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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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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孝, 中书舍人固从弟昭。

  昭字元景,学涉史传,尤闲案牍。为齐文襄府墨曹参军,甚见亲委,与陈元康、 崔暹等参谋机密。及崔甗为崔暹所告,元景劾成其狱,赖邢子才证白以免,时以元 景为告而顺旨。初,文襄择日将受魏禅,令元景等定仪注,草诏册,并授官,未毕 而文襄殂,罢府。天保初,除给事黄门侍郎。后以风气弥留,不堪近侍,出除青州 高阳内史,卒于郡。文集十卷。

  子静立,性淳孝,操履清方,美词令,善尺牍。仕齐,位三公郎中。隋开皇初, 州主簿。

  贾思伯,字仕休,齐郡益都人也。其先自武威徙焉。世父元寿,中书侍郎,有 学行,见称于时。思伯自奉朝请累迁中书侍郎,颇为孝文所知。任城王澄之围钟离 也,以思伯持节为其军司。及澄失利,思伯为后殿。澄以其儒者,谓之必死。及至, 大喜曰:“仁者必有勇,常谓虚谈,今于军司见之矣!”思伯托以失道,不伐其功, 时论称其长者。累迁南青州刺史。初,思伯与弟思同师事北海阴凤,业竟,无资酬 之,凤遂质其衣物。时人为之语曰:“阴生读书不免痴,不识双凤脱人衣。”及思 伯之部送缣百匹遗凤,因具车马迎之,凤惭不往。时人称叹焉。昭帝时,拜凉州刺 史,思伯以边远不愿,辞以男女未婚。灵太后不许,因舍人徐纥言乞得停。后除廷 尉卿,自以儒素为业,不好法律,希言事。俄转卫尉卿。

  时议建明堂,多有同异。思伯上议曰:

  案《周礼》,夏后氏世室,殷重屋,周明堂,皆五室。郑注云:“此三者或举 宗庙,或举王寝,或举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制同也。”若然,则夏、殷之世已有明 堂矣。唐、虞以前,其事未闻。戴德《礼记》云:“明堂凡九室十二堂。”蔡邕云: “明堂者,天子太庙,飨功、养老、教学、选士皆于其中,九室十二堂。”案戴德 撰《记》,世所不行。且九室十二堂,其于规制,恐难得厥衷。《周礼》:营国, 左祖右社,明堂在国之阳。则非天子太庙明矣。然则《礼记月令》四堂及太室皆谓 之庙者,当以天子暂配享五帝故耳。又《王制》云:“周人养国老于东胶。”郑注 云:“东胶即辟雍,在王宫之东。”又《诗·大雅》云:“邕邕在宫,肃肃在庙。” 郑注云:“宫谓辟雍宫也,所以助王,养老则尚和,助祭则尚敬。”又不在明堂之 验矣。案《孟子》云齐宣王谓孟子曰:“吾欲毁明堂。”若明堂是庙,则不应有毁 之问。且蔡邕论明堂之制云:“堂方百四十尺,象坤之策;屋圆径二百一十六尺, 象乾之策;方六丈,径九丈,象阴阳九六之数;九室以象九州;屋高八十一尺,象 黄钟九九之数;二十八柱以象宿;外广二十四丈以象气。”案此皆以天地阴阳气数 为法,而室独象九州,何也?若立五室以象五行,岂不快也?如此,蔡邕之论,非 为通典;九室之言,或未可从。

  窃寻《考工记》虽是补阙之书,相承已久,诸儒注述,无言非者,方之后作, 不亦优乎。其《孝经援神契》、《五经要义》、旧《礼图》皆作五室,及徐、刘之 论,谓同《考工》者多矣。朝廷若独绝今古,自为一代制作者,则所愿也。若犹祖 述旧章,规摹前事,不应舍殷、周成法,袭近代妄作。且损益之极,极于三王,后 来疑议,难可准信。郑玄云:“周人明堂五室,是帝各有一室也,合于五行之数, 《周礼》依数以为之室。施行于今,虽有不同,时说然矣。”寻郑此论,非为无当。 案《月令》亦无九室之文,原其制置,不乖五室。其青阳右个即明堂左个,明堂右 个即总章左个,总章右个即玄堂左个,玄堂右个即青阳左个。如此,则室犹是五, 而布政十二。五室之理,谓为可按。其方圆高广自依时量。戴氏九室之言,蔡子庙 学之议,子干灵台之说,裴逸一屋之论,及诸家纷纭,并无取焉。

  学者善其义。后为都官尚书。时崔光疾甚,表荐思伯侍讲,中书舍人冯元兴为 侍读。思伯遂入授明帝杜氏《春秋》。思伯少虽明经,从官废业,至是更延儒生, 夜讲昼授。性谦和,倾身礼士,虽在街途,停车下马,接诱恂恂,曾无倦色。客有 谓曰:“公今贵重,宁能不骄?”思伯曰:“衰至便骄,何常之有?”当世以为雅 言。思伯与元兴同事,大相友昵,元兴时为元叉所宠,论者讥其趋势云。卒,赠青 州刺史,又赠尚书左仆射,谥曰文贞。

  子彦始,武定中淮阳太守。

  思伯弟思同,字仕明,少励志行,雅好经史,与兄思伯,年少时俱为乡里所重。 累迁襄州刺史,虽无明察之誉,百姓安之。元颢之乱,思同与广州刺史郑光护并不 降。庄帝还宫,封营陵县男。后与国子祭酒韩子熙并为侍讲,授静帝杜氏《春秋》。 加散骑常侍,兼七兵尚书,寻拜侍中。卒,赠尚书右仆射、司徒公,谥曰文献。

  初,思同为青州别驾,清河崔光韶先为中从事,自恃资地,耻居其下,闻思同 还乡,遂便去职,州里人物为思同恨之。及光韶亡,遗诫子侄不听求赠。思同遂表 讼光韶操业,特蒙赠谥,论者叹尚焉。

  思同之侍讲也,国子博士辽西卫冀隆精服氏学,上书难杜氏《春秋》六十三事, 思同复驳冀隆乖错者一十余条,互相是非,积成十卷。诏下国学,集诸儒考之,事 未竟而思同卒。后魏郡姚文安、乐陵秦道静复述思同意。冀隆亦寻物故,浮阳刘休 和又持冀隆说。竟未能裁正。

  祖莹,字元珍,范阳遒人也。曾祖敏,仕慕容垂为平原太守。道武定中山,赐 爵安固子,拜尚书左丞。卒,赠并州刺史。祖嶷,字元达,以从征平原功进爵,为 侯,位冯翊太守,赠幽州刺史。父季真,多识前言往行,位中书侍郎、钜鹿太守。 莹年八岁能诵诗书,十二为中书学生,耽书。父母恐其成疾,禁之不能止。常密于 灰中藏火,驱逐僮仆,父母寝睡之后,燃火读书,以衣被蔽塞窗户,恐漏光明,为 家人所觉。由是声誉甚盛,内外亲属呼为圣小兒。尤好属文,中书监高允每叹曰: “此子才器,非诸生所及,终当远至。”时中书博士张天龙讲《尚书》,选为都讲。 生徒悉集。莹夜读劳倦,不觉天晓,催讲既切,遂误持同房生赵郡李孝怡《曲礼》 卷上座。博士严毅,不敢复还,乃置《礼》于前,诵《尚书》三篇,不遗一字。孝 文闻之,召入,令诵《五经》章句并陈大义。帝戏卢昶曰:“昔流共工于幽州,北 裔之地那得忽有此子?”昶对曰:“当是才为世生。”以才名拜太学博士。徵署司 徒彭城王勰法曹行参军。帝顾谓勰曰:“萧赜以王元长为子良法曹,今为汝用祖莹, 岂非伦匹也?”敕令掌勰书记。莹与陈郡袁翻齐名秀出,时人为之语曰:“京师楚 楚袁与祖,洛中翩翩祖与袁。”再迁尚书三公郎中。尚书令王肃曾于省中咏《悲平 城诗》云:“悲平城,驱马入云中。阴山常晦雪,荒松无罢风。”彭城王勰甚嗟其 美,欲使肃更咏,乃失语云:“公可更为诵《悲彭城诗》。”肃因戏勰云:“何意 呼《悲平城》为《悲彭城》也?”勰有惭色。莹在座,即云:“悲彭城,王公自未 见。”肃云:“可为诵之。”莹应声云:“悲彭城,楚歌四面起。尸积石梁亭,血 流睢水里。”萧甚嗟赏之。勰亦大悦,退谓莹曰:“卿定是神口,今日若不得卿, 几为吴子所屈。”

  为冀州镇东府长史,以货贿事发,除名。后侍中崔光举为国子博士,仍领尚书 左户郎。李崇为都督北讨,引莹为长史,坐截没军资除名。未几,为散骑侍郎。孝 昌中,于广平王第掘得古玉印,敕召莹与黄门侍郎李琰之辨之。莹云:“此是于阗 国王晋太康中所献。”乃以墨涂字观之,果如莹言,时人称为博物。累迁国子祭酒, 领给事黄门侍郎、幽州大中正,监起居事,又监议事。

  元颢入洛,以莹为殿中尚书。庄帝还宫,坐为颢作诏罪状尔硃荣,免官。后除 秘书监,中正如故。以参义律历,赐爵容城县子。坐事系于廷尉。会尔硃兆入,焚 烧乐署,钟石管弦略无存者。敕莹与录尚书事长孙承业、侍中元孚典造金石雅乐, 三载乃就。迁车骑大将军。及孝武登阼,莹以太常行礼,封文安县子。天平初,将 迁鄴,齐神武困召莹议之,以功进爵为伯。卒,赠尚书左仆射、司徒公。

  莹以文学见重,常语人云:“文章须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何能共人同生活也。” 盖讥世人好窃他文以为己用。而莹之笔札亦无乏天才,但不能均调,玉石兼有,其 制裁之体减于袁、常焉。性爽侠,有节气,士有穷厄,以命归之,必见存拯,时亦 以此多之。其文集行于世。子珽袭。

  珽字孝徵,神情机警,词藻遒逸,少驰令誉,为当世所推。起家秘书郎,对策 高第,为尚书仪曹郎中,典仪注。尝为冀州刺史万俟受洛制《清德颂》,其文典丽, 由是齐神武闻之。时文宣为并州刺史,署珽开府仓曹参军。神武口授珽三十六事, 出而疏之,一无遗失,大为僚类所赏。时神武送魏兰陵公主出塞嫁蠕蠕,魏收赋 《出塞》及《公主远嫁诗》二首,珽皆和之,大为时人传咏。

  珽性疏率,不能廉慎守道。仓曹虽云州局,及受山东课输,由此大有受纳,丰 于财产。又自解弹琵琶,能为新曲,招城市年少,歌舞为娱,游集诸倡家,与陈元 康、穆子容、任胄、元士亮等为声色之游。诸人尝就珽宿,出山东大文绫并连珠孔 雀罗等百余匹,令诸妪掷摴蒱赌之,以为戏乐。参军元景献,故尚书令元世俊子也, 其妻司马庆云女,是魏孝静帝故博陵长公主所生。珽忽迎景献妻赴席,与诸人递寝, 亦以货物所致。其豪纵淫逸如此。常云:“丈夫一生不负身。”

  已文宣罢州,珽例应随府,规为仓局之间,致请于陈元康。元康为白,由是还 任仓曹。珽又委体附参军事,摄典签陆子先,为画计,请粮之际,令子先宣教出仓 粟十车。为僚官捉送。神武亲问之,珽自言不署,归罪子先,神武信而释之。珽出 而言曰:“此丞相天缘明鉴,然实孝徵所为。”性不羁,放纵。曾至胶州刺史司马 世云家饮酒,遂藏铜叠二面,厨人请搜诸客,果于珽怀中得之。见者以为深耻。所 乘老马,常称骝驹。又与寡妇王氏奸通,每人前相闻往复。裴让之与珽早狎,于众 中嘲珽曰:“卿那得如此诡异,老马年十岁,犹号骝驹,奸耳顺,尚称娘子。”于 时喧然传之。后为神武中外府功曹。神武宴僚属,于坐失金叵罗,窦太令饮酒者皆 脱帽,于珽髻上得之,神武不能罪也。后为秘书丞,领舍人,事文襄。州客至,请 卖《华林遍略》。文襄多集书人,一日一夜写毕,退其本曰:“不须也。”珽以 《遍略》数帙质钱摴蒱,文襄杖之四十。又与令史李双、仓督成祖等作晋州启,请 粟三千石,代功曹参军赵彦深宣神武教,给城局参军。事过典签高景略,景略疑其 不实,密以问彦深。彦深答都无此事,遂被推检。珽即引伏。神武大怒,决鞭二百, 配甲坊,加钳刓,其谷倍徵。未及科,会并州定国寺成,神武谓陈元康、温子升曰: “昔作芒山寺碑文,时称妙绝,今定国寺碑当使谁作词也?”元康因荐珽才学并解 鲜卑语。乃给笔札,就禁所具草,二日内成,其文甚丽。神武以其工而且速,特恕 不问,然犹免官,散参相府。

  文襄嗣事,以为功曹参军。及文襄遇害,元康被伤创重,倩珽作书,属家累事, 并云“祖喜边有少许物,宜早索取。”珽乃不通此书,唤祖喜私问,得金二十五挺, 唯与祖喜二挺,余尽自入,又盗元康家书数千卷。祖喜怀恨,遂告元康二弟叔谌、 季璩等。叔谌以语杨愔,愔嚬眉答曰:“恐不益亡者。”因此得停。

  文宣作相,珽拟补令史十余人,皆有受纳,而谘取教判,并盗官《遍略》一部。 时又除珽秘书丞,兼中书舍人。还鄴后,其事皆发。文宣付从事中郎王士阙推检, 并书与平阳公淹,令录珽付禁,勿令越逃。淹遣田曹参军孙子宽往唤。珽受命,便 尔私逃。黄门郎高德正副留台事,谋云:“珽自知有犯,惊窜是常。但宣一命向秘 书,称奉并州约束,须《五经》三部,仰丞亲检校催遣。如此,则珽意安,夜当还 宅,然后掩取。”珽果如德正图,遂还宅,薄晚,就家掩之,缚珽送廷尉。据犯枉 法处绞刑,文宣以珽伏事先世,讽所司,命特宽其罚,遂奏免死除名。天保元年, 复被召从驾,依除免例,参于晋阳。

  珽天性聪明,事无难学,凡诸伎艺,莫不措怀。文章之外,又善音律,解四夷 语及阴阳占候。医药之术,尤是所长。帝虽嫌其数犯刑宪,而爱其才技,令直中书 省掌诏诰。珽通密状,列中书侍郎陆元规,敕令裴英推问,元规以应对忤旨,被配 甲坊。除珽尚药丞,寻选典御。又奏造胡桃油,复为割藏免官。文宣每见之,常呼 为贼。文宣崩,普选劳旧,除为章武太守。会杨愔等诛,不之官。授著作郎。数上 密启,为孝昭所忿,敕中书、门下二省断珽奏事。

  珽善为胡桃油以涂画,为进之长广王,因言:“殿下有非常骨法,孝徵梦殿下 乘龙上天。”王谓曰:“若然,当使兄大富贵。”及即位,是为武成皇帝,擢拜中 书侍郎。帝于后园使珽弹琵琶,和士开胡舞,各赏物百段。士开忌之,出为安德太 守,转齐郡太守。以母老乞还侍养,诏许之。会南使入聘,为申劳使。寻为太常少 卿、散骑常侍、假仪同三司,掌诏诰。

  初,珽于乾明、皇建之时,知武成阴有大志,遂深自结纳,曲相祗奉。武成于 天保频被责,心常衔之。珽至是希旨,上书请追尊太祖献武皇帝为神武,高祖文宣 皇帝改为威宗景烈皇帝,以悦武成。武成从之。

  时皇后爱少子东平王俨,愿以为嗣,武成以后主体正居长,难于移易。珽私于 士开曰:“君之宠幸,振古无二。宫车一日晚驾,欲何以克终?”士开因求策焉。 珽曰:“宜说主上云:襄、宣、昭帝子俱不得立,今宜命皇太子早践大位,以定君 臣。若事成,中宫少主皆德君,此万全计也。君且微说,令主上相解,珽当自外表 论之。”士开许诺。因有慧星出,太史奏云除旧布新之徵,珽于是上书,言:“陛 下虽为天子,未是极贵。案《春秋元命苞》云:‘乙酉之岁,除旧革政。’今年太 岁乙酉,宜传位东宫,令君臣之分早定。且以上应天道。”并上魏献文禅子故事。 帝从之。由是拜秘书监,加仪同三司,大被亲宠。

  既见重二宫,遂志于宰相。先与黄门侍郎刘逖友善,乃疏侍中尚书令赵彦深、 侍中左仆射元文遥、侍中和士开罪状,令逖奏之。逖惧,不敢通,其事颇泄。彦深 等先诣帝自陈。帝大怒,执珽诘曰:“何故毁我士开?”珽因厉声曰:“臣由士开 得进,本无心毁之。陛下今既问臣,臣不敢不以实对。士开、文遥、彦深等专弄威 权,控制朝廷,与吏部尚书尉瑾内外交通,共为表里,卖官鬻狱,政以贿成,天下 歌谣。若为有识所知,安可闻于四裔?陛下不以为意,臣恐大齐之业隳矣!”帝曰: “尔乃诽谤我。”珽曰:“不敢诽谤,陛下取人女。”帝曰:“我以其俭饿,故收 养之。”珽曰:“何不开仓振给,乃买取将入后宫乎?”帝益怒,以刀镮筑口,鞭 杖乱下,将扑杀之。大呼曰:“不杀臣,陛下得名;杀臣,臣得名。若欲得名,莫 杀臣,为陛下合金丹。”遂少获宽放。珽又曰:“陛下有一范增不能用,知如何!” 帝又怒曰:“尔自作范增,以我为项羽邪?”珽曰:“项羽人身亦何由可及,但天 命不至耳。项羽布衣,率乌合众,五年而成霸王业。陛下藉父兄资财得至此,臣以 谓项羽未易可轻。臣何止方于范增?纵拟张良,亦不能及。张良身傅太子,犹因四 皓,方定汉嗣。臣位非辅弼,疏外之人,竭力尽忠,劝陛下禅位,使陛下尊为太上, 子居宸扆,于己及子,俱保休祚。蕞尔张良,何足可数!”帝愈怒,令以土塞其口, 珽且吐且言,无所屈挠。乃鞭二百,配甲坊。寻徙于光州。刺史李祖勋遇之甚厚。 别驾张奉礼希大臣意,上言珽虽为流囚,常与刺史对坐。敕报曰:“牢掌。”奉礼 曰:“牢者,地牢也。”乃为深坑,置诸内,苦加防禁,桎梏不离其身,家人亲戚 不得临视,夜中以芜菁子烛熏眼,因此失明。

  武成崩,后主忆之,就除海州刺史。是时陆令萱外干朝政,其子穆提婆爱幸。 珽乃遗陆媪弟悉达书曰:“赵彦深心腹阴沈,欲行伊、霍事,仪同姊弟岂得平安! 何不早用智士邪?”和士开亦以珽能决大事,欲以为谋主,故弃除旧怨,虚心待之。 与陆媪言于帝曰:“襄、宣、昭三帝,其子皆不得立,令至尊独在帝位者,实由祖 孝徵。又有大功,宜重报之。孝徵心行虽薄,奇略出人,缓急真可冯仗。且其双盲, 必无反意。请唤取,问其谋计。”帝从之。入为银青光禄大夫、秘书监,加开府仪 同三司。

  和士开死后,仍说陆媪出彦深,以珽为侍中。在晋阳通密启,请诛琅邪王。其 计既行,渐被任遇。又灵太后之被幽也,珽欲以陆媪为太后,撰魏帝皇太后故事, 为太姬言之。谓人曰:“太姬虽云妇人,实是雄杰,女娲已来无有也。”太姬亦称 珽为“国师”、“国宝”。由是拜尚书左仆射,监国史,加特进,入文林馆,总监 撰书;封燕郡公,食太原郡干,给兵七十人。所住宅在义井坊,旁拓邻居,大事修 筑。陆媪自往案行,势倾朝野。

  斛律光甚恶之,遥见窃骂云:“多事乞索小人,欲作何计数!”尝谓诸将云: “边境消息,处分兵马,赵令恆与吾等参论之。盲人掌机密来,全不共我辈语,止 恐误他国家事。”又珽颇闻其言,因其女皇后无宠,以谣言闻上,曰“百升飞上天, 明月照长安”。令其妻兄郑道盖奏之。帝问珽,珽证实。又说谣云:“高山崩,槲 树举,盲老公背上下大斧,多事老母不得语。”珽并云:“盲老公是臣”,自云与 国同忧戚,劝上行,语“其多事老母,似道女侍中陆氏”。帝以问韩长鸾、穆提婆, 并令高元海、段士良密议之,众人未从。因光府参军封士让启告光反,遂灭其族。

  珽又附陆媪,求为领军,后主许之。诏须覆述,取侍中斛律孝卿署名。孝卿密 告高元海,元海语侯吕芬、穆提婆云:“孝徵汉兒,两眼又不见物,岂合作领军也?” 明旦面奏,具陈珽不合之状,并书珽与广宁王孝珩交结,无大臣体。珽亦求面见, 帝令引入。珽自分疏,并云:“与元海素嫌,必是元海谮臣。”帝弱颜,不能讳, 曰:“然。

  珽列元海共司农卿尹子华、太府少卿李叔元、平准令张叔略等结朋树党。遂除 子华仁州刺史,叔元襄城郡守,叔略南营州录事参军。陆媪又唱和之,复除元海郑 州刺史。

  珽自是专主机衡,总知骑兵、外兵事。内外亲戚,皆得显位。后主亦令中要数 人扶侍出入,著纱帽直至永巷,出万春门向圣寿堂,每同御榻,论决政事,委任之 重,群臣莫比。自和士开执事以来,政体隳坏,珽推崇高望,官人称职,内外称美。 复欲增损政务,沙汰人物。始奏罢京畿府并于领军,事连百姓,皆归郡县;宿卫都 督等号位从旧官名,文武服章并依故事。又欲黜诸阉竖及群小辈,推诚延士,为致 安之方。

  陆媪、穆提婆议颇同异。珽乃讽御史中丞丽伯律,令劾主书王子冲纳赂,知其 事连提婆,欲使赃罪相及,望因此坐,并及陆媪。犹恐后主溺于近习,欲因后党为 援,请以皇后兄胡君瑜为侍中、中领军,又徵君瑜兄梁州刺史君璧,欲以为御史中 丞。陆媪闻而怀怒,百方排毁,即出君瑜为金紫光禄大夫,解中领军,君璧还镇梁 州。皇后之废,颇亦由此。王子冲释而不问。珽日以益疏,又诸宦者更共谮毁之, 无所不至。后主问诸太姬,悯嘿不对。三问,乃下床拜曰:“老婢合死,本见和士 开道孝徵多才博学,言为善人,故举之。此来看之,极是罪过,人实难容,老婢合 死。”后主令韩凤检案,得其诈出敕受赐十余事,以前与其重誓不杀,遂解珽侍中、 仆射,出为北徐州刺史。

  珽求见分疏,韩长鸾积嫌于珽,遣人推出柏阁。珽固求面见,坐不肯行。长鸾 乃令军士牵曳而出,立珽于朝堂,大加诮责。上道后,复令追还,解其开府仪同、 郡公,直为刺史。

  至州,会有陈寇,百姓多反。珽不闭城门,守陴者皆令下城静坐,街巷禁断人 行,鸡犬不听鸣吠。贼无所闻见,莫测所以。或疑人走城空,不设警备。至夜,珽 忽令大叫,鼓噪聒天。贼众大惊,登时走散。后复结陈向城,珽乘马自出,令录事 参军王君植率兵马,仍亲临战。贼先闻其盲,谓为不能拒抗,忽见亲在戎行,弯弧 纵镝,相与惊怪,畏之而罢。时提婆憾之不已,欲令城陷没贼,虽知危急,不遣救 援。珽且守且战十余日,贼竟奔走,城卒保全。卒于州。

  子君信,涉猎书史,多谙杂艺。位兼通直散骑常侍,聘陈使副,中书郎。珽出, 亦见废免。

  君信弟君彦,容貌短小,言辞涩讷,少有才学。隋大业中,位至东平郡书佐。 郡陷翟让,因为李密所得。密甚礼之,署为记室,军书羽檄,皆成其手。及密败, 为王世充所杀。

  珽弟孝隐,亦有文学,早知名。词章虽不逮兄,机警有口辨,兼解音律。魏末 为兼散骑常侍,迎梁使。时徐君房、庾信来聘,名誉甚高,魏朝闻而重之。接对者 多取一时之秀,卢元景之徒,并降阶摄职,更递司宾。孝隐少处其中,物议称美。

  孝隐从父弟茂,颇有辞情,然好酒性率,不为时所重。大宁中,以经学为本乡 所荐,除给事,以疾辞,仍不复仕。珽受任寄,故令呼茂,茂不获已,暂来就之。 珽欲为奏官,茂乃逃去。

  珽族弟崇儒,涉学有辞,少以干局知名。武平末,位司州别驾、通直常侍。入 周,为容昌郡太守。隋开皇初,终宕州长史。

  论曰:袁翻弟兄,可为一时才秀;聿修行业,亦乃不殒家风。景文学义见称, 敬安正情自立,休之加以藻思,可谓载德者焉。思伯经明行修,乃惟门素。祖莹干 能艺用,实曰时良;孝徵俊才虽多,适足败国。叔鸾器怀清峻,元景才干知名,并 匡佐齐初,一时推重,美矣哉!

 

  • 部分译文

 

  袁翻,字景翔,陈郡项地人。父亲袁宣任宋青州刺史沈文秀的府主簿,跟随沈文秀归顺北魏。而大将军刘昶自称是袁宣外祖父刘淑的近亲,让袁宣与他的府咨议参军袁济认作本家。袁宣当时孤单寒微,于是依附袁济。后来,袁翻兄弟们官位显达,与袁济的儿子袁..、袁演互相争着说自己是袁姓的正支;袁..兄弟便诉诸公府,以排斥袁翻家的这一支。

  袁翻从小进入皇家的藏书的地方,后被徐纥举荐,李彪援引,任著作佐郎,参与史料的整理和撰写。以后,又任尚书殿中郎。正始初年,朝廷命尚书门下在金墉中书外省考核官吏的律令,袁翻与门下录事常景、孙绍、廷尉监张彪等人都在评议的范围之内。后来,任豫州中正。

  这时,朝廷修建明堂以宣教政令,袁翻上疏建议说:

  “对于明堂,古往今来的学者们议论得够详备了。唐尧、虞舜以上,事情难于全部弄清;夏、商以来,可以考证了解。《周官考工》一书记载着有关的事情,谈起夏、商两代的名分制度,怎么能会错误?由此可以知道明堂共有五室,这是尧、舜、禹三代都一样的。配上帝王的肖像和事迹,意义就很明白了。明堂有九室的说法,出自《戴礼》一书,探本求源,不知道它的出处。而汉因袭此说,想自成一代说法。所以,郑玄说:周人建明堂五室,合乎五行的数目。

  “礼仪和制度不合适,就应该变革,何必仍恪守旧制!我认为明堂应按周代制度修建五室。”

  后来,朝廷又议论戍守边疆的事,他上表陈奏说:

  “沿边各州郡,官位到了便被委派,军阶到了就被任用。或者遭逢道德败坏,才能平庸的凡夫俗子,或者遇上贪得无厌的无耻恶棍,不知道爱护抚恤百姓的道理,只知道残酷地役使压榨人民的方法。名义上要加强边地的巡逻和戍守,多设置将帅首领,实际上或者任用亲信们的姻亲,或者接受别人的贿赂请托而委以官职。这些人都没有守边御敌的办法,只有勾结商人,聚敛财货的心思。那些勇敢的士兵,被他们驱赶着抢掠百姓,一遇到敌人,便马上成为俘虏。如果抓住了敌人,就占为己有。那些老幼病残的兵士,多少懂得一点打铁的技术,会一点伐木除草的本领,无不把他们从军营中找出来,让他们干各种各样的苦役。或者到高山上去砍伐树木,或者到平地去割草,来回贩卖,士兵们不断在道路上碰上。这些人俸禄不多,资产也很有限。将他们的绢帛收缴,只给一些空头的粮食。用尽他们的力气,却让他们穿很单薄的衣服;用他们替自己做工,却克扣他们的粮食。从冬到夏,加上疾病的折磨,死在沟壕中的常常十有七八。所以,吴、楚间的南朝驻军看清了我方边备的虚实,都说魏军粮食匮乏,军队疲惫,容易乘机侵犯。因而,常常进攻我方的边境。多年以来,将士甲胄生虮。大批军队,日费千金,积弊之深,到了这种地步!究其原因,都因为边地任用不得其人,所以漫延成今天的祸患。

  “要使水流洁净,一定要使源头清澈;要整顿细枝末梢,一定要端正根本。既然前面的已经失去,怎么再能停止不前,无所作为呢?我认为从今以后,荆州、扬州、徐州、豫州、梁州、益州各地的驻军,以及所统属的郡县府佐统军和戍主,都让朝臣中王公以下的大臣举荐自己所了解的人,一定选拔出真正的人才,不拘泥他的出身和军阶。如果统率军队有方,道德清纯著名,威严足可以临阵杀敌,信誉完全能怀柔边境的人民,抚慰将士,能得到他们的信赖和喜欢。不谋图私利,一心为公尽力的,就加封给爵位,使他长久地安心在这个任上。并不断给予赏赐,以奖励他的忠诚和勇敢。举荐的人,也应得到奖励,以表彰他举荐得当和对朝廷的忠诚。如果被举荐的人不能一心奉公,才能又不足以抗御敌人,贪婪致富,经略边境默默无闻,人们看不见他的政绩,士兵们厌恶他的烦琐多事,要加以查处,用来张扬他的罪恶。举荐他的人,也要被免官或降职,以惩罚他错误的举荐和识人的浅薄。这样,举荐人就不会挟带私人关系,被举荐的人也不能不考虑举荐他的人的处境。善与恶就会了了分明,鼓励与反对也会清清楚楚。这样,边患就会消除,批评的议论也会止息呀。”

  因母亲去世离职。熙平初年,任廷尉少卿,很有些不满于时事的议论,遭到灵太后的斥责。出任平阳太守,很不得意,便写下《思归赋》。

  神龟末年,迁任凉州刺史。这时,蠕蠕国的首领阿那王襄、后主婆罗门都因国内混乱前来投降,朝廷向袁翻询问安置他们的办法,他上表说:

  “现在蠕蠕国被高车国灭掉,想借助我们中原大国的神威,两个国君都来投靠,同时到达。百姓们也诚心归顺,该国的万里江山都随之归属。然而,夷人不扰乱中华,前车之鉴并不太远,覆辙的教训就在于刘渊、石勒,倾毁的车辆已不可找寻回来了。现在,蠕蠕国虽然国君投奔,百姓逃散,而剩余的人实在很多,许多部落依然存在。高车国一时也不能把他们完全兼并,应下令让他们归附。再则,高车国的人马虽然很多,国君却很愚蠢软弱,上边不能驾驭下边,下边也不服从上边,整个国家只靠掠夺来存在。而我国黄河以西能抵御强敌的堡垒,只有凉州和敦煌。凉州地宽面广,人烟稀少,粮食军械向来就很紧缺。敦煌和酒泉,更为空虚。如果蠕蠕国不重新复兴,让高车国独霸北部边陲,则西顾之忧,早晚都会存在。

  “我认为蠕蠕国的两位国君,都应该保留下来,让阿那瞔管理他们国家的东部,让婆罗门管理西部。把归顺来的人分开,分别归他们统属。阿那瞔管辖的地方,我没有去过,其中的情形,无法陈奏。婆罗门请求整修西海的旧城,好使自己居住在那里。西海郡原本归属凉州,现在归酒泉,向西北距张掖一千二百里,离高车的金山一千多里,正是北部夷族们往来必经的要道,汉朝军队行军的路,土地肥沃,十分适合耕种。今天让婆罗门驻守,不但对防守有好处,而且可以永远成为戍守重地,防卫西北。虽然外面有将这块土地归蠕蠕国管辖的舆论,而实则是防卫高车国进攻的好办法。一二年以后,就可以做到足食足兵,这实在是安边保境的长远之计啊。如果婆罗门能够发奋图强,使离散的百姓聚集一起,重新振兴国家,我们便让他们向北迁移,越过茫茫的沙漠,便是我们的外部藩篱,成为高车的劲敌。西北部边境的安全,不用再忧虑了。如果他们奸诈欺骗,反复无常,背恩负德,也不过是逃亡的贼寇,对于我们又有什么损害呢?”

  朝臣们廷议,同意他的看法。归来,任吏部郎中。迁任齐州刺史,却没有太多政绩。

  孝昌时,任安南将军、中书令,兼领给事黄门侍郎,与徐纥一起在门下省掌管朝廷的文案。袁翻有才干学识名望很重,又善于奉迎附会,也被灵太后信任。孝明帝和灵太后曾在华林园宴请群臣,曾举杯对大家说:“袁尚书是我们的杜预,想把这杯酒敬给他,请喝干了。”在座的没有不羡慕的。

  袁翻名声和地位虽然都很大,当时的贤臣达官十分推崇他,然而,他却独善其身,不但不提拔任何人,反而排斥年轻有为的人,议论的人都看不起他。建义初年,在河阴遇害。

  袁聿修,字叔德。七岁时家中有丧事,他按礼守丧就像成年人一样。九岁时,被州官征辟为主簿。性情深沉,有见识,处世清静寡欲,从不与任何人竞长较短。姨父是尚书崔休,对他十分赏识。十八岁,他任本州的中正,兼任尚书度支郎中。齐天保初年,任太子庶子,以本官职务任博陵太守,很有政绩和声望。远近的人们都称赞他。迁升为司徒左长史,兼任御史中丞。司徒录事参军卢思道私自借国库里三十万钱,娶太原王瞴父的女儿为妻,而王瞴父的女儿过去已被陆孔文依礼聘定。袁聿修为御史台首席长官,又是掌管国家法律的,知道而又不加纠劾,因而被免去中丞的职务。不久,任秘书监。

  天统时,朝廷下诏命他与赵郡王元睿等人一起议定五礼,又出任信州刺史。信州是他的家乡,当时,很长时间都没有官吏回原籍为官的旧例,大家莫不以他为荣。他为政清静,不用宣教,百姓都已向化。从长史以下,以至于鳏寡孤独,他都得到他们的欢心。武平初年,御史们出京巡视,所过州郡都有被举劾的大臣,他们惟独不到信州去。调回京城时,黎民百姓,僧侣道士都来为他送行,挤满了道路。有的人带着酒肉,哭泣着挽留他,都想远远地送他一程。时值盛暑,他怕百姓会劳累疲敝,往往停马驻足,随饮一杯,表示领受他们的心意,拜辞感谢让他们回去。回京后,信州人郑播宗等七百多人请求朝廷,准许百姓给他立碑,募集布帛丝绢数百匹,请中书侍郎李德林撰写碑文,朝廷允许了。

  不久,任都官尚书。他虽然年轻,却待人公平随和,温顺可亲。在清正廉洁的官员中,他的行为最为检点。那些名门望族的子弟都担任显官要职,但对他都很器重,赞同他的远见卓识。他在郎署任职时,赵彦深任水部郎中,两人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因而相交成友。赵彦深后来被停职,门前冷落,无人往来,聿修仍念旧时感情,不断探访慰问。彦深重被任用,对他铭记在怀,十分感激。虽然他颇有才干,也得力于彦深引荐。任吏部尚书以后,自以为颇得人心。

  开初,冯子琮任仆射后,不断迎娶妻妾。聿修常常讥笑他,对别人说:“冯公结婚,日不暇给。”他任吏部尚书后,也和冯子琮一样多次娶妻纳妾。人们议论说这是地位变化的原因。出身寒微又身居高官,容易招致怨言。然而,他为官清廉谨慎,当时很少有人能赶得上他。北魏和萧齐时,台阁郎官都不免接受贿赂。聿修任尚书郎十年,却没有接受过别人一杯酒的馈赠。尚书邢邵与聿修熟识,常在尚书省开玩笑,叫聿修为清郎。大宁初年,聿修以太常少卿的身份巡察各地,考核官员们为政的情况。经过兖州时,邢邵正任该州刺史。分别时,邢邵送给他一段白绸子,他没有接受,写信给邢邵说“:今天从您那里经过,您的行为失常。瓜田李下,古人都很慎重,希望我的想法,不要受到您的责怪。”邢邵也欣然解悟,在回信中说:“老夫匆忙间没有想到这些,敬读来信,我很理解。老弟您过去是清郎,现在成为清卿了。”他任吏部尚书后,国家政治衰败,道德沦丧,如果违拗了权要幸臣们的意思,祸患便会接踵而至。他虽然清白自守,也不免有受人请托的连累。

  进入北周后,位至仪同大将军、吏部下大夫、东京司宗中大夫。隋开皇初年,加上仪同衔,迁任东京都官尚书。东京被撤除,他回到朝廷,任都官尚书。开皇二年(582),出任熊州刺史。去世。

  阳尼,字景文,北平无终人。几代都在慕容氏手下做官。阳尼从小喜好学习,博览群书。幽州刺史胡泥上表举荐他,被征辟任著作郎。朝廷改中书学为国子监,中书监高闾、侍中李冲等人认为阳尼学问渊博,推举他任国子监祭酒。后来,兼任幽州中正。孝文帝临政,让各州的中正各推举自己所了解的人。阳尼与齐州大中正房千秋都举荐了自己的儿子。孝文帝说:“过去有一个祁奚,名垂史册;今天有两位祁奚,当显名于以后的史书。”

  出任幽州平北府长史,兼领渔阳太守。没有到任,因任幽州中正时受人财货被免去官职。他常常自我感伤说“:我过去没有做官,也不曾羡慕过别人。今天失掉了官职,与我原来又有什么两样呢?然而,丢掉官职也不是我情愿的,这是命运啊!”不久回到家中。

  阳固,字敬安,性情洒脱不俗,不拘小节,从小任侠尚性,好与剑客交往,不经营家产。二十六岁时,才改变志趣,喜好读书。博览各种书籍,很有文才。太和年间,跟随大将军、宋王刘昶征讨义阳,任相府法曹,行参军事。刘昶性情严厉暴烈,三军见了他心颤股忄栗,没有敢跟他说话的人。阳固却敢于给他提建议,并当面陈述有关的事情。刘昶十分恼怒,想要将他斩首,派人将他看管起来。阳固在军中勇敢果决,态度安然闲适,毫无惧色,刘昶十分奇怪。军队回到京城,他将阳固的情况告诉了孝文帝。三十余岁,被任为大将军府参军事,逐渐升迁,官至书侍御史,不断向朝廷陈奏和纠劾。

  宣武帝广泛征求政治得失,阳固上表陈述自己的意见,说:“当今的急务,应该早日确立太子,任用师傅加以教育保护,设置官府加以防卫,用来稳定天下百姓的心。握紧权柄,亲近宗室,强干弱杖,以建立万世不变的江山。举荐贤能,黜退无才无德的人,使百姓中没有遗失的人才,朝廷中没有吃闲饭的庸官。君主孜孜不倦,事必亲躬,勤政劬劳,使人们无法产生诽谤的议论。减少徭役,减轻赋税,修建学校,遵守先朝的典章,重视农桑,轻视商贾工匠,杜绝空洞虚无的议论,减少佛门没有用途的开支,以拯救饥寒交迫的人们的痛苦。然后准备器械,修理战甲兵器,练习水战,平定地处吴越的南朝,修订封禅的礼仪,沿袭轩辕黄帝和唐尧祭天敬祖的做法,难道不是兴旺发达的壮举吗?”

  原来,宣武帝委任群臣,不亲自过问朝政;又笃信佛法;尚书令高肇身为外戚,恃宠专权,独揽朝政;咸阳王元禧等人互有矛盾。所以,宗室大臣关系疏远淡薄,京城附近的百姓徭役十分沉重。阳固便写下《南北二都赋》,叙述恒与代两地田猎捕渔,纵情声色的情况,加上中京礼仪的形式,用来讽喻朝廷。

  宣武帝末年,中尉王显建造的府第已经落成,设宴请同僚前来庆贺。酒兴正浓时,他问阳固:“我的这座宅第怎么样?”阳固说:“晏婴住又低又小的房子,传颂至今;高大轩敞的房子容易招致祸灾,《周易》上记得清清楚楚。这大约同供行人住的旅舍一样,惟有坚守道德才能住到底,愿公勉之。”王显听完默然不语。过了些时日,他又对阳固说:“我任太府卿的官职,国家的府库非常充实,你认为怎么样?”阳固答道“:您将官吏俸禄的四分之一都扣掉收入国库。各州郡的赃款和罪犯们赎罪的钱也都收集到京中,用来充实府库,这样看来,府库的积存不算多。有聚敛财货的大臣,也会有盗窃国库的大臣。难道不应该警惕吗?”王显听了很不高兴。从此对阳固怀恨在心。有人向王显了解阳固的情况,他因而奏说阳固谎报灾情,请求米麦,朝廷将阳固免官。

  阳固便闭门自守,写下《演颐赋》,以阐明那些阴暗闭塞的事情。又写了《刺谗疾嬖幸诗》二百首,说:

  “花言巧语啊花言巧语,谗言由此兴起!营营嗡嗡,就好像苍蝇在鼓动翅膀。白指为黑,全凭你满嘴胡说。你不是蛇蝎,却为什么这样狠毒?谎言啊谎言,编造得多么工巧!悄然流传;毁谤别人的坏话,可以摧垮人家的围墙。成人之美,是君子所珍重的品德;攻击别人的缺点,君子耻于这样作啊。你是什么人呀,诋毁别人一天比一天嚣张?我实在没有过错,你为什么要鼓动那如簧之舌?上天疾恨这些无耻的谗言,令人诅咒的谣言家,你的末日就要来到,无妄之灾,马上就要降临到你的身上。

  “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是人间的大害呀。为了多求得一点陈旧的粮食,而忙忙碌碌,不顾羞耻,向长官献媚。邪气侵入自己的躯体,还惟恐侵入得不够,自觉地去容忍邪恶。这些小人目光短浅,行为偏狭,专爱干些不道德的事情。早朝跟着达官贵人的车辆,晚上追随权力之家的轿舆。或者骑马,或者步行,一边奔跑,一边趋奉,或者低声下气地说话,或者耸着肩膀谄笑,费尽心机去亲近那些权臣政要。他们正路不走,却专门走旁门邪道。”

  孝明帝即位,阳固被任命为尚书考功郎中。他奏请朝廷,让那些才学优秀,孝敬父母,和睦兄弟,考试合格的人可以听候叙职,是从阳固这里开始的。北魏大军征讨硖石,朝廷命他为仆射李平的行台七兵郎。李平很欣赏阳固的勇敢,军中的重大事务,都与他一齐商量。又命他率领水军。他设下奇计,先期进攻敌人,夺取敌兵的外城。后来,太傅、清河王元怿举荐,授予他步兵校尉的职务,命他任汝南王元悦的郎中令。当时,元悦年少无知,行为多不奉行法纪。阳固上疏劝谏,元悦对他十分尊敬。元怿十分高兴,认为自己举荐得人。他又任洛阳令,在县里很有威望。母亲去世,他号啕痛哭,哀毁骨立,只有扶着拐杖才能站立。丧期虽然已经过了小祥和大祥,他仍然不吃肉喝酒。当时,他已年过五十,而居丧过于哀痛,乡人和亲属对他都很感动佩服。

  清河王元怿任太尉,征辟阳固为从事中郎。元怿被诬告,自己却不奏报申辩,他被杀害。元叉正独擅朝政,朝野上下,震惊恐慌。元怿的儿子们和他的门生故吏,无不虑祸保身,躲在家中不敢出来。阳固因为曾经被元怿征辟任用,便独自到治丧的地方,极尽哀痛,放声大哭,过了许久才回来。仆射高肇听说后感叹道“:虽然像栾布、王修那样知恩必报,舍命求义的人,怎么能赶得上阳固呢?这个人真是正人君子啊!”

  汝南王元悦任太尉,选用的大多不是真正的人才,又肆意棒打下属。阳固因为过去曾任过元悦的郎中令,虽然已经离开,仍然上疏恳切劝谏。后来,元悦征请他任从事中郎,他没有接受。京兆王元继任司徒,严格地选择官吏,聘请阳固任从事中郎。司徒撤销,阳固任前军将军,奉命到扬州甄别有功勋的人。硖石一役,阳固有先夺取敌人外城的功劳,而朝廷却没有赏赐他。这时,他与尚书令李崇为争功诉讼,双方都上表自陈功劳。李崇虽然官高位显,阳固却据理争辩,不屈不挠,人们议论起来都很称赞他。死后,赠辅国将军、太常少卿,谥号文。

  阳固刚烈正直,儒雅,不畏惧强大的对手。居官清正廉洁,家中没有多余的财产。临终时,四壁徒空,没有钱办丧事,亲朋故交为他买了棺木装殓。

  阳休之,字子烈。长得英俊豪爽,很有风度。喜好学习,热爱写文赋诗,人们都说他是“能写赋能作诗的阳休之”。开始,任州主簿。孝昌年间,杜洛周攻陷蓟城,阳休之与本族的人向南逃到章武,又辗转来到青州。葛荣作乱,河北一带流亡的人大多奔向青州。他知道这里将发生变乱,请求族叔阳伯彦等人悄悄到京城躲避。这些人大多不听从他的劝告,休之只能垂泪和他们告别。不久,邢杲叛乱,阳伯彦等人都被当地的土人杀害,阳姓家庭死的有数十口人,惟有休之兄弟得免。

  孝庄帝即位,阳休之多次升迁,官至太尉记室参军。李神俊监修起居注,奏请朝廷让阳休之与河东的裴伯茂、范阳的卢元伯、河间的邢子明都参加撰写一事。普泰时,休之任太保长孙承业的府属。不久,命他与魏收、李同轨等人修撰国史。后来,行台贺拔胜管辖樊、沔一带,聘请休之为南道军司。不久,魏孝武帝入关,贺拔胜命休之奉表到长安拜谒。这时,神武帝高欢也奏请任休之为太常少卿。不久,与贺拔胜一起奔向江南。他听说高欢拥立孝静帝,便对贺拔胜说,请求梁武帝将他们放还。归来,文襄帝高澄任他为大行台郎中。

  神武帝高欢到汾阳的天池,在池边得到一块石头,上面隐隐有字,文字的内容是“:六王三川。”便问休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回答说:“‘六’,是大王您的字。黄河、洛河、伊河称三川。您如果接受天命,终会占有关右一带的土地。”高欢说“:人们经常说我想谋反自立,现在如果听到这些话,更会传说纷纭,你不要再随便乱说了。”元象初年,他因在荆州立有军功,被封为新泰县伯。

  武定二年(544),任中书侍郎。原先,中书省专门负责起草皇帝的谕旨,北魏宣武帝以来,起草谕旨的事归门下省负责。这时,发布皇帝诏命的权力又重归中书省,休之的地位十分显赫。此时,魏收任散骑常侍,兼任中书侍郎,与休之一起参与掌管朝廷诏书的重任。人们议论,都认为朝政可以中兴。也有人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