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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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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止之,况于逮召考掠,夺其时哉!

  比年水旱伤稼,人饥流冗。今始夏,百谷权舆,阳气胎养之时。自三月以来,阴寒不暖,物当化变而不被和气。《月令》:孟夏断薄刑,出轻系。行秋令则苦雨数来,五谷不熟。又曰:仲夏挺重囚,益其食。行秋令则草木零落,人伤于疫。夫断薄刑者,谓其轻罪已正,不欲令久系,故时断之也。臣愚以为今孟夏之制,可从此令,其决狱案考,皆以立秋为断,以顺时节,育成万物,则天地以和,刑罚以清矣。

  初,肃宗时,断狱皆以冬至之前,自后论者互多驳异。邓太后诏公卿以下会议,恭议奏曰:

  夫阴阳之气,相扶而行,发动用事,各有时节。若不当其时,则物随而伤。王者虽质文不同,而兹道无变,四时之政,行之若一。《月令》,周世所造,而所据皆夏之时也,其变者为正朔、服色、牺牲、徽号、器械而已。故曰:殷因于夏礼,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易》曰:潜龙勿用。言十一月、十二月阳气潜臧,未得用事。虽煦嘘万物,养其根荄,而犹盛阴在上,地冻水冰,阳气否隔,闭而成冬。故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言五月微阴始起,至十一月坚冰至也。

  夫王者之作,因时为法。孝章皇帝深惟古人之道,助三正之微,定律著令,冀承天心,顺物性命,以致时雍。然从变改以来,年岁不熟,谷价常贵,人不宁安。小吏不与国同心者,率入十一月得死罪贼,不问曲直,便即格杀,虽有疑罪,不复谳正。一夫吁嗟,王道为亏,况于众乎?《易》十一月君子以议狱缓死。可令疑罪使详其法,大辟之科,尽冬月乃断。其立春在十二月中者,勿以报囚如故事。

  后卒施行。

  恭再在公位,选辟高第,至列卿郡守者数十人。而其耆旧大姓,或不蒙荐举,至有怨望者。恭闻之,曰:学之不讲,是否忧也。诸生不有乡举者乎?终无所言。恭性谦退,奏议依经,潜有补益,然终不自显,故不以刚直为称。三年,以老病策罢。六年,年八十一,卒于家。

  以两子为郎。长子谦,为陇西太守,有名绩。谦子旭,官至太仆,从献帝西入关,与司徒王允同谋共诛董卓。及李入长安,旭与允俱遇害。

  丕字叔陵,性沉深好学,孳孳不倦,遂杜绝交游,不答候问之礼。士友常以此短之,而丕欣然自得。遂兼通《五经》,以《鲁诗》、《尚书》教授,为当世名儒。后归郡,为督邮功曹,所事之将,无不师友待之。

  建初元年,肃宗诏举贤良方正,大司农刘宽举丕。时对策者百有余人,唯丕在高第,除为议郎,迁新野令。视事期年,州课第一,擢拜青州刺史。务在表贤明,慎刑罚。七年,坐事下狱司寇论。

  元和元年征,再迁,拜赵相。门生就学者常百科人,关东号之曰《五经》复兴鲁叔陵。赵王商尝欲避疾,便时移住学官,丕止不听。王乃上疏自信,诏书下丕。丕奏曰:臣闻《礼》,诸侯薨于路寝,大夫卒于嫡室,死生有命,未有逃避之典也。学官传五帝之道。修先王礼乐教化之处,王欲废塞以广游宴,事不可听。诏丛丕言,王以此惮之。其后帝巡狩之赵,特被引见,难问经传,厚加赏赐。在职六年,嘉瑞屡降,吏人重之。

  永元二年,迁东郡太守。丕在二郡,为人修通溉灌,百姓殷富。数荐达幽隐名士。明年,拜陈留太守。视事三期,后坐禀贫人不实,征司寇论。

  十一年复征,再迁中散大夫。时,侍中贾逵荐丕道艺深明,宜见任用。和帝因朝会,召见诸儒,丕与侍中贾逵、尚书令黄香等相难数事,帝善丕说,罢朝,特赐冠帻履袜衣一袭。歪因上疏曰:臣以愚顽,显备大位,犬马气衰,猥得进见,论难于前,无所甄明,衣服之赐,诚为优过。臣闻说经者,传先师之言,非从己出,不得相让;相让则道不明,若规矩权衡之不可枉也。难者必明其据,说者务立其义,浮华无用之言不陈于前,故精思不劳而道术愈章。法异者,各令自说师法,博观其义。览诗人之旨意,察《雅》、《颂》之终始,明舜、禹、皋陶之相戒,显周公、箕子之所陈,观乎人文,化成天下。陛下既广纳謇謇以开四聪,无令刍荛以言得罪;既显岩穴以求仁贤,无使幽远独有遗失。

  十三年,迁为侍中,免。

  永初二年,诏公卿举儒术笃学者,大将军邓骘举丕,再迁,复为侍中、左中郎将,再为三老。五年,年七十五,卒于官。

  魏霸字乔卿,济阴句阳人也。世有礼义。霸少丧亲,兄弟同居,州里慕其雍和。

  建初中,举孝廉,八迁,和帝时为巨鹿太守。以简朴宽恕为政。掾史有过,霸先诲其失,不改者乃罢之。吏或相毁诉,霸辄称它吏之长,终不及人短,言者怀惭,谮讼遂息。

  永元十六年,征拜将作大匠。明年,和帝崩,典作顺陵。时盛冬地冻,中使督促,数罚县吏以厉霸。霸抚循而已,初不切责,而反劳之曰:令诸卿被辱,大匠过也。吏皆怀恩,力作倍功。

  延平元年,代尹勤为太常。明年,以病致仕,为光禄大夫。永初五年,拜长乐卫尉,以病乞身,复为光禄大夫,卒于官。

  刘宽字文饶,弘农华阴人也。父崎,顺帝时为司徒。宽尝行,有人失牛者,乃就宽车中认之。宽无所言,下驾步归。有顷,认者得牛而送还,叩头谢曰:惭负长者,随所刑罪。宽曰:物有相类,事容脱误,幸劳见归,何为谢之?州里服其不校。

  桓帝时,大将军辟,五迁司徒长史。时、京师地震,特见询问。再迁,出为东海相。延熹八年,征拜尚书令,迁南阳太守。典历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卒,未尝疾言遽色。常以为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吏人有过,但用蒲鞭罚之,示辱而已,终不加苦。事有功善,推之自下。灾异或见,引躬克责。每行县止息亭传,辄引学官祭酒及处士诸生执经对讲。见父老慰以农里之言,少年勉以孝悌之训。人感德兴行,日有所化。

  灵帝初,征拜太中大夫,传讲华光殿。迁侍中,赐衣一袭。转屯骑校尉,迁宗正,转光禄勋。熹平五年,代许训为太尉。灵帝颇好学艺,每引见宽,常令讲经。宽尝于坐被酒睡伏。帝问:太尉醉邪?宽仰对曰:臣不敢醉,但任重责大,忧心如醉。帝重其言。

  宽简略嗜酒,不好盥浴,京师以为谚。尝坐客,遣苍头市酒,迂久,大醉而还。客不堪之,骂曰:畜产。宽须臾遣人视奴,疑必自杀。顾左右曰:此人也,骂言畜产,辱熟甚焉!故吾惧其死也。夫人欲试宽令恚,伺当朝会,装严已讫,使侍婢奉肉羹,翻污朝衣。婢遽收之,宽神色不异,乃徐言曰:羹烂汝手?其性度如此。海内称为长者。

  后以日食策免。拜卫尉。光和二年,复代段颎为太尉。在职三年,以日变免。又拜永乐少府,迁光禄勋。以先策黄巾逆谋,以事上闻,封逯乡侯六百户。中平二年卒,时年六十六。赠车骑将军印绶,位特进,谥曰昭烈侯。子松嗣,官至宗正。

  赞曰:卓、鲁款款,情悫德满。仁感昆虫,爱及胎卵。宽、霸临政,亦称优缓。

 

  1. 译文

 

  (卓茂、鲁恭、魏霸、刘宽)

  ◆卓茂传

  卓茂字子康,南阳郡宛人。父亲祖父都官至郡守。卓茂,元帝时学于长安,师事博士江翁,学习《诗》、《礼》及历算,穷尽老师学术,被称为通儒。性宽仁恭爱。乡党故旧,虽行为才能与卓茂不同,对他都爱慕欣与交往。起初被征召为丞相府吏,从孔光,孔光称他为长者。曾出行,有人相认他的马。卓茂问道:你的马丢了多久?那人答道:丢了一个多月了。卓茂的马跟他已有数年,明知他认错了,却坦然解下马给了他,自己挽车而去,回头对那人道:如果此马不是你丢的马,希望你把它送到丞相府还给我。后来,马主寻到了自己丢失的马,于是把卓茂的马送到丞相府归还他,叩头表示道歉。卓茂的与人无争就这样。

  后来以儒术被推举为侍郎,供职黄门,迁密县县令。劳心尽职谆谆恳切,视民如子,举善政以教人,口无恶言,官吏民众亲爱而不忍心欺他。有人曾说卓茂下面的亭长曾接受他的米与肉的赠送。卓茂避开手下人问他说:亭长是遵从你的要求呢,还是因为你有事嘱咐于他而接受的呢?或者是你自己平常感到他对你有恩而送他的?那人说:是我自己送他的。卓茂说:你送他他接受,为什么又说出来呢?那人说:我听说贤明之君能使人不害怕官吏,官吏也不取人财物。我现在害怕官吏,才送他东西,亭长既已接受,我所以来说呢。卓茂说:你是一个不懂事理的人啊。人之所以贵于禽兽,是因为有仁爱,知道互相尊敬往来。现在邻里长老尚且赠送食物,这是人道之所以相亲,何况是官吏与民众呢?官吏只是不应当以自己的威力向百姓强行索取罢了。人生在世,群居杂处,所以有经纪礼义以互相交接往来。你独不想修好人际关系,难道还能远走高飞,不在人间生活吗?亭长向来是个好官,过年送点东西,合礼。那人说:既这样,法律上为什么要禁止呢?卓茂笑道:法律设置的是大法,礼顺的是人情。现在我以礼来教你,你必无怨恶,如以法律来惩治你,你也会措手顿足啊!一门之内,小的可以讨论,大的可得杀头啊。你回去想想吧。于是百姓接受他的教诲,官吏们缅怀他的恩德。起初,卓茂到县,对政令有所废置,官吏们笑话他,邻城听到的都鄙视他无能。河南郡为此设置了一位守令,卓茂不嫌此事,仍与过去一样处理政务。

  几年后,教化大行,路不拾遗。平帝时,天下发生大蝗灾,河南二十多县都遭了蝗灾,惟独不进入密县县界。督邮上报,太守不信,亲自到县考察,看到真实情况才服。这时王莽秉政,设置大司农六部丞,劝导考核农桑,迁卓茂为京部丞,密县的百姓不论老少都哭泣相送。到王莽居摄时,以病免归郡,常为门下掾祭酒,不肯作职吏。更始立,以卓茂为侍中祭酒,跟至长安,知道更始政乱,以年老请求辞职回家。这时光武初即位,先去访求卓茂,卓茂到河阳谒见。光武下诏书说:前密县令卓茂,约束修养自身,执节敦厚稳固,能做别人不能做到的事情。名冠天下的人,理应受到天下重赏,所以武王诛商纣,封比干之墓,命毕公旌显商容的闾里。现在封卓茂为太傅,封褒德侯,食邑二千户,赏赐几杖车马,衣一套,絮五百斤。又以卓茂长子卓戎为太中大夫,次子卓崇为中郎,供职黄门。

  建武四年(28)去世,赐给棺椁墓地,光武素服亲临送葬。起初,卓茂与同县孔休、陈留人蔡勋、安众人刘宣、楚国人龚胜、上党人鲍宣六人同志,不仕王莽时,并名盛当时。孔休字子泉,哀帝初,守新都县令。后来王莽秉权,孔休去官归家。等到王莽篡位,遣使带着玄纟熏、..帛,请他为国师,孔休呕血托病,杜门自绝。光武即位,求孔休、蔡勋子孙,赐谷以旌显。刘宣字子高,安众侯刘崇的堂弟,知王莽必将篡位,就改名换姓,抱着经书隐避在深山中。建武初才出山,光武以刘宣袭封安侯。擢拔龚胜子龚赐为上谷太守。史官评论道:建武之初,群雄方在扰攘,啸呼者连响,据城自保者相望,这正是日促事多不暇给足之时。卓茂以一名小小的县令,并无其他奇能,而且已经七十多岁,而能首加聘命,接受优词重礼,这与周武王封比干表商容和燕昭王为郭隗筑宫而师事的事有什么区别呢?于是那些蕴藏义愤希望归于正道的宾客们,越关山险阻,捐弃宗族,以排闼金门绣户者就多了。厚性宽中近于仁,犯而不报近于恕,能做到这点,还会有人怨恨吗!

  鲁恭传,鲁恭字仲康,扶风平陵人。其先祖出于鲁顷公,被楚所灭,迁于下邑,因而以鲁作为宗族姓氏。世代为二千石,哀平年间,自鲁而迁徙。

  祖父鲁匡,王莽时,为掌管四时的官吏,有权数,号称智囊。父鲁某,建武初,为武陵太守,卒于官。当时鲁恭才十二岁,其弟鲁丕才七岁,兄弟日夜号哭跳跃不绝于声,郡中赠送的丧仪财物都不接受,于是回家服丧,礼节比成人还要周到,乡里深感奇异。十五岁,与母亲及弟鲁丕都居太学,习《鲁诗》,闭门讲诵,不理外面的事,兄弟都为诸儒所称赞,学士争着归附他们。太尉赵..慕其志,逢年过节都派儿子去询问缺不缺酒或粮食,都辞而不受。鲁恭因怜鲁丕年小,想让他先成就其名,假说有病不出仕。郡里几次以礼相请,鲁恭谢不肯应,母亲强迫遣他外出,鲁恭不得已向西而去,因留在新丰任教授。

  建初初年,鲁丕举为方正,鲁恭才开始担任郡吏。太傅赵..听到消息把他召出来任职。肃宗集合许多儒者在白虎观,鲁恭特以明经奉召,参与讨论。赵..又举荐鲁恭直言,待诏于公车,拜中牟令。鲁恭专门以德化为理,不尚刑罚。诉讼人许伯等争田产,历任守令不能裁决,鲁恭为他们评论理之曲直,结果都退而自责,辍耕以田相让。亭长从人借了别人的牛不肯归还,牛主人讼于鲁恭。恭召亭长,令他把牛还给主人,再三催促,还是不肯还牛。鲁恭叹道:这是教化行不通啊。准备辞职而去。掾史们哭泣共相挽留,亭长深感愧悔,把牛还了,亲到监狱受罪,鲁恭宽贷不问。于是官吏百姓都信服。

  建初七年(82),郡国螟虫为灾,伤害庄稼,县界犬牙交错,而螟虫不入中牟。河南尹袁安听说,怀疑不是事实,派仁恕掾肥亲前往察看。鲁恭跟随在阡陌之间行走,都坐在桑树下,有野鸡飞过,停在旁边,刚好旁边有个童儿,肥亲对童儿说:你为什么不捉住野鸡?童儿说:这只野鸡正在孵小野鸡哩。肥亲惊动而起,与鲁恭作别道:我到这里来,本是考察你的政迹。今螟虫不犯中牟,这是一奇;德化及于鸟兽,这是二奇;连小孩都有仁心,这是三奇。我久留在此,只能打扰贤者。回到府里,向府尹袁安如实作了报告。这年,特别茁壮的禾苗生长在鲁恭住宅侧室廷中,袁安因而上书说明情况,帝感到奇怪。正好下令百官荐举贤良方正,鲁恭荐举中牟名士王方,帝即征召王方到公车,与公卿所举的贤良方正待以同样的礼仪,王方做了侍中的官。

  鲁恭在事三年,州举尤为优异,恰逢母丧辞官,官吏百姓都思念他。后来拜为侍御史。和帝初立,准备派遣车骑将军窦宪与征西将军耿秉进击匈奴,鲁恭上书谏道:陛下亲劳圣体,日昃不食,忧于军役,是想安定北部边陲,为人民除患,定万世之计。而臣暗自思忖,认为未见其便。社稷之计,万人之命,在于一举。数年以来,秋稼歉收,人食不足,仓库空虚,国无蓄积。恰逢章帝崩驾,人怀恐惧。陛下躬行大圣之德,履至孝之行,应尽三年居丧之礼,听于冢宰。百姓忧伤,三时听不到警跸之音,莫不怀思惶惶,像有求而不得。今就以盛春之月,兴发军役,扰乱天下,与夷狄相持,这不是垂恩中国,改元正时,由内及外的举措。万民,是天之所生。天爱其所生,就像父母爱自己的儿子一样。有一物不得其所,天气还为之舛错,何况是人呢?所以爱人者必有天报。以前太王古公因爱惜人命而去..,所以获得上天的保佑。夷狄,是四方的异气。平坐踞傲放肆无礼,与鸟兽没有分别。如杂居中国,则错乱天气,污辱好人,所以圣王之制,对他们只是羁縻不绝而已。今边境无事,应当修仁行义,崇尚无为,令家给人足,安业乐产。人道安定于下,则阴阳和顺于上,祥风时雨,覆被远方,那么夷狄就会通过重重翻译来进贡。

  《易经》上说:有了孚信再加积累,就如雨水充满了瓦缶,其结果还有其他吉庆。是说甘雨充满了我的瓦缶,有诚信,则有人来归附因而吉利。以德胜人者昌盛,以力胜人者灭亡。今匈奴为鲜卑所败,远藏于史侯河西,离边塞数千里,而想乘其虚耗、微弱攻打它,这不是出于道义。前太仆祭彤远出塞外,最终见不到一个胡兵而自己已困顿了。白山的灾难,不绝如缕,都护陈睦陷没,士卒死者如积,至今还受其辜毒。孤寡哀思之心没有消失,仁者念之,以为屏息,怎么又想承袭其迹,不顾患难呢?现在开始征发,而大司农调度不足,使者在道,分部督促,上下相迫,百姓的窘急也很严重了。三辅、并州、凉州少雨,麦根枯焦,牛死日甚一日,这是不合天心之效验哩。群僚百姓,都说不能这样,陛下怎么独以一人之计,弃万人之命,不体恤百姓的声音呢?上观天心,下察人志,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这样下去中国不成为中国了,岂只有匈奴不成为匈奴吗!请陛下留圣恩,休罢士卒,以顺天心。书奏上去,帝不从。每次讨论政事只要有益于人,鲁恭总是直言其便,无所隐讳。其后拜为《鲁诗》博士,从此家法学者日盛。迁为侍中,数次召宴会见,问以得失,赏赐和恩礼宠爱异于常人。后迁千乘王刘宠的相。这时东州多盗贼,结辈攻劫,诸郡都以此为患。鲁恭到后,以重金收买赏赐,广布恩信,其大帅张汉等率领其枝党投降,鲁恭以他为汉补博昌尉,其余于是自相捕击,全部平定,州郡得以安宁。

  永元九年(97),征召拜为议郎。八月,饮纯浓酒,斋会于章台,诏令小黄门引鲁恭向前。当夜拜为侍中,命使者陪乘,慰劳抚问优厚。冬,迁光禄勋,选举清正公平,京师贵戚没人能歪曲他的正直。

  永元十三年(101),代吕盖为司徒。

  十五年(103),从帝巡狩南阳,任其子鲁抚为郎中,赐副马从驾。这时弟鲁丕也做了侍中。兄弟父子并列朝廷。后因族弟事被策书免官。殇帝即位,以鲁恭为长乐卫尉。

  永初元年(107),复代梁鲔为司徒。起初,和帝末年,下令麦秋季节得以查讯证实减轻刑罚,而州郡则喜欢以苛酷为政,因此就在盛夏季节断狱判决。鲁恭上疏谏道:臣见到诏书,敬顺天时,以万民为念,为崇尚和气,罪非必死,暂且不查讯证实。进柔良,退贪残,顺时令来行事。这样有助于仁德,顺昊天,致和气,利黎民百姓。旧的制度规定到了立秋就行使薄刑,自永元十五年(103)以来,改用孟夏,而刺史、太守不深思忧民息事的原则,进贤良退贪残的教化,而以盛夏征召农人,拘捕对证考验,案词相互牵连,案情迟迟不决。司隶校尉典领京师,以各方为准则,而近来在春天分行各部,假托言词把穷人传来,没有怜悯下面的实情,烦扰郡县,考究那些非急办不可的人,而且逮捕一人,词之所及罪延十数,上逆时气,下伤农业。按《易经》五月《女后卦》用事,《女后卦》上说:天下有风,君主施令以理四方。是说君主以夏至之日,发布命令止四方行者,以助微阴的发生。行者尚且要停止,何况逮捕考掠,夺天时呢?近年水灾旱灾伤了农业,人民饥饿流散。今夏天才开始,百谷起始,万物含胎发育之时。自三月以来,阴寒欠暖,生物应当化变而不受和气。

  《月令》:孟夏断薄刑,释放轻犯者。行秋令则苦雨频来,五谷不熟。又说:仲夏宽重囚,增其食。行秋令则草木零落,人伤于疫病。所以要断薄刑,是因为罪轻而且悔改了,不应让他久系监狱,所以及时决断。臣愚以为现今孟夏的制度,可按此令执行,其决狱审判,都以立秋为断,这就顺乎时节,育成万物,那么天地以和,刑罚以清了。

  起初,肃宗时,断狱都以冬至之前,后来的议论者互相驳斥。邓太后诏令公卿以下开会讨论,鲁恭议奏说:阴阳之气,相扶而行,发动用事,各有时节。如果不合于时节,那么物随着受伤害。王者虽质地文采不同,但这个道理却没有变化,四时之政,实行起来都如同一样。《月令》,这是周朝制定的,而依据的都是夏朝的时间,变化的只有正朔、服色、祭祀所用的牲畜、徽号、器械罢了。所以说:殷因袭了夏礼,周因袭了殷礼,其增删损益是可知的。《易》经上说:象征潜伏的龙,不用为好。说的是十一月、十二月阳气潜藏,未便用事。虽然和风吹煦万物,使根部得到保养,但还是盛阴在上,地面冰冻水面结冰,阳气被阻隔,闭而成冬。所以又说:行走在有霜的地面上就知坚冰的时节快到了,阴气开始凝结,顺着下去,自然就会凝成坚冰了。说的就是五月微阴始起,至十一月坚冰形成。王者所作,是以时节为法度。孝章皇帝深思古人之道,助子丑寅阳气之微弱,制定法律法令,希望上承天心,下顺物命,以达到与时节和谐。然而从变改以来的实际看,年岁不丰,谷价常贵,人心不安。

  郡县小吏不与国家同心者,相率以十一月得处决犯死罪的囚犯,不问是非曲直,就问斩格杀,虽有的案情可疑,也不复审纠正。有一个人嗟叹鸣冤,王道就理亏了,况很多人是这样呢?《易》十一月君子对于有疑义的案犯应复审暂缓死刑。可令有疑义的案犯详按此法,死刑科目,等到冬月完了才断。立春在十二月中旬的,不要奏请报决仍像从前一样办。后来得到施行。鲁恭在公卿位置,选拔任命高级官吏,任列卿郡守者数十人。而有的耆老大姓,或未蒙荐举,颇怀怨恨。鲁恭听到后,说:学问之不讲习,是我的忧患。诸生不是有乡里可荐举吗?于是抱怨者也无话可说了。鲁恭性谦让,奏议依据经典,虽自己有所补益,然而始终不显示自己,所以不以刚直著称。三年,以老病策书罢归。

  六年,八十一岁时,在家去世。

  ◆魏霸传

  魏霸字乔卿,济阴句阳人。世代有礼义。魏霸从小丧亲,兄弟同居,州里爱慕他们兄弟的和睦。建初年间,举为孝廉,八次迁官,到和帝时为钜鹿太守。以简朴宽恕为政。掾史有了过失,魏霸先批评其错误,不改的才罢其职。官吏有的互相毁诉,魏霸总是表彰官吏的长处,始终不言及人家的短处,于是毁诉者感到惭愧,说坏话进行诬告之风平息。

  永元十六年(104),征拜为掌管修建宫室的官吏。第二年,和帝崩驾,魏霸主管顺陵建造。当时是严冬地冻,宫廷派出的使者督促得紧,数次处罚县吏以激励魏霸。魏霸只是安抚而已,并不切责下面的人,而且还慰劳他们说:现在诸位被侮辱,是我大匠的过错。官吏们怀恩,无不尽力以加快工程进度。

  延平元年(106),代尹勤为太常。第二年,以病辞官,为光禄大夫。

  永初五年(111),拜长乐卫尉,以病乞身,复为光禄大夫,卒于官。

  ◆刘宽传

  刘宽字文饶,弘农华阴人。父刘崎,顺帝时为司徒。刘宽曾外出,有人失了牛,就在刘宽的车中找了一条牛说是他的。刘宽不作辩解,下车步行回家。不久,认牛的人找到了自己失去的牛而送还刘宽的牛,叩头谢罪说;愧对长者,愿接受你对我的处罚。刘宽说:物有类似,事情容许有失误,麻烦你送回来了,拿什么来感谢你呢?州里的人心服他宽宏大量不与人计较的精神。桓帝时,大将军梁冀征他,五次迁为司徒长史。时京师地震,特接见询问于他。再迁,出京为东海王刘臻之相。

  延熹八年(165),征拜为尚书令,迁南阳太守。掌管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卒急迫时,也未尝疾言急色。常以为以刑罚治理百姓,百姓虽不犯刑罚但难免有无耻的行为。官吏百姓有过,只用草鞭打几下,以示侮辱而已,不使皮肉受苦。事有功绩,归之于下面。灾异出现,自己引身担当责任。每到县中亭传旅舍,一停下来,就招引学官祭酒及处士诸生手执经书对讲。看到父老慰以农里之言,见到少年就勉以孝悌之训。人们感于德就兴于行,教化日见普及。灵帝初,征拜为太中大夫,侍讲华光殿。迁侍中,赐衣一套。转为屯骑校尉,迁宗正,转光禄勋。

  熹平五年(176),代许训为太尉。灵帝很喜爱学艺,每引见刘宽,常令他讲经。刘宽曾在座位上被酒所加而睡伏。帝问道:太尉醉了吗?刘宽仰头回答说:臣不敢醉,但任务重责任大,忧心如醉了。帝重视他的话。刘宽简略喜喝酒,不喜爱洗手洗澡,京师成了谚语。曾与客同坐,派老仆上市购酒,很久,老仆大醉而回。客人不堪,骂道:畜牲。刘宽很快派人去看望老仆,怀疑他必将自杀。对左右说:这个人,骂他是畜牲,侮辱还有比这更甚的吗?所以我怕他自杀哩。夫人想试试让刘宽发一次怒,等举行朝会,装束完后,特使侍婢端着肉羹装着不小心泼到刘宽身上,朝服也泼脏了。侍婢急收,刘宽毫无怒色,神色不变,慢慢对侍婢说:羹汤伤了你的手没有?他的性情大度就是这样。海内都称他为长者。后因日蚀免职。又拜卫尉。

  光和二年(179),再代段赹为太尉。在职三年,以日变免。又拜永乐少府,迁光禄勋,以预知黄巾逆谋,以此事上奏,封逮乡侯六百户。

  中平二年(185)去世,时六十六岁。谥昭烈侯。子刘松嗣位,官到宗正。

 

 

《列传·伏侯宋蔡冯赵牟韦列传》

 

  伏湛 子隆 侯霸 宋弘 族孙汉 蔡茂 郭贺 冯勤 赵熹 牟融 章彪 族子义

  伏湛字惠公,琅邪东武人也。九世祖胜,字子贱,所谓济南伏生者也。湛高祖父孺,武帝时,客授东武,因家焉。父理,为当世名儒,以《诗》授成帝,为高密太傅,别自名学。

  湛性孝友,少传父业,教授数百人。成帝时,以父任为博士弟子。五迁,至王莽时为绣衣执法,使督大奸,迁后队属正。

  更始立,以为平原太守。时仓卒兵起,天下惊扰,而湛独晏然,教授不废。谓妻子曰:夫一谷不登,国君彻膳;今民皆饥,奈何独饱?乃共食粗粝,悉分奉禄以赈乡里,来客者百余家。时门下督素有气力,谋欲为湛起兵,湛恶其惑众,即收斩之,徇首城郭,以示百姓,于是吏人信向,郡向以安。平原一境,湛所全也。

  光武即位,知湛名儒旧臣,欲信干任内职,征拜尚书,使典定旧制。时,大司徒邓禹西征关中,帝以湛才任宰相,拜为司直,行大司徒事。车驾每出征伐,常留镇守,总摄群司。建武三年,遂代邓禹为大司徒,封阳都侯。

  时,彭宠反于渔阳,帝欲自征之,湛上疏谏曰:臣闻文王受命而征伐五国,必先询之同姓,然后谋于群臣,加占蓍龟,以定行事,故谋则成,卜则吉,战则胜。其《诗》曰:帝谓文王,询尔仇方,同尔弟兄,以尔钩援,与尔临冲,以伐崇庸。崇国城守,先退后伐,所以重人命,俟时而动,故参分天下而有其二。陛下承大乱之极,受命而帝,兴明祖宗,出入四年,而灭檀乡,制五校,降铜马,破赤眉,诛邓奉之属,不为无功。今京师空匮,资用不足,未能服近而先事边外;且渔阳之地,逼接北狄,黠虏困迫,必求其助。又今所过县邑,尤为困乏。种麦之家,多在城郭,闻官兵将至,当已收之矣。大军远涉二千余里,士马罢劳,转粮限阻,今兗、豫、青、翼,中国之都,而寇贼从横,未及从化。渔阳以东,本备边塞,地接外虏,贡税微薄。安平之时,尚资内郡,况今荒耗,岂足先图?而陛下舍近务远,弃易求难,四方疑怪,百姓恐惧,诚臣之所惑也。复愿远览文王重兵博谋,近思征伐前后之宜,顾问有司,使极愚诚,采其所长,择之圣虑,以中土为忧念。帝览其奏,竟不亲征。

  时,贼徐异卿等万余人据富平,连攻之不下,唯云:愿降司徒伏公。帝知湛为青、徐所信向,遣到平原,异卿等即日归降,护送洛阳。

  湛虽在仓卒,造次必于文德,以为礼乐政化之首,颠沛犹不可违。是岁奏行乡饮酒礼,遂施行之。

  其冬,车驾征张步,留湛居守。时,蒸祭高庙,而河南尹、司隶校尉于庙中争论,湛不举奏,坐策免。六年,徙封不其侯,邑三千六百户,遣就国。后南阳太守杜诗上疏荐湛曰:臣闻唐、虞以股肱康,文王以多士宁,是故《诗》称济济,《书》曰良哉。臣诗窃见故大司徒阳都侯伏湛,自行束修,讫无毁玷,笃信好学,守死善道,经为人师,行为仪表。前在河内朝歌及居平原,吏人畏爱,则而象之。遭时反复,不离兵凶,秉节持重,有不可夺之志。陛下深知其能,显以宰相之重,众贤百姓,仰望德义。微过斥退,久不复用,有识所惜,儒士痛心,臣窃伤之。湛容貌堂堂,国之光辉;智略谋虑,朝之渊薮。髫发厉志,白首不衰。实足以先后王室,名足以光示远人。古者选擢诸侯以为公卿,是故四方回首,仰望京师。柱石之臣,宜居辅弼,出入禁门,补缺拾遗。臣诗愚戆,不足以知宰相之才,窃怀区区,敢不自竭。臣前为侍御史,上封事,言湛公廉爱下,好恶分明,累世儒学,素持名信,经明行修,通达国政,尤宜近侍,纳言左右,旧制九州五尚书,令一郡二人,可以湛代。颇为执事所非。但臣诗蒙恩深渥,所言诚有益于国,虽死无恨,故复越职触冒以闻。

  十三年夏,征,敕尚书择拜吏日,未及就位,因宴见中暑,病卒。赐秘器,帝亲吊祠,遣使者送丧修冢。

  二子:隆、翕。

  翕嗣爵,卒,子光嗣。光卒,子晨嗣。晨谦敬博爱,好学尤笃,以女孙为顺帝贵人,奉朝请,位特进。卒,子无忌嗣,亦传家学,博物多识,顺帝时,为侍中屯骑校尉。永和元年,诏无忌与议郎黄景校定中书《五经》、诸子百家、艺术。元嘉中,桓帝复诏无忌与黄景、崔寔等共撰《汉记》。又自采集古今,删著事要,号曰《伏侯注》。无忌卒,子质嗣,官至大司农。质卒,子完嗣,尚桓帝女阳安长公主。女为孝献皇后。曹操杀后,诛伏氏,国除。

  初,自伏生已后,世传经学,清静无竞,故东州号为伏不斗云。

  隆字伯文,少以节操立名,仕郡督邮。建武二年,诣怀宫,光武甚亲接之。

  时,张步兄弟各拥强兵,据有齐地,拜隆为太中大夫,持节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国。隆移檄告曰:乃者,猾臣王莽,杀帝盗位。宗室兴兵,除乱诛莽,故群下推立圣公,以主宗庙。而任用贼臣,杀戮贤良,三王作乱,盗贼从横,忤逆天心,卒为赤眉所害。皇天祐汉,圣哲应期,陛下神武奋发,以少制众。故寻、邑以百万之军,溃散于昆阳,王郎以全赵之师,土崩于邯郸,大肜、高胡望旗消靡,铁胫、五校莫不摧破。梁王刘永,幸以宗室属籍,爵为侯王,不知厌足,自求祸弃,遂封爵牧守,造为诈逆。今虎牙大将军屯营十万,已拔睢阳,刘永奔迸,家已族矣。此诸君所闻也。不先自图。后悔何及!青、徐群盗得此惶怖,获索贼右师郎等六校即时皆降。张步遣使随隆,诣阙上书,献鳆鱼。

  其冬,拜隆光禄大夫,复使于步,并与新除青州牧守及都尉俱东,诏隆辄拜令长以下。隆招怀绥缉,多来降附。帝嘉其功,比之郦生。即拜步为东莱太守,而刘永复遣使立步为齐王。步贪受王爵,豫未决。隆晓譬曰:高祖与天下约,非刘氏不王,今可得为十万户侯耳。步欲留隆与共守二州,隆不听,求得反命,步遂执隆而受永封。隆遣间使上书曰:臣隆奉使无状,受执凶逆,虽在困厄,授命不顾。又吏人知步反畔,心不附之,愿以时进兵,无以臣隆为念。臣隆得生到阙廷,受诛有司,此其大愿;若令没身寇手,以父母昆弟长累陛下。陛下与皇后、太子永享万国,与天无极。帝得隆奏,召父湛流涕以示之曰:隆可谓有苏武之节。恨不且许而遽求还也!其后步遂杀之,时人莫不怜哀焉。

  五年,张步平,车驾幸北海,诏隆中弟咸收隆丧,赐给棺敛,太中大夫护送丧事,诏告琅邪作冢,以子瑗为郎中。

  侯霸字君房,河南密人也。族父渊,以宦者有才辩,任职元帝时,佐右显等领中书,号曰大常侍。成帝时,任霸为太子舍人。霸矜严有威容,家累千金,不事产业。笃志好学,师事九江太守房元,治《谷梁春秋》,为元都讲。王莽初,王威司命陈崇举霸德行,迁随宰。县界旷远,滨带江湖,而亡命者多为寇盗。霸到,即案诛豪猾,分捕山贼,县中清静。再迁为执法刺奸,纠案势位者,无所疑惮。后为淮平大尹,政理有能名。及王莽之败,霸保固自守,卒全一郡。

  更始元年,遣使征霸,百姓老弱相携号哭,遮使者车,或当道而卧。皆曰:愿乞侯君复留期年。民至乃戒乳妇勿得举子,侯君当去,必不能合。使者虑霸就征,临淮必乱,不敢授玺书,具以状闻。会更始败,道路不通。

  建武四年,光武征霸与车驾会寿春,拜尚书令。时无故典,朝廷又少旧臣,霸明习故事,收录遗文,条奏前世善政法度有益于时者,皆施行之。每春下宽大之诏,奉四时之令,皆霸所建也。明年,代伏湛为大司徒,封关内侯。在位明察守正,奉公不回。

  十三年,霸薨,帝深伤惜之,亲自临吊。下诏曰:惟霸积善清洁。视事九年。汉家旧制,丞相拜曰,封为列侯。朕以军师暴露,功臣未封,缘忠臣之义,不欲相逾,未及爵命,奄然而终。呜呼哀哉!于是追封谥霸则乡哀侯,食邑二千六百户。子昱嗣。临淮吏人共为立祠,四时祭焉。以沛郡太守韩歆代霸为大司徒。

  歆字翁君,南阳人,以从攻伐有功,封扶阳侯。好直言,无隐讳,帝每不能容。尝因朝会,闻帝读隗嚣、公孙述相与书,歆曰:亡国之君皆有才,桀、纣亦有才。帝大怒,以为激发。歆又证岁将饥凶,指天画地,言甚刚切,坐免归田里。帝犹不释,复遣使宣诏责之。司隶校尉鲍永固请不能得,歆及子婴竟自杀。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众多不厌,帝乃追赐钱谷,以成礼葬之。

  后千乘欧阳歙、清河戴涉相代为大司徒,坐事下狱死,自是大臣难居相任。其后,河内蔡茂、京兆玉况、魏郡冯勤,皆得薨位。况字文伯,性聪敏,为陈留太守,以德行化人,迁司徒,四年薨。

  昱后徒封於陵侯,永平中兼太仆。昱卒,子建嗣。建卒,子昌嗣。

  宋弘字仲子,京兆长安人也。父尚,成帝时至少府。哀帝立,以不附董贤,违忤抵罪。弘少而温顺,哀、平间作侍中,王莽时为共工。赤眉入长安,遣使征弘,逼迫不得已,行至渭桥,自投于水,家人救得出,因佯死获免。

  光武即位,征拜太中大夫。建武二年,代王梁为大司空,封栒邑侯。所得租奉分赡九族,家无资产,以清行致称。徙封宣平侯。

  帝尝问弘通博之士,弘乃荐沛国醒谭才学洽闻,几能及杨雄、刘向父子。于是召谭拜议郎、给事中。帝每宴,辄令鼓琴,好其繁声。弘闻之不悦,悔于荐举,伺谭内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谭至,不与席而让之曰:吾所以荐子者,欲令辅国家以道德也,而今数进郑声以乱《雅》、《颂》,非忠正者也。能自改邪?将令相举以法乎?谭顿首辞谢,良久乃遣之。后大会群臣,帝使谭鼓琴,谭见弘,失其常度。帝怪而问之。弘乃离席免冠谢曰:臣所以荐醒谭者,望能以忠正导主,而令朝廷耽悦郑声,臣之罪也。帝改容谢,使反服,其后遂不复令谭给事中。弘推进贤士冯翊桓梁三十余人,或相及为公卿者。

  弘当宴见,御坐新屏风,图画列女,帝数顾视之。弘正容言曰: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帝即为彻之。笑谓弘曰:闻义则服,可乎?对曰:陛下进德,臣不胜其喜。

  时帝姊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微观其竭。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后弘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弘曰: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弘在位五年,坐考上党太守无所据,免归第。数年卒,无子,国除。

  弘弟嵩,以刚强孝烈著名,官至河南尹。嵩子由,元和间为太尉,坐阿党窦宪,策免归本郡,自杀。由二子:汉、登。登在《儒林传》。

  汉字仲和,以经行著名,举茂才,四迁西河太守。永建元年,为东平相、度辽将军,立名节,以威恩著称。迁太仆,上病自乞,拜太中大夫,卒。策曰:太中大夫宋汉,清修雪白,正直无邪。前在方外,仍统军实,怀柔异类,莫匪嘉绩,戎车载戢,边人用宁。予录乃勋,引登九列。因病退让,守约弥坚,将授三事,未克而终。朝廷愍悼,怛其怆然。《诗》不云乎:肇敏戎功,用锡尔祉。其令将相大夫会葬,加赐钱十万,及其在殡,以全素丝羔羊之洁焉。

  子则,字元矩,为鄢陵令,亦有名迹。拔同郡韦著、扶风法真,称为知人。则子年十岁,与苍头共弩射,苍头弦断矢激,误中之,即死。奴叩头就诛,则察而恕之。颍川荀爽深以为美,时人亦服焉。

  论曰:中兴以后,居台相总权衡多矣,其能以任职取名者,岂非先远业后小数哉?故惠公造次,急于乡射之礼;君房入朝,先奏宽大之令。夫器博者无近用,道长者其功远,盖志士仁人所为根心者也。君子以之得,固贵矣;以之失,亦得矣。宋弘止繁声,戒淫色,其有《关雎》之风乎!

  蔡茂字子礼,河内怀人也。哀、平间以儒学显,征试博士,对策陈灾异,以高等擢拜议郎,迁侍中。遇王莽居摄,以病自免,不仕莽朝。

  会天下扰乱,茂素与窦融善,因避难归之。融欲以为张掖太守,固辞不就;每所饷给,计口取足而已。后与融俱征,复拜议郎,再迁广汉太守,有政绩称。时阴氏宾客在郡界多犯吏禁,茂辄纠案,无所回避。会洛阳令董宣举纠湖阳公主,帝始怒收宣,既而赦之。茂喜宣刚正,欲令朝廷禁制贵戚,乃上书曰:臣闻兴化致教,必由进善;康国宁人,莫大理恶。陛下圣德系兴,再隆大命,即位以来,四海晏然。诚宜夙兴夜寐,虽休勿休。然顷者贵戚椒房之家,数因恩势,干犯吏禁,杀人不死,伤人不论。臣恐绳墨弃而不用,斧斤废而不举。近湖阳公主奴杀人西市,而与主共舆,出入宫省,逋罪积日,冤魂不报。洛阳令董宣,直道不顾,干主讨奸。陛下不先澄审,召欲加。当宣受怒之初,京师侧耳;及其蒙宥,天下试目。今者,外戚憍逸,宾客放滥,宜敕有司案理奸罪,使执平之吏永申其用,以厌远近不缉之情。光武纳之。

  建武二十年,代戴涉为司徒,在职清俭匪懈。二十三年薨于位,时年七十二。赐东园梓棺,赙赠甚厚。

  茂初在广汉,梦坐大殿,极上有三穗禾,茂跳取之,得其中穗,辄复失之。以问主簿郭贺,贺离席庆曰:大殿者,宫府之形象也。极而有禾,人臣之上禄也。取中穗,是中台之位也。于字禾失为秩,虽曰失之,乃所以得禄秩也。衮职有阙,君其补之。旬月而茂征焉,乃辟贺为掾。

  贺字乔卿,洛人。祖父坚伯,父游君,并修清节,不仕王莽。贺能明法,累官,建武中为尚书令,在职六年,晓习故事,多所匡益。拜荆州刺史,引见赏赐,恩宠隆异,及到宫,有殊政。百姓便之,歌曰:厥德仁明郭乔卿,忠正朝廷上下平。显宗巡狩到南阳,特见嗟叹,赐以三公之服,黼黻冕旒。敕行部去襜帷,使百姓见其容服,以章有德。每所经过,吏人指以相示,莫不荣之。永平四年,征拜河南尹,以清静称。在官三年卒,诏书慜惜,赐车一乘,钱四十万。

  冯勤字伟伯,魏郡繁阳人也。曾祖父扬,宣帝时为弘农太守。有八子,皆为二千石,赵魏间荣之,号曰万石君焉。兄弟形皆伟壮,唯勤祖父偃,长不满七尺,常自耻短陋,恐子孙之似也,乃为子伉娶长妻。伉生勤,长八尺三寸。八岁善计。

  初为太守铫期功曹,有高能称。期常从光武征伐,政事一以委勤。勤同县冯巡等举兵应光武,谋未成而为豪右焦廉等所反,勤乃率将老母、兄弟及宗亲归期,期悉以为腹心,荐于光武。初未被用,后乃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