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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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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至太后前,坐于丞相斛律金 上。启太后云:“邕一人当千。”仍别赐钱采。邕非唯强济明辩,亦善揣上意,是 以委任弥重。帝尝白太后云:“邕手作文书,口且处分,耳又听受,实是异人。” 一日中六度赐物。又尝解所服青鼠皮裘赐邕云:“朕意在与卿共弊。”除兼给事黄 门、中书舍人。文宣尝登并州童子佛寺望并州城,曰:“此何等城?”或曰:“金 城汤池,天府之国。”帝云:“我谓唐邕是金城,此非也。”后谓邕云:“高德正 妄说卿短,而荐主书郭敬,朕已杀之。卿劬劳既久,欲除卿作州,频敕杨遵彦求堪 代卿者,如卿实不可得,所以遂停。”文宣或切责侍臣云:“观卿等,不中与唐邕 作奴!”其爱遇如此。

  孝昭作相,署相府司马。皇建元年,除给事黄门侍郎。太宁元年,除大司农卿。 河清元年,突厥入寇,遣邕驿赴晋阳,纂集兵马。在路闻虏将逼,邕基酌事宜,改 敕,更促期会,由此兵士限前毕集。后拜侍中、并州大中正、护军将军。从武成幸 晋阳,帝至武军驿,因醉责虞候都督范洪,将杀之。邕谏,以为若非酒行戮,族诛 人无所怨;假实有大罪,因酒杀人,恐招横议。洪因得免死。邕又以军人教习田猎, 依令十二月,月别三围,以为疲弊,请每月两围。又奏河阳、晋州,与周连境,请 于河阳、怀州、永桥、义宁、乌籍各徙六州军人并家,立军府安置,以备机急之用。 帝并从之。未几,出为赵州刺史,侍中、护军、大中正悉如故。谓曰:“朝臣未有 带侍中、护军、中正临州者,以卿旧勋,故有此举。放卿百余日休息,至秋间,当 即召。”邕政颇严酷,然抑挫豪强,公事甚理。寻除中书监,仍侍中,迁尚书右仆 射。

  武平初,坐断事阿曲,为御史所劾,除名。久之,以旧恩,复除将军、开府, 累迁尚书令,封晋昌王。高思好构逆,令邕赴晋阳监勒诸军。事平,录尚书事。属 周师攻洛阳,右丞相高阿那肱赴援,邕配割不甚从允,那肱谮之,由是被疏。七年, 车驾将幸晋阳,敕斛律孝卿总骑兵,事多自决。邕恃旧,一旦为孝卿所轻,郁怏形 于辞色。帝从平阳败后,狼狈归鄴,邕惧那肱谮醖,恨孝卿轻已,遂留晋阳,与莫 多娄敬显等树安德王为帝。寻降周,邕依例授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再迁户部,转少 司马,封安福郡公,迁凤州刺史。隋开皇初,卒。

  邕性识明敏,在齐一代,典执兵机。是以九州军士,四方勇募,强弱多少,番 代往还,器械精粗,粮储虚实,精心勤事,莫不谙知。自太宁以来,奢侈糜费,比 及武平之末,府藏渐虚,邕支度取舍,大有裨益。然既被任遇,意气渐高,其未经 府寺陈诉越览辞牒,条数甚多,俱为宪台及左丞弹劾,并御注放免。司空从事中郎 封长业、太尉记室参军平涛并为征官钱违限,邕各杖背三十。齐时宰相,未有挝挞 朝士,至是,大骇物望。

  三子:长子君明,开府仪同三司,开皇初,卒于应州刺史。次子君彻,中书舍 人,隋戎、顺二州刺史,大业中,卒于武贲郎将。少子君德,以邕降周,伏法。

  齐朝因神武作相,丞相府外兵、骑兵曹,分掌兵马。及受禅,诸司咸归尚书, 唯此二曹不废,令唐邕、白建主之,谓之外兵省、骑兵省。后邕、建位望转隆,各 置省主,令中书舍人分判二省事,故世称唐、白云。

  白建,字彦举,太原阳邑人。初入大丞相府任兵曹,典文帐,明解书计,为同 局所推。天保末,兼中书舍人。孝昭辅政,除大丞相骑兵参军。河清二年,除员外 散骑常侍,仍舍人。三年,突厥入境,代、忻二牧,悉是细马,合数万疋,在五台 山北合谷中避贼。贼退,敕建送马定州,付人养饲。建以马瘦,违敕以便宜从事。 戎马无损,建有力焉。武平末,历位尚书、特进、侍中、中书令,封高昌郡公。父 长命,赠开府仪同三司、都官尚书。建虽无他才伎,勤于在公,以温柔自处。与唐 邕俱以典执兵马,致位卿相。诸子幼弱,俱为州郡主簿;男女婚嫁,皆得胜流。卒, 赠司空。

  元文遥,字德远,河南洛阳人也。魏昭成皇帝六世孙也。五世祖常山王遵。父 唏,有孝行,父卒,庐于墓侧而终。文遥贵,赠特进、开府仪同三司、中书监,谥 曰孝。文遥敏慧夙成,济阴王晖业每云:“此子王佐才也。”晖业常大会宾客,时 有人将何逊集初入洛,诸贤皆赞赏之。河间邢邵试命文遥诵之,几遍可得。文遥一 览诵,时年始十余岁。济阴王曰:“我家千里驹,今定如何?”邢云:“此殆古来 未有。”起家员外散骑侍郎。遭父丧,服阕,除太尉东阁祭酒。以天下方乱,遂解 官侍养,隐于林虑山。

  武定中,文襄征为大将军府功曹。齐受禅,于登坛所授中书舍人,宣传文武号 令。杨遵彦每云:“堪解穰侯印者,必在斯人。”后忽中旨幽执,竟不知所由。如 此积年。文宣后自幸禁狱,执手愧谢,亲解所著金带及御服赐之,即日起为尚书祠 部郎中。孝昭摄政,除大丞相府功参典机密。及践阼,除中书侍郎,封永乐县伯, 参军国大事。及帝大渐,与平秦王归彦、赵郡王睿等同受顾托,迎立武成。武成即 位,任遇转隆,历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侍中、中书监。天统二年,诏特赐姓 高氏,籍属宗正,子弟依例,岁时入庙朝祀。再迁尚书左仆射,进封宁都郡公,仍 侍中。

  文遥历事三主,明达世务,每入轩大集,多令宣敕,号令文武,声韵高朗,发 吐无滞。然探测上旨,时有委巷之言,故不为知音所重。齐因魏宰县多用厮滥,至 于士流,耻居百里。文遥以县令为字人之功,遂请革选。于是密令搜扬贵游子弟, 发敕用之。犹恐其披诉,总召集神武门,令赵郡王睿宣旨唱名,厚加慰喻。士人为 县,自此始也。既与赵彦深、和士开同被任遇,虽沼彦深清贞守道,又不为士开贪 淫乱政,在于季孟之间。然性和厚,与物无竞,故时论不在彦深之下。初,文遥自 洛迁鄴,唯有地十余顷,家贫,所资衣食。魏之将季,宗姓被侮,有人冒相侵夺, 文遥即以与之。及贵,此人尚在,乃将家逃窜。文遥大惊,追加慰抚,还以与之, 彼人愧而不受。彼此俱让,遂为闲田。

  至后主嗣位,赵郡王睿、娄定远等谋出和士开,文遥亦参其议。睿见杀,文遥 由是出为西兗州刺史。诣士开别,士开曰:“处得言地,使元家兒作令仆,深负朝 廷。”既言而悔,仍执手慰勉之。犹虑文遥自疑,用其子行恭为尚书郎,以慰其心。 士开死,自东徐州刺史征入朝,竟不用,卒。

  行恭美姿貌,有父风,兼俊才。位中书舍人,待诏文林馆。齐亡,与阳休之等 十八人同入关,稍迁司勋下大夫。隋开皇中,位尚书郎,坐事徙瓜州而卒。行恭少 颇骄恣,文遥令与范阳卢思道交游。文遥尝谓思道云:“小兒比日微有所知,是大 弟之力。然白掷剧饮,甚得师风。”思道答云:“六郎辞情俊迈,自是克荷堂构。 而白掷剧饮,亦天性所得。”

  行恭弟行如,亦聪慧早成。武平末,著作佐郎。

  赵隐,字彦深,自云南阳宛人,汉太傅喜之后。高祖父难为齐州清河太守,有 惠政,遂家焉。清河后改为平原,故为平原人也。隐避齐庙讳,改以字行。父奉伯, 仕魏,位中书舍人,行洛阳县令。彦深贵,赠司空。彦深幼孤贫,事母甚孝。年十 岁,曾候司徒崔光。光谓宾客“古人观眸子以知人,此人当必远至。”性聪敏,善 书计,安闲乐道,不杂交游,为雅论所归服。昧爽,辄自扫门外,不使人见,率以 为常。

  初为尚书令司马子如贱客,供写书。子如善其无误,欲将入观省舍。隐靴无氈, 衣帽穿弊,子如给之。用为书令史,月余,补正令史。神武在晋阳,索二史,子如 举彦深。后拜子如开府参军,超拜水部郎。及文襄为尚书令摄选,沙汰诸曹郎,隐 以地寒被出,为沧州别驾,辞不行。子如言于神武,征补大丞相功曹参军,专掌机 密。文翰多出其手,称为敏给。神武曾与对坐,遣造军令,以手扪其额曰:“若天 假卿年,必大有所至。”每谓司徒孙腾曰:“彦深小心恭慎,旷古绝伦。”

  及神武崩,秘丧事,文襄虑河南有变,仍自巡抚,乃委彦深后事,转大行台都 官郎中。临发,握手泣曰:“以母弟相托,幸得此心。”既而内外宁静,彦深之力。 及还发丧,深加褒美,乃披郡县簿为选,封安国县伯。从征颍川,时引水灌城,城 雉将没,西魏将王思政犹欲死战。文襄令彦深单身入城告喻,即日降之,便手牵思 政出城。文襄大悦。先是文襄谓彦深曰:“吾昨夜梦猎,遇一群豕,吾射,尽获之。 独一大豕不可得,卿言当为吾取,须臾获豕而进。”至是,文襄笑曰:“梦验矣。” 即解思政佩刀与彦深曰:“使卿常获此利。”

  文宣嗣位,仍典机密,进爵为侯。天保初,累迁秘书监。以为忠谨,每郊庙, 必令兼太仆,执御陪乘。转大司农。帝或巡幸,即辅赞太子知后事。出为东南道行 台尚书、徐州刺史。为政尚恩信,为吏人所怀。多所降下,所营军处,士庶追思, 号赵行台顿。文宣玺书劳勉,征为侍中,仍掌机密。

  河清元年,进爵安乐公。累迁尚书左仆射、齐州大中正,监国史,迁尚书令, 位特进,封宜阳王。武平二年,拜司空。为祖珽所间,出为西兗州刺史。四年,征 为司空,转司徒。丁母忧,寻起为本官。七年六月,暴疾薨,时年七十。

  彦深历事累朝,常参机近,温柔谨慎,喜怒不形于色。自皇建以还,礼遇稍重, 每有引见,或升御榻,常呼官号而不名也。凡诸选贡,先令铨定,提奖人物,皆行 业为先,轻薄之徒,弗之齿也。孝昭既执朝权,群臣密多劝进,彦深独不致言。孝 昭尝谓王晞云:“若言众心皆谓天下有归,何不见彦深有语?”晞以告,彦深不获 已,陈请。其为时重如此。常逊言恭己,未尝以骄矜待物,所以或出或处,去而复 还。

  母傅氏,雅有操识。彦深三岁,傅便孀居,家人欲以改适,自誓以死。彦深五 岁,傅谓之曰:“家贫兒小,何以能济?”彦深泣而言曰:“若天哀矜,兒大当仰 报。”傅感其意,对之流涕。及彦深拜太常卿,还,不脱朝服,先入见母,跪陈幼 小孤露,蒙训得至于此。母子相泣久之,然后改服。后为宜阳国太妃。

  彦深有七子,仲将知名。沈敏有父风温良恭俭,虽妻子亦未尝怠慢,终日俨然。 学涉群书,善草隶,虽与弟书,书字楷正。云:“草不可不解,若施之于人,即似 相轻易;若当家卑幼,又恐其疑所在宜尔。是以必须隶笔。”彦深乞转万年县子授 之,位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隋开皇中,位吏部郎,终于安州刺史。

  齐朝宰相,善始令终唯彦深一人。然讽朝廷以子叔坚为中书侍郎,颇招物议。 时冯子琮子慈明、祖珽子君信并相继居中书,故时语云:“冯、祖及赵,秽我凤池。” 然叔坚身才最劣。

  赫连子悦,字士欣,僭夏赫连勃勃之后也。神武起兵时,为济州别驾,劝刺史 侯景赴神武。后除林虑太守。文襄往晋阳,由郡境,问所不便。悦云:“临水、武 安,去郡遥远,山岭重叠。若更属魏郡,则地平路近。”文襄笑曰:“卿徒知便人, 不觉损干。”悦答曰:“所言者人所疾苦,不敢以私润负公心。”文襄善之,乃敕 依事施行。自是人属近便,行路称之。

  天保中,为扬州刺史。先是城门早闭晚开,废于农作。子悦到,乃命以时开闭, 人吏便之。累迁郑州刺史,政为天下之最。入为都官尚书。郑州人马子韶、崔孝政 等八百余人,请立碑颂德,有诏许焉。加位开府,历行北豫州事,兼吏部尚书。子 悦在官,唯以清勤自守,既无学术,又阙风仪,人伦清鉴,去之弥远,一旦居铨衡 之首,大招物议。由是除太常卿,兼侍中,聘周使主,卒。

  子仲章,中书舍人。

  冯子琮,字子琮,长乐信都人,北燕主冯弘之后也。祖嗣兴,相州刺史。父灵 绍,尚书郎、太中大夫。子琮贵,赠开府仪同三司。子琮性识聪敏,为外祖荥阳郑 伯猷所异。初袭爵荥阳县子。齐天保初,改为长安县男。皇建初,为尚书驾部郎中, 摄库部。孝昭曾阅簿领,试令口陈。子琮谙对无有遗失。时梁丞相王琳归国,孝昭 诏子琮观其形势。琳即与赴鄴,甚见嘉赏。子琮妻,胡皇后姊也,故诏与胡长粲辅 导太子。后转太子中庶子。

  天统元年,武成禅位后主,谓子琮曰:“少君左右,宜得正人,以卿心存正直, 今以后事相委。”再迁散骑常侍,奏门下事。寻兼并省祠部尚书。后与胡长粲有隙, 武成深诫之曰:“脣亡齿寒,勿复如此。”武成在晋阳,既居旧殿,少帝未有别所, 诏子琮监造大明宫。成,帝怪其不宏丽,子琮曰:“至尊幼承大业,欲令敦俭,以 示万邦。兼此北连天阙,不宜崇峻。”帝称善。又诏子琮监议五礼,与赵郡王睿分 争异同,略无降下,大为识者所鄙。

  及武成崩,和士开秘丧三日。子琮问其故。士开引神武、文襄初崩,并秘不举 丧,至尊年少,恐王公贰,欲追集,然后与详议。时赵郡王睿先预帷幄之谋,子琮 素知士开忌睿及领军娄定远,恐其矫遗诏出睿外任,夺定远禁卫权,因答支:“大 行,神武之子,今上又是先皇传位,君臣富贵,皆至尊父子之恩,但令一无改易, 必无异望。世异事殊,不得与霸朝相比。且公不出宫门,已经数日,升遐之事,行 路皆传,久而不举,恐有他变。”及发丧,元文遥以子琮太后妹夫,恐其奖成太后 干政,说赵王睿及和士开出之。拜郑州刺史。既非后主本意,赏赐甚厚。仍转沧州 别驾,封宁都县伯。太后为齐安王纳子琮长女为妃,子琮因请假赴鄴,遂授侍中、 转吏部尚书。其妻放纵,请谒公行,贿货填积。守宰除授,先定钱帛,然后奏闻。 其所通致,事无不允。子琮亦不禁制。又广拓傍聆,增修宅宇,以夜继昼,未曾休 息。斛律光将兵度玉壁,至龙门。周有移书,别须筹议。诏子琮乘传赴军,与周将 韦教宽面相要结。龙门等五城,因此内附。后主以为子琮之功,封昌黎郡公。迁尚 书右仆射,仍摄选侍中如故。

  和士开居要日久,子琮旧所附托,中虽阻异,其后还相弥缝。士开弟士休与卢 氏成婚,子琮检校趋走,与士开府僚不异。时内外除授,多由士开奏拟,子琮既恃 内戚,兼带选曹,自擅权宠,颇生间隙。时陆媪势震天下,太后与之结为姊妹,而 和士开于太后有丑声。子琮欲阴杀陆媪及士开,因废帝而立琅邪王俨。以谋告俨, 俨许之,乃矫诏杀士开。及俨见执,言子琮教己。太后怒,又使执子琮,遣右卫大 将军侯吕芬就内省以弓弦绞杀之。使内参以库车载尸归其家。诸子方握槊,闻库车 来,以为赐物,大喜,开视乃哭。

  子琮微有识鉴,颇慕存公。及位望转隆,宿心顿改,擢引非类,公为深交,纵 其子弟,不依伦次。又专营婚媾,历选上门,例以官爵许之,旬月便验。顿丘李克、 范阳卢思道、陇西李胤伯、李子希、荥阳郑庭坚并其女婿,皆至超迁。其矫纵如此。 祖珽先与子琮有隙,于后具奏此事,诸子并坐此除名。太后以为言,又被擢用。子 琮有五子,慈明取知名。

  慈明字无佚,在刘为中书舍人。隋开皇中,兼内史舍人。大业中,位尚书兵部 郎,加朝请大夫。十三年,摄江都郡丞事。李密之逼东都,诏慈明追兵击密,为密 党崔枢所执。密延与坐,论以举兵之意。慈明曰:“慈明直道事人,有死而已,不 义之言,非所敢对。”密厚礼之,冀其从己。慈明潜使奉表江都,及致书东都留守, 论贼形势。密知,又义而释之。出至营门,为贼帅翠让所嗔责。慈明勃然曰:“天 子使我来,正欲除尔辈,不图为贼党所获,我岂从汝求活邪?须杀但杀,何须骂詈!” 让益怒,乱刀斩之。梁郡通守杨汪上状,炀帝叹惜之,赠银青光禄大夫,拜其二子 怦、惇俱为尚书承务郎。王世充推越王侗为主,重赠柱国、户部尚书、黎郡公,谥 曰壮武。

  长子忱,先在东都。王世充破李密,忱亦在军中,遂遣奴负父尸柩诣东都,身 不自送。未几,又盛华烛纳室,时论丑之。

  郎基,字世业,中山新市人也。祖智,魏鲁郡太守,赠兗州刺史。父道恩,开 府、阳平郡守。基身长八尺,美须髯,泛涉坟籍,尤长吏事。齐天保四年,除海西 镇将。遇东方白额称乱淮南,州郡皆从逆。梁将吴明彻攻围海西,基固守,乃至削 木为箭,剪纸为羽。围解还朝,仆射杨愔迎劳之曰:“卿本文吏,遂有武略,削木 剪纸,皆无故事,班、墨之思,何以相过。”御史中丞毕义云引为侍御史。赵州刺 史尉粲,文宣外弟;扬州刺史郭元贞,杨愔妹夫。基不惮权威,并劾其赃罪。

  皇建初,除郑州长史,带颍川郡守。西界与周接境,因侯景背叛,其东西分隔, 士人仍缘姻旧,私相交易。而禁格严重,犯者非一。基初莅职,披检格条,多是权 时,不为久长。州郡因循,失于请谳,致密纲久放,得罪者众。遂条件申台省,仍 以情量事科处,自非极刑,一皆决放。积年留滞,案状胶加,数日之中,剖判咸尽。 寻而台省报下,并允基所陈。条纲既疏,狱讼清静。基性清慎,无所营求,尝语人 云:“任官之所,木枕亦不须作,况重于此乎?”唯颇令人写书。潘子义曾遗之书 云:“在官写书,亦是风流罪过。”基答云:“观过知仁,斯亦可矣。”卒于官, 赠骠骑大将军、和州刺史,谥曰惠。柩将还,远近赴送,莫不攀辕悲哭,哀不自胜。

  初,基任瀛州骑兵时,陈元康为司马,毕义云为属,与基并有声誉,为刺史元 嶷所目:“三贤俱有当世才,后来皆当远至。唯郎骑兵任真过甚,恐不足自达。” 陈、毕后并贵显,而基位止郡守。子茂。

  茂字蔚之,少敏慧,七岁诵骚、雅,日千余言。十五,师事国子博士河间权会, 受诗、易、三礼及玄象刑名之学。又就国子助教长乐张奉礼受三传群言,至忘寝食。 家人恐成病,常节其烛。及长,以博学称,历位保城令,有能名。周平齐,上柱国 王谊荐之,授陈州户曹。属隋文帝为亳州总管,命掌书记。

  周武帝为象经,隋文从容谓茂曰:“人主之所为也,感天地,动鬼神,而象经 多乱法,何以致久。”茂窃叹曰:“此言岂常人所及!”阴自结纳。隋文亦亲礼之。 后还家,为州主簿。及隋文为丞相,以书召之,言及畴昔,甚欢。授卫州司录,有 能名。寻除卫国令,时有系囚二百,茂亲自究审,数日释免者百余人。历年辞讼, 不诣州省。魏州刺史元晖谓曰:“长史言卫国人不敢申诉者,畏明府耳。”茂曰: “人犹水也,法令为堤防,堤防不固,必致奔突,苟无决溢,使君何患哉!”晖无 以应。有部人张元预与从父弟思兰不睦,丞尉请加严法。茂曰:“元预兄弟,本相 憎嫉,又坐得罪,弥益其忿,非化人之意也。”乃遣县中耆旧,更往敦谕,道路不 绝。元预等各生感悔,诣县顿首请罪。茂晓之以义,遂相亲睦,称为友悌。开皇中, 累迁户部侍郎。时尚书右仆射苏威立条章,每岁责人间五品不逊。或答者乃云: “管内无五品家。”不相应领,类多如此。又为余粮簿,拟有无相赡。茂以为繁纡 不急,皆奏罢之。又奏身死王事者,子不退田;品官左贬不减地。皆发于茂。茂性 明敏,剖决无滞,当时以吏干见称。

  炀帝即位,为尚书左丞,参掌选事。茂尤工政理,为世所称。时工部尚书宇文 恺、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竞河东银窟,茂奏劾:“恺位望已隆,禄赐优厚,拔葵去 织,寂尔无闻,求利下交,曾无愧色;仲文大将,宿卫近臣,趋侍阶庭,朝夕闻道, 虞、芮之风,抑而不慕,分铢之利,知而必争。何以贻范庶僚,示人轨物?”恺与 仲文,竟坐得罪。茂与崔祖睿撰州郡图经一百卷奏之,赐帛百段。

  时帝每巡幸,王纲已紊,茂既先朝旧臣,明习世事,然无謇谔之节,见帝忌刻, 不敢措言,唯窃叹而已。以年老乞骸骨,不许。会帝征辽,以茂为晋阳宫留守。其 常山赞务王文同与茂有隙,奏茂附下罔上。诏纳言苏威、御史大夫裴蕴杂推之。茂 素与二人不平,因深文其罪,及弟司棣别驾楚之,皆除名徙且末郡。茂怡然任命, 不以为忧,在途作《登陇赋》以自慰。后附表自陈,帝颇悟。十年,追还京兆,岁 余卒。子知年。

  论曰:孙搴入幕未久,仓卒致毙,神武以情寄之重,义切折肱,若不爱才子, 何以成夫王业。元康以知能才干,委质霸朝,绸缪帷幄,任寄为重,及难无苟免, 忘生殉义,可谓得其地焉。杜弼识学甄明,发言谠正,禅代之际,先起异图,王怒 未终,卒蒙显戮,直言多矣,能无及于此乎?房谟忠勤之操,始终若一。恭懿循良 之风可谓世有人矣。张纂、张亮、张曜、王峻、王纮等并事霸朝,申其力用,皆有 齐之良臣也。伯德之恸哭伏尸,灵光之拒关驻驆,有古人之风焉。显俊明达,文武 驱驰,尽其知力,不遑宁处。可谓德以称位,能以称官。道和爰从霸府,以终末路, 四十余载,典综兵机,识用闲明,甚为朝臣所服。及于后主奔遁,莫知所之,首赞 延宗,以从权变。既而晋阳倾覆,运极途穷,还鄴则义隔德昌,死事则情乖旧主, 虽复全生握节,岂比背叛之流欤?夫县宰之寄,绵历古今,亲人任功,莫尚于此。 汉氏官人,尚书郎出宰百里;晋朝设法,不宰县不得为郎。皆所以贵方城之职,重 临人之要。后魏令长,多选旧令史为之,故缙绅之流,耻居其位。爰逮有齐,此途 未改。宁都公革斯流弊,弘之在人,固为美矣。司徒器度沈远,有宰臣之量,始从 文吏,终致台辅,出内有常,夷险若一。而世人谕之胡广,讥其不能廷争。然古称 “见几而作”,又曰“相时而动”,若时有开悟,或可希舜一功,而终遇奸回,便 恐舟壑俱运,斯盖赵公之志也。子悦牧宰流誉,子琮簿领见知,及居藻镜,俱称尸 禄。冯溺于贿货,于斯为甚。慈明赴蹈之义,盖有衔须之节。郎基政绩有闻,蔚之 克荷堂构,美矣乎!

 

  • 部分译文

 

  孙搴,字彦举,乐安人。世代寒微贫贱,从小励志勤奋学习。他从检校御史的职务升为国子助教。太保崔光举荐他撰修国史。又任行台郎。后来,因参与崔祖螭的反叛,逃到王元景家里,遇到大赦才出来。孙腾因宗族的情分,将他推荐给神武帝高欢,却不被重用。

  神武帝西征,登上风陵,命中外府司马李义深、相府城局李士略两人起草檄文,他们都没有接受,却请求让孙搴代替。高欢把孙搴领进自己的军帐,亲自替他吹火取暖,催促他赶快写出来。他神色自若,挥笔而就,文章十分华美。高欢极为高兴,任他为相府主簿,专门负责起草公文。他还精通鲜卑话,兼管传达宣谕命令。担任如此繁多重要的任务,很被高欢赞赏和重用。高欢赐给他韦氏作妻子,她是士宦的女儿,加上长得很漂亮,人们都以他为荣耀。

  文襄帝高澄开初想到邺城总揽朝政,他的父亲高欢认为他年轻,没有同意。孙搴替他说话,神武帝才答应。孙搴依仗这个功劳,自己乞请朝廷封为特进,文襄帝却只加封他为散骑常侍。当时,大量征集百姓当兵,凡是逃跑的,自身及其藏匿他的主人和党、里、邻三长,以及郡守县令,都处以大辟罪,家产也被抄没,因此,征集到许多士兵。这些都是孙搴出的主意。

  孙搴学识浅陋,行为卑薄,邢邵曾对他说“:你还需要再读书。”他说“:我的三千精锐骑兵,足可以抵挡你的数万病弱的军卒。”他少年时与温子升声望相等,曾对温子升说“:你的文章怎么能赶得上我的文章?”子升答“:是不如你的文章。”他却要温子升起誓,子升笑着说:“我只要知道不如你就行了,何必要起誓呢?”他很失望地说:“你不起誓,你的真实想法就可以知道了!”他还常常服用棘刺丸,李谐对他调侃说:“你自己身上的棘刺已经够多了,何必再向外边去寻求呢?”旁边的人听了都会心地笑了。

  司马子如与高季武请孙搴喝酒,他因醉得太厉害而去世。高欢亲临他家,惋惜地说“:折去了我的右臂。”追赠他为吏部尚书、青州刺史。

  陈元康,字长猷,广宝人。父亲陈终德,魏时任济阴内史,元康贵显之后,朝廷赠封终德为度支尚书,谥号为贞。

  元康广泛涉猎文学历史,机警敏捷,很有才干。北魏孝明帝正光时,他跟随李崇北伐,因建立军功赐爵为临清男。节闵帝普泰时,任主书,又迁任为司徒高昂的记室。司马子如、高季武与孙搴钦酒过量,孙搴醉死,神武帝命令找一个人代替孙搴。司马子如举荐魏收。过了几天,高欢对高季武说:“你们喝酒害死了我的孙主簿,魏收写的文书都不合我的心意。你曾说过一个人处事谨慎严密,这是谁?”季武说是陈元康,又介绍说:“他能够晚上在黑暗中写字,是一个很敏捷的官吏。”高欢召见他,一见面就授给他大丞相功曹的职务,掌管内部的重大机密。他善于陈述事情的内容,不喜欢用华丽的辞藻粉饰。他迁任大行台都官郎,封爵为安平子。军国事务繁巨,他却无所不知。高欢出发,让元康跟在后边,高欢在马背上发布命令九十多条,他屈指而数,都能记住。高欢十分亲近他,说“:像这样的人才,世间真是少见。我今天得到了,是上天让他来帮助我呀。”当时,赵彦深也参与机密,人们称之为陈、赵,而陈元康的地位在赵彦深的前面。他的性格温柔谨慎,高欢讨伐刘蠡升,天寒地冻,大雪覆地,高欢命人用手支起毛毯挡住风寒,元康在毯子下起草军书,他挥动毫笔,飒飒有声,笔墨还没有结冰,不大一会儿就写成了几页公文。元康从毯下走出,高欢看了军书后说:“这与孔子相比又怎么样呢?”

  高欢曾对他的儿子高澄发恼,亲自用手打,用脚踢,任意斥骂。他把这情况告诉给陈元康,元康跪在地上哭泣,泪水滴落满地,说:“您这样教训太子,太过分了。”高欢说“:我性情急躁,教训太子,常常这样。”元康大声哭泣说:“一次过分,更何况经常如此呢!”高欢从此抑制自己容易发怒的性格,偶尔恼怒殴打太子,便说“:不要让陈元康知道了。”他又对左右的人说“:陈元康为人诚恳实在,一定与我儿同生共死。”高仲密的叛乱,高欢知道原因是由崔暹引起,准备处死崔暹,高澄却将崔暹藏了起来,并为他求情,高欢说“:我为了你不杀他,然而还需杖责。”高澄便让崔暹出来,对元康说:“崔暹如果被杖责,你以后不要来见我。”崔暹见到高欢,准备解开衣服接受惩罚。元康赶快进入,先制止住伍长行刑,然后跨上台阶,对高欢说:“您将把天下交给太子掌管,太子要保护一个崔暹却不能免受杖责,父子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呢?”高欢情绪缓解,说:“不是元康,崔暹得打一百杖。”便释放了崔暹。

  高澄入朝辅政,居住在邺城,崔暹、崔季舒、崔昂等都被重用,张亮、张徽篡都被高欢礼遇,然而,他们都在元康之下。高欢每次与元康长时间交谈,高澄都在门外等待他。当时人们传说“:三崔二张,不如一康。”左卫将军郭琼因犯罪被处死,他儿子的妻子是范阳卢道虔的女儿,被没籍入官。高欢奏请天子把卢氏赐给元康为妻。元康出身寒微,人们认为这是特殊的恩赏。元康便抛弃了原来的妻子李氏,认识他的人都因此鄙薄他。元康善于阿谀奉承,与人交结,而却不能公平地处理事情。贪于财利,收受的金银布帛多得无法计算,进行的种种不正当的交易遍于各个州郡。因此,他被议论所讥讽。

  他跟随高欢到邙山,即将开战,却丢失了作战用的地图,元康冒险找到了它。西魏军队被打败,高欢与将领们聚会,商议进取的策略。有人认为人马疲劳瘦弱,不能够远追敌人。元康说:“两国交战已经旷日持久,今天获得大捷,是上天授予我们的良机,机会不可失去,必须乘胜追击。”高欢问:“如果遇到伏兵,我将怎么办?”元康说:“前次敌人从沙苑退兵,他们尚且没有埋伏,现在是失败逃跑,怎么会有预先设下埋伏的深谋远虑?丢掉了这个机会不去追击,一定会成为我们的祸患。”高欢没有采纳。多次升迁,任大行台左丞。高欢病重,对儿子高澄说“:邙山之战,没有采纳元康的建议,才把这个祸患留给了你,我因此遗憾不已,死也不能瞑目。今后遇到事情都要与他一起商量。”

  高欢去世,密不发丧,只有元康知道。高澄接替父亲管理军中事务。从晋阳将到邺城,命元康预先以高欢的名义写好数十张布告,交给段孝先、赵彦深,在后面路上陆续张贴。朝廷另外封他为昌国县公,以使封爵和他美好的名声相符。侯景反叛,文襄帝高澄在全体将领们面前非要杀死崔暹,以安抚叛军。元康劝谏道“:现在枉杀无辜,违背刑典,不但上负苍天神明,又凭什么对下安抚黎民百姓?汉代晁错的事,希望您能慎重地从中汲取教训。”高澄才不杀崔暹。高岳讨伐侯景,没能取胜,高澄想派潘相乐做高岳的副将去襄办军务。元康说“:相乐机变缓慢,不如慕容绍宗合适。并且先王认为他堪与侯景匹敌。”这时慕容绍宗在远方带兵,高澄想召见他,又害怕他受惊叛变。元康说“:绍宗知道我对他特别看重,最近又派人送来钱币,以表达真诚的感情。我想安定他的心,所以接受了他的馈赠,并写一封热情诚挚的信作答,准保他不会有别的想法。”高澄便任用慕容绍宗打败了侯景。朝廷赏给元康金五十斤。

  王思政入侵颍城,将领们攻打却不能克拔。元康对高澄说“:您自从辅助朝政,还没有建立特殊的功勋。虽然打败了侯景,但他毕竟不是国外的敌兵,现在颍城即将失陷,愿您利用这个机会将他赶走,足可以树立威信建立功业。”高澄命元康骑快马前去观察情况,他回来说:“一定可以战胜敌人。”高澄便亲自征讨颍川,调集许多军队,一次决战就将敌人打败,又赏给元康金一百锭。

  最初,东魏授给高澄相国、齐王的封号,各位将领们都勤勉恭敬,服从朝廷。元康认为这样下去不好。崔暹借机离间元康与高澄的关系。他向高澄推荐陆元规为大行台郎,想削弱元康的权力。元康贪于财货,高澄对他渐渐嫌弃,又想任他为中书令,将他闲置起来。事情没有付诸实施。

  高澄即将接受东魏孝静帝的禅让,元康与杨忄音、崔季舒,同高澄坐在一起,准备大量调整朝臣,共同品评每个人的情况。高澄家的奴仆兰固成掌管厨房的事,与他的弟弟阿改,阴谋杀死高澄。阿改这时跟着高澄的弟弟、文宣帝高洋,他常暗藏利刃跟着高洋,等听到东面房子中有喊声,就把高洋杀死。这时,高洋到别的地方去,没有回来,而高澄却被杀害。兰固成利用送酒饭的机会把刀放在盘子下面,杀死了高澄。元康抱住了高澄,高澄连声说:“可惜!可惜!”元康与兰固成搏斗,发髻散开,被刺中,伤势严重,肠子都流了出来,但还写书信辞别老母,口授祖孝征向朝廷陈述权宜处理事变的办法。到晚上去世,时年四十三岁。这时,杨忄音吓得狼狈逃出,丢了一只靴子,崔季舒躲到厕所里不敢出来;库直纥奚舍乐与兰固成拼斗死去;散都督王师罗受伤。监厨的仓头薛丰洛率领掌管膳食的人拿着棍棒赶来,将兰固成擒拿。兰固成又名兰京,详细事迹见《齐本纪》。为了使高澄遇难的事情保密,所以把元康埋在宫中。假托他到南部边境巡视,又假装授予他中书令的职务。第二年,追赠为司空,谥号为文穆。他去世后,他的母亲李氏因哀伤感发疾病而辞世。

  杜弼,字辅玄,中山曲阳人。祖父杜彦衡,任淮南太守。父亲杜慈度,任繁时县令。

  杜弼从小聪明敏捷,家中贫穷买不起书,十三岁那年寄住在郡中的学校内读书。同郡人甄琛任定州刺史,考试学校的生员,对他策问,他对答如流,声音响亮。甄琛十分惊叹诧异,命自己的两个儿子甄楷、甄宽与他交往。州牧任城王高澄听说后召见他,询问后也大加叹赏,认为他有辅助天子的才干。高澄和甄琛到京城洛阳又称赞他,丞相高阳王等多次推荐,但因为他的父亲和祖父官职低微,所以不被征用。他因建立军功,才离开家任征虏府的墨曹参军,负责记录文书。他善于写文章,常被世人们推崇。孝昌初年,任太学博士,又迁任光州曲城县县令。为政清廉,远近的百姓都称赞他。他的父亲在家乡被贼人害死,他居丧六年。因正常调迁,任侍御史,御史台中他写的弹劾奏章,都受到信任和重视。仪同窦泰率军西讨,朝廷命杜弼为监军。窦泰作战失利自杀,杜弼与下属六个人逃至陕州。刺史刘贵将他们锁拿,送至晋阳。神武帝高欢责备他不劝谏窦泰,因房谟劝说,他才免于死罪。

  多次升迁,他官至大行台郎中,又被神武帝任用,掌管机密,很被信任和厚待。神武帝高欢偶尔疏忽没有来得及口授,就让杜弼写文告,只交给他一张白纸,让他装模作样地宣读。他找机会劝高欢代魏自立,高欢不同意,拿起棍子将他打走。相府法曹辛子炎咨询事情说了“取署”两个字,他把“署”字读成了“树”,高欢恼怒他犯了讳,对他进行杖责,杜弼进前解释说:孔子还把“在”读成“征”,辛子炎可以饶恕。高欢骂他说“:明明知道我在发怒,又引经据典。”呵斥他出去。他才走十多步,高欢又将他喊回来,辛子炎也被宽宥。高澄在邺城听说后对杨忄音说“:父王的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天下的人都可以得到好处,岂独我一个人呢?”

  当初,高欢从晋阳率兵东进,为改变..朱荣贪婪的政风,在行军路上,不让士兵入村骚扰,不饮村社中的酒。平定洛阳之后,贿赂取利之风渐渐盛行。杜弼看到在职的文武官员很少有廉洁自守的,把情况告诉了高欢。高欢说:“你往前来,我对你说。天下浑浊动乱,贪取财利的习俗相沿已经很长时间。现在我军将领们的家属大多住在关西,黑獭常常用重利招引诱惑,他们考虑着是去是留,情绪很不稳定;江东还有一个叫萧衍的老头,专门在南梁提倡士大夫的等级和礼仪音乐,中原一带的士大夫都很向往,认为那里是文化的正统所在。我如果急于严肃纲纪法律,恐怕将领都会投奔黑獭,读书人都去投奔萧衍,我还靠什么建立国家?你暂且等一下,我不会忘掉这些的。”沙苑之役开战之前,杜弼又请求高欢先除掉内部的贪污腐败分子,再去讨伐外来的敌人,指出许多勋贵要员抢掠百姓的事。高欢听后也不答话,便命军士们拉开弓,箭上弦,举起刀,挺起矛,站在道路两旁,让杜弼从中间走过,并宽慰他说“:一定不会伤害你。”杜弼战战兢兢从中间走过,吓得汗流浃背。高欢然后劝他说:“箭虽上弦却不射出,刀虽举起而不砍下,矛虽然握在手中却不刺来,你却吓得魂飞胆丧。那些在战场上建立功勋的人身体碰着敌人锐利的刀刃,百死一生,纵然有贪婪卑鄙的地方,但他们的作用还是很大的。”杜弼点着头谢罪说“:我这个愚蠢的人不认识这个深刻的道理。”后来在邙山打败敌人,高欢命他写露布,他立即在丝绢上写成,没有起草。因建立功劳,被赐爵为定阳县男。

  他奉命到京城拜见天子,魏帝在九龙殿接见他,问:“听说你精于学问,我问一个问题。佛经中所说的佛性和法性,是一样还是不一样?”杜弼答道“:二者原为一理。”魏帝又问:“议论的人妄说,都说法性宽宏,佛性偏狭,这种说法对吗?”他回答“:该宽的时候就宽,该狭的时候就狭。如果论起这两者本来的性体,既不宽宏,也不偏狭。”魏帝问:“既然说该宽就宽,该狭就狭,怎么还会有既不宽宏,又不偏狭的情况?”他回答:“如果必定是宽宏的,则不能成为偏狭;如果必定是偏狭的,也不能成为宽宏。至于既不宽宏又不偏狭,形成的原因虽然不同,但能够形成的道理却是一样的。”魏帝称赞他回答得很好,领他到保存佛经的府库,赐给他《地持经》一部,帛一百匹。杜弼喜好名理佛法,探索其中的奥秘,行军时也常带着经卷。他注释了老子的《道德经》两卷,上表呈送朝廷。迁任为廷尉卿。

  南梁贞阳侯萧明等人领兵入侵彭城,大都督高岳、行台慕容绍宗奉命讨伐。朝廷命杜弼任军司,代理行台左丞。临出发时,文襄帝高澄赐给他一匹胡马,说“:这是我马厩中的第二匹好马,我常常自己骑,赠给你聊作纪念。”又命他陈述为政中需要注意的地方,杜弼说:“天下最重要的事情,都不超过处罚和奖赏两种。奖赏一个人可以使天下的人都高兴,惩罚一个人可使天下的人都畏服,这两件事处理得恰当,其他事自然尽善尽美。”高澄听了很受启发,高兴地说:“话虽然不多,道理却很重要。”与他握手告辞。杜弼随部队打败萧明后,又随军出发,在涡阳打败侯景。后来,东魏孝静帝召集著名僧人在显阳殿讲说佛教义理,命杜弼坐在老师的座位上,没有人的辩论能使他屈服。孝静帝感叹道“:这样的贤才如果生长在孔子的家门,又会怎么样呢!”西魏派王思政攻占颍州,朝廷派杜弼到颍州,代理行台左丞,颍州的敌兵被打败后,高澄问:“你分析一下王思政为什么会被擒拿?”他答道“:王思政不明白逆和顺的道理,不明白大与小的情形,不审度强与弱的态势,有这三种弊端,他必定被俘。”高澄说:“古代有逆势而取,顺势而守,国土辽阔的吴国却被小小的越国打败,弱小的燕国却能战胜强大的齐国,你说的这三种道理,怎么能够成立?”他说“:君王如果顺人心,军队数量就不必太多。军队数量多但不强壮,军队力量很强但不顺乎人心,情理偏颇,虽然有这些条件,下达的圣旨却是空洞虚无的条文。现在,这三种道理我们都具备。我说的这些是可以成立的。”

  文宣帝高洋任东魏的宰相,杜弼任中书令,仍兼任长史,又晋封爵位为侯。他志在匡扶朝政,所以,知道的无所不说,该做的无所不为。文宣帝受魏孝静帝的禅让,称帝建立北齐,杜弼因参与禅让有功,升任为尉卿,另封为长安县伯。

  他常与邢邵一起跟从文宣帝到山东,共同讨论分析事物的是非和道理。邢邵认为人死了还会转生,恐怕是画蛇添足。杜弼说:“生物没有产生,本来就没有。没有却能会有,不会产生怀疑,因为前面的孕育了后来的,这有什么奇怪的呢?”邢邵说:“圣人创设礼仪教义,本来是为了劝勉奖励世人,所以惧怕死了还会转生,只希望万物各随原来的性情。”杜弼说“:圣人的道德合于天地的规范,符合四时变化的要求,说的话都是经典,做的事则成为法则,而你说圣人拿虚无的说教去衡量万物,用诡诈的言词劝勉人们,怎么能使北斗放射光芒,龙宫里蕴藏着盛宝珠的木匣?既然如你论说的,设教可以陶冶性情,弘扬奖励风气,为益之大,没有别的方法能超过的。这就是真正的教育,为什么还说不真实具体?”邢邵说“:吴季札说人死了会无所不至,又说死后形体散尽。如果人死了又能聚集成人,不应该说无所不至啊。”杜弼说“:人死了,骨肉埋在土里,魂灵则无所不至,这便是形体坠毁,魂魄游动,哪里都可以到达。因为灵魂存在,所以说人死了还会无所不至。如果说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灵魂将会到哪里去呢?”邢邵说“:灵魂对于人来说,就像烛光对于蜡烛,蜡烛燃尽则光亮就会灭掉,人死了灵魂就会消失。”杜弼“:蜡烛因为有材质才会被点亮,体积越大,光亮也越大。人的灵魂则不系于身体,身体小而灵魂不小。所以,孔子的智慧一定不比长狄的短浅;曹孟德的雄才大略,远远地超过崔琰。”后来,他与邢邵通信,前后信札往返再三,直到邢邵理屈词穷才停止。这些书信的内容许多文章都没有记载。

  杜弼又以原来的官职任郑州刺史,没有出发上任,就被家里的宾客告发谋反,经过调查没有实据,过了很久才被释放回家,因此不再上朝参拜天子。又因二儿子廷尉监杜台卿处理狱案延误时间,与寺官都被郎中封静哲所诉讼,被流徙到临海镇。这时,楚州人东方白额造反,临海镇被贼兵首领张绰、潘天合等人率兵攻打,杜弼率领全镇人防守,终于使全镇得以保存。文宣帝嘉奖了他,命他管理海州的政务。后来,任命他为海州刺史。杜弼在所任职的地方,能清静待民,廉洁自守,被官吏百姓怀念。他喜好探究老庄道家们幽深微妙的义理,注释了《〈庄子〉惠施篇》和《〈易〉上下系》,合起来称《新注义苑》,刊行于世。

  他的性格坦诚质直,在高欢专权的情况下对朝政进行很多匡助纠正。高澄任他为宰相,位在群僚之首。他听说朝廷有关于礼仪的议论,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文宣帝曾问他“:治理国家当用什么样的人?”他答道“:鲜卑人只能任管理车马的职务,治国应当用中原人。”文宣帝认为是在讥讽自己。高德正身居政要,也不能使他屈从。他还在众人面前批评高德正。德正内心十分忌恨他,多次说他的坏话。高德正还命主书杜永珍秘密启奏杜弼任长史时受人嘱托,大肆操办婚嫁,文宣帝也对他怀恨在心。他倚仗同文宣帝的关系,仍不断陈奏公事。天保十年(559)夏天,文宣帝因饮酒过量,积累杜弼的过失,派人到海州将他斩首。不久又后悔,派人骑快马追赶使者,已来不及。

  房谟,字敬放,河南洛阳人。他的祖先为代地人,原本姓屋引氏。他从小淳厚端谨,虽然没有异于常人的才能,而却深沉内秀。北魏孝明帝正光末年,他历任昌平、代郡的太守,都以廉洁惠民著称。北方六个军镇叛乱,他率领郡中的人进入九峥山,修筑堡垒,抗拒敌兵。当时没有外援,他率领人马投奔中山。又遇上鲜于修礼叛乱,朝廷因为房谟懂得北边的人情地理,任他代理燕州的政务。他向北转移,到达幽州的南边,被鲜于修礼抓获,后又落入葛荣之手。葛荣失败,..朱荣启奏朝廷,命他代理冀州的政务。不久,任太宁太守。..朱荣被朝廷处死,他的党羽纠集军队与朝廷对抗,房谟没有响应,前后共斩杀了..朱氏派来的三个使者。他又派弟弟房毓到朝廷拜见,孝庄帝任房毓为都督,任房毓的弟弟房钦为行台,并拿着朝廷的符命到房谟那里,共同经略当地的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