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陆操曾对杨..说:“魏收的《魏书》真可以称得上博览万物,才学恢宏,对魏室大有贡献。”杨忄音也曾对魏收说:“你的《魏书》是不可磨灭的著作,可以传之千秋万代。但可惜的是论及各家的枝叶姻亲,过于繁杂琐碎,与旧史的体例不相同呀。”魏收说:“过去因为中原动乱,缙绅士大夫的家谱文书散佚殆尽,所以,详细地叙述他们的源流枝派,希望您看到书中的过失而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以免过分地指责。”
天保八年(557)夏天,魏收任太子少傅,负责监修国史,还参与修改律令。三台建成,文宣帝说:“台落成,须有词赋歌颂。”杨忄音先把这消息告诉了魏收,他写了《皇居新殿台赋》呈上,文章十分宏丽壮阔。当时的作者自邢邵以下,都赶不上他。他呈上赋作的前几天才告知邢邵,邢邵后来对别人说:“魏收真是个小人,不早点告知这个消息。”文宣帝曾到东山游览,命魏收起草诏书,宣扬朝廷的威德,以告谕关西的北周。他倾刻写成,词气恢宏,内容宏博,文宣帝对着群臣们大加赞叹。他仍兼太子詹事。魏收娶他的舅父的女儿,妻子是崔昂的妹妹,生了一个女儿,没有儿子。魏太常刘芳的孙女和中书郎崔肇师的女儿,丈夫家因犯罪,文宣帝都将她们赐给魏收为妻。当时人们把他比做晋代的贾充,有左右两个夫人。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儿子。后来他的病情严重,恐怕自己死后妻妾之间关系不睦,便放去两个姬妾,疾病痊愈后,他写了《怀离赋》以表达自己思念的情怀。
文宣帝每次宴会在酒兴酣畅之余,常感叹太子性情怯懦,国家宗庙事关重大,自己终当传位给自己的兄弟常山王高演。魏收对杨忄音说:“古人说:太子是国家的根本,不可以任意动摇。文宣帝喝了几杯酒之后,常说要传位给常山王,让我们做臣子的产生疑虑。如果真的这样,应该决定并付诸实行;如果是一句戏言,我既然任太子的师傅,正当为太子以死效忠。但是,恐怕国家不会安定。”杨忄音把魏收的话奏报给文宣帝,从此文宣帝不再说传位给常山王的话。文宣帝多次摆设喜庆酒宴,魏收每次都参加。皇太子纳郑良娣为妃,有司设下很完整的牛、羊、猪三牲祭品的酒馔。文宣帝开怀畅饮之后,站起来把完整的牛、羊、猪都弄烂了,然后问魏收:“理解我的意思吗?”魏收说:“我很愚笨,认为良娣不过是太子的妃子,按理不应该设置牛、羊、猪三牲祭品。圣怀念此,因而将它们捣毁。”文宣帝听后大笑,握着魏收的手说:“你了解我的意思。”安德王高延宗纳赵郡李祖收的女儿为妃,后来文宣帝到李宅赴宴,而妃子的母亲宋氏拿出两个石榴放到文宣帝面前。文宣帝问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便将它们放在一旁。魏收说:“石榴里面有很多子,安德王新婚,妃子的母亲想让他们夫妻子孙众多。”文宣帝非常高兴,对魏收说:“今后你还要来。”便赐给他两匹华美的锦缎。
天保十年(559),朝廷任命他为仪同三司。文宣帝在一次筵席上口头任命魏收为中书监,让中书郎李忄音在树下起草任命的诏书,李忄音认为魏收是一代卓越的人才,自己难于驾驭诏书的起草,很久也没有将诏书写成。文宣帝从酒醉中清醒,便不再提封任的话。李忄音也不奏知,事情渐渐沉寂。文宣帝在晋阳驾崩,朝廷派驿使召魏收和中山太守阳休之参与议定丧葬的大礼,并负责起草诏诰。仍任侍中,又迁任太常卿。文宣帝的谥号,以及庙号、陵墓的名称,都是魏收提议的。
常山王高演在朝中任宰相,他命魏收在宫中起草诏书,数日也不出宫一次。魏收又转任中书监,皇建元年(560),他任兼侍中、右光禄大夫,仍任仪同,监修国史。他早先给王昕作副手出使南梁,两人关系不协调。这时王昕的弟弟王..与朝廷关系亲密,孝昭帝命阳休之兼中书,在晋阳负责起草诏诰,魏收留在邺城,都是王..的主意。魏收很不满意,对太子舍人卢询祖说“:如果让你起草文诰诏书,我也不说什么。”朝廷又命祖王廷为著作郎,想取代魏收。司空主簿李翥是一个长于文学词章的人,听说朝中这些人事变动后对别人说“:诏书文诰都归阳休之,著作郎又任命了祖王廷,我朝文史顿失生气,恐怕魏公要祸起背后。”
孝昭帝认为《魏书》没有刊行,命魏收进一步研讨审改,他奉诏后对《魏书》作了很多修改。朝廷下诏允许《魏书》传行,魏收认为书稿藏之秘阁,外人无法看见。于是,朝廷命送一本交付并省,一本放在邺城,任凭人们翻阅改易。
太宁元年(561),朝廷加封魏收为开府。河清二年(563),他为兼右仆射。这时,武成帝终日沉湎酒乡,朝中大事委付侍中高元海。高元海凡俗平庸,不堪大任。因魏收的才名震动世俗,都官尚书毕义云善于处理繁琐的事务,元海便虚心依赖他们。魏收畏祸保身,不能匡救时弊,被人们所讥讽。武成帝在华林另外建造玄洲苑,极尽山水台阁的壮丽,下诏命在台阁中画上魏收的像。
开始,魏收与温子升、邢邵相比,声望稍逊一筹。邢邵被朝廷疏远调出京城,温子升因犯罪被处死,魏收便被重用,独步一时。议论对他更加诋毁。他们各树朋党,魏收常贬低邢邵的文章,邢邵却攻击他:“江南的任日方,文体本来粗疏,魏收不是直接模仿,也是公开偷窃。”魏收听到后便反唇相讥“:你经常在沈约的文集中作贼,为什么说我偷窃任日方的文章?”任日方、沈约都享有很高的声誉,邢邵、魏收对他们的文章各有自己的偏爱。武平时,颜之推问仆射祖王廷对邢、魏二人的看法,祖王廷回答“:邢、魏二人的长处和短处就是任日方、沈约的优点和缺点。”魏收认为温子升从不写赋,邢邵的赋作也只有一两篇,而写赋正是他自己的长处,常常夸耀说:“必须能写赋,才能成为大才士。只以奏章、碑传、志乘自许,其他就更同儿戏一般。”自武定二年(544)以后,国家的重大诏命,军国的文告露布,都出自魏收之手。每有紧急事情,魏收都受命起草诏书,顷刻便成。有时宦官前来催促,魏收的笔下就好像已经提前构想出来一样,一挥而就。敏捷快速的功夫,是邢邵、温子升不能相比的。他的参议典章礼仪制定的能力,与邢邵相似。
魏收因为子侄年少,为了加以训诫和教诲,写了《枕中篇》,内容为:
“我曾读过管子的书,其中有句话说‘:责任最重大的都不如身体,人生的旅途中最危险的都不如嘴,期限最长的都不如年。担负着重大的责任行走在危途上,以度完人生,只有君子才能善始善终。’认真追思玩味这句话,真令人喟然长叹。
“山岳屹立而稳重,因为山体扎实,所以不会倾倒;山中的蕴藏可称坚固,但也在不断地积聚变化;吕梁山非常幽深,却可以在其中边走边歌而不用警惕;焦原临百仞之溪,异常险峻,也可以登临而不必惊慌。九层台阶垒在一起,所以可以轻松地登上;岁、日、月、星辰、历数等五纪确定后,就不会怅然无序地前行。
“唉呀,生长在天地之间,辛劳奔波在死生之地,为了满足嗜欲去追求,为了获取名利去奋斗,美味佳肴不期而至,珠玉珍宝无足自来,因此骄奢淫逸,身败家亡接踵而至。然而,那些上智大贤,都靠着机遇和智慧,审时度势,不拘泥于时间和条件。他们大显身手就可以救济时世,成就大业;急流勇退会立即销声匿迹。对于子女玉帛,椒兰器乐一类的享受,和阿谀奉承,献媚上官的卑劣行径,从不争先去做;挑肥拣瘦,斤斤计较,油嘴滑舌,拨弄是非,招致怨恨的事情,从不上前参与。他们的勋名与山河同在,志节与金石比坚。所以,粗大的木梁不会弯曲,游刃有余,就会圭石然而开。如果道德失常,丧失掉原来的金质玉洁,很快惊动天下,煽动起流俗恶习。抱着装满热水的壶还说冷,欲满溪壑仍不知足。源头不清,其流必浊。晷表不直,日影必斜。
“听说那些有道德的君子和学有专长的读书人,在浩瀚的书海中遨游。饱读文学历史经典,笔下有奇异的锋芒,谈吐有深刻过人的道理。孝敬父母,和睦兄弟,真如神礻氏之明,无所不通。审视着脚步走路,计量着路程的远近决定行止,与别人相处,先人后己。感情不被荣辱纠缠,心境不受喜怒的影响。不在山林丘壑中寻求安逸,不在通都大邑中待价而沽。言行一致,善始善终。
“在家门内也会有祸患发生,所以,事情不可以不机密。墙上伏有贼寇,说话不能够过于放肆。应认真谛听他说的话,应该仔细观察他的行动。言语不善,行为不端的魔鬼强盗和囚犯盗贼,上天会暗中夺去他们的魂魄,公开减少他们的寿命。行不犯法,动不违道。象征国家的公鼎是我所信赖的,私人的珍宝不是我看重的。经过黑染料的浸泡就变成天青色。超过了蓝色就成为青色。拿着墨绳量就会看出是直还是不直;用水平仪观察就能看出平或是不平。等待时机,然后谋求,不如没有贪婪的欲望。知道克制,知道满足,就可以免去因贪赃枉法受到的惩处。所以,有所举措,必须分析事情每个微小的环节;有所行动,一定在细枝末节上小心谨慎。考虑得细致周到,失败就会少;既观察又谨慎,好运气就会到来。
“月亮满盈,犹如圆规划出一般,入夜之后逐渐变亏;木槿花开在枝头,到了暮春花朵就会凋萎。世上哪里会有只增加而不减少的事物?又怎么会只减少而不被损失的情况呢?利益不要太大,好处不要太多。只有有道德的人才畏惧利益太大,有亲身体验的人才担心好处太多。学问渊博,道德尊崇,众多的诽谤就会一齐袭来;官位崇高,职责重大,各种怨恨就会联合起来向你进攻。畅达乐观,像孔子那样的人也会栖惶不安;忠贞诚恳,像周公那样的人也会狼狈不堪。不要说别人比自己偏执狭隘,自己也有无法避免的过失;不要说别人比自己愚笨粗陋,自己也有不可克服的缺点。一个人要像高山一样高大,没有不具备的才能和智慧;要像山谷那样空阔,没有不能容纳的事情。能刚能柔,可以担负重任;能守信又能灵活,可以越过艰难险阻;能聪明绝顶又能装痴装愚,你就可以长久不遭受挫折。”
后来,朝臣们大多认为《魏书》失实,武成帝又命魏收重新审查。他进行了修改,为卢同写了传记,崔绰的事迹附在其后。杨忄音的家传原来有“有魏以来,一门而已”,这时,去掉了这八个字。另外,原先还说杨氏是“弘农华阴人”,现在改为“自云弘农”,以和王慧龙的“自云太原人”相一致,这是失实的地方。不久,他被任命为开府、中书监。
武成帝驾崩,没有发丧,朝廷内的大臣认为后主已经即位数年,怀疑他是否有什么敕令。朝臣们请魏收去询问,魏收一直记着武成帝对自己的恩泽,便同意了。他负责诏书文诰,被封为尚书右仆射。又负责监修五礼,官位被封至特进。他奏报朝廷,请赵彦深、和士开、徐之才共同监修。先告诉和士开,士开吃惊,以不懂五礼为理由拒绝。魏收说:“天下的事都由您来决定,五礼没有您也无法决定。”士开感谢并表示同意。他大多任用文人学士执笔,儒生马敬德、熊安生、权会实际上主管其事。
魏收于武平三年(572)去世,朝廷追赠他为司空、尚书左仆射,谥号文贞。有文集七十卷。
魏收学问渊博,才能卓异,然而性情偏狭,不能够通达命运,践履道德。遇见当政的权要,常常用甜言蜜语和满脸献媚的颜色取悦邀宠。然而他提携后生晚辈,却能注重名声和行为,那些浮华轻薄,阴险狡诈的人,虽有才能,他也不重用。当初,河间的邢子才、邢子明,以及他与他的从叔魏季景,都因文章出名,人们称之为大邢小魏,称赞他们十分杰出。魏收比邢子才小十岁,子才常赞美他:“魏收,是同僚中的伟人。”后来,魏收与邢子才较量名声,文宣帝常贬斥子才说:“你的才能不如魏收。”魏收更加得意,自己称说:“早先人们称温(子升)、邢(子才),后来却称邢(子才)、魏(收)。”然而,他内心却鄙视邢邵,并不赞成他。魏收的动作轻捷迅速,喜好唱歌,善跳胡人的舞蹈。文宣帝末年,他多次与优伶们模仿猕猴与狗搏斗,文宣帝十分宠爱他。执笔写史后,大多惑于复杂的人际关系。北齐灭亡之后,魏收的坟墓被挖掘,遗骨被扔在外面。
魏澹,字彦深,魏收的堂兄弟。十五岁失去父亲,专心精一,发奋读书,才能出众,善于写文章。在北齐做官,任殿中侍御史,参与修订五礼和撰写《御览》。又任殿中郎、中书舍人,与李德林一起撰写国史。入北周后任纳言中士。隋初,任行台礼部侍郎,不久,任出使南陈的使主,归来后任太子舍人。已废的太子杨勇对他十分器重,令他注释《庾信集》,编纂《笑苑》,人们称赞他博学多闻。升任著作郎,仍任太子学士。
隋文帝认为魏收撰写的《后魏书》中褒贬失实,平绘所写的《中兴书》叙事混乱,下诏令魏澹另外写一部《魏史》。魏澹从道武帝开始至恭帝结束,共写成十二纪,七十八列传,另各写了一卷史论和凡例,共九十二卷,著书的主旨和体例与魏收的多不相同。他说:
“我听说天子承天命而临天下,始终不应该称他们的姓名。所以,《谷梁传》上说:‘对于天子不能说他的姓名。’《曲礼》中也说:‘不能说天子的生身出处,不能称诸侯的名字。’诸侯尚不能写出姓名,更何况天子呢?如果是天子,必须写他们的名字。是因为儿子对父亲继承的称呼,在父亲面前称儿子的名字,是符合礼的要求的。至于司马迁在《史记》中写到周朝的太子,都写出他们的名字;而写到汉代的太子,都避讳他们的姓名,是尊崇当代,轻视前朝,以尽臣子的心意。我认为他立下这个规矩,恐怕不合乎道理。为什么呢?是因为《春秋》、《礼记》上,对太子一定写出名字,对天子则不说出他的生身出处,这是孔子确定的。对皇帝的称谓,不能只根据当代和前代而有所不同。班固、范晔、陈寿、王隐、沈约等人撰述的史书对皇帝的称呼各不一样,使尊卑的位置颠倒。至于魏收所著的《后魏书》中讳去太子的名字,写出天子的名字,过失则更加严重。我所撰写的这部《魏史》避讳皇帝的姓名,写出太子的名字,是想分别君臣尊卑不同的位置,是按照《春秋》中的要求去作的。
“魏代的皇帝在平文帝以前,都是部落酋长。太祖拓跋王圭向前追溯二十八代,极力抬高他们的位置,都违背了尧和舜的典章,超出了周公制定的礼节。道武帝出身于结绳记事,没有开化的民族,没有学习中原的典章制度,所以需要南董那样敢于秉笔直书的史官进行裁正。而魏收却替他掩盖过失,难道让后人继续重复这些过失?但是,力微相传为天女所生,神灵奇异,举世无双,被尊称为拓跋氏的始祖,是十分恰当的。平文帝、昭成帝雄据塞北,势力逐渐强大,南图中原的大业从这时开始。长孙斤发动祸乱,在宫廷中交兵,太子在危难中遇难,昭成帝什翼犍保全了性命。道武帝拓跋王圭的皇后缗这时正怀身孕,宗庙得以保存,国家有了君主,卓著的功劳和孝心,实在在献明这里。这三代帝王是值得称道的。除此之外,不敢闻问。
“幽王死在骊山,厉王逃于彘地,史书没有隐瞒,照直写出,想借此劝善惩恶,给后世留下教训。太武帝和献文帝都死于非命,而魏收的《后魏书》为他们写的纪中,对这种不正常死亡,只在行文中间有所流露,却没有暴露出杀主背君的凶手的姓名,以后会怎样使那些乱臣贼子产生畏惧之心呢?我的史书将他们被害的情况照直写出,不作任何掩饰。
“自从西晋皇室失去治国的道德,天下便分崩离析。群雄称王称帝,任意设官立国。他们活着互相攻打,有如敌国;死了就如同普通的百姓。凡是在华夏一带活动的群雄,死了都写为卒,就同在江南称雄的那些人一样。”
魏澹还认为“:司马迁创立纪传体的史书以来,著述史书的各不相同,不管好人坏人,都为他们立论评说。不管传主的立身和事迹有多少,都写入正史。事情不典型,就起不到对后世的劝惩作用。再则,述作如同铭颂一样,叙述重复,行文繁杂。左丘明具有亚圣的才能,阐发圣人们的思想,托言‘君子曰’的那些议论,都恰如其分;其中对普通的事情,也都直抒己见。我所撰写的《魏史》,私下里在仿效左丘明。可为世人起劝戒作用的,都议论他的得失优劣;对世人没什么帮助的,就不去论说。”文帝看了连连称善。不久去世。
魏兰根,字兰根,魏收的族叔。他的父亲魏伯成,任中山太守。
兰根身长八尺,仪表堂堂,学识渊博,才能卓著,机警敏捷,又有识见。离家出仕,任北海王国侍郎。母亲去世,守丧时以恪守礼仪出名。他即将葬母,常山郡境内原先有董卓祠,祠内植有柏树,兰根认为董卓是汉代国家凶恶的叛逆,不应该到今天还保留他的祠宇,便报告刺史,请求砍伐柏树,为母亲做棺木。周围的人说董卓会显灵降罪,他毫不畏惧。他的父亲去世,他在墓旁建房居住,自己背土垒成坟墓,痛苦忧虑到几乎使自己丧生。
正光末年,尚书令李崇任大都督讨伐蠕蠕族,任兰根为长史。他劝说李崇:“边境各镇控制的地方很长很远。过去刚设置时,由于地广人稀,将领有的是从中原征调来的大姓的子弟,有的是朝廷大臣安排的心腹爪牙。若干年以来,有司隐瞒事实,将这些戍边将士称为府户,役使起来就像国家养的军户一样,官配婚姻,只叙年齿,不问门第,以致使他们都逐渐失去了清流的身份。而他们原来的家族,都很荣耀显赫。前后对比,理所当然地愤懑怨恨。应该将镇改为州,分别设置郡县。凡是府户,都免为平民。做官的顺序,仍按过去的规定。这个办法如能实行,国家就没有北顾之忧。”李崇奏报给朝廷,事情被压了下来。
孝昌初年,他任岐州刺史,跟随行台萧宝夤打破宛川。俘虏了那里的人民当奴婢,萧宝夤赏给兰根十个美女,他推辞说“:这个县紧靠强大的敌人,所以背叛。现在应当体恤他们的饥寒,怎么能让他们做奴隶?”于是,他把美女都送回家。他管辖的州内麦子大多长出五个穗。邻州的田鼠成为灾害,却不到岐州境内为害。萧宝夤在泾州失败,岐州有人囚禁了兰根向敌兵投降。萧宝夤兵威重新振作。岐州城的百姓杀死敌人派来的刺史侯莫陈仲和,推举兰根重新任刺史。朝廷因兰根深得西部百姓的爱戴,加封他为都督泾、岐、东秦、南岐四州诸军事,兼四州行台尚书。
孝昌末年,河北流亡到外地的人向南迁移,朝廷命兰根兼尚书,派往齐、济、二衮四州安抚,并为流民设置郡县。他的外甥邢杲在青州、光州之间造反,朝廷命他去安抚慰劳。邢杲不接受招安,兰根便跟随元天穆前去讨伐。归来后,被封为中书令。
孝庄帝准备诛杀尔朱荣,兰根将消息泄露给他哥哥的儿子魏周达,周达告诉了尔朱世隆。尔朱荣被杀死后,兰根十分忧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这时,应诏王道习被孝庄帝信任,兰根便托他说情,请求率兵外出立功。朝廷命他为兼尚书右仆射、河北行台,在定州率领招募来的乡勇,准备防守井陉。他被尔朱荣的将领侯深打败,逃奔渤海依附高乾,高乾兄弟颇有义举,将他接纳。神武帝高欢因他过去很有威望,对他礼遇颇深。中兴初年,命他为尚书右仆射。
高欢即将进入洛阳,这时,朝廷的废立大事还没有决定,命兰根去察看节闵帝元恭。元恭神采高旷英明,兰根怕以后的情况不好预测,便与高乾兄弟以及黄门侍郎崔..一起谒见元恭。高欢不得已,便拥立孝武帝元修。太昌初年,他被加封为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钜鹿县侯,他奏报朝廷,请求将爵位授给他哥哥的儿子魏周达。他既参与了拥立新帝的大事,官位为尚书令的副贰,朝廷又追记他在岐州刺史任上的功勋,封他为永兴侯。高乾被处死后,他心中害怕,因生病免于追究。天平初年,上表说自己病重,朝廷同意他以开府仪同的身份还乡。武定三年(545)去世,朝廷追赠他为司徒公,谥号为文宣。
《列传·卷四十五》
周宗室
邵惠公颢子什肥 导 护 叱罗协 冯迁 杞简公连 莒庄公洛生 虞国 公仲 广川公测弟深 深子孝伯 东平公神举弟庆
邵惠公颢,周文帝之长兄也。德皇帝娶乐浪王氏,是为德皇后。生颢,性至孝, 居德皇后丧,哀毁过礼。德皇帝与卫可瑰战,坠马,颢与数骑奔救,乃免。颢遂战 殁。保定初,追赠大冢宰,封邵国公,谥曰惠。三子,什肥、导、护。
什肥事母以孝闻。文帝入关,不能离母,遂留晋阳。文帝定秦、陇,什肥为齐 神武所害。保定初,追赠大将军、小冢宰,袭爵邵国公,谥曰景。子胄嗣。
胄少孤,颇有干略。景公之见害,以年幼下蚕室。保定初,诏以晋公护子会绍 景公封。天和中,与齐通好,胄归,袭爵邵国公。及隋文帝辅政,胄为荥州刺史, 举兵应尉迟迥,为清河公杨素所杀。国除。
会字乾仁,胄至自齐,改封谭国公。后与护同诛。建德三年,追复封爵常武公。
导字菩萨,少雄豪。初与诸父在葛荣中,荣败,迁晋阳。与文帝随贺拔岳入关, 常从征伐。文帝讨侯莫陈悦,导追斩之牵屯山,以功封饶阳县伯。及魏文帝东征, 留导为华州刺史。既而赵青雀、于伏德、慕容思庆等作乱,导禽伏德,斩思庆,屯 渭桥会文帝军。及事平,进爵章武郡公,加侍中。及高仲密以北豫州降,文帝东征, 复以导为大都督,行华州刺史,甚得守扞之方。及大军不利,东魏追至稠桑,知关 中有备,乃退。侯景来附,诏征陇右大都督独孤信东下,令导代信为秦州刺史、大 都督、十五州诸军事。及齐氏称帝,文帝讨之,魏文帝遣齐王廓镇陇右,征导拜大 将军、大都督、二十三州诸军事,屯咸阳。大军还,乃旋旧镇。
导性宽明,善抚御,文帝每出征,导恆居守,深为吏人所附,朝廷重之。薨于 上邽,魏帝遣侍中、渔阳王纲监护丧事,赠尚书令,谥曰孝。朝议以导抚和西戎, 威恩显著,欲令世镇陇右,以彰厥德。乃葬上邽城西无疆原,华戎会葬者万余人, 奠祭于路,悲号振野,皆曰“我君舍我乎”。大小相与负土成坟,高五十余尺,周 回八十余步。为官司所止,然后泣辞而去。天和五年,重赠太师、柱国、豳国公。
导五子,广、亮、翼、椿、众。亮、椿出后于杞。
广字乾归,少方严,好文学。武成初,位大将军、梁州总管,进封蔡国公,累 迁秦州刺史、总管十三州诸军事。性明察,善抚绥,人庶畏悦之。时晋公护诸子及 广弟杞公亮等侈靡逾制,广独率礼,又折节待士,朝野称焉。曾侍于武帝所,食瓜 美,持以奉进,帝悦之。广以晋公护擅权,劝令挹损,护不能纳。后除陕州总管, 以病免。及孝公追封豳国公,召广袭爵。初、广母李氏以广患,忧而成疾,遂殁。 广居丧加笃,乃以毁薨。世称母为广病,广为母死,慈孝之道,极于一门。武帝素 服亲临。其故吏仪同李克信等上表褒述,申其宿志,庶存俭约。诏曰:“昔河间才 藻,追叙于中尉;东海谦约,见称于身后。可斟酌前典,率由旧章,使易箦之言, 得申遗志,黜殡之请,无亏令终。”于是赠本官,加太保、陇右十四州诸军事、秦 州刺史,谥曰文。葬于陇右,所司一遵俭约之典。子洽嗣,隋文辅政,被害,国除。
翼字乾宜,封西阳郡公,早薨,曰昭。无子,以杞公亮子温嗣,后坐亮反诛, 国除。众字乾道,少不慧,封天水郡公,为隋文所诛。
护字萨保,幼方正有志度,特为德皇帝所爱。文帝之入关,以年小不从。普泰 初,始自晋阳至平凉,时年十七。文帝诸子并幼,遂委以家务,内外无不严肃。文 帝叹之,以为类已。及临夏州,留护事贺拔岳。岳被害。文帝至平凉,以护为都督, 从破侯莫陈悦。后以迎魏帝功,封水池县伯。从文帝禽窦泰,复弘农,破沙苑,战 河桥,并有功。芒山之役,为敌人所围,赖都督侯伏龙恩救,乃免。坐免官,寻复 本位。大统十三年,进封中山公。十五年,迁大将军。与于谨征江陵,进兵径至江 陵城下,以待大军至,围而克之。师还,护又讨平襄阳蛮帅向天保等万余落。初行 六官,拜司空。
文帝西巡,至牵屯山遇疾,召护至泾州,见文帝。帝曰:“吾形容若此,必不 济。诸子幼,天下事以属汝。”护涕泣奉命。行至云阳,文帝崩,护秘之,至长安 乃发丧。时嗣子冲幼,强寇在近,人情不安。护纲纪内外,抚循文武,众心乃定。 先是,文帝常云“我得胡力”,当时莫晓其指,时人以“护”字当之。寻拜柱国。 文帝山陵毕,护以天命有归,遣讽魏帝以禅代事。孝闵践阼,拜大司马,封晋国公, 邑万户。赵贵、独孤信等将谋袭护,护因贵入朝,执之,党与皆伏诛。拜大冢宰。
时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恆等密要宫伯乙弗凤、张光洛、贺拔提、元进等为腹心, 说帝,言护不守臣节,宜图之。帝然之,数将武士于后园,为执缚势。护微知之。 出植为梁州,恆为潼州,欲遏其谋。后帝思植等,每欲召之。护谏曰:“天下至亲, 不过兄弟。若兄弟自构嫌隙,他人何易可亲?但恐除臣后,奸回得逞其欲,非唯不 处陛下,亦危社稷。”因泣涕,久之乃止。帝犹猜,凤等益惧,密谋滋甚,遂克日 将诛护。光洛告护,护乃召柱国贺兰祥、小司马尉迟纲等以凤谋告之。祥并劝废帝。 时纲总领禁兵,护乃遣纲入宫,召凤等议事,以次执送护第。因罢散宿卫兵,遣祥 逼帝,幽于旧邸。于是召公卿毕集护第。护曰:“先王勤劳王业三十余年,寇贼未 平,奄弃万国。寡人地则犹子,亲受顾命,以略阳公既居正嫡,与公等立而奉之, 革魏兴周,为四海主。自即位已来,荒淫无度,昵近群小,疏忌骨肉,大臣重将, 咸欲诛夷。若此谋遂行,社稷必致倾覆。寡人若死,将何面目以见先王?今日宁负 略阳公,岂可负社稷!宁都公年德兼茂,仁孝圣慈,今欲废昏立明,公等以为何如?” 群公咸曰:“此公之家事,敢不唯命是听!”于是斩凤等于门外,并诛植、恆。寻 弑帝,迎明帝于岐州而立之。
二年,拜太师,赐路车冕服,封子至为崇业郡公。初改雍州刺史为牧,以护为 之,并赐金石之东。
武成元年,护上表政,帝许之,军国大事尚委于护。帝性聪睿,有识量,护深 惮之。有李安者,本以鼎俎得宠于护,擢为膳部下大夫。至是,护令安因进食加毒, 帝遂崩。护立武帝,百官总已以听护。
自文帝为丞相,立左右十二军,总属相府。文帝崩后,皆受护处分,凡所征废, 非护书不行。护第屯兵禁卫,盛于宫阙。事无巨细,皆先断后闻。保定元年,以护 国都督中外诸军事,令一府总于天官。或有希护旨者,云周公德重,鲁立文王之庙, 以护功比周公,宜用此礼。于是诏于同州晋国第立德皇帝别庙,使护祭焉。三年, 诏自今诏诰及百司文书并不得称公名,以彰殊礼。护抗表固让。初,文帝创业,即 与突厥和亲,谋为掎角,共图高氏。是年,乃遣柱国杨忠与突厥东伐,破齐长城, 至并州而还,期后年更举,南北相应。齐主大惧。
先是,护母阎与皇第四姑及诸戚属并没齐,皆被幽絷。护居宰相后,每遣间使 寻求,莫知音息。至是,并许还朝,且请和好。四年,皇姑先至。齐主以护权重, 乃留其母,以为后图。仍令人为阎作书与护曰:
吾念十九入汝家,今以八十矣。凡生汝辈三男二女,今日目下,不睹一人,兴 言及此,悲缠肌骨。赖皇齐恩恤,差安衰暮。又得与汝杨氏姑及汝叔母纥干、汝嫂 刘及汝新妇等同居,颇以自适。但为微有耳疾,大语方闻,行动饮食,幸无多损。
汝与吾别之时,年尚幼小,以前家事,或不委曲。昔在武川镇,生汝兄弟,大 才属鼠,第二属兔,汝身属蛇。鲜于修礼起日,吾合家大小先在博陵郡住,相将欲 向左人城。至唐河北,被定州官军打败。汝祖及第二叔时俱战亡。叔母贺拔及兒元 宝、汝叔母纥干及兒菩提并吾与汝六人,同被禽捉入定州城。未几间,将吾及汝送 与元宝掌,贺拔、纥干各别分散。宝掌军营在唐城内,经停三日。宝掌所掠得男夫 女妇可六七千人,悉送向京。吾时与汝同被送限。至定州城南,夜宿同乡人姬库根 家。蠕蠕奴望见鲜于修礼营火。语吾云:“今走向本军。”既至营,遂告吾辈在此。 明旦日出,汝叔将兵邀截,吾及汝等还得向营。汝时年十二,共吾并乘马随军,可 不记此事由缘也?后吾共汝在寿阳任。时元宝、菩提及汝姑兒贺兰盛洛,并汝身四 人同学。博士姓成,为人严恶,汝等四人谋欲加害。吾共汝叔母闻知,各捉其兒打 之。唯盛洛无母,独不被打。后尔硃天柱亡岁,贺拔阿斗泥在关西,遣人迎家累。 汝叔亦遣奴来富迎汝及盛洛等。汝时着绯绫袍、银装带,盛洛着紫纤成缬通身袍, 黄绫里,并乘骡同去。盛洛小于汝,三人并唤吾作阿摩敦。如此之事,当分明记之。 今又寄汝小时所着锦袍表一领,至宜捡看,知吾含悲抱戚,多历年祀。
禽兽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与汝分隔,今复何福,还望见汝。世间所有, 求皆可得,母子异国,何处可求!假汝贵极公王,富过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 飘在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暂见,不得一日同处,寒不得汝衣,饥不得汝食, 汝虽穷荣极盛,光耀世间,汝何用为?于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养, 事往何论。今日以后,吾之残命,唯系于汝。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云冥昧,而 可欺负。
杨氏姑今虽炎暑,犹能先发。关、河阻远,隔绝多年,书依常体,虑汝致惑, 是以每存款质,兼亦载吾姓名,当识此理,勿以为怪。
护性至孝,得书悲不自胜,左右莫能仰视。报书云:
区宇分崩,遭遇灾祸,违离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禀气,皆知母子,谁知萨保, 如此不孝!宿殃积戾,唯应赐锺,岂悟纲罗,上婴慈母。但立身立行,不负一物, 明神有识,宜先哀怜。而子为公侯,母为俘隶,热不见母热,寒不见母寒,衣不知 有无,食不知饥饱,泯如天地之外,无由暂闻。昼夜悲号,继之以血,分怀冤酷, 终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见于泉下耳。不谓齐朝解纲,惠以德音,摩敦、四姑, 并许哀放。初闻此旨,魂爽飞越,号天叩地,不能自胜。四姑即蒙礼送,平安入境, 以今月十八日于河东拜见。遥奉颜色,崩恸肝肠。但离绝多年,存亡阻隔,相见之 始,口未忍言。唯叙齐朝宽弘,每存大德,云与摩敦虽处宫禁,常蒙优礼,今者来 鄴,恩遇弥隆。重降矜哀,听许摩敦垂敕,曲尽悲酷,备述家事。伏读未周,五情 屠割。书中所道,无一事敢忘。摩敦年尊,又加忧苦,常谓寝食贬损,或多遗漏。 伏奉论述,次第分明。一则以悲,一则以喜。当乡里破败之日,萨保年以十余岁, 邻曲旧事,犹自记忆;况家门祸难,亲戚流离?奉辞时节,先后慈训,刻肌刻骨, 常缠心府。
天长丧乱,四海横流,太祖乘时,齐朝抚运,两河三辅,各遇神机。源其事迹, 非相负背。太祖升遐,未定萨保,萨保属当犹子之长,亲受顾命。虽身居重任,职 当忧责,至于岁时称庆,子孙在庭,顾视悲摧,心情断绝,胡颜履戴,负愧神明。 齐朝霈然之恩,既已沾洽,爱敬之至,施及傍人。草木有心,禽鱼感泽,况在人伦, 而不铭戴?有国有家,信义为本,伏度来期,已应有日。一得奉见慈颜,永毕生愿。 生死肉骨,岂过今恩,负山戴岳,未足胜荷。二国分隔,理无书信,主上以彼朝不 绝母子之恩,亦赐许奉答。不期今日,得通家问,伏纸呜咽,言不宣心。蒙寄萨保 别时所留锦袍表,年岁虽久,宛然犹识,抱此悲泣,至于拜见,事归忍死,知复何 心!
齐朝不即发遣,更令重与护书,要护重报。护复书,往返至于再三,而母竟不 至。朝议以其失信,令有司移齐,移未送而母至。举朝庆悦,大赦天下。护与母暌 隔多年,一朝聚集,凡所资奉,穷极华盛。每四时伏腊,武帝率诸亲戚,行家人礼, 称觞上寿,荣贵之极,振古未闻。
是年,突厥复率众赴期。护以齐氏初送国亲,未欲即行,复虑失信蕃夷,不得 已,遂请东征。九月,诏征二十四军及左右厢散隶、秦陇巴蜀兵、诸蕃国众二十万 人。十月,帝于庙庭授护斧铖。出军至潼关,乃遣柱国尉迟迥为前锋,大将军权景 宣率山南兵出豫州,少师杨标出轵关。护连营渐进,屯军弘农。迥围洛阳,柱国齐 王宪、郑公达奚武等营芒山。护性无戎略,此行又非本心,故师出虽久,无所克获。 以无功,与诸将稽首请罪,帝弗之责。天和二年,护母薨,寻诏起令视事。五年, 诏赐护轩悬之乐,六佾之舞。
护性甚宽和,然暗于大体。自恃建立功,久当权轴,所任皆非其人。兼诸子贪 残,僚属纵溢,莫不蠹政害人。以其暴慢,密与卫王直图之。七年三月十八日,护 自同州还,帝御文安殿见护讫,引入含仁殿,朝皇太后。先是,帝于禁中见护,常 行家人礼。护谒太后,太后必赐之坐,帝每立侍。至是,护将入,帝谓曰:“太后 春秋既尊,颇好酒,诸亲朝谒,或废引进。喜怒有时乖爽。比谏,未蒙垂纳。兄今 愿更启请。”因出怀中酒诰授护曰:“以此谏太后。”护入,如帝所诫,读示太后。 未讫,帝以玉珽自后击之,踣地,又令宦者何泉以御刀斫之。泉惧,斫不能伤。时 卫王直先匿于户内,乃出斩之。
初,帝欲图护,王轨、宇文神举、宇文孝伯颇预其谋。是日,轨等并在外,更 无知者。杀护讫,乃召宫伯长孙览等,即令收护子柱国谭国公会、大将军莒国公至、 崇业公静、正平公乾嘉及乾基、乾蔚、乾祖、乾威等,并柱国侯伏侯龙恩、龙恩弟 大将军万寿、大将军刘勇、中外府司录尹公正、袁杰、膳部下大夫李安等,于殿中 杀之。齐王宪曰:“安出自阜隶,所典庖厨而已,未足加戮。”帝曰:“汝不知耳, 世宗之崩,安所为也。”十九日,乃诏暴护等罪,大赦,改天和七年为建德元年。 护世子训为蒲州刺史,其夜遣柱国越公盛乘傅镇蒲州,征训赴京师,至同州赐死。 护长史叱罗协、司录冯迁及所亲任者皆除名。护子昌城公深使突厥,遣开府宇文德 齐玺书就杀之。三年,诏复护及诸子先封,谥护曰荡,并改葬之。
叱罗协,代郡人,本名与武帝讳同,后改焉。少寒微,尝为州小吏,以恭谨见 知。窦泰为御史中尉,以协为书侍御史。泰向潼关,协为监军。泰死,协见获。文 帝授大丞相东合祭酒,累迁相府属、从事中郎。协历事二京,详练故事,又深自克 励,文帝颇委任之。然犹以家属在东,疑其恋本。及河桥战败,协随军还。文帝知 协不贰,封冠军县男,进爵为侯。后为大将军尉迟迥长史,率兵伐蜀,行潼州事。 魏恭帝三年,文帝征协入朝,论蜀中事,乃赐姓宇文氏。
晋公护既杀孙恆、李植等,欲委腹心于司会柳庆、司宪令狐整等,二人并辞, 俱荐协。护遂征协入朝,引与同宿,深寄托之。协誓以躯命自效。护大悦,以为得 协之晚。稍迁护府长史,进爵为公,常在护侧。明帝知其材识庸浅,每按抑之,数 谓曰:“汝何知也!”犹以护所亲任,每含容之。及明帝崩,便授协司会中大夫、 中外府长史。协形貌瘦小,举措偏急,既以得志,每自矜高;及其所言,多乖事衷, 当时莫不笑之。护以其忠己,每提奖之。协既受护重委,冀得婚连帝室,乃求复旧 姓叱罗氏,许之。又进位柱国。护以协年老,许其致仕,而协贪荣,未肯告退。及 护诛,除名。建德三年,以协宿齿,授仪同三司、赐爵南阳郡公。卒,子金刚嗣。
冯迁字羽化,弘农人。少修谨,有干能,为护府司录。性质直,小心畏慎,兼 明练时事,善于断决,每校阅文簿,孜孜不倦,以此甚为护委任。后授陕州刺史。 迁本寒微,不为时辈所重。一旦刺举本州,唯以廉恭接待乡邑,人无怨者。复入为 司录,累迁小司空。自天和后,以年老,委任稍衰。及护诛,犹除名。卒于家。子 恕,位仪同三司。
杞简公连,幼而谨厚,临敌果毅。随德皇帝遇定州军于唐河,俱战殁。保定初, 追赠太傅、柱国大将军、大司徒,封杞国公,谥曰简。子元宝,为齐神武所害。保 定初,追赠大将军、小司徒,袭封杞国公,谥曰烈,以章武公导子亮嗣。
亮字乾德,位梁州总管。及豳国公广薨,以亮为秦州总管,广所部悉以配焉。 在州甚无政绩。寻进柱国,从东伐,进上柱国。仍从平鄴,迁大司徒。大象初,以 行军总管与元帅郑国公韦孝宽等伐陈。还至豫州,密谋袭孝宽营,将反逆,孝宽追 斩之。子胲明坐亮诛,诏以亮弟椿为烈公后。
椿字乾寿,位上柱国、大司徒。大定中,为隋文帝所害,并其五子。
莒庄公洛生,少任侠,好施爱士,北州贤俊皆与之游,而才能多出其下。及葛 荣破鲜于修礼,以洛生为渔阳王,仍领德皇帝余众,时人皆呼为洛生王。洛生善抚 将士,是以克获常冠诸军。尔硃荣定山东,时洛生在虏中,荣雅闻其名,心惮焉。 寻为荣所害。保定初,追赠大将军,封莒国公,谥曰庄。
子菩萨,为齐神武所害。保定初,追赠大将军、小宗伯,袭爵,谥曰穆,以晋 公护子至嗣。至字乾附,后坐父护诛,诏以卫王直子宾为穆公后。宾字乾瑞,寻坐 直诛,而齐王宪子广都郡公贡袭。贡字乾贞,宣帝初,被诛,国除。
虞国公仲,德皇帝从父兄也。卒于代。保定初,追赠太傅、柱国大将军、大司 徒,封虞国公。子兴嗣。
兴生,属兵乱,与仲相失,年幼莫知其戚属远近,与文帝兄弟,初不相识。沙 苑之败,预在行间,被虏,随例散配诸军。兴性弘厚,有志度,虽流离世故,而风 范可观。保定二年,诏访仲子孙,兴始附属籍。武帝以兴帝戚近属,尊礼之甚厚。 位开府仪同三司、宗师,袭爵虞国公。薨,武帝亲临恸焉。诏大司空、申国公李穆 监护丧事,赠柱国大将军,谥曰靖。
子洛嗣,位仪同三司。隋初为介国公,为隋室宾云。
广川公测,字澄镜,文帝之族子也。高祖中山、曾祖豆頺、祖骐麟、父永,仕 魏,位并显达。测性沉密,少笃学诣,仕魏,位司徒右长史,尚宣武女阳平公主, 拜驸马都尉。及孝武疑齐神武,诏测诣文帝,密为之备。还,封广川县伯。寻从孝 武西迁,进爵为公。文帝为丞相,以测为右长史,委以军国,又令测详定宗室昭穆 远近,附于属籍。
历位侍中、开府仪同三司,行汾州事。政在简惠,颇得人和。地接东魏,数相 抄窃,或有获其为寇者,多缚送之。测皆命解缚,置之宾馆,然后引与相见,如客 礼焉。仍宴设,放还其国,卫送出境。自是东魏人大惭,乃不为寇,两界遂通庆吊, 时论方之羊叔子。或有告测怀贰,文帝怒曰:“测为我安边,何为间骨肉!”乃命 斩之。仍许测便宜从事。转行绥州事。每岁河冰合后,突厥即来寇掠。先是,常预 遣居人入城堡以避之。测至,皆令安堵。乃于要路数百处并多积柴,仍远斥候,知 其动静。是年十二月,突厥从连谷入寇,去界数十里,测命积柴处一时纵火。突厥 谓大军至,惧而遁走,委弃杂畜辎重不可胜数。自是不敢复至。测因请置戍以备之。 后卒于太子少保,文帝亲临恸焉,仍令水池公监护丧事,谥曰靖。
测性仁恕,好施与。在洛阳之日,曾被窃盗,所失物即其妻阳平公主之衣服也。 州县禽盗,并物俱获。测恐此盗坐之以死,不认焉,遂遇赦免。盗既感恩,请为测 左右、及测从孝武西迁,事极狼狈,盗人亦从测入关,并无异志。子该嗣,位除州 刺史。测弟深。
深字奴于,性鲠正,有器局。年数岁,便累石为营,折草作旌旗,布置行伍, 皆有军阵之势。父永遇见之,喜曰:“汝自然知此,后必为名将。”孝武西迁,事 起仓卒,人多逃散。深时为子都督,领宿卫兵,抚循所部,并得入关。以功赐爵长 乐县伯。大统中,累转尚书直事郎中。
及齐神武屯蒲坂,分遣其将窦泰趋潼关,高敖曹围洛州。周文帝将袭泰,诸将 咸难之。帝隐其事,阳若未有谋,独问策于深。深曰:“窦氏,高欢骁将,欢每仗 之御侮。今大军就蒲坂,则欢拒守,窦必援之,内外受敌,取败道也。不如选轻锐 潜出小关,窦性躁急,必来决战,高欢持重,未即救之,则窦可禽也。虏窦,欢势 自沮,回师御之,可以制胜。”文帝喜曰:“是吾心也。”军遂行,果获泰,齐神 武亦退。深又说文帝进取弘农,复克之。文帝大悦,谓深曰:“君即吾家陈平也。”
是冬,齐神武又率大众至沙苑,诸将皆惧,惟深独贺。文帝问其故,对曰: “欢抚河北,甚得众心,虽乏智谋,人皆用命,以此自守,未易可图。今悬师度河, 非众所欲,唯欢耻失窦氏,复谏而来,所谓忿兵,一战可禽也。不贺何为?”文帝 然之。寻大破齐军,果如所策。俄进爵为侯。六官建,拜小吏部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