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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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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之说:有一只碰在藩篱上的公羊,乘坐着装饰华贵的骏马,从晋阳来到邺城,怀里揣着诏书一大把。

  休之兼任侍中,持节奉朝廷玺书到并州,敦请文宣帝高洋任东魏的相国和齐王。这时,高洋将接受魏孝静帝禅让,他已从晋阳出发到了平阳,因为人心没有统一,暂且回到并州。他因害怕消息泄漏出去,便断绝来往的行人。阳休之性情疏放,完成使命归来,便将文宣帝受禅让的事宣扬出去。邺城的人很快都知道了。后来,高德正奏报给高洋,高洋心里十分恼火却隐忍未发。文宣帝高洋受禅即北齐皇帝位后,任休之为散骑常侍,监修皇帝的起居注。不久,因诏书失误获罪,降为骁骑将军,这实在是因为前面泄密才受的处分。文宣帝到郊外祭天,百官都一起随从。休之穿着两层甲的坎肩,手里拿着白木棍。这时,魏收任中书令,嘲笑他说:这是义真的服装吗?休之答道:我过去身为常伯,头上戴着蝉冠;现在任骁骑将军,身披衣甲,又文又武,您何必不高兴呢?谈笑自然,人们都佩服他的旷达。因为他在受禅之际参与制定朝廷的礼仪,被封为始平县男。

  后来任中山太守。先是韦道建、宋钦道任定州长史兼中山太守,并定立制度:凡是地方长官出外巡察,不得让老百姓准备酒饭。如果有人这样,须按价付钱。休之过去常认为这样不恰当,到该郡上任后,却因循此制。有人问他原因,他说:我过去不同意,是因为这种作法失掉了仁义;今天又实行了这条制度,是想避开嫌疑。哪里是出于真心?这是处世难哪!在郡任职三年,两次向朝廷呈献天降甘露的祥瑞。

  文宣帝驾崩,朝廷调休之到晋阳料理治丧的礼仪,他与魏收一起到达。尚书令杨遵彦与休之等关系亲近,在中书省相遇,说起文宣帝的丧事,魏收抹着眼泪失声痛哭,休之只是皱了皱眉头而已。后来杨遵彦问他:前天说起天子的丧事,魏少傅悲不自禁,你为什么不痛哭流涕?休之答道:文宣帝在世时,魏收受知遇甚深,我却被当成平常人看待,假装痛苦流泪,实在不是我的本愿。

  皇建初年,兼任度支尚书。孝昭帝留心政治,向休之访求施政的方法。他答道:朝廷要严明赏罚,要求官吏遵守当官的道德,禁止骄奢淫逸,抚恤百姓遇到的灾难,这些应该是政教中最先做到的。孝昭帝诚恳地采纳了他的意见。太宁年间,历任都官、七兵、祠部三尚书。河清三年(564),出任西兖州刺史。天统初年,被任为光禄卿,监修国史。不久,任吏部尚书。他了解许多旧事掌故,熟悉士族大姓的情况,凡是经他选用的人才,才干见识都很合格。前代国子助教熊安生,是当时的大儒,因守丧解职,很久不被起用。休之任他为国子博士,读书人因此都心归朝廷。他的性格豪放直率,不喜欢繁琐的职务。任典选官员的职务稍微长了些,这实在不是他喜好的。他常对别人说:吏部尚书确实是高贵显赫的职务,但职责过于繁琐,妨害了我的闲适优游,真像牢笼一样啊!武成帝去世后,他多次向朝廷请求就任闲职。武平初年,任中书监、兼尚书右仆射。武平三年(572),加位为特进,与朝士一起撰写《圣寿堂御览》。六年,正式任尚书右仆射,负责中书监。

  休之很早就有才名,被人们所倾倒折服。外表好像疏阔放达,内心里实在谨慎厚重。年轻时颇因性情峻急峭刻受到连累,晚年节操以通达完美受到称誉。而且注重友情,喜好交游。太常卿卢元明,出身名门,地位显赫,很少与人交结,如果不是名流大家,就不能与他交游。休之开始任行台郎,便坦然去拜访他。两人饮酒论文,十分投机,乡里的人们无不景慕企羡。太子中庶子、平原人明少遐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名士,南梁灭亡后投奔邺城。过去因为两国互派使者交往,因而与休之一起交游。少遐去世,他的妻子生活穷困,休之不断周济,恩情友谊十分厚重。尚书仆射崔暹被齐文襄帝高澄亲近信任,权势倾压朝廷,休之从来不去拜访他。崔暹的儿子崔达籋年幼而聪慧,十多岁就会写五言诗。当时,南北通好,梁的使者住在馆舍,崔暹拿着儿子写的几首诗出示给朝中有才学的官员,又想出示给梁朝的使者。别人害怕崔暹的权势,都随机附和,惟独休之正言厉色说道:您的公子生性聪明,将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才。但是,小孩子写的诗文,恐怕不必拿给外国的客人看。他就是这样端方正直。元景常说:当今敢于直言进谏的,阳子烈就是一个啊!

  晚年,劝说祖王廷撰写《御览》,书写成后加封为特进,让他的儿子阳辟疆参与修订《御览》一书。祖王廷因事被朝廷罢黜,他便在朝臣中散布,说他们两个人早就有分歧。邓长禺页、颜之推奏请朝廷成立文林馆,颜之推的本意不想让老儒权贵入馆任职。休之便附在人后,与年轻的朝请、参军一类后生晚辈入文林馆待诏,人们谈论起来很看不起他。魏收负责修史的时候,立《神武本纪》一章,取平定四个胡族的那一年为齐的纪元之年。魏收身在齐州,怕史官改变他的意见,上表论述自己的看法。魏收回到朝廷,朝廷命朝臣们讨论这件事。休之建议应以天保元年(550)为北齐的起始断限年代。魏收在世时,两种意见议而未决。魏收死后,他便在朝廷内外煽动,让朝廷下诏确定他的意见。后来,又任为中书监,他对别人说:我已三次任中书监,还任命我干什么?隆化时迁都邺城,朝廷官员大都升迁,休之被封为燕郡王,他对亲近的人说:我不是奴仆,为什么忽然封我这个爵位?这些事,都被有见识的人所讥笑。

  他好学不倦,博览经史典籍。文章虽然不瑰丽华美,却也典雅端正。魏收在世时,对他很轻视。魏收去世后,他被推为前辈。名位声望虽然很高,却能虚怀待人,被缙绅们所尊重喜爱。

  周武帝宇文邕平定北齐,休之与齐吏部尚书袁聿修、卫尉卿李祖钦、给事黄门侍郎颜之推等十八人同被北周征用,令他们随皇帝车驾进入长安。不久,休之被授予开府仪同,按照旧例封为临泽县男。隋开皇二年(582)被罢职,死于洛阳。

  休之的儿子阳辟疆,性情粗疏,又没有才干,休之却将他引入文林馆,因而,被人们所鄙视。

  贾思伯,字仕休,齐郡益都人。自从任奉朝请一职入仕,经过多次升迁,任中书侍郎,颇为孝文帝所赏识。任城王元澄围攻钟离,命思伯持节为他的军司。元澄失利,思伯为后卫。元澄认为他是一个儒生,必死无疑。等到他回来,元澄高兴地说:仁爱的人一定勇敢,我常认为这句话是空谈,今天在军司你的身上验证了。思伯借口自己迷失道路,不自夸功劳,人们称赞他是位有修养的人。

  他多次升迁,官至青州刺史。开初,思伯与兄弟思同一起拜北海阴凤为师。学业完成,竟没有资财酬谢。阴凤将他们的衣服脱掉作抵押。当时人们议论说:阴生读书不免变得痴呆,不认识他教的原来是两只即将展翅奋飞的凤凰,却将人家的衣服脱掉。思伯做官后,给阴凤送去一百匹丝绢,并派车马去接他,阴凤羞惭,不愿来见。人们都称赞思伯的大度。孝明帝时,任他为凉州刺史。他因凉州地处偏远,以儿子女儿没有结婚为由不愿上任,灵太后不允许。因中书舍人徐纥代为乞求,才得到许可。后来,任廷尉卿,以儒家学说为业,不喜好法律,很少上书言事。不久,转任卫尉卿。

  当时,朝廷议论修建明堂,朝臣意见各不相同。思伯上书陈奏说:建造五间的意见,我认为可以吸取。它的周长、高度、宽度,都应根据情况确定。其他诸如建造九间的说法,建成庙学和灵台的议论,都不足取。学者们都同意他的意见。

  后来任都官尚书。崔光病重,上表推荐思伯任侍讲,中书舍人冯元兴任侍读。思伯便入宫教授孝明帝读《杜氏春秋》。思伯虽然从小就学习经书,但做官后荒废学业。这时便延请儒生,先给自己不分白天黑夜讲授。他性情谦虚平和,礼贤下士,虽然在大街上碰见,也停下车马,认真交谈,毫无厌倦的表情。有个客人问他:您现在地位显赫,怎么还能不骄矜?他答道:人十分虚弱便会骄傲,这是经常出现的情况。当时的人们把这句话当成至理名言。思伯与元兴同事,两人关系十分亲密,元兴当时正被权臣元叉所信任。人们都舆论说思伯趋炎附势。死后,朝廷赠封他为青州刺史,又赠尚书左仆射,谥号文贞。

  贾思同,字仕明。从小就能勉励自己的志向和行为,十分喜好学习经典史籍,与兄长贾思伯,年少时都被乡亲们看重。入仕后多次升迁,官至襄州刺史。在任上虽无明察秋毫的美誉,百姓们却也安居乐业。元颢叛乱,他与广州刺史郑先护都不投降。孝庄帝出逃后回到京城,封他为营陵县男。后来,与国子祭酒韩子熙都充任侍讲,给孝静帝讲授《杜氏春秋》。加封为散骑常侍,兼任七兵尚书,不久拜授为侍中。死后,赠封为尚书右仆射、司徒公,谥号文献。

  开初,思同任青州别驾。清河人崔光韶先被任命为中从事,自认为资历比思同深,而职位却比思同低,因而耻居其下。听说思同回来了,他便辞去官职,青州的人都为思同受辱而恼恨他。光韶去世后,曾告诫自己的子侄,不要向朝廷请求封赠。思同却上表陈奏光韶的操行政绩,特蒙朝廷赠给官职和谥号,人们议论起来都很感叹佩服。

  思同任侍讲,国子博士、辽西人卫冀隆精于服氏的学说,上书对《杜氏春秋》提出六十三处疑问。思同又批驳冀隆错误的地方十多条。两人互相论辩问难,积累成十卷论著。朝廷下诏给国学,命召集儒生们考证比较。事情没进行完,思同就去世了。后来,魏郡的姚文安、乐陵的秦道静又重述思同的意见。冀隆不久也辞别人世,浮阳的刘休和又坚持冀隆的说法,竟也没有能够裁判公正。

  祖莹,字元珍,范阳遒地人。他八岁那年能读《诗经》和《书经》,十二岁为中书学生,终日沉湎书中。父母怕他累出病来,常禁止他读书却又不能成功。他经常在灰烬中偷偷地隐藏火种,赶走书僮和仆人,等到父母睡熟后,再举火读书。他用衣服被子遮住窗户,恐怕火光泄漏出去被家人发觉。因此,声誉更高。家内家外的亲属都叫他圣小儿。尤其喜好写文章,中书监高允常感叹道:这个孩子的才能器识,不是其他学生能赶得上的,终将有远大的前途。这时,中书博士张天龙讲解《尚书》,提拔他为都讲。有一次,他因晚上读书过于疲倦,不知不觉睡到天亮。去讲课的时间十分紧迫,却误拿了同房住宿的生员赵郡李孝怡的《曲礼》一卷书走向座位。博士张天龙要求非常严格,他不敢再回去取《尚书》,便把《曲礼》放在面前,朗读《尚书》中的三篇,不错漏一个字。孝文帝听说后,将他召入宫中,让他读《五经》章句并解释意义。孝文帝对卢旭开玩笑说道:古时尧将凶臣共工流放在幽州,北部偏远的地方怎么会忽然出现这样一个才子?卢旭对答说:应当说是这个人才为我朝所生。

  祖莹以才学著名被拜为太学博士。司徒、彭城王元勰徵请他为法曹行参军。孝文帝对元勰说:萧颐让王元长任子良的法曹,现在你用祖莹为法曹,难道不是要赶上他吗?命祖莹任元勰的书记。祖莹与陈郡的袁翻声名相同,秀出群伦。当时人们说他们二人:京城中楚楚动人的才子是袁翻与祖莹,洛阳城风姿翩翩的少年是祖莹与袁翻。祖莹又迁任尚书三公郎中。尚书令王肃曾在尚书省吟咏《悲平城诗》:多么悲壮啊,平城,我策马驰入云中。阴山常被阴霾笼罩,风狂雪猛,荒野的松树梢头,不停地搅动着寒风。彭城王元勰读了十分感叹诗的优美,想让王肃再朗诵一遍,却失口说道:您可否再吟咏一遍《悲彭城诗》?王肃因而戏笑元勰说:为什么读《悲平城》为《悲彭城》呢?元勰面有愧色。祖莹坐在旁边,立即说:《悲彭城》一首诗,王公您没有看见过?王肃说:可为我朗诵吗?祖莹应声诵道:可悲叹啊,彭城,幽宛的楚歌四面唱起,将士们的尸体堆满了石梁亭,殷殷的鲜血将睢水染红。王肃听完,十分感叹赞赏,元勰也很高兴,归来后对祖莹说:你一定长着一张神嘴,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几乎在王肃这个吴地来的人面前丢丑。

  祖莹任冀州镇东府长史,因收受贿赂的事情暴露,因而被罢官除名。后来,侍中崔光举荐他任国子博士,仍领尚书左户郎的职衔。李崇任都督,领兵北讨,让祖莹任长史。又因截取军队物资坐罪,被罢去职务。不久,任散骑侍郎。孝昌年间,有人在广平王府中掘得一颗古代的玉印,朝廷命祖莹与黄门侍郎李琰之辨认,他说:这是于阗国王在晋太康时期的贡物。便用墨涂在字上印出,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当时人们称他为博物。多次迁官,任国子祭酒,兼领给事黄门侍郎、幽州大中正,负责监修起居注的事,又负责议事。

  元颢领叛军占据洛阳,任祖莹为殿中尚书。孝庄帝平定叛乱回到洛阳,因他替元颢起草有关尔朱荣罪状的诏书,而获罪免官。后来,任秘书监,中正的官职仍没有改变。因参与讨论律历,赐爵为容城县子。又因事犯罪被关押在廷尉的狱中。适逢尔朱兆攻入京城,烧毁了乐署,里面的钟鼓玉磬、笛箫弦管都荡然无存。朝廷命他与录尚书事长孙承业、侍中元孚重新制造各种乐器,费了三年功夫才完成。他迁任为车骑大将军。孝武帝即位,他以太常寺官员的身份监行大礼,被封为文安县子。天平初年,京城将迁至邺城,齐神武帝高欢召请他议论这件事,他因功晋爵为伯。死后,赠尚书左仆射、司徒公。

  祖莹以文学见称于世,他常对人说:文章要自己构思和布局,形成自己的风格,怎么能与别人一起讨生涯呢?这话是讥讽世人好剽窃别人的文章为自己所用而说的。他的文稿也不乏天才之作,但也不是都一样,其中美玉与顽石同在。他性情豪爽,有气节,读书人有穷困潦倒的来投奔他,他一定给予拯救帮助,人们也因此称赞他。

  祖珽,字孝徵,神情机警敏捷,说话铿锵流畅,从小就美名传播,为当时的人们所推崇。离家初任官职为秘书郎,对策考试,成绩优异,被录取后任尚书仪曹郎中,主管礼仪制度。曾经为冀州刺史万俟受洛起草《清德颂》,文章典雅秀丽,齐神武帝高欢因此听说了他。当时,文宣帝任并州刺史,让祖珽署理开府仓曹参军。神武帝向祖珽口授三十六件事,他出来向朝臣们分类陈说,没有漏掉一件,很为僚属们赞赏。当时,神武帝送东魏的兰陵公主出塞嫁给柔然族的首领,魏收写了《出塞》和《公主远嫁诗》二首,祖珽都与他唱和,被人们广为传诵。

  祖珽性格粗疏轻率,不能廉洁谨慎,坚守直道。仓曹一职虽然属于一个州的下属机构,但因为接收太行山以东各地缴纳的赋税,因而他个人大有进项,家产丰饶。他还精通琵琶,能制作新曲,招引城市中的少年,唱歌跳舞以作娱乐。他出入于青楼妓馆,与陈元康、穆子容、任胄、元士亮等人作声色之游。这些人曾到他的住处就宿,他拿出山东出产的大文绫和连珠孔雀罗等名贵绸缎一百多匹,让家里的女仆掷樗蒲赌取这些绸缎,作为游戏取乐。参军元景献,是过去的尚书令元世俊的儿子,他的妻子是司马庆云的女儿,又是魏孝静帝的姑母博陵长公主生的。祖珽忽然将元景献的妻子接到家中参加宴会,饭后,让她与客人们轮流睡觉。这是用财货引诱的结果。他的豪纵和荒淫有类如此。他常常说:大丈夫一生不要辜负自身。

  文宣帝撤消州一级的建制,祖珽按规定应到府里去,职位在仓人局丞之间。他请求陈元康为之通融,陈元康替他说情,因而仍任仓曹一职。祖珽又委身依附参军事摄理典签职务的陆子先,替他出谋划策,让他利用调运粮食的机会,假借上面的告谕从仓库里拉出十车粮食,被同僚中的官吏发现并捉拿送官。神武帝高欢亲自询问祖珽,他自我辩解说不知道这件事,将罪责推给了陆子先,高欢相信并释放了他。他出来后对别人说:这是高丞相与我天赐的缘分和他对我的警戒。然而,这件事实在是我干的。

  他性情不驯服,常放纵自为。曾到胶州刺史司马世云家里饮酒,临走,将两个铜盘偷偷带在身上。厨灶上的人请求主人搜查一下来客,果然在他怀中找到,周围的人都为他感到羞耻。他所乘坐的马已很衰老,却自称为骝驹。他又与寡妇王氏通奸,常常在人们中间广为传闻。裴让之早就与他开玩笑,当着许多人的面嘲笑他说:你怎么这样怪异?老马已经十岁,你还称为骝驹;与六十岁的老妪通奸,仍称她为娘子。于是,众人哄然大笑。后来,他任神武皇帝的中外府功曹。神武帝宴请各僚属,在座位上丢失了一只金制的酒器,窦泰让参加宴会的人都脱下帽子,终于在祖珽的发髻上找到了这只酒器,神武帝却不加罪于他。后来任秘书丞,统领中书舍人,侍奉文襄帝。州中有客人来,请求卖《华林遍略》,文襄帝召集许多善于写字的书手,一天一夜抄写完毕,将原书退给卖主,说:不须再买了。”..却用《华林遍略》中的几卷赌钱,文襄帝高澄将他杖责四十。

  他又同令史李双、仓督成祖等人给晋州写假书函,请求拨粟三千石,代替功曹参军赵彦深传达神武帝的命令,送给州城仓局参军。事情经过典签高景略办理,赵景略怀疑不真实,暗中询问赵彦深。赵彦深回答说根本就没有这件事,祖珽等人便被揭发,祖珽供认不讳。神武帝非常愤怒,决定鞭打他二百下,流配在市井里巷,并戴上铁制的刑具折磨他,拨去的粮食加倍徵还。还没有来得及对他进行惩罚,恰巧并州定国寺建成,神武帝问陈元康、温子升:过去芒山寺落成后写的碑文,被人们称赞为绝妙的好文章。现在定国寺的碑文应当让谁来写呢?陈元康因而推荐祖珽,说他很有才学,并精通鲜卑人的语言。于是,便给他笔墨和纸张,让他在囚禁的地方起草,他两天将碑文写成,文辞十分华丽。神武帝因他写的工巧而且迅速,特下令饶恕他不再问罪,然而仍然将他免官,让他在相府里打杂。

  文襄帝高澄继承神武帝的职位,任祖珽为功曹参军。文襄帝被盗贼杀害时,陈元康也受了重伤,便请他代写书信,嘱托家中的许多事情,并说:祖喜那里有我的一些东西,应该早点取回来。他便扣下这封信,叫来祖喜私下盘问,得到黄金二十五根,只给了祖喜两根,其余自己全部吞没。另外,又偷走陈元康家的书籍几千卷。祖喜怀恨在心,便向陈元康的弟弟叔谌、季璩报告了事情的真相。叔谌又告诉了杨忄音,杨忄音皱着眉头说:声张出去恐怕对你们死去的哥哥不利。因此,事情被停息下来。

  文宣帝高洋接替他的哥哥高澄继承了父亲高欢担任东魏丞相的职务,祖珽提名任令史的十多人,他都接受了他们的贿赂。他任意从教判那里取东西,并且偷走官藏的《华林遍略》一卷。这时,又晋升他为秘书丞兼中书舍人。高洋回到邺城后,祖珽的这些事都被揭发。文宣帝将他交给从事中郎王士阙处理,并写信给平阳公高淹,让他将祖珽收押监禁,不要使祖珽逃脱。高淹派田曹参军孙子宽去传唤祖珽,他听到命令,便私自逃跑。黄门郎高德正任宫廷禁卫的副职,对高谌说:祖珽自知有罪,惊恐逃窜是正常的。但是,向秘书监宣读一个命令,就说是奉有并州的请求,需要三部《五经》,请他亲自挑选和催促。这样,他就思想松懈,晚上会回到自己家里,然后将他抓住。他果然像高德正所预料的,回到家里。傍晚到他家将他抓获,捆绑着送给廷尉处治。根据他所犯罪行,应依法判处绞刑。文宣帝因为他曾跟随先帝高欢,所以命令有司放宽对他的处罚,有司便奏请除去名籍,免掉死罪。天保元年(550),他又被文宣帝徵召随驾听用,按照除免的律例,他在晋阳参见了文宣帝。

  他生性聪明颖悟,没有学不会的事情。各种技艺,没有不掌握的。除了会写文章外,还工于音律,精通四边少数民族的语言,懂得占卜阴阳。医疗和药理方面的技术,更是他的特长。文宣帝虽然嫌弃他多次触犯刑律,却爱惜他的才干,命他在中书省掌管起草诏书敕文。他因了解朝廷中的秘密情状,列举中书侍郎陆元规的罪状,文宣帝命裴英处理。陆元规因回答问题背逆文宣帝的旨意,被流配在街市里巷。朝廷又任祖珽为尚药丞,不久,又升至典御。祖珽奏请朝廷制造胡桃油,又因为参与分赃被免去官职。文宣帝每次遇见他,总叫他。文宣帝驾崩,朝廷选拔和慰劳过去的旧臣,又任命他为章武太守。适逢杨忄音被孝昭帝高演杀害,祖珽没有上任,被授予著作郎。多次暗中给孝昭帝写奏章,引起孝昭帝的不满,下令中书、门下二省,不允许他再向朝廷奏事。

  祖珽制造胡桃油是为了涂抹图画,以送给长广王高湛,并说:殿下您骨相奇异,我梦见您乘着龙升上九天。长广王说:如果真是这样,我当使你老兄获得大的富贵。长广王即位,就是武成帝,便提拔他为中书侍郎。皇帝在宫廷后园让他弹琵琶,和士开跳胡人的舞蹈,每人赏赐给物品一百段。和士开忌恨他,让他出任安德太守,又转为齐郡太守。因母亲年迈请求回乡奉养,朝廷下诏允许。适逢南朝使者来访,朝廷又命他为申劳使,陪同南朝使者。不久,又任命为太常少卿、散骑常侍、假仪同三司,掌管朝廷的诏书敕文。

  开初,祖珽在乾明、皇建二世时,就知道武成帝高湛暗怀大志,便多方攀援交结,曲意追逐奉迎。武成帝在天保时多次受到哥哥高洋的批评,内心常常衔恨。祖珽这时为迎合武成帝,上书请求给太祖献武皇帝追加上神武的尊号,却将高祖文宣皇帝改为威宗景烈皇帝,以取悦武成帝,武成帝同意了他的奏议。

  当时,皇后偏爱小儿子东平王高俨,想让他接替王位。武成帝认为太子高讳是自己的长子,难于变更。祖珽便私下里对和士开说:君主的宠幸,从古以来就没有改变的。皇上一旦晏驾,您想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和士开因而向他请教良策。他说:应这样劝说皇上:文襄帝、文宣帝、孝昭帝的儿子都没有接替王位,现在应该早一点让皇太子继承您的位置,以确定他和高俨之间的君臣关系。如果事情成功,新继位的年轻君主一定对您感恩戴德,这是一条十分稳妥周密的计策呀。您只需稍微劝说,让皇上粗略明白您的意见,我自会在外廷上表议论这件事。和士开答应这样做。因为天上有彗星出现,太史令上奏章说这是除旧布新的徵兆,祖珽于是借机上书,说:陛下您虽然身为天子,与上天相比,还不是最尊贵的。根据《春秋》《元命苞》篇说:乙酉这一年,要除掉旧物,刷新政治。今年太岁星运行到乙酉的位置上,应传位给东宫太子,让君臣之间的名分早日确定下来,以适应天道的警示。又奏上魏献文帝将皇位禅让给太子的故事。武成帝同意了他的奏请。因此,他被授予秘书监,加仪同三司衔,很被武成帝亲近宠爱。

  祖珽既已被皇帝和皇太子器重,便开始窥探宰相的位置。他原来与黄门侍郎刘逖关系密切,便列举侍中尚书令赵彦深、侍中左仆射元文遥、侍中和士开的罪状,让刘逖出面弹劾他们。刘逖害怕,不敢写奏章给皇上,这件事便泄露出去。赵彦深等人先到武成帝那里替自己辩解。武成帝雷霆大怒,抓住祖珽并问他:为什么诋毁我的和士开?他高声说道:我依靠和士开才得以进取,本没有心去诽谤他。陛下您现在既然问我,我不敢不把实话告诉您。和士开、元文遥、赵彦深等人结伙专权作威,控制朝廷。与吏部尚书尉瑾内外勾结,互为表里,出卖官爵和刑狱,政治靠贿赂才能成功。天下有歌谣说:如果被有见识的人所了解,怎么能只听这四个人的?陛下您不当成一回事,我却怕大齐的基业毁于一旦呀!武成帝说:你还敢诽谤我。祖珽说:不敢诽谤,陛下却要过人家的姑娘。武成帝分辩道:我因为她家吃不饱饭,所以才收养她。祖珽问:为什么不打开仓库赈济,却花钱将她买来放入后宫呢?武成帝更加恼怒,用刀环去堵他的嘴,皮鞭和棍棒也一齐打来,要将他打死,他大声喊叫说:不杀我,陛下您能得到好的名声;杀了我,我却得到好的名声。您如果要获取好的名声,就不要杀我,我替陛下制造长生不老的金丹。武成帝暂时宽释了他。他接着又说:陛下放着一个范增却不用,您还知道干什么?武帝又发怒,说:你自比为范增,难道把我当成了项羽吗?他说:项羽一般人怎么能赶得上,只不过是他的时运不好罢了。他原是一个布衣百姓,率领乌合之众,奋斗五年终成霸业。陛下您依靠父兄的资本,才会有今天,我认为项羽不可以轻易蔑视。我何止才比于范增呢?就是张良也不能赶得上我。张良身为太子的师傅,还只能依靠山中的四位白发老人,才确定了汉太子的位置。我并不是辅弼朝廷的大臣,只是一个被朝廷疏远的人,却竭尽力气和智慧,奉劝陛下让位给太子,使陛下您被尊为太上皇,使太子坐上了皇帝的宝座,使您和太子都保住了吉祥和福气。小小的张良,怎么可以和我相比呢?武成帝愈加恼怒,命令用土堵住他的嘴,他一边吐一边说,没有一点屈服的样子。便打了他二百鞭,流配在街市里巷。不久,又将他流放到光州。刺史李祖勋对他特别优待,别驾张奉礼迎合大臣们的意思,奏说祖珽虽然是一个被流放的囚犯,却常常与刺史对坐谈话。武成帝下命令说:投入牢房监禁。张奉礼解释说:牢,是说的地牢。便挖了一个深坑,将祖珽放在里面,严加防范,枷锁时时不离他的身上,家属和亲戚也不能探视。晚上把蔓菁籽点着,熏他的眼睛,他的双目因此失明。

  武成帝驾崩,后主高纬忆起祖珽的功劳,便任他为海州刺史。这时,后主的乳母陆令萱干预朝政。她的儿子穆提婆受到朝廷重用,祖珽便送给陆媪的兄弟悉达一封信,说:赵彦深心腹众多而狡诈,想效法伊尹和霍光的故事,您们姐弟怎么会平安无事?为什么不早一点任用智谋之士想办法对付呢?和士开也因为祖珽能决断大事,想请他做谋士,所以放弃前嫌和旧恶,虚心地对待他。他与陆媪一起对后主说:文襄、文宣、孝昭三位皇帝的儿子都不能继位,您却能当上皇帝,至大至尊,实在是祖珽的策划。有大功劳就应该报答,祖珽人格虽然卑薄,但智谋过人,遇到事情可依靠他出谋划策。况且他已双目失明,必定不会再有反叛朝廷的意思,请将他唤来,向他询问计谋。后主听从了他们的意见,任命祖珽为银青光禄大夫、秘书监,加封为开府仪同三司。

  和士开去世以后,祖珽仍劝说陆媪排斥赵彦深。他被任命为侍中,在晋阳给后主秘密送信,请求诛杀琅邪王高俨。他的计谋实现,逐渐被朝廷重用。胡太后被幽禁时,他想让陆媪升为太后,撰写了魏帝晋升皇太后的故事替她说话,对别人说陆媪虽说是位妇道人家,实在是位英雄豪杰,女娲以来还没有过这样的人才。陆媪也称他为国师国宝。因此,他又被授予尚书左仆射,监修国史,又给予特殊的晋升,让他进入文林馆,任撰写诏书的总监。又封为燕郡公,领取太原郡的俸禄,给他派七十个兵卒负责守卫。他的住宅在义井坊,又向旁边的邻居家拓展,极力修建。陆媪又亲自到他家里去,他的权势使朝野倾倒。

  斛律光对他十分厌恶,远远地看见他就偷声骂道:很多事他只同小人们商量,不知道想干什么!斛律光曾经对各位将领说:边境上的情况,如何调动兵马,中书令赵彦深常同我们这些人商议。这个瞎眼的掌管国家军事机密以来,完全不跟我们说话,只恐怕要耽误了国家大事。祖珽听到了他的这些牢骚,因为他的女儿斛律皇后失宠,因而制造谣言设法使后主听到。谣言说: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按:明月是斛律光的字,意思是说斛律光要当皇帝)。祖珽让他的妻兄郑道盖奏给后主。后主问祖珽,祖珽证实这是真的。祖珽等又传播谣言说:高山崩,槲树举,盲老背上下大斧,多事老母不得语。他对后主说:盲老公指的是我。自称要与朝廷共担忧患,劝后主及早动手处治斛律光。又说谣谚中的多事老母似乎是指的女侍中陆令萱。后主将这件事向韩长鸾、穆提婆询问,又命高元海、殷士良秘密计议,大家都不同意祖珽的意见。由于斛律光府上的参军封士让报告斛律光谋反,朝廷便将斛律光处以灭族的惩罚。

  祖珽又依附陆媪,请求担任禁军领军,后主答应了他。诏命须由朝臣们复议,让侍中斛律孝卿在这个诏命上署名,斛律孝卿偷偷地告诉了高元海,高元海对侯吕芬、穆提婆说:祖珽这个汉人,两眼又看不见东西,怎么能当领军呢?第二天早朝当面向后主奏说,都陈述祖珽不适合任领军,并且书奏祖珽与广宁王高孝珩交往,没有做大臣的样子。祖珽也要求面见后主,后主命人将他引入。他替自己分辩,并说:我与高元海素有积怨,一定是他诋毁我。后主脸皮嫩,不能隐瞒真象,回答说:是这个样子。祖珽列举了高元海与司农卿尹子华、太府少卿李叔元、平准令张叔略等结为朋党的罪状,朝廷便调尹子华任仁州刺史,李叔元任襄城郡太守,张叔略任南营州录事参军。陆媪与祖珽互相唱和,朝廷又将高元海调任为郑州刺史。

  从此,祖珽独霸朝廷,总领骑兵和外地军队的指挥;他所有的亲戚,都得到显赫的位置。后主也命数名太监服侍他的饮食起居,他可以戴着只有天子才能戴的纱帽一直来到皇宫,出万春门到后主的圣寿堂,两人同坐在御榻上讨论国家大事。朝廷对他的信任倚重,群臣们都无法相比。自从和士开执掌朝政以来,朝廷风气败坏。祖珽重用那些声望高的,任用的人都很称职,宫内宫外都称颂他的美政。他又准备对朝廷政务进行整顿,裁减一些不必要的冗员。还奏请罢除京畿府,将它与领军合并,府内的百姓都归郡县管辖;而宿卫、都督等将领仍然袭用旧的官名,文武官员的服饰印鉴,都按照过去的式样。还想黜退宦官及朝廷内卑鄙肖小之徒,他认为开诚布公地延纳人才,才是长治久安的办法。

  陆媪、穆提婆同他的看法大不一样。祖珽便指使御史中丞丽伯律,弹劾主书王子冲曾经收受贿赂。祖珽知道这桩受贿案与穆提婆有关,便故意使他受到牵连,并希望他因此连坐,祸及陆媪。但是,他却担心后主一向对亲近的人过于溺爱,于是想依靠后党作为援助,请求朝廷任胡皇后的哥哥胡君瑜为侍中和中领军,又调胡君瑜的哥哥、梁州刺史胡君璧入京,想任命他为御史中丞。陆媪听说后恼怒在心,千方百计从中破坏,即让胡君瑜调任金紫光禄大夫,解除他的中领军职务,让胡君璧仍回到梁州任刺史。胡皇后的被废除,也因这件事引起。对王子冲却宽大处治,没有问罪。祖珽渐渐被后主疏远。宦官们乘机交相攻击他,揭露的罪状几乎无所不至。后主向陆媪求问,陆媪闷闷不乐,沉默不语。问了三次,才走下座位拜了拜说:老奴婢该死,本来听和士开说祖珽博学多才,说话像个善良的人,所以,向您举荐了他。现在看来,实在是天大的罪过,人们实在对我难以原谅,老奴婢我真该死。后主命韩凤审理祖珽的案件,发现他有十多次借传达皇帝命令欺骗朝臣,并获取赏赐。因为以前后主与他有过不杀的誓言,便解除了他的侍中和仆射的职务,调任为徐州刺史。他要求面见后主替自己分辩,韩长鸾与他有积怨,派人将他从柏阁推了出去。他坚持要求面见后主,坐下来不肯走。韩长鸾派士兵将他硬拉出去,让他站在朝堂上大加讽刺挖苦。他踏上去徐州上任的道路后,朝廷又下令将他追回来,免去了他的开府仪同和郡公的头衔,只剩下刺史的职务。

  到徐州上任后,适逢有一姓陈的人率众谋反,百姓大多响应。他下令不要关闭城门,令守城的将士都到城墙下静坐,街巷上禁止人们通行,整个城市听不到鸡犬的叫声。贼兵来后,什么都没有看见和听见,猜不透是怎么一回事,怀疑是人马都已撤出,只剩下一座空城,所以,没有任何防备。到了夜晚,他忽然命军民一齐大声喊叫,喧闹声惊天动地,贼兵大吃一惊,立刻散去。后来,贼兵又列队攻城,他骑马带队,命录事参军王军植率领兵马,他亲临战阵。贼兵原来听说祖珽双目失明,认为他不能作战。现在见他亲自率领军队,全身披挂了弓箭,都感到惊异,因畏惧罢兵离去。穆提婆听说后遗憾不已,他想让城池陷落,祖珽被贼兵杀死。所以,虽然知道徐州军情危急,也不派兵救援。祖珽且守且战,坚持了十多天,贼兵竟然撤去,全城得以保全。

 

 

《列传·卷三十六》

 

  尔硃荣子文暢 文略 从子兆 从弟彦伯 彦伯子敞 彦伯弟仲远 世隆荣从 父弟度律 荣从祖 兄子天光

  尔硃荣,字天宝,北秀容人也。世为部落酋帅,其先居尔硃川,因为氏焉。高 祖羽健,魏登国初为领人酋长,率契胡武士从平晋阳,定中山,拜散骑常侍。以居 秀容川,诏割方三百里封之,长为世业。道武初,以南秀容川原沃衍,欲令居之。 羽健曰:家世奉国,给侍左右,北秀容既在内,差近京师,岂以沃脊,更迁 远地?帝许之。所居处曾有狗舐地,因而穿之得甘泉,因名狗舐泉。曾祖郁德、 祖代勤,继为酋长。代勤,太武敬哀皇后舅也。既以外亲,兼数征伐有功,给复百 年,除立义将军。曾围山而猎,部人射虎,误中其髀。代勤仍令拔箭,竟不推问, 曰:此既过误,何忍加罪。部内咸感其意。位肆州刺史,封梁郡公,以老致仕, 岁赐帛百疋以为常。卒,谥曰庄。孝庄初,追赠太师、司徒公、录尚书事。父新兴, 太和中继为酋长。曾行马群,见一白蛇,头有两角,咒之,求畜牧蕃息。自是牛羊 驼马,日觉滋盛,色别为群,谷量之。朝廷每有征讨,辄献私马,兼备资粮,助裨 军用。孝文嘉之。及迁洛,特听冬朝京师,夏归部落。每入朝,诸公王朝贵,竞以 珍玩遗之,新兴亦报以名马。位散骑常侍、平北将军、秀容第一领人酋长。新兴每 春秋二时,恆与妻子阅畜牧于川泽,射猎自娱。明帝时,以年老,启求传爵于荣。 卒,谥曰简。孝庄初,赠太师、相国、西河郡王。

  荣洁白,美容貌,幼而神机明决。及长,好射猎,每设围誓众,便为军阵之法, 号令严肃,众莫敢犯。秀容界有池三所,在高山上,清深不测,相传曰祁连池,魏 言天池也。父新兴曾与荣游池上,忽闻箫鼓音,谓荣曰:古老相传,闻此声,皆 至公辅。吾年老暮,当为汝耳。荣袭爵,后除直寝、游击将军。正光中,四方兵 起,遂散畜牧,招合义勇。以讨贼功,进封博陵郡公,其梁郡前爵听赐第二子。时 荣率众至肆州,刺史尉庆宾闭城不纳。荣怒,攻拔之,乃署其从叔羽生为刺史,执 庆宾还秀容。自是兵威渐盛,朝廷亦不能罪责。及葛荣吞杜洛周,荣恐其南逼鄴城, 表求东援相州,帝不许。荣以山东贼盛,虑其西逸,乃遣兵固守滏口以防之。于是 北捍马邑,东塞井陉。寻属明帝崩,事出仓卒,荣乃与元天穆等密议,入匡朝廷。 抗表云:今海内草草,异口一言,皆云大行皇帝鸩毒致祸,举潘嫔之女以诳百姓, 奉未言之兒而临四海。求以徐纥、郑俨之徒,付之司败。更召宗亲,推其明德。于是将赴京师。灵太后甚惧,诏以李神轨为大都督,将于太行杜防。荣抗表之始, 遣从子天光、亲信奚毅及仓头王相入洛,与从弟世隆密议废立。天光乃见庄帝,具 论荣心,帝许之。天光等还北,荣发晋阳,犹疑所立,乃以铜铸孝文及咸阳王禧等 五王子孙像,成者当奉为主。唯庄帝独就。师次河内,重遣王相密迎庄帝与帝兄彭 城王邵、弟始平王子正。武泰元年四月,庄帝自高渚度,至荣军,将士咸称万岁。

  及庄帝即位,诏以荣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开府、尚书令、领 军将军、领左右、太原王。及度河,太后乃下发入道,内外百官皆向河桥迎驾。荣 惑武卫将军费穆之言,谓天下乘机可取,乃谲朝士共为盟誓,将向河阴西北三里。 至南北长堤,悉命下马西度,即遣胡骑四面围之。妄言丞相高阳王欲反,杀百官王 公卿士二千余人,皆敛手就戮。又命二三十人拔刀走行宫。庄帝及彭城王、霸城王 俱出帐。荣先遣并州人郭罗察共西部高车叱列杀鬼在帝左右,相与为应。及见事起, 假言防卫,抱帝入帐,余人即害彭城、霸城二王。乃令四五十人迁帝于河桥,沉灵 太后及少主于河。时又有朝士百余人后至,仍于堤东被围。遂临以白刃,唱云:能为禅文者出,当原其命。时有陇西李神俊、顿丘李谐、太原温子升并当世辞 人,皆在围中,耻是从命,俯伏不应。有御史赵元则者,恐不免死,出作禅文。荣 令人诫军士,言元氏既灭,尔硃氏兴。其众咸称万岁。荣遂铸金为己像,数四不成。 时荣所信幽州人刘灵助善卜占,言今时人事未可。荣乃曰:若我作不吉,当迎天 穆立之。灵助曰:天穆亦不吉,唯长乐王有王兆耳。荣亦精神恍惚,不自支 持,遂便愧悔。至四更中,乃迎庄帝,望马首叩头请死。其士马三千余骑,既滥杀 朝士,乃不敢入京,即欲向北为移都之计。持疑经日,始奉驾向洛阳宫。及上北芒, 视城阙,复怀畏惧,不肯更前。武卫将军汎礼苦执不听,复前入城,不朝戍。北来 之人,皆乘马入殿。诸贵死散,无复次序。庄帝左右,唯有故旧数人。荣犹执移都 之议,上亦无以拒焉。又在明光殿重谢河桥之事,誓言无复二心。庄帝自起止之, 因复为荣誓,言无疑心。荣喜,因求酒一遍。及醉熟,帝欲诛之,左右苦谏乃止。 即以床辇向中常侍省。荣夜半方寤,遂达旦不眠。自此不复禁中宿矣。

  荣女先为明帝嫔,欲上立为后,帝疑未决。给事黄门侍郎祖莹曰:昔文公在 秦,怀嬴入侍。事有反经合义,陛下独何疑焉?上遂从之。荣意甚悦。于时,人 间犹或云荣欲迁都晋阳,或云欲肆兵大掠,迭相惊恐,人情骇震。京邑士子,十不 一存,率皆逃窜,无敢出者,直卫空虚,官守废旷。荣闻之,上书谢愆。无上王请 追尊帝号;诸王、刺史,乞赠三司;其位班三品,请赠令仆;五品之官,各赠方伯; 六品已下及白身,赠以镇郡。诸死者无后,听继,即授封爵。均其高下,节级别科, 使恩洽存亡,有慰生死。诏从所表。又启帝,遣使巡城劳问。于是人情遂安,朝士 逃亡者,亦稍来归阙。荣又奏请番直,朔望之日,引见三公、令、仆、尚书、九卿 及司州牧、河南尹、洛阳河阴执事之官,参论国政,以为常式。

  五月,荣还晋阳,乃令元天穆向京,为侍中、太尉公、录尚书事、京畿大都督, 兼领军将军,封上党王,树置腹心在列职,举止所为,皆由其意。七月,诏加荣柱 国大将军。

  时葛荣向京师,众号百万。州刺史李神俊闭门自守。荣率精骑七千,马皆有副, 倍道兼行,东出滏口。而与葛荣众寡非敌。葛荣闻之,喜见于色,乃令其众办长绳, 至便缚取。自鄴以北,列阵数十里,箕张而进。荣潜军山谷为奇兵,分督将已上三 人为一处,处有数百骑,令所在扬尘鼓噪,使贼不测多少。又以人马逼战,刀不如 棒。密勒军士,马上各赍袖棒一枚,至战时,虑废腾逐,不听斩级,使以棒,棒之 而已。乃分命壮勇,所当冲突。号令严明,将士同奋。身自陷阵,出于贼后,表里 合击,大破之。于阵禽葛荣,余众悉降。荣恐其疑惧,乃普令各从所乐,亲属相随, 任所居止。于是群情喜悦,登即四散,数十万众,一朝散尽。待出百里之外,乃始 分道押领,随便安置,咸得其宜。获其渠帅,量才授用,新附者咸安。时人服其处 分机速。乃槛车送葛荣赴阙。诏加荣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诸军事。初,荣将讨葛 荣,军次襄垣,遂大猎,有双兔起于马前,荣弯弓誓之曰:中则禽葛荣,不中则 否。既而并应弦而殪,三军咸悦。及后,命立碑于其所,号双兔碑。又将战,夜 梦一人从葛荣索千牛刀,葛荣初不肯与,此人自称己是道武皇帝,葛荣乃奉刀,此 人手持授荣。寤而喜。自知必胜。又诏以冀州之长乐、相州之南赵、定州之博陵、 沧州之浮阳、平州之辽西、燕州之上谷、幽州之渔阳七郡,各万户,通前满十万。 为太原国邑,又加位太师。

  建义初,北海王元颢南奔梁,梁立为魏主,资以兵将。时邢杲以三齐应颢。朝 廷以颢孤弱,永安二年春,诏元天穆先平齐地,然后征颢。颢乘虚径进,荣阳、武 牢并不守,车驾出居河北。荣闻之,驰传朝行宫于上党之长子,舆驾于是南趣。荣 为前驱,旬日之间,兵马大集。天穆克平邢杲,亦度河以会。车驾幸河内。荣与颢 相持于河上,无船不得即度。议欲还北,更图后举。黄门郎杨侃、高道穆等并固执 以为不可。属马渚诸杨云有小船数艘,求为乡导。荣乃令都督尔硃兆等率精骑夜济。 颢奔。车驾度河,入居华林园。诏加荣天柱大将军,增封通前二十万户,加前后部 羽葆鼓吹。

  荣寻还晋阳,遥制朝廷,亲戚腹心,皆补要职,百僚朝廷动静,莫不以申。至 于除授,皆须荣许,然后得用。庄帝虽受制权臣,而勤政事,朝夕省纳,孜孜不已。 数自理冤狱,亲览辞讼。又选司多滥,与吏部尚书李神俊议正纲纪。而荣乃大相嫌 责。曾关补定州曲阳县令,神俊以阶县不奏,别更拟人。荣大怒,即遣其所补者往 夺其任。荣使入京,虽复微蔑,朝贵见之,莫不倾靡。及至阙下,未得通奏,恃荣 威势,至乃忿怒。神俊遂上表逊位。荣欲用世隆摄选,上亦不违。荣曾启北人为河 内诸州,欲为掎角势,上不即从。天穆入见论事,上犹未许。天穆曰:天柱既有 大功,为国宰相,若请普代天下官属,恐陛下亦不得违。如何启数人为州,便停不 用?帝正色曰:天柱若不为人臣,朕亦须代;如其犹存臣节,无代天下百官理。荣闻,大怒曰:天子由谁得立?今乃不用我!语皇后复嫌内妃嫔甚有妒恨之事。 帝遣世隆语以大理,后曰:天子由我家置立,今便如此。我父本日即自作,今亦 复决?世隆曰:兄止自不为,若本自作,臣今亦得封王。帝既外迫强臣,内 逼皇后,恆怏怏不以万乘为贵。

  先是,葛荣枝党韩娄仍据幽、平二州,荣遣都督侯深讨斩之。时万俟丑奴、萧 宝夤拥众豳、泾,荣遣其从子天光为雍州刺史,令率都督贺拔岳、侯莫陈悦等入关 讨之。天光至雍州,以众少未进。荣大怒,遣其骑兵参军刘贵驰驿诣军,加天光杖 罚。天光等大惧,乃进讨,连破之,禽丑奴、宝夤,并槛车送阙。天光又禽王庆云、 万俟道乐,关中悉平。于是天下大难便尽。庄帝恆不虑外寇,唯恐荣为逆。常时诸 方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