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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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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色,成为百姓的祸害,遭到全州的怨恨。不久,朝廷命竖眼为镇南将军,统领梁州、西益州、巴州三州的各军。南梁派遣北梁州长史锡休儒等率十支共三万多人马进犯直城。竖眼派长子敬绍率众迎击,大败南军。敬绍观览书史经传,多少有些胆力,而却奢侈淫逸,倜傥风流,对地方多有骚扰。他见天下多事,因而暗怀异志,想断绝同四方的联系,占据南郑。他派自己小妾的哥哥唐昆仑在外面煽动,聚众包围梁州城,敬绍阴谋内应。贼兵包围合拢,事情泄露,守城的军士抓住了敬绍,告诉竖眼后将他处死。竖眼十分气愤,旧病发作死去。

  张烈,字徽之,清河东武城人,孝文帝赐名为烈,仍以本名为字。

  张烈从小就失去父亲,生活贫困,却广泛涉猎经史,很有气慨。当时,青州有崔徽伯、房徽叔二人,与张烈一样有很高的声誉。时人称他们为“三徽”。孝文帝时,张烈到代都做官,历任侍御、主文中散。迁都洛阳后,任太子步兵校尉。

  齐将陈显达阴谋入寇北魏。顺阳太守王青石世代在南朝做官。荆州刺史、广阳王元嘉怕他有异心,上表请求将他换掉。朝廷下诏,让近臣们都举荐自己所了解的人,大家各有举荐,孝文帝说:“太子步兵校尉张烈,每谈论国家大事,常常有适合人意的地方,我想用他去代替王青石怎么样?”彭城王元勰称赞孝文帝的意见,张烈便任顺阳太守。他到顺阳的第二天,便遭到齐将崔慧景的进攻,南军将顺阳包围七十多天,张烈抚慰鼓励全城将士,甚得军心。适逢孝文帝亲率大军南征,崔慧景领齐军逃走。孝文帝亲自慰劳张烈说“:你果然不辜负我的希望。”张烈答谢说“:如果不是您亲自征讨,我不免仍被齐军围困。是陛下您对得起为臣我,不是我不辜负陛下。”孝文帝称赞他回答得好。宣武帝即位,追录他过去的功勋,封爵为清河县子。不久,因母亲年迈,辞官回家。前后十多年,经常遇到灾荒年景,张烈设粥厂向穷人施舍。受他接济的人很多,乡亲们因此称颂他。

  明帝继位,任张烈为司空长史。先是元叉的父亲江阳王元维曾任青州刺史,元叉当权后,张烈请托故交,攀附元叉,历任给事黄门侍郎、光禄大夫。灵太后执政,因张烈属元叉一党,所以调出京城,任青州刺史。当时,人们认为他家财产丰足,家僮众多,担心会有异谋,不适宜出任本州刺史,于是改任瀛州刺史。他为政清廉怡静,官吏百姓都安然无事。后来,因年老辞官还乡,兄弟们住在一起,和睦欢乐,为亲戚邻居所仰慕。

  张普惠,字洪账,常山九门人。身高八尺,相貌魁伟,对《周礼》、《仪礼》、《礼记》十分精通,还擅长于《春秋》和诸子百家的学说。太和十九年(495),任主书,兼管局监,很被孝文帝所赏识。转任尚书都令史,任城王元澄敬重他的学问,为他吹嘘以提高他的身价。元澄任雍州刺史,聘请他为府录事参军。不久,担任管理冯翊郡的职务。

  元澄有丧服在身,而却想在七月七日召集文武大臣到北园骑马射箭,普惠奏劝元澄说:“孔子说:‘脱掉丧服,停止祭奠,是不合乎礼的要求的。’后人注解这句话说:‘这样做,就会忘掉哀痛。’我认为,除掉丧服以后,不再参与祭奠,在丧期为五个月的小功之内,难道可以看别人骑马射箭吗?”元澄接受了他的建议,寻找借口,停止了七月七日召集文武大臣射猎的计划。

  元澄转任扬州刺史,奏请朝廷任张普惠为羽林监领镇大将军开府主簿。普惠被元澄知遇,在元澄的两处藩地帮助他,享有很高的声誉。回到京城后,仍任羽林监。

  元澄又遭遇太妃去世的忧患,大臣们为太妃立碑歌功颂德,碑上准备题写“康王元妃之碑”。元澄征询普惠的意见,普惠回答说:“查寻朝典,只有王妃,而没有元妃。孟子称鲁夫人为元,是想与下面的继室声子相区别。烈懿太妃嫁给先王,没有声子、仲子的嫌疑,我认为不用元字也可以区别名位。况且用氏配上姓,我认为这是对活人的称呼,所以,《春秋》上说:夫人姜氏从齐国来;埋葬后,用谥号配上姓,所以经书上说:埋葬我们诸侯的妻子文姜。又说:送来赠给夫人成风的衣被。都是以谥号配上姓。古代的妇人都是随着丈夫的谥号。现在,烈懿太妃品德冠盖当世,所以,特蒙褒奖和封赐,这是万代的盛事,怎么能强调定名的重要,而不称‘烈懿妃’呢?”元澄听从了他的意见。

  后来,任步兵校尉,以本官的职务兼河南尹丞。宣武帝去世,他因在服丧期间与甄楷等人饮酒游乐获罪,被免去官职。按照旧例,被免官的,三年后降一级重新起用。如果才能优长,破格拔用的不受这种限制。熙平年间,吏部尚书李韶奏报张普惠有文学才能,按才能优秀的旧例,任他为宁远将军、司空仓曹参军。朝中议论以不降级为光荣。当时,任城王元澄任大司空,他的奏章、文告、书信,大多出于普惠之手。

  转任谏议大夫,元澄对他说:“我并不为你担任谏议大夫一职感到高兴,却高兴地看到谏议一职得到了你这个合适的人选。”

  这时,灵太后的父亲胡国珍去世,朝廷赠爵为相国、太上秦公。普惠认为前代皇后的父亲没有太上的封号,所以,向朝廷上疏,陈说这样做是不可以的。左右两边的大臣都很害怕,不敢附和他的话。这时,听说胡家挖掘墓坑,发现地下有一块大石头。普惠便秘密呈上奏表,说“:已故侍中、司徒胡公,胸怀大道,内含灵气,所以生下圣明的太后,位近国家枢机,完全胜任朝廷的重托;身居槐里,能体察道德礼仪的真谛。所以,因功高盖世,被朝廷赏赐九种最贵重的礼物,甚至用天子车上用的旗去褒奖他。圣上对他的深恩厚德更加隆重,太后对他的孝心更加慈爱,写在宪章里昭示天下,不也就可以了吗?而赐给太上的封号,我认为不妥。为什么呢?《礼记》上说‘,天上没有两个太阳,地上没有两位君主,到郊庙里祭祀,不能尊崇两位神主。’《易经》上说:‘上边困惑,一定要反映在下边。’希望能听从我的建议,停止司徒威迫天子的封号。”

  太后看到奏表,亲自到胡国珍家中,召集五品以上官员讨论这件事。任城王元澄,太傅、清河王元怿,侍中崔光、御史中尉元匡、尚书崔亮都面有难色,普惠仍按理纠正,无所屈服。廷尉少卿袁翻说:“《周官》篇说:‘上公被封九级,上大夫被封为四级。’级数虽然不一样,但都同名为上,怎么说称上的都是最尊贵的?”普惠厉声呵斥袁翻说“:天子封为官职的有下卿、上士,何止只有大夫与公?但今天所封赐的号是太字下又加上字,两个名号同时赐予,不能不说达到极端。那些雕虫小技,你或许略知一二,至于事关礼仪制度的大事,哪里是你能知道的?”袁翻脸上很有些惭愧的颜色,沉默在一旁不再说话。参加讨论的大臣认为灵太后正当朝理政,都顺从她的志向,便奏报说“:张普惠言词虽然不屈不挠,但不是我们所同意的。朝廷的使命已经作出,请按前面的诏命执行。”太后又派元叉、贾灿宣读命令说:“我这样作,是孝子的心愿;你坚持陈奏,是忠臣的职责。群臣们已有定论,你不要苦苦夺去我孝敬父亲的情怀。以后有什么看法,不要因此就不再说话。”

  开初,普惠被太后召见,传达诏书的人骑着快马驰来,十分迅速,站着立即催促他快去。他的儿子们都吓得涕泪交流,他对他们说:“我处在圣明的朝代,身负进谏的职责,如果不陈说别人难以陈说的话,进谏别人难以进谏的事,便是惟惟诺诺,丧失职责,空食俸禄。人生总有一死,但要死得其所,又有什么可怨恨的呢?然而,朝廷论理讲法,你们不要担忧。”等到群臣们议论完毕,朝廷下旨慰劳,并命他回家,亲友故交都庆贺他的幸运。

  这时,中山人杜弼写信给他说:“您深谙儒学,博学多闻,身怀奇伟之才,身居朝廷,担任谏议的职务,是那样忠诚,那样正直。昨天在胡司徒的府第,当庭与胡太后谏诤,虽然诘问的话锋接连出现,而您从容应对,声音洪亮。宋城的带子才开始系上,鲁门的木柝可作警戒。终于使后妃们逡巡顾忌,群僚们拱手沉默,虽然意见一时不被采用,但名声可传扬百代。听说您廷诤的消息后十分畅快,所以写了这些话。”张普惠十分欣赏这封书信,常常口头向别人提起。

  普惠认为向天下百姓征收的布帛丝绢,幅度又长又宽,而尚书还要计议上奏,再向全国征收绵和麻,恐怕民不堪命。便上疏说:“听说尚书奏请,又要征收绵麻一类的户税,是遵照先皇定下的规矩。我日夜思忖,情感交集。高祖昭成帝废除大斗,丢掉长尺,改去重秤,是因为怜爱天下百姓,减轻赋税。知道军队和国家需要绵和麻,因而,既征收户调,又让黎民百姓都享有养蚕和种麻的利益。所以,绢上税交绵八两,布上税交麻十五斤。百姓们能够废除大斗,去掉长尺,改变重秤,享受到减轻赋税的好处,不应该再交绵麻了。所以,他们高兴得载歌载舞,交纳租税;欢呼雀跃,去服劳役。朝廷坚守信用,百姓就高兴输纳。但从此以后,征收调绢的尺幅却渐渐变长变宽,百姓们的怨恨声到处都可以听到。目前,皇太后还没有临朝执政,陛下您正在守丧,宰辅大臣不探根求源,只知道百姓们怨恨加征绵麻,不了解加宽了尺幅,增长了尺寸,加重了秤上的斤两,加大了斗的容量。应该革去户税中的弊端,保留所应该保留的,却专门又提出用绵麻代替调绢,以取悦天下的人心,我认为用不恰当的方法取悦人心,还不如不取悦呢。”

  普惠又上表请求在皇帝临朝议事的日子,要当面听取朝臣的意见。从此以后,朝臣们一个月见一次皇帝。又由于孝明帝不亲自临朝听政,过分地崇尚佛法,甚至到家庙祭祀祖先的事,也让有司代替,普惠也上表规劝。

  当时,史官因日蚀相克,建议朝廷停止议事。普惠认为废除朝政是非礼的行为,上疏表示反对。又上表议论时政的得失,一是要审定法度,使斗和尺标准化,减轻田租和户税的征收量,减少百姓的服役时间;二是听取朝野的意见,明察冤狱错案,先皇时的制度有不便于实行的,请全部改正;三是拔擢忠诚正派的人才,黜退卑鄙奸妄的小人。任用贤能不要三心二意,摒弃邪恶不要犹豫不决;四是复兴衰败的贵族世家,对于勋臣旧戚的后代,应该续用。

  奏章送上,孝明帝和灵太后在宣光殿接见普惠,不断向他诘问质疑。君臣对答多时,太后不高兴地说:“这些烦琐小事,都一一翻腾出来,实在惹人烦恼。”普惠答道:“圣上您养育天下百姓,就像慈母养育婴儿。现在,婴儿就要被弃置在山壑中,将被丢放在水火中,而却因为怕麻烦不去拯救他们,难道是婴儿们对慈母所期望的吗?”太后说“:天下的黎民百姓,难道有这样艰难困苦吗?”普惠回答说“:天下的皇亲贵戚,地位没有超过太师彭城王的,然而,他还不免受冤枉死去,那些平民百姓受的冤屈痛苦,还能有什么不会出现呢?”太后解释说“:彭城王受的冤屈,我用加封他的三个儿子的办法加以弥补,你为什么还要提起?”普惠说“:太后您加封彭城王的三个儿子,天下人没有不对您的德行感到高兴的,知道您像慈母一样君临天下。我所以重新陈奏这件事的原因,是请求朝廷对这类冤案都要进行甄别复议。”太后又问“:你说的复兴衰败的贵族旧戚,究竟是指的谁?”普惠答道“:过去淮南王刘安因为叛逆被处死,汉文帝还封赏他的四个儿子,这是骨肉之情不可离弃、关系亲密的缘故。我见咸阳王、京兆王都是皇子皇孙,仅因一时犯罪,就自己种下祸根,永远沉沦下僚,再也不被起用,难道不应复兴衰败的贵族旧戚吗?”太后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应当让公卿大臣们广泛议论一下。”

  任城王元澄去世,普惠因受他的恩惠,初一和十五一定去祭奠。到了除服的祭礼,不管是寒冬盛暑,刮风下雨,也必定赶去参加。因为,元澄曾嘉奖过普惠,临终前又奏请朝廷任命普惠为尚书右丞。灵太后深深悼念元澄,看到他生前写的奏书,便采纳了他的建议。诏命颁行之后,尚书省的官员们认为普惠出身寒微,不应管辖尚书省的事,他们互相联络,想一起抵制他上任,事情闹了多日才停息。

  正光二年(521),朝廷命杨钧护送蠕蠕族首领阿那王襄回国,普惠认为送回去将留下后患,上疏极力陈说不应该这样做,朝廷没有采纳他的意见。魏子建任益州刺史,被安上贪贼的罪名。普惠被派往益州调查,弄明情况,解除了魏子建的罪名。所以,魏子建父子十分感激他。这时,南梁西丰侯萧正德诈称投降,朝廷很认真地准备迎接他。普惠却请求朝廷将萧正德送到扬州,送还给南梁,朝廷不同意。不久,萧正德果然又叛魏回到南梁。后来,朝廷任普惠为光禄大夫,右丞的职务仍然不变。

  仇池武兴郡的氐族多次反叛,西部边境各郡防守部队的军需物资很久就断绝运输。朝廷下诏命普惠以本官的职务再担任持节、西道行台,划拨秦、岐、泾、华、雍、豳、东秦七州的兵士健儿三万人,听凭他的调遣,让他负责将南秦、东益州二州交纳的军粮,分别送给各戍边部队。他需要的将领,也由他在关西的守将中随意挑选,军队中所需的各种物资和文书,都由他自行决定。事情办完后回到京城,朝廷赐给他丝绢和布帛一百匹。这时,朝廷又下诏命群臣访察冤案,普惠不断上疏陈述种种不合理的事情。

  出任东徐州刺史。淮南九个边防区域十三个郡,因南梁过去遗留下的积弊,不同郡县的人错杂混居。普惠逐一清查登记,精减郡县数量,上表奏报,朝廷下诏批准。地方官根据他的意见,治理有方,盗贼消失,百姓都安居乐业。

  普惠不喜欢经营家产,好举荐人才,对故交旧友忠诚淳厚。冀州人侯坚少年时与他一同求学,很早就去世了,撇下儿子侯长瑜,普惠一年四季都拿出俸禄接济他,从不间断,还送给他吃的穿的。他任豫州刺史后,又推荐侯长瑜出来做官,并携带长瑜的全家到豫州,在生活上不断帮助他们。他在豫州去世。

 

 

《列传·卷三十四》

 

  孙绍 张普惠 成淹 范绍 刘桃符 鹿悆 张耀 刘道斌 董绍 冯元兴

  孙绍,字世庆,昌黎人也。少好学,通涉经史。初为校书郎,稍迁给事中,后 为门下录事。好言得失,与常景共修律令。延昌中,绍表曰:

  臣闻建国有计,虽危必安;施化能和,虽寡必盛;政乖人理,虽合必离;作用 失机,虽成必败。此乃古今同然,百王之定法也。今二虢京门,了无严防;南北二 中,复阙固守;长安、鄴城,股肱之寄;穰城、上党,腹背所冯。四军、五校之轨, 领、护分事之式,徵兵储粟之要,舟车水陆之资,山河要害之权,缓急去来之用, 持平赴救之方,节用应时之法,特宜修置,以固堂堂之基。持盈之体,何得而忽? 且法开清浊,而清浊不平;申滞理望,而卑寒亦免。士庶同悲,兵徒怀怨。中正卖 望于下里,主案舞笔于上台,真伪混淆,知而不纠,得者不欣,失者倍怨。使门齐 身等而泾、渭奄殊,类应同役而苦乐县异,士人居职,不以为荣;兵士役苦,必不 忘乱。故有竞弃本生,飘藏他土。或诡名托养,散没人间;或亡命山薮,渔猎为命; 或投杖强豪,寄命衣食。又应迁之户,逐乐诸州;应留之徒,避寒归暖。职人子弟, 随荣浮游,南北东西,卜居莫定。关禁不修,任意取适,如此之徒,不可胜数。爪 牙不复为用,百工争弃其业。混一之计,事实阙如;考课之方,责办无日;流浪之 徒,决须精校。今强敌窥时,边黎伺隙,内人不平,久戍怀怨。战国之势,窃谓危 矣。必造祸源者,北边镇戍之人也。若夫一统之年,持平用之者,大道之计也;乱 离之期,纵横作之者,行权之势也。故道不可久,须文质以换情;权不可恆,随污 隆以牧物。文质应世,道形自安;污隆获衷,权势亦济。然则王者计法之趣,化物 之规,圆方务得其境,人物不失其地。又先帝时,律、令并议,律寻施行,令独不 出,十余年矣。臣以令之为体,即帝王之身,分处百揆之仪,安置九服之节,乃是 有为之枢机,世法之大本也。然修令之人,亦皆博古,依古撰置,大体可观,比之 前令,精粗有在。但主议之家,大用古制。若令依古,高祖之法,复须升降,谁敢 措意有是非哉?以是争故,久废不理。然律、令相须,不可偏用,今律班令止,于 事甚滞。若令不班,是无典法,臣下执事,何依而行?臣等修律,非无勤止,署下 之日,臣乃无名,是谓农夫尽力,他食其秋,功名之所,实怀于悒。

  正光初,兼中书侍郎。绍性抗直,每上封事,常至恳切,不惮犯忤。但天性疏 脱,言乍高下,时人轻之,不见采览。绍兄世元善弹筝,早卒。绍后闻筝声,便涕 泗鸣咽,舍之而去。后为太府少卿,曾因朝见,灵太后谓曰:“卿年稍老矣。”绍 曰:“臣年虽老,臣卿乃少。”太后笑之。迁右将军、太中大夫。

  绍曾与百僚赴朝,东掖未开,守门候旦。绍于众中引吏部郎中辛雄于众外,窃 谓曰:“此中诸人,寻当死尽,唯吾与卿,犹享富贵。”未几,有河阴之难。绍善 推禄命,事验甚多,知者异之。

  永安中,拜太府卿,以前参议《正光壬子历》,赐爵新昌子。后卒于右光禄大 夫,赠尚书左仆射,谥曰宣。子伯元袭爵。

  张普惠,字洪赈,常山九门人也。身长八尺,容貌魁伟,精于《三礼》,兼善 《春秋》、百家之说。太和十九年,为主书,带制局监,颇为孝文所知。转尚书都 令史。任城王澄重其学业,为其声价。澄为雍州刺史,启普惠为府录事参军,寻行 冯翊郡事。

  澄功衰在身,欲七月七日集文武北园马射。普惠奏记于澄曰:

  窃闻三杀九亲,别疏昵之叙;五服六术,等衰麻之心。皆因事饰情,不易之道 者也。然则莫大之痛,深于终身之外;书策之哀,除于丧纪之内。外者不可无节, 故断之以三年;内者不可遂除,故敦之以日月。况《礼》,大练之日,鼓素琴,盖 推以即吉也;小功以上,非虞祔练除不沐浴,此拘之以制也。曾子问曰:“相识有 丧服,可以与于祭乎?”孔子曰:“缌不祭,又何助于人。”祭既不与,疑无宴食 之道。又曰:“废丧服,可以与于馈奠之事乎?”子曰:“脱衰与奠,非礼也。” 注云:“谓其忘哀疾。”愚谓除丧之始,不与馈奠,小功之内,其可观射乎?《杂 记》云:“大功以下,既葬适人,人食之。其党也食之,非其党不食。”食犹择人, 于马射为或非宜。伏见明教,立射会之限,将以二七令辰,集城中文武肄武艺于北 园,行揖让于中否。时非大阅之秋,景涉妨农之节,国家缟禫甫除,殿下功衰仍袭, 释而为乐,以训百姓,便是易先王之典教,忘哀戚之情,恐非所以昭令德、视子孙 者也。案射仪,射者以礼乐为本,忘而从事,不可谓礼;钟鼓弗设,不可谓乐。舍 此二事,何用射为!又七日之戏,令制无之,班劳所施,虑违事体,府库空虚,宜 待新调。乞至九月,备饰尽行,然后奏《狸首》之章,宣矍相之命,声轩县,建云 钲,神人忻暢于斯时也。

  澄意纳其言,托辞自罢,乃答曰:“今虽非公制,而此州承前已有斯式。且纂 文习武,人之常艺。岂可于常艺之间,要须令制乎?《礼》,兄弟内除,明哀已杀; 小功,客至主不绝乐。听乐则可,观武岂伤?直自事缘须罢,先以令停,方获此请, 深具来意。”

  澄转扬州,启普惠以羽林监领镇南大将军开府主簿。普惠既为澄知,历佐二籓, 甚有声誉。还朝,仍羽林监。

  澄遭太妃忧,臣僚为立碑颂,题碑欲云“康王元妃之碑”。澄访于普惠,普惠 答曰:“谨寻朝典,但有王妃,而无元字。鲁夫人孟子称元妃者,欲下与继室声子 相对。今烈懿太妃作配先王,更无声子、仲子之嫌,窃谓不假元字以别名位。且以 氏配姓,愚以为在生之称,故《春秋》‘夫人姜氏至自齐’;既葬,以谥配姓,故 经书‘葬我小君文姜’,又曰‘来归夫人成风之襚’,皆以谥配姓。古者妇人从夫 谥,今烈懿太妃德冠一世,故特蒙褒锡,乃万代之高事,岂容于定名之重,而不称 ‘烈懿’乎。”澄从之。

  后为步兵校尉,以本官领河南尹丞。宣武崩,坐与甄楷等饮酒游从,免官。故 事,免官者,三载之后,降一阶而叙,若才优擢授,不拘此限。熙平中,吏部尚书 李韶奏普惠有文学。依才优之例,敕除宁远将军、司空仓曹参军。朝议以不降阶为 荣。时任城王澄为司空,表议书记多出普惠。

  广陵王恭、北海王颢疑为所生祖母服期与三年,诏群僚会议。普惠议曰:

  谨案:二王祖母皆受命先朝,为二国太妃,可谓受命于天子,为始封之母矣。 《丧服》“慈母如母”,在三年章,传曰:“贵父命也。”郑注云:“大夫之妾子, 父在为母大功,则士之妾子为母期。父卒,则皆得伸。”此大夫命其妾子,以为母 所慈,犹曰贵父命,为之三年;况天子命其子为列国王,命其所生母为国太妃,反 自同公子为母练冠之与大功乎。《传》曰:“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则当服 其亲服。若鲁、卫列国,相为服期,判无疑矣。何以明之?《丧服》:“君为姑姊 妹女子子嫁于国君者。”《传》曰:“何以大功?尊同也。尊同,则得服其亲服。 诸侯之子称公子,公子不得祢先君。”然则兄弟一体,位列诸侯,自以尊同,得相 为服,不可还准公子,远厌天王。故降有四品,君、大夫以尊降,公子、大夫之子 以厌降,名例不同,何可乱也。《礼》,大夫之妾子,以父命慈己,申其三年。太 妃既受命先帝,光昭一国,二王胙土茅社,显锡大邦,舍尊同之高据,附不祢之公 子,虽许、蔡失位,亦不是过。《服问》曰:“有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 公子虽厌,妻尚获申,况广陵、北海,论封君则封君之子,语妃则命妃之孙,承妃 纂重,远别先皇,更以先后之正统,厌其所生之祖嫡,方之皇姑,不以遥乎?今既 许其申服,而复限之以期,比之慈母,不亦爽欤?《经》曰:“为君之祖父母、父 母、妻、长子”,《传》曰:“何以期?父母长子君服斩。妻则小君。父卒,然后 为祖后者,服斩。”今祖乃献文皇帝,诸侯不得祖之。母为太妃,盖二王三年之证。 议者近背正经,以附非类,差之毫毛,所失或远。且天子尊则配天,莫非臣妾,何 为命之为国母,而不听子服其亲乎?《记》曰:“从服者,所从亡则已。”又曰: “不为君母之党服,则为其母之党服。今所从既亡,不以亲服服其所生,则属从之 服,于何所施?若以诸王入为公卿,便同大夫者,则当今之议皆不须以国为言也。 今之诸王,自同列国,虽不之国,别置臣僚,玉食一方,得不以诸侯言之?

  敢据《周礼》,辄同三年。

  当时议者,亦有同异。国子博士李郁于议罢之后,书难普惠,普惠据《礼》还 答,郑重三反,郁议遂屈。转谏议大夫,澄谓普惠曰:“不喜君得谏议,唯喜谏议 得君。”

  时灵太后父司徒胡国珍薨,赠相国、太上秦公。普惠以前世后父无太上之号, 诣阙上疏,陈其不可。左右畏惧,莫敢为通。会闻胡家穿圹下坟有盘石,乃密表曰: “窃见故侍中、司徒胡公,怀道含灵,实诞圣后,近枢克惟允之寄,居槐体论道之 明。故以功余九锡,褒假鸾纛,深圣上之加隆,极慈后之至爱,宪章天下,不亦可 乎!而太上之号,窃谓未衷。何者?《礼记》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尝禘郊 社,尊无二上。’窃谓高祖受禅于献文皇帝,故仰尊为太上皇,此因上上而生名也。 皇太后称令以系敕下,盖取三从之道,远同文母,列于十乱,则司徒为太上,恐乖 系敕之意。《易》曰‘困于上者,必反于下。’比克吉定兆,而以浅改卜,群心悲 惋,亦或天地神灵所以垂至戒,启圣情。伏愿停司徒逼同之号,从卑下不逾之称, 则天下幸甚。”

  太后览表,亲至国珍宅,召集五品已上博议其事。任城王澄、太傅清河王怿、 侍中崔光、御史中尉元匡、尚书崔亮并同有难,普惠并以理正之,无所屈。廷尉少 卿袁翻曰:“《周官》:上公九命,上大夫四命,命数虽殊,同名为上,何必上者 皆是极尊。”普惠厉声呵翻曰:“礼有下卿、上士,何止大夫与公。但今所行,以 太加上,二名双举,不得非极。雕虫小艺,微或相许,至于此处,岂卿所及!”翻 甚有惭色,默不复言。议者咸以太后当朝,志相党顺,遂奏曰:“张普惠辞虽不屈, 然非臣等所同。涣汗已流,请依前诏。”太后复遣元叉、贾璨宣令谓普惠曰:“朕 之所行,孝子之志;卿之所陈,忠臣之道。群公已有成议,卿不得苦夺朕怀。后有 所见,勿得难言。”

  初,普惠被召,传诏驰骅骝马来,甚迅速,伫立催去。普惠诸子忧怖涕泗。普 惠谓曰:“我当休明之朝,掌谏议之任,若不言所难言,谏所难谏,便是唯唯,旷 官尸禄。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然朝廷有道,汝辈勿忧。”及议罢,旨 劳还宅,亲故贺其幸甚。

  时中山杜弼遗书普惠曰:“明侯深儒硕学,身负大才,执此公方,来居谏职, 謇謇如也,谔谔如也。一昨承在胡司徒弟,当庭面诤,虽问难锋至,而应对响出。 宋城之带始萦,鲁门之柝裁警,终使群后逡巡,庶僚拱默。虽不见用于一时,固已 传美于百代。闻风快然,敬裁此白。”普惠美其此书,每为口实。

  普惠以天下人调,幅度长广,尚书计奏,复徵绵麻,恐人不堪命。上疏曰: “伏闻尚书奏复绵麻之调,遵先皇之轨。夙宵惟度,欣战交集。仰惟高祖废大斗, 去长尺,改重秤,所以爱万姓,从薄赋。知军国须绵麻之用,故云幅度之间,亿兆 应有绵麻之利,故绢上税绵八两,布上税麻十五斤。万姓得废大斗,去长尺,改重 秤,荷轻赋之饶,不适于绵麻而已。故歌舞以供其赋,奔走以役其勤。夫信行于上, 则亿兆乐输于下。自兹已降,渐渐长阔,百姓嗟怨,闻于朝野。伏惟皇太后未临朝 之前,陛下居谅暗之日,宰辅不寻其本,知天下之怨绵麻,不察其幅广、度长、秤 重、斗大,革其所弊,存其可存,而特放绵麻之调,以悦天下之心。此谓悦之不以 道,愚臣所以未悦者也。”

  普惠又表乞朝直之日,时听奉见。自此之后,月一陛见。又以孝明不亲视朝, 过崇佛法,郊庙之事,多委有司,上疏曰:“伏惟陛下重晖纂统,钦明文思,天地 属心,百神伫望。伏愿躬致郊庙之虔,亲纡朔望之泽,释奠成均,竭心千亩,明发 不寐,洁诚禋祼,孝弟可以通神明,德教可以光四海。然后精进三宝,信心如来。 道由化深,故诸漏可尽;法随礼积,故彼岸可登。量撤僧寺不急之华,还复百官久 折之秩。已兴之构,务从简成;将来之造,权令停息。但仍旧贯,亦何必改作。庶 节用爱人,法俗俱赖。”寻别敕付外,议释奠之礼。

  时史官克日蚀,豫敕罢朝。普惠以逆废非礼,上疏陈之。又表论时政得失:一 曰审法度,平斗尺,租调务轻,赋役务省。二曰听舆言,察怨讼,先皇旧事有不便 于政者,请悉追改。三曰进忠謇,退不肖,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四曰兴灭国,继 绝世,勋亲之胤,所宜收叙。书奏,孝明、灵太后引普惠于宣光殿,随事难诘。延 对移时,太后曰:“小小细务,一一翻动,更成烦扰。”普惠曰:“圣上之养庶物, 若慈母之养赤子。今赤子几临危壑,将赴水火,以烦劳而不救,岂赤子所望于慈母!” 太后曰:“天下苍生,宁有如此苦事?”普惠曰:“天下之亲懿,莫重于太师彭城 王,然遂不免枉死。微细之苦,何可得无?”太后曰:“彭城之苦,吾已封其三子, 何足复言。”普惠曰:“圣后封彭城之三子,天下莫不忻至德,知慈母之在上。臣 所以重陈者,凡如此枉,乞垂圣察。”太后曰:“卿云兴灭继绝,意复谁是?”普 惠曰:“昔淮南逆终,汉文封其四子,盖骨肉之不可弃,亲亲故也。窃见咸阳、京 兆,乃皇子皇孙,一德之亏,自贻悔戾;沈沦幽壤,缅焉弗收,岂是兴灭继绝之意?” 太后曰:“卿言有理,当命公卿博议。”

  及任城王澄薨,普惠荷其恩待,朔望奔赴,至于禫除,虽寒暑风雨,无不必至。 初,澄嘉赏普惠,临薨启为尚书右丞。灵太后既深悼澄,览启从之。诏行之后,尚 书诸郎以普惠地寒,不应便居管辖,相与为约,并欲不放上省,纷纭多日乃息。

  正光二年,诏遣杨钧送蠕蠕主阿那瑰还国。普惠谓遣之将贻后患,上疏极言其 不可。表奏不从。魏子建为益州刺史,有赃罪,普惠被使验之,事遂得释,故子建 父子甚德之。时梁西丰侯正德诈称降款,朝廷颇事当迎。普惠请付扬州,移还萧氏, 不从。俄而正德果逃还。后除光禄大夫,右丞如故。

  先是,仇池武兴郡氐数反,西垂郡戍,租连久绝。诏普惠以本官为持节、西道 行台,给秦、岐、泾、华、雍、豳、东秦七州兵武三万人,任其召发;送南秦、东 益二州兵租,分付诸戍。其所部将统,听于关西牧守之中随机召遣。军资板印之属, 悉以自随。事讫还朝,赐绢布一百段。时诏访冤屈,普惠上疏,多所陈论。出除东 豫州刺史。淮南九戍十三郡,犹因梁前弊,别郡异县之人错杂居止。普惠乃依次括 比,省减郡县,上表陈状,诏许之。宰守因此,绾摄有方,奸盗不起,人以为便。

  普惠不营财业,好有进举,敦于故旧。冀州人侯坚固少时与其游学,早终。其 子长瑜,普惠每于四时请禄,无不减赡,给其衣食。及为豫州,启长瑜解褐,携其 合门拯给之。在州卒,谥曰宣恭。

  成淹,字季文,上谷居庸人也。好文学,有气尚。仕宋为员外郎,领军主,援 东阳、历城。皇兴中,降慕容白曜,赴阙,授兼著作佐郎。时献文于仲冬月欲巡漠 北,朝臣以寒甚固谏,并不纳。淹上《接舆释游论》,帝览之,诏尚书李曰: “卿诸人不如成淹论,通释人意。”乃敕停行。

  太和中,文明太后崩,齐遣其散骑常侍裴昭明、散骑侍郎谢竣等来吊,欲以朝 服行事。主客不许,昭明等执志不移。孝文敕尚书李冲选一学识者更与论执。冲奏 遣淹。昭明言:“不听朝服行礼,义出何典?”淹言:“玄冠不吊,童孺共闻。昔 季孙将行,请遭丧之礼,千载之下,犹共称之。卿方谓义出何典,何其异哉!”昭 明言:“齐高帝崩,魏遣李彪通吊,初不素服,齐朝亦不为疑。”淹言:“彪通吊 之日,朝命以吊服自随。彼不遵高宗追远之慕,乃逾月即吉。齐之君臣,皆已鸣玉 盈庭,彪行人,何容独以衰服间衣冠之中?我皇处谅暗以来,百官听于冢宰,卿岂 得以此方彼也?”昭明乃摇膝而言曰:“三皇不同礼,亦安知得失所归。”淹言: “若如来谈,卿以虞舜、高宗为非也?”昭明相顾笑曰:“非孝者,宣尼有成责, 行人亦弗敢言。使人唯赍袴褶,不可以吊,幸借衣飖,以申国命。今为魏朝所逼, 还南日,必得罪本朝。”淹言:“彼有君子也,卿将命折中,还南日,应有高赏。 若无君子也,但令有光国之誉,虽非理得罪,亦复何嫌。南史、董狐,自当直笔。” 既而敕送衣飖给昭明等,明旦引入,皆令文武尽哀。后正佐郎。

  其后,齐遣其散骑常侍庾荜、散骑侍郎何宪、主书邢宗庆等来聘,孝文敕淹接 于外馆。宗庆语淹言:“南北连和既久,而比弃信绝好,为利而动,岂是大国善邻 之义?”淹言:“夫为王者不拘小节,岂得眷眷守尾生之信!且齐先主历事宋朝, 当应便尔欺夺?”宗庆、庾荜及从者皆相顾失色。何宪知淹昔从南入,以手掩目曰: “卿何不作于禁而作鲁肃?”淹言:“我舍逆效顺,欲追踪陈、韩,何于禁之有!” 宪亦不对。

  王肃之至,銮舆行幸。肃多扈从,敕淹将引,若有古迹,皆使知之。行到朝歌, 肃问:“此是何城?”淹言:“纣都朝歌城。”肃言:“故应有殷之顽人。”淹言: “昔武王灭纣,悉居河洛,中因刘、石乱华,仍随司马东度。”肃知淹寓青州,乃 笑谓曰:“青州何必无其余种。”淹以肃本隶徐州:“若言青州,本非其地,徐州 间今日重来,非所知也。”肃遂伏马上掩口笑,顾谓侍御史张思宁曰:“向聊因戏 言,遂致辞溺。”思宁驰马以闻,孝文大悦,谓彭城王勰曰:“淹此段足为制胜。” 舆驾至洛,肃因侍宴,帝戏肃曰:“近者行次朝歌,闻成淹共卿殊有往复,卿试重 叙之。”肃言:“臣于朝歌失言,一之已甚,岂宜再说。”遂大笑。肃又言淹才词, 宜应叙进。帝言:“若因此进淹,恐辱卿转甚。”肃言:“臣屈己达人,正可显臣 之美。”帝曰:“卿为人所屈,欲求屈己之名,复于卿大优。”肃言:“淹既蒙进, 臣得屈己申人,此所谓陛下惠而不费。”遂酣笑而止。赐淹龙厩上马一匹,并鞍勒 宛具,朝服一袭。转谒者仆射。

  时迁都,帝以淹家贫,敕给事力,送至洛阳,使与家累相随。及车驾济淮,敕 征淹。淹于路左请见,曰:“敌不可小,愿圣明保万全之策。伏闻发洛已来,诸有 谏者,解官夺职,恐非圣明纳下之义。”帝优而容之。

  帝幸徐州,敕淹与闾龙驹专主舟楫,将汎泗入河,溯流还洛。军次磝碻,淹以 黄河浚急,虑有倾危,乃上疏陈谏。帝敕淹曰:“朕以恆、代无运漕之路,故京邑 人贫。今移都伊、洛,欲通运四方。黄河急浚,人皆难涉,我因此行乘流,所以开 百姓之心。知卿诚至而不得相纳。”赐骅骝马一匹,衣冠一袭。除羽林监、主客令。

  于时宫殿初构,运材日有万计。伊、洛流澌,苦于厉涉。淹遂启求敕都水造浮 航。帝赏纳之,意欲荣淹于众。朔旦受朝,百官在位,乃赐帛百匹,知左右二都水 事。景明三年,出除平阳太守。还朝,病卒,赠光州刺史,谥曰定。

  子宵,字景鸾,好为文咏,坦率多鄙俗,与河东姜质等朋游相好,诗赋间起, 知音之士所共嗤笑。卒于书侍御史。

  范绍,字始孙,燉皇龙勒人也。少聪敏。年十二,父命就学,师事崔光。以 父忧废业。母又诫之曰:“汝父卒日,令汝远就崔生,希有成立。今已过期,宜遵 成命。”绍还赴学。太和初,充太学生,转算生,颇涉经史。孝文选为门下通事令 史,迁录事,掌奏文案。帝善之,又为侍中李冲、黄门崔光所知。帝曾谓近臣曰: “崔光从容,范绍之力。”后朝廷有南讨计,发河北数州田兵,通缘淮戍兵合五万 余人,广开屯田。八座奏绍为西道六州营田大使,加步兵校尉。绍勤于劝课,频岁 大获。又诏与都督、中山王英论攻钟离。绍观其城隍,恐不可陷,劝令班师,英不 从。绍还,具以状奏闻。俄而英败。后历位并州刺史、太常卿。庄帝初,遇害河阴。

  刘桃符,中山卢奴人也。生不识父,九岁丧母。性恭谨,好学。举孝廉,射策 甲科。历碎职,累迁中书舍人。以勤明见知,久不迁职。宣武谓曰:“扬子云为黄 门,顿历三世。卿居此任始十年,不足辞也。”东豫州刺史田益宗居边贪秽,宣武 频诏桃符慰喻之。桃符还,具称益宗老耄,而诸子非理处物。宣武后欲代之。恐其 背叛,拜桃符东豫州刺史,与后将军李世哲领众袭益宗。语在《益宗传》。桃符善 恤蛮左,为人吏所怀。久之,徵还。病卒,赠洛州刺史。

  鹿悆,字永吉,济阴乘氏人也。祖寿兴,沮渠氏库部郎。父生,再为济南太守, 有政绩。献文嘉其能,特徵赴季秋马射,赐以骢马,加以青服,彰其廉洁。时三齐 始附,人怀苟且,蒲博终朝,颇废农业。生立制断之,闻者嗟善。后卒于淮阳太守, 追赠兗州刺史。悆好兵书、阴阳、释氏之学,彭城王勰召为馆客。尝诣徐州,马疲, 附船而至大梁。夜睡,者上岸,窃禾四束饲马。船行数里,悆觉,即停船至取禾处, 以缣三丈置禾束下而反。

  初为真定公子直国中尉,恆劝以忠廉之节。尝赋五言诗曰:“峄山万丈树,雕 镂作琵琶,由此材高远,纟玄响蔼中华。”又曰:“援琴起何调?幽兰与白雪,丝 管韵未成,莫使纟玄响绝!”子直少有令问,悆欲其善终,故以讽焉。后随子直镇 梁州,州有兵粮和籴,和籴者靡不润屋,悆独不取。子直强之,终不从。

  孝庄为御史中尉,悆兼殿中侍御史,监临淮王彧军。时梁遣其豫章王综据徐州, 综密信通彧,云欲归款。众议谓不然,悆遂请行,曰:“综若诚心,与之盟约;如 其诈也,岂惜一人命乎!”时徐州始陷,边方骚扰,综部将成景俊、胡龙牙并总强 兵,内外严固。悆遂单马间出,径趣彭城。未至之间,为综军主程兵润所止。问其 来状。悆曰:“我为临淮王所使。”兵润遣人白龙牙等。综既有诚心,闻悆被执, 语景俊等曰:“我每疑元略规欲叛城,将验虚实,且遣左右为元略使,入魏军中唤 彼一人。其使果至,可令人诈作略身,在一深室,托为患状,呼使户外,令人传语。” 时略始被梁武追还。综又遣腹心人梁话迎悆,密语意状,令善酬答。引悆诣龙牙所。 龙牙语悆曰:“元中山甚欲相见,故令唤卿。”又曰:“安丰、临淮,将少弱卒, 规复此城,容可得乎?”悆曰:“彭城,魏之东鄙,势在必争,可否在天,非人所 测。”龙牙曰:“当如卿言。”复诣景俊住所,停悆外门,久而未入。时夜已久, 有综军主姜桃来与悆言,谓曰:“元法僧魏之微子,拔城归梁,梁主待物有道。” 乃上指曰:“今岁星在斗,吴之分野,君何不归梁国?”悆答曰:“法僧,莒仆之 流,而梁纳之,无乃有愧于季孙也!今月建鹑首,斗牛受破,岁星木也,逆而克之, 吴国败丧不久。且衣锦夜游,有识不许。”言未尽,乃引入见景俊。景俊良久谓曰: “卿不为刺客也?”答曰:“今者为使,欲反命本朝,相刺之事,更卜后图。”为 设食,悆强饮多食,向敌数人,微自夸矜。诸人相谓曰:“壮哉!”乃引向元略所, 一人引入户,指床令坐。一人别在室中出,谓悆曰:“中山王有教:‘我昔有以向 南,且遣相唤,欲问卿事。晚来患动,不获相见。’遂辞而退。须臾天晓,综军主 范勖、景俊司马杨票等,竞问北朝士马多少,悆陈士马之盛。寻而与梁话盟契讫。 未旬,综降诏封悆定陶县子,除员匀散骑常侍。永安中,为右将军、给事黄门侍郎, 进爵为侯。虽任居通显,志在谦退,迎送亲宾,加于畴昔。而自无屋宅,常假赁居 止,布衣粝食,寒暑不变。孝庄嘉其清洁,时复赐以钱帛。

  及东徐城人吕文欣杀刺史元大宾,南引梁人,诏悆以使持节、散骑常侍、安东 将军为六州大使,与行台樊子鹄讨破之。悆又购斩文欣。还,拜金紫光禄大夫,兼 尚书右仆射、东南道三徐行台。与都督贺拔胜等拒尔硃仲远,军败还京。

  天平中,除梁州刺史。时荥阳人郑荣业反,围州城。城降,荥业送悆于关西。

  张耀,字景世,自云南阳西鄂人也。仕魏,累迁步兵校尉。永宁寺塔大兴,经 营务广。灵太后曾幸作所,凡有顾问,耀敷陈指画,无所遗阙,太后善之。后为别 将,以军功封长平男。历岐、东荆州刺史。

  天平初,迁鄴草创,右仆射高隆之、吏部尚书元世俊奏曰:“南京宫殿,毁撤 送都,连筏竟河,首尾大至,自非贤明一人,专委受纳,则恐材木耗损,有关经构。 耀清直素著,有称一时,臣等辄举为大将。”诏从之。耀勤于其事,寻转营构左都 将。兴和初,加卫大将军。宫殿成,除东徐州刺史。卒于州,赠司空公,谥曰懿。

  刘道斌,武邑灌津人也。有器干,腰带十围,须髯甚美。初拜校书郎,转主书, 颇为孝文所知。从征南阳,还,加积射将军、给事中。帝谓黄门郎邢峦曰:“道斌 是行,便异侪流矣。”宣武即位,迁谒者仆射。后历恆农太守、岐州刺史,所在有 清贞称。卒于州,谥曰康。道斌在恆农,修立学馆,建孔子庙堂,图画形像。去郡 后,故吏追思之,复立道斌形于孔像之西而拜谒焉。

  董绍,字兴远,新蔡鲖阳人也。少好学,颇有文义。起家四门博士,累迁兼中 书舍人,为宣武所赏。豫州城人白早生以城南叛,诏绍慰劳,为贼锁禁送江东。梁 领军吕僧珍暂与绍言,便相器重。梁武闻之,使劳绍云:“忠臣孝子不可无之,今 当听卿还国。”绍曰:“老母在洛,无复方寸,既奉恩贷,实若更生。”乃引见之, 谓曰:“战争多年,人物涂炭,是以不耻先言,欲与魏朝通好,卿宜备申此意。若 欲通好,今以宿豫还彼,彼当以汉中见归。”及绍还,虽陈说和计,朝廷不许。后 除洛州刺史。绍好行小惠,颇得人情。萧宝夤反于长安,绍上书求击之,云:“臣 当出瞎巴三千,生啖蜀子。”孝明谓黄门徐纥曰:“此巴真瞎也?”纥答:“此绍 之壮辞,云巴人劲勇,见敌无所畏,非实瞎也。”帝大笑,敕绍速行。以拒宝夤功, 赏新蔡县男。尔硃天光为关右大行台,启为大行台从事,兼吏部尚书。天光败,贺 拔岳复请绍为其开府谘议参军。岳后携绍于高平牧马,绍悲而赋诗曰:“走马山之 阿,马渴饮黄河。宁谓胡关下,复闻楚客歌!”岳死,周文帝亦重之。及孝武西迁, 除御史中丞,非其好也。郁郁不得志,或行戏街衢,或与少年游聚,不自拘持,颇 类失性。孝武崩,周文与百官推奉文帝,上表劝进,令吕思礼、薛憕作表,前后再 奏,帝尚执谦冲不许。周文曰:“为文能动至尊,唯董公耳!”乃命绍为第三表, 操笔便成。表奏,周文曰:“开进人意,不当如此也?”及登祚,方任用之,而绍 议论朝廷,赐死。孙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