忌,遂隔绝帝外家冯、卫二族,不得交宦,刚常疾之。及举贤良方正,因对策曰:

  臣闻王事失则神祇怨怨,奸邪乱正,故阴阳谬错,此天所以谴告王者,欲令失道之君,旷然觉悟,怀邪之臣,惧然自刻者也。今朝廷不考功校德,而虚纳毁誉,数下诏书,张设重法,抑断诽谤,禁割论议,罪之重者,乃至腰斩。伤忠臣之情,挫直士之锐,殆乖建进善之旌,县敢谏之鼓,辟四门之路,明四目之义也。

  臣闻成王幼少,周公摄政,听言不贤,均权市宠,无旧无新,唯仁是亲,动顺天地,举措不失。然近则召公不悦,远则四国流言。夫子母之性,天道至亲。今圣主幼少,始免襁褓,即位以来,至亲分离,外戚杜隔,恩不得通。且汉家之制,虽任英贤,犹援姻戚。亲疏相错,杜塞间隙,诚所以安宗庙,重社稷也。今冯、卫无罪,久废不录,或处穷僻,不若民庶,诚非慈爱忠孝承上之意。夫为人后者,自有正义,至尊至卑,其势不嫌,是以人无贤愚,莫不为怨,奸臣贼子,以之为便,不讳之变,诚难其虑。今之保傅,非古之周公。周公至圣,犹尚有累,何况事失其衷,不合天心者哉!

  昔周公先遣伯禽守封于鲁,以义寒恩,宠不加后,故配天郊祀,三十余世。霍光秉政,辅翼少主,修善进士,名为忠直,而尊崇其宗党,摧抑外戚,结贵据权,至坚至固,终没之后,受祸灭门。方今师傅皆以伊、周之位,据贤保之任,以此思化,则功何不至?不思其危,则祸何不到?损益之际,孔父攸叹,持满之戒,老氏所慎。盖功冠天下者不安,威震人主者不全。今承衰乱之后,继重敝之世,公家屈竭,赋敛重数,苛吏夺其时,贪夫侵其财,百姓困乏,疾疫夭命。盗贼群辈,且以万数,军行众止,窃号自立,攻犯京师,燔烧县邑,至乃讹言积弩入宫,宿卫惊惧。自汉兴以来,诚未有也。国家微弱,奸谋不禁,六极之效,危于累卵。王者承天顺地,典爵主刑,不敢以天官私其宗,不敢以天罚轻其亲。陛下宜遂圣明之德,昭然觉悟,远述帝王之迹,近遵孝文之业,差五品之属,纳至亲之序,亟遣使者征中山太后,置之别官,令时朝见。又召冯、卫二族,裁与冗职,使得执戟,亲奉宿卫,以防未然之符,以抑患祸之端,上安社稷,下全保傅,内和亲戚,外绝邪谋。

  书奏,莽令元后下诏曰:刚听言僻经妄说,违背大义。其罢归田里。

  后莽篡位,刚遂避地河西,转入巴、蜀,往来二十许年。及隗嚣据陇右,欲背汉而附公孙述。刚说之曰:愚闻人所归者天所与,人所畔者天所去也。伏念本朝躬圣德,举义兵,龚行天罚,所当必摧,诚天之所福,非人力也。将军本无尺土,孤立一隅,宜推诚奉顺,与朝并力,上应天心,下酬人望,为国立功,可以永年。嫌疑之事,圣人所绝。以将军之威重,远在千里,动作举措,可不慎与?今玺书数到,委国归信,欲与将军共同吉凶。布衣相与,尚有没身不负然诺之信,况于万乘者哉!今何畏何利,久疑如是?卒有非常之变,上负忠孝,下愧当世。夫未至豫言,固常为虚,及其已至,又无所及,是以忠言至谏,希得为用。诚愿反复愚老之言。嚣不纳,遂畔从述。

  建武七年,诏书征刚。刚将归,与嚣书曰:愚闻专己者孤,拒谏者塞,孤塞之政,亡国之风也。虽有明圣之姿,犹屈己从众,故虑无遗策,举无过事。夫圣人不以独见为明,而以万物为心。顺人者昌,逆人者亡,此古今之所共也。将军以布衣为乡里所推,廊庙之计,既不豫定,动军发众,又不深料。今东方政教日睦,百姓平安,而西州发兵,人人忧忧,骚动惶惧,莫敢正言,群众疑惑,人怀顾望。非徒无精锐之心,其患无所不至。夫物穷则变生,事急则计易,其势然也。夫离道德,逆人情,而能有国有家者,古今未有也。将军素以忠孝显闻,是以士大夫不远千里,慕乐德义。今苟欲决意徼幸,此何如哉?夫天所祐者顺,人所助者信。如未蒙祐助,令小人受涂地之祸,毁坏终身之德,败乱君臣之节,污伤父子之恩,众贤破胆,可不慎哉!嚣不纳。刚到,拜侍御史,迁尚书令。

  光武尝欲出游,刚以陇蜀未平,不宜宴安逸豫。谏不见听,遂以头轫乘舆轮,帝遂为止。

  时内外群官,多帝自选举,加以法理严察,职事过苦,尚书近臣,乃至捶扑牵曳于前,群臣莫敢正言。刚每辄极谏,又数言皇太子宜时就东宫,简任贤保,以成其德,帝并不纳。以数切谏失旨,数年,出为平阴令。复征拜太中大夫,以病去官,卒于家。

  鲍永字君长,上党屯留人也。父宣,哀帝时任司隶校尉,为王莽所杀。永少有志操,习欧阳《尚书》。事后母至孝,妻尝于母前叱狗,而永即去之。

  初为郡功曹。莽以宣不附己,欲不其子孙。都尉路平承望风旨,规欲害永。太守苟谏拥护,召以为吏,常置府中,永因数为谏陈兴复汉室,剪灭篡逆之策。谏每戒永曰:君长几事不密,祸倚人门。永感其言。及谏卒,自送丧归扶风,路平遂收永弟升。太守赵兴到,闻乃叹曰:我受汉茅土,不能立节,而鲍宣死之,岂可害其子也!敕县出升,复署永功曹。时,有矫称侍中止传舍者,兴欲谒之。永疑其诈,谏不听而出,兴遂驾往,永乃拔佩刀截马当匈,乃止,后数日,莽诏书果下捕矫称者,永由是知名。举秀才,不应。

  更始二年征,再迁尚书仆射,行大将军事,持节将兵,安集河东、并州、朔部,得自置偏裨,辄行军法。永至河东,因击青犊,大破之,更始封为中阳侯。永虽为将率,而车服敝素,为道路所识。

  时赤眉害更始,三辅道绝。光武即位,遣谏议大夫储大伯,持节征永诣行在所。永疑不从,乃收系大伯,遣使驰至长安。既知更始已亡,乃发丧,出大伯等,封上将军列侯印绶,悉罢兵,但幅巾与诸将及同心客百余人诣河内。帝见永,问曰:卿众所在?永离席叩头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诚惭以其众幸富贵,故悉罢之。帝曰:卿言大!而意不悦。时攻怀未拔,帝谓永曰:我攻怀三日而兵不下,关东畏服御,可且将故人自往城下譬之。即拜永谏议大夫。至怀,乃说更始河内太守,于是开城而降。帝大喜,赐永洛阳商里宅,固辞不受。

  时,董宪裨将屯兵于鲁,侵害百姓,乃拜永为鲁郡太守。永到,击讨,大破之,降者数千人。唯别帅彭丰、虞休、皮常等各千余人,称将军,不胀下。顷之,孔子阙里无故荆棘自除,从讲堂至于里门。永异之,谓府丞及鲁令曰:方今危急而阙里自开,斯岂夫子欲令太守行礼,助吾诛无道邪?乃会人众,修乡射之礼,请丰等共会观视,欲因此禽之。丰等亦欲图永,乃持牛酒劳飨,而潜挟兵器。永觉之,手格杀丰等,禽破党与。帝嘉其略,封为关内侯,迁杨州牧。时南土尚多寇暴,永以吏人痍伤之后,乃缓其衔辔,示诛强横而镇抚其余,百姓安之。会遭母忧,去官,悉以财产与孤弟子。

  建武十一年,征为司隶校尉。帝叔父赵王良尊戚贵重,永以事劾良大不敬,由是朝廷肃然,莫不戒慎。乃辟扶风鲍恢为都官从事,恢亦抗直不避强御。帝常曰:贵戚且宜敛手,以避二鲍。其见惮如此。

  永行县到霸陵,路经更始墓,引车入陌,从事谏止之。永曰:亲北面事人,宁有过墓不拜!虽以获罪,司隶所不避也。遂下拜,哭尽哀而去。西至扶风,椎牛上苟谏冢。帝闻之,意不平,问公卿曰:奉使如此何如?太中大夫张湛对曰:仁者行之宗,忠者义之主也。仁不遗旧,忠不忘君,行之高者也。帝意乃释。

  后大司徒韩歆坐事,永固请之不得,以此忤帝意,出为东海相。坐度田事不实,被征,诸郡守多下狱。永至成皋,诏书逆拜为兗州牧,便道之官。视事三年,病卒。子昱。

  论曰:鲍永守义于故主,斯可以事新主矣。耻以其众受宠,斯可以受大宠矣。若乃言之者虽诚,而闻之未譬,岂苟进之悦,易以情纳,持正之忤,难以理求乎?诚能释利以循道,居方以从义,君子之概也。

  昱字文泉。少传父学,客授于东平。建武初,太行山中有剧贼,太守戴涉闻昱鲍永子,有智略,乃就谒,请署守高都长,昱应之,遂讨击群贼,诛其渠帅,道路开通,由是知名。后为沘阳长,政化仁爱,境内清净。

  荆州刺史表上之,再迁,中元元年,拜司隶校尉,诏昱诣尚书,使封胡降檄。光武遣小黄门问昱有所怪不?对曰:臣闻故事通官文书不著姓,又当司徒露布,怪使司隶下书而著姓也。帝报曰:吾故欲今天下知忠臣之子复为司隶也。昱在职,奉法守正,有父风。永平五年,坐救火迟,免。

  后拜汝南太守。郡多陂池,岁岁决坏,年费常三千余万。昱乃上作方梁石洫,水常饶足,溉田倍多,人以殷富。

  十七年,代王敏为司徒,赐钱帛什器帷帐,除子得为郎。建初元年,大旱,谷贵。肃宗召昱问曰:旱既太甚。将何以消复灾眚?对曰:臣闻圣人理国,三年有成。今陛下始践天位,刑政未著,如有失得,何能致异?但臣前在汝南,典理楚事,系者千余人,恐未能尽当其罪。先帝诏言,大狱一起,冤者过半。又诸徙者骨肉离分,孤魂不祀。一人呼嗟,王政为亏,宜一切还诸徙家属,蠲除禁锢,兴灭继绝,死生获所。如此,和气可致。帝纳其言。

  四年,代牟融为太尉,六年,薨,年七十余。

  子德,修志节,有名称,累官为南阳太守。时岁多荒灾,唯南阳丰穰。吏人爱悦,号为神父。时郡学久废,德乃修起横舍,备俎豆黻冕,行礼奏乐。又尊飨国老,宴会诸儒。百姓观者,莫不劝服。在职九年,征拜大司农,卒于官。

  子昂,字叔雅,有孝义节行。初,德被病数年,昂俯伏左右,衣不缓带;及处丧,毁瘠三年,抱负乃行;服阕,遂潜于墓次,不关时务。举孝廉,辟公府,连征不至,卒于家。

  郅恽字君章,汝南西平人也。年十二失母,居丧过礼。及长,理《韩诗》、《严氏春秋》,明天文历数。

  王莽时,寇贼群发,恽乃仰占玄象,叹谓友人曰:方今镇、岁、荧惑并在汉分翼、轸之域,去而复来,汉必再受命,福归有德。如有顺天发策者,必成大功。时左队大夫逯素好士,恽说之曰:当今上天垂象,智者以昌,愚者以亡。昔伊尹自鬻辅商,立功全人。恽窃不逊,敢希伊尹之踪,应天人之变。明府傥不疑逆,俾成天德。奇之,使署为吏。恽不谒,曰:昔文王拔吕尚于渭滨,高宗礼傅说于岩筑,桓公取管仲于射钩,故能立弘烈,就元勋。未闻师相仲父,而可为吏位也。非窥天者不可与图远。君不授骥以重任,骥亦俯首裹足而去耳。遂不受署。

  西至长安,乃上书王莽曰:

  臣闻天地重其人,惜其物,故运机衡,垂日月,含元包一,甄陶品类,显表纪世,图录豫设。汉历久长,孔为赤制,不使愚惑,残人乱时。智者顺以成德,愚者逆以取害,神器有命,不可虚获。上天垂戒,欲悟陛下,令就臣位,转祸为福。刘氏享天永命,陛下顺节盛衰,取之以天,还之以天,可谓知命矣。若不早图,是不免于窃位也。且尧、舜不以天显自与,故禅天下,陛下何贪非天显以自累也?天为陛下严父,臣为陛下孝子。父教不可废,子谏不可拒,惟陛下留神。

  莽大怒,即收系诏狱,劾以大逆。犹以恽据经谶,难即害之,使黄门近臣胁恽,令自告狂病恍忽,不觉所言。恽乃瞋目詈曰:所陈皆天文圣意,非狂人所能造。遂系须冬,会赦得出,乃与同郡郑敬南遁苍梧。

  建武三年,又至庐江,因遇积弩将军傅俊东徇扬州。俊素闻恽名,乃礼请之,上为将兵长史,授以军政。恽乃誓众曰:无掩人不备,穷人于厄,不得断人支体,裸人形骸,放淫妇女。俊军士犹发冢陈尸,掠夺百姓。恽谏俊曰:昔文王不忍露白骨,武王不以天下易一人之命,故能获天地之应,克商如林之旅。将军如何不师法文王,而犯逆天地之禁,多伤人害物,虐及枯尸,取罪神明?今不谢天改政,无以全命。愿将军亲率士卒,收伤葬死,哭所残暴,以明非将军本意也。从之,百姓悦服,所向皆下。

  七年,俊还京师,而上论之。恽耻以军功取位,遂辞归乡里。县令卑身崇礼,请以为门下掾。恽友人董子张者,父先为乡人所害。及子张病,将终,恽往候之。子张垂殁,视恽,歔欷不能言。恽曰:吾知子不悲天命,而痛仇不复也。子在,吾忧而不手;子亡,吾手而不忧也。子张但目击而已。恽即起,将客遮仇人,取其头以示子张。子张见而气绝。恽因而诣县,以状自首。令应之迟,恽曰:为友报仇,吏之私也。奉法不阿,君之义也。亏君以生,非臣节也。趋出就狱。令跣而追恽,不及,遂自至狱,令拔刃自向以要恽曰:子不从我出,敢以死明心。恽得此乃出,因病去。

  久之,太守欧阳歙请为功曹。汝南旧俗,十月飨会,百里内县皆赍牛酒到府宴饮。时临飨礼讫,歙教曰:西部督邮繇延,天资忠贞,禀性公方,摧破奸凶,不严而理。今与众儒共论延功,显之于朝。太守敬嘉厥休,牛酒养德。主簿读教,户曹引延受赐。恽于下坐愀然前曰:司正举觥,以君之罪,告谢于天。案延资性贪邪,外方内员,朋党构奸,罔上害人,所在荒乱,怨慝并作。明府以恶为善,股肱以直从曲,此既无君,又复无臣,恽敢再拜奉觥。歙色惭动,不知所言。门下掾郑敬进曰:君明臣直,功曹言切,明府德也。可无受觥哉?歙意少解,曰:实歙罪也,敬奉觥。恽乃免寇谢曰:昔虞舜辅尧,四罪咸服,谗言弗庸,孔任不行,故能作股肱,帝用有歌。恽不忠,孔任是昭,豺虎从政,既陷诽谤,又露所言,罪莫重焉。请收恽、延,以明好恶。歙曰:是重吾过也。遂不宴而罢。恽归府,称病,延亦自退。

  郑敬素与恽厚,见其言许歙,乃相招去,曰:子廷争繇延,君犹不纳。延今虽去,其势必还。直心无讳,诚三代之道。然道不同者不相为谋,吾不能忍见子有不容君之危,盍去之乎!恽曰:孟轲以强其君之所不能为忠,量其君之所不能为贼。恽业已强之矣。障君于朝,既有其直,而不死职,罪也。延退而恽又去,不可。敬乃独隐于弋阳山中,居数月,歙果复召延,恽于是乃去,从敬止,渔钓自娱,留数十日。恽志在从政,既乃喟然而叹,谓敬曰:天生俊士,以为人也。鸟兽不可与同群,子从我为伊、吕乎?将为巢、许,而父老尧、舜乎?敬曰:吾足矣。初从生步重华于南野,谓来归为松子,今幸得全躯树类,还奉坟墓,尽学问道,虽不从政,施之有政,是亦为政也。吾年耄矣,安得从子?子勉正性命,勿劳神以害生。恽于是告别而去。敬字次都,清志高世,光武连征不到。

  恽遂客居江夏教授,郡举孝廉,为上东城门候。帝尝出猎,车驾夜还,恽拒关不开。帝令从者见面于门间。恽曰:火明辽远。遂不受诏。帝乃回从东中门入。明日,恽上书谏曰:昔文王不敢槃于游田,以万人惟忧。而陛下远猎山林,夜以继昼,其于社稷宗庙何?暴虎冯河,未至之戒,诚小臣所窃忧也。书奏,赐布百匹,贬东中门候为参封尉。后令恽授皇太子《韩诗》,侍讲殿中。及郭皇后废。恽乃言于帝曰:臣闻夫妇之好,父不能得之于子,况臣能得之于君乎?是臣所不敢言。虽然,愿陛下念其可否之计,无令天下有议社稷而已。帝曰:恽善恕己量主,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轻天也。后既废,而太子意不自安,恽乃说太子曰:久处疑位,上违孝道,下近危殆。昔高宗明君,吉甫贤臣,及有纤介,放逐孝子。《春秋》之义,母以子贵。太子宜因左右及诸皇子引愆退身,奉养母氏,以明圣教,不背所生。太子从之,帝竟听许。

  恽再迁长沙太守。先是,长沙有孝子古初,遭父丧未葬,邻人失火,初匍匐柩上,以身扞火,火为之灭。恽甄异之,以为首举。后坐事左转芒长,又免归,避地教授,著书八篇。以病卒。子寿。

  寿字伯孝,善文章,以廉能称,举孝廉,稍迁冀州刺史。时,冀部属郡多封诸王。宾客放纵,类不检节,寿案察之,无所容贷。乃使部从事专住王国,又徙督邮舍王宫外,动静失得,即时骑驿言上奏王罪及劾傅相,于是籓国畏惧,并为遵节。视事三年,冀土肃清。三迁尚书令。朝廷每有疑议,常独进见。肃宗奇其智策,擢为京兆尹。郡多强豪,奸暴不禁。三辅素闻寿在冀州,皆怀震竦,各相检敕,莫敢干犯。寿虽威严,而推诚下吏,皆愿效死,莫有欺者。以公事免。复征为尚书仆射。

  是时,大将军窦宪以外戚之宠,威倾天下。宪尝使门生赍书诣寿,有所请托,寿即送诏狱。前后上书陈宪骄恣,引王莽以诫国家。是时,宪征匈奴,海内供其役费,百宪及其弟笃、景并起第宅,骄奢非法,百姓苦之。寿以府臧空虚,军旅未休,遂因朝会讥刺宪等,厉音正色,辞旨甚切。宪怒,陷寿以买公田诽谤,下吏当诛。侍御史何敞上疏理之曰:臣闻圣王辟四门,开四聪,延直言之路,下不讳之诏,立敢谏之旗,听歌谣于路,争臣七人,以自鉴照,考知政理,违失人心,辄改更之,故天人并应,传福无穷。臣伏见尚书仆射郅寿坐于台上,与诸尚书论击匈奴,言议过差,及上书请买公田,遂系狱考劾大不敬。臣愚以为寿机密近臣,匡救为职。若怀默不言,其罪当诛。今寿违众正议,以安宗庙,岂其私邪?又台阁平事,分争可否,虽唐、虞之隆,三代之盛,犹谓谔谔以昌,不以诽谤为罪。请买公田,人情细过,可裁隐忍。寿若被诛,臣恐天下以为国家横罪忠直,贼伤和气,忤逆阴阳。臣所以敢犯严威,不避夷灭,触死瞽言,非为寿也。忠臣尽节,以死为归。臣虽不知寿,度其甘心安之。诚不欲圣朝行诽谤之诛,以伤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讥无穷。臣敞谬豫机密,言所不宜,罪名明白,当填牢狱,先寿僵仆,万死有余。书奏,寿得减死,论徙合浦。未行,自杀,家属得归乡里。

  赞曰:鲍永沈吟,晚乃归正。志达义全,先号后庆。申屠对策,郅恽上书。有道虽直,无道不愚。

 

  1. 译文

 

  (申屠刚、鲍永、郅惲)

  ◆申屠刚传

  申屠刚字巨卿,扶风郡茂陵人。七世祖申屠嘉,为文帝时丞相。申屠刚性正直,常羡慕史鱼酋、汲黯的为人。做了郡功曹的官。

  平帝时,王莽专政,朝廷多有猜忌,王莽就将平帝祖母冯族与母卫族隔绝,不得到京交往做官,申屠刚常疾恨在心。等到后来被举为贤良方正,因而上书对策说:臣听说朝政有失则天地之神就会怨怒,奸诈邪恶就会捣乱,所以阴阳乖错。这是老天所以谴责告诫帝王,想教失道之君主,豁然觉悟过来,使那些心怀奸邪之臣子,畏惧而自责改正。现在朝廷不考查功绩不比较德行,而是接受那些虚伪的诽谤或赞誉,几次下达诏书,张设严酷法令,以抑制诽谤,禁锢议论,罪之重者,乃至腰斩。这是挫伤了忠臣的情义,挫伤了忠直之士的锐气,与建立进献善言之旌幡,悬挂敢于进谏之钟鼓,开辟四方进言之渠道,明察四方使下情上达的旨意是背道而驰的。我听说成王年幼,周公摄政,听纳群言,礼贤下士,均分权益,广布恩宠,不分新旧,一律待之以仁爱亲近,行动顺乎天地,举措不失常规。

  然而近则有召公不高兴,远则有管蔡商奄四国的流言蜚语。那母子的关系,在天道上属于至亲。今圣上年幼,只有九岁,即位以来,至亲分离,外戚杜隔,恩泽不及舅家。而且汉朝制度,虽任用了英雄贤俊,还是要援用姻戚,这样亲疏相交错,就可杜塞间隙,这是用来安宗庙,重社稷的方法哩。现在冯、卫两族无罪,被久废而不录用,或者远处穷乡僻壤,还不如老百姓,这不是慈爱忠孝侍奉皇上的意向。那为人之后的,自然有正义,无论是至尊或至卑,其势不相嫌弃,所以人没有贤愚,莫不为之怨恨,奸臣贼子,行动就很方便了,不隐讳的变故,是很难预料的。现今辅导天子诸侯子弟的保傅,不是古代的周公。周公是至圣,尚且还有牵累,何况有的事失其本衷,不合乎天心呢?以前周公先派遣伯禽到鲁就国守封,以离断父子亲情,以忠义割断恩宠,使自己的尊宠不加于后代,所以鲁以周公是大圣之后代,郊祀配天,一如天子之礼,达三十多世。

  霍光秉理朝政,辅助年少的昭帝,修善政进人才,表面上看很忠直,然而重用其宗党,摧残抑制外戚,结交权贵垄断朝政,做得非常牢固,霍光死后,其子谋反霍家被灭门。现在的师傅都以伊尹、周公的权位,据有贤良保国之大任,以此而思教化,那么功劳有什么不能达到?如果不思虑其危险,那么祸患有什么不能到达?损失与利益的关系,孔子也喟然长叹,保持得太多就将倾覆,这是老子非常慎重和警戒的。因为功劳冠于天下的人是心中不安的,威望惊震了皇上的人是不安全的。现在是承接于衰乱之后,继重大破坏之世,国家财力穷竭,而赋税繁重,虐吏干扰夺其农时,贪夫侵夺其财产,百姓穷困贫乏,疾病流行人命夭折。盗贼成群,动辄拥众逾万,兴军而行,拥众而止,自建番号,攻犯京师,焚烧县邑,甚至讹传弩箭射进了皇宫,宫中宿卫惊惧。自从汉朝建立以来,都没有过。国家微弱,而奸谋不能禁止,尚书上指出的六极的效用,危于累卵。

  王者顺从天地,掌管官爵主持刑法,不敢以高官私授其宗亲,不敢以天罚来减轻其亲人。陛下应顺从圣君之明德,昭然觉悟,远则遵循帝王之轨迹,近则遵守孝文帝之帝业,布施五常之教,接纳至亲,立即派遣使者迎回中山太后,置之别宫,定时去朝见。又召回冯卫二族,授与散职,使他们能执戟,亲自充当宿卫,以防患于未然。上安社稷,下全保傅,内和亲戚,外绝邪谋。书奏上去后,王莽令元后下诏书说:申屠刚所言都是离经妄说,违背大义,应罢官回家。后来王莽篡位,申屠刚就躲避到河西,转到巴蜀,往来二十多年。等到隗嚣占据了陇右,想背汉而归附于公孙述。

  申屠刚向隗嚣说:我听说人所归者天所予人所叛者天所去。我想本朝光武帝躬行圣德,兴举义兵,恭行天罚,所到之处无坚不摧,这真是天之福..,不是人力能做到的。将军本来没有尺土,孤立一隅,应当推诚相见奉顺而行,与朝廷同心并力,以上应天心,下酬人望,为国立功,可以永年。嫌疑的事,圣人是不为的。以将军之威望,远在千里,动作举措,能不慎重吗?现在玺书几次下达,委以国是昭示信用,想与将军共同吉凶。老百姓共事,还有至死不违反诺言的信用,何况是万乘的君主呢!现在你到底怕什么想什么,这样久疑不决呢?一旦有非常之变,上负忠孝,下愧当世。预言没有到达时,当然是虚语,但一旦到达,又来不及了,所以忠言至谏,希望得到接纳。愿你反复思考我的诤言。隗嚣不纳,最后叛汉从公孙述。

  建武七年(31),有诏书征申屠刚。申屠刚将归,又写信给隗嚣说:我听说一意专行的人很孤立,拒绝纳谏的人容易阻塞,孤立阻塞的政治,是亡国的先兆。虽有明圣的资质,还委屈自己服从众议,所以才能考虑周到没有遗策,举动适当而无错事。圣人不以自己的独见为高明,而以万物为心。顺人者昌盛,逆人者灭亡,这是古今共同的道理。将军以百姓身份为乡里所推荐,起兵之初,并无预定之计,兴兵动众之后,又没有深谋远料。现在东方政教日益亲睦,百姓平安,而西州发兵,人人怀有忧虑,骚动恐惧,不敢正言,群众疑惑,人怀顾望。非但没有精锐进取之心,且其祸患无所不至。物穷就将产生变故,事急则计易形成,是形势造成的啊。背离道德,违反人情,而能有国有家者,古今是没有的。将军素来以忠孝闻名,是以士大夫不远千里而来,为了仰慕共享德义。现在如果想决意侥幸行事,那忠孝德义还有什么呢?天保佑者昌顺,人帮助者信申。如没有天佑人助,让小民百姓遭受涂炭之祸,毁坏终身之德义,败乱君臣之节,污伤父子之恩,众贤破胆,不可不谨慎啊!隗嚣不接受。

  申屠刚到洛阳,拜为侍御史,又迁为尚书令。光武曾想出外游览,申屠刚以陇蜀尚未平定,不宜宴安逸乐。意见未被接受,就以头顶住车轮,光武于是停止游览。当时内外许多官吏,多半是皇帝自己选举出来的,加以法理严察,职事过苦,尚书近臣,甚至也被鞭捶仆地牵拽于前,群臣莫敢正言。申屠刚每每极力劝谏,又多次说皇太子应当进入东宫,选任贤保,以成其德,光武都不接纳。因他多次切谏有违旨意,几年后,外放为平阴令。后来又征召回朝拜为太中大夫,以病辞去官职,在家去世。

  ◆鲍永传

  鲍永字君长,上党郡屯留人。父鲍宣,哀帝时任司隶校尉,被王莽杀害。鲍永年少时就有志气操守,学习欧阳《尚书》。对后母非常孝敬,妻子曾经在后母面前叱狗,鲍永立即把妻休掉。起初为郡功曹。王莽以鲍宣不归附于自己,想诛灭他的子孙。都尉路平承望王莽意旨,制订杀害鲍永的计划。太守苟谏掩护他,召他为官吏,让他长住府中。鲍永因而多次为苟谏陈述兴复汉室,剪灭篡逆的策略。苟谏屡屡劝戒鲍永说:君长如果泄露了机密,全家都有杀身之祸。鲍永感激他的劝导。苟谏去世后,鲍永为他送丧回到扶风路平,于是将鲍永弟弟鲍升收审。新太守赵兴到,听到这些事而感叹说:我接受汉朝的封赐,不能立节,而鲍宣被杀害,怎么能陷害他的儿子呢!命令县令放出鲍升,恢复鲍永的功曹职务。当时有个冒称为侍中的人在传舍中住着,赵兴想去拜谒他。鲍永怀疑他有假,阻止赵兴,但赵兴不听而出。赵兴乘车前往,鲍永于是拔佩刀截马的当胸,车驾才止。几天后,王莽果然下诏书搜捕冒称侍中的人,鲍永于是出了名。荐举他为秀才,不应。

  更始二年(24),征召鲍永,再迁其为尚书仆射,代理大将军事,持符节统帅兵马,安集河东、并州、朔部,授权他可以自置偏裨将领,行使军法。

  鲍永到河东,率军攻击青犊,大破之,更始封他为中阳侯。鲍永虽为将军,但他车衣简朴,路上人称其为鲍尚书兵马。这时赤眉杀害了更始,三辅道路隔绝。光武即位,派遣谏议大夫储大伯,持符节征召鲍永到他住所拜谒。鲍永有怀疑不服从,于是监禁了储大伯,另派使者到长安探听。当他确知更始已死,就发丧,放出储大伯等人,被封为上将军列侯印绶,罢去所有军队,头不著冠与诸将及同心客百余人到达河内。帝见鲍永,问道:你的部下在哪里?鲍永离座位叩头说:臣侍更始,不能保其安全,实在惭愧以其部下来邀取富贵,所以全部解散了。帝说:你说大话!而内心感到不高兴。当时攻怀县攻不下来,帝对鲍永说:我攻怀县三天了而攻不下来,关东对你畏惧敬服,可以故人身份亲自到城下晓谕于他。随即拜鲍永为谏议大夫。鲍永到怀,就说服更始河内太守,于是开城而降。帝大喜,赏赐鲍永洛阳上商里住宅,鲍永固辞不受。这时董宪裨将屯兵于鲁,侵害百姓,于是拜鲍永为鲁郡太守。鲍永到,击讨,大破之,投降者数千人。惟别帅彭丰、虞休、皮常等各千余人,自称将军,不肯降。

  不久,孔子阙里无故荆棘自除,从讲堂至于里门。鲍永感到奇怪,对府丞及鲁令说:现在危急而阙里自开,这难道是孔子要我太守行礼,助我诛无道吗?于是大会人众,修乡射之礼。请彭丰等共会观视,准备因此擒获彭丰等人。彭丰等也想谋害鲍永,就准备了牛酒进行劳飨,暗中挟带着兵器。鲍永觉察,亲手格杀彭丰等人,擒破其党羽。帝嘉奖其谋略,封他为关内侯,迁为扬州牧。这时南方大地上还有不少盗寇横暴,鲍永以官吏百姓们经过痍伤之后,就缓以法律以控制人行,告示只诛强暴,对其所裹胁之群众则予以平定安抚,百姓由此而安定下来。适逢母亲去世,辞官,将财产悉数分给了孤弟子们。

  建武十一年(35),征为司隶校尉。帝叔父赵王刘良是贵重的尊亲,鲍永因事弹劾刘良为大不敬,由此朝廷肃然起敬,莫不警戒慎重。于是招扶风鲍恢为都官从事,恢也抗直不避强暴。帝常说:贵戚们应该收敛,以避二鲍。其威惮如此。鲍永行县到霸陵,路经更始墓,引车到东北墓地,从事劝谏他不要去。鲍永说:我曾北面以侍更始,岂有过墓不拜的道理,虽由此获罪,我也有所不避的。于是下拜,痛哭尽哀而去。西至扶风,杀牛上苟谏墓冢。帝听到了,心里有些不平,问公卿道:奉使这样做是为什么呢?太中大夫张湛回答说:仁是行为的根本,忠是义的主骨。仁不遗旧,忠不忘君,这是很高尚的行为。帝的意见于是消散了。后来大司徒韩歆因直言被罢官,鲍永固请免其罪不得,以此违背帝意,外出为东海相。又以测量田地不实,被征,诸郡守多下狱。

  鲍永到达成皋,诏书迎拜鲍永为兖州牧,于是便道上任。任州牧三年,病卒。

  史官评论道:鲍永对故主更始谨守忠义,这就可以侍新主了。他以其部众受宠于光武为耻,这就可以受大宠了。至于言者虽诚心,而闻之者没有理解,这岂不是歌颂苟进之言,易以情纳,而正直违背人意之言,难以让人理解吗?如果能够循着道理来解释利害,居心方正以从义理,那就是君子的度量了。

  ◆郅恽传

  郅恽字君章,汝南郡西平人。十二岁失母,居丧悲痛过礼。长大后,能理《韩》、《严氏春秋》,明天文历数。

  王莽时,寇贼时常发生,郅恽仰占玄象,叹对友人说:现在镇星、岁星、荧惑都在汉分翼轸之地域,去而复来,汉必然再次受命,福归有德者享用。如有顺从天意发表策略的人,必成大功。当时左队大夫..并素来喜爱士子,郅恽对他说:当今天文展示的迹象,智者以之昌盛,愚者以之灭亡。以前伊尹自己卖身以求辅弼商汤,终于立功全人。我郅恽不量力,敢效法伊尹的轨迹,应天人之变。明公倘若不怀疑,使成就天德。”..并感到奇怪,就暂任他为官吏。郅恽不拜见,说:以前周文王举拔吕望于渭水之滨,高宗访傅说于岩筑,齐桓公曾被管仲射钩但能以他为相,所以能立丰功烈绩,成为元勋。没有听说吕望傅说管仲,可以任以吏位的。不是窥天的人是不可以与他图谋长远之计的。你不肯授骥以重任,骥也俯首裹足而去了。于是不接受任命。西到长安,就上书王莽说:臣听说天地重其人,惜其物,所以运北斗,垂日月,天地造化品物,如陶匠之成众品,天豫设图录之书,显明帝王之年代。

  汉代历运久长,孔子生为赤制,不使愚惑,残人乱时。聪明的人顺以成德,愚蠢之人逆以取害,帝位是由命运决定的,不可虚得。上天垂下儆戒,想使陛下觉悟,回到臣子的位置,以转祸为福。刘氏受命于天,命长而未绝,陛下当顺其时之盛衰,取之以天,还之以天,可以说是知命的了。如果不及早设法,那是成为窃取帝位了。且尧舜不以天之显示而自与,而禅位于人,陛下何必贪那种不是天显的位置以自累呢?天是陛下的严父,臣是陛下的孝子。父教不可废,子谏不可拒,请陛下留神。王莽大怒,即将郅恽收捕诏狱,劾以大逆不道之罪。但因郅恽所言是依据经谶,难以一时加害于他,因使黄门近臣威胁郅恽,要他自诉狂病发作时精神恍惚,一时胡言乱语所致。郅恽就..目大骂说:我说的都是天文圣意,绝不是狂人所能捏造出来的。于是系狱直到冬天,恰逢赦令得以出狱,就与同郡郑敬南逃到苍梧。

  建武三年(27),又到庐江,因遇积弩将军傅俊东征扬州。傅俊素闻郅恽之名,以礼聘请他,崇尚他为将兵长史,授以军政之权。郅恽于是誓众说:不要攻人之不备,困人于灾难,不得断人肢体裸人形骸,不得奸淫妇女。但傅俊的军士仍发掘冢墓陈露尸体,掠夺百姓。郅恽劝傅俊说:以前周文王不忍陈露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