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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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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左击右,疾 雷均势。今朐山蚁寇,久结未殄,贼愆狡诈,或生诡劫,宜遣锐兵,备其不意。崇 可都督淮南诸军事,坐敦威重,遥运声算。

  延昌初,加侍中、车骑将军、都督江西诸军事。先是,寿春县人苟泰有子三岁, 遇贼亡失,数年不知所在,后见在同县赵奉伯家。泰以状告,各言己子,并有邻证, 郡县不能断。崇令二父与兒各在别处,禁经数旬,然后告之曰:君兒遇患,向已 暴死,可出奔哀也。苟泰闻即号啕,悲不自胜;奉伯咨嗟而已,殊无痛意。崇察 知之,乃以兒还泰,诘奉伯诈状。奉伯款引,云先亡一子,故妄认之。

  又定州流人解庆宾兄弟,坐事俱徙扬州。弟思安背役亡归。庆宾惧后役追责, 规绝名贯,乃认城外死尸,诈称其弟为人所杀,迎归殡葬。颇类思安,见者莫辨。 又有女巫阳氏自云见鬼,说思安被害之苦,饥渴之意。庆宾又诬疑同军兵苏显甫、 李盖等所杀,经州讼之。二人不胜楚毒,各自款引。狱将决竟,崇疑而停之。密遣 二人非州内所识者,伪从外来,诣庆宾告曰:仆住在北州,比有一人见过寄宿。 夜中共语,疑其有异,便即诘问,乃云是流兵背役,姓解字思安。时欲送官,苦见 求及,称有兄庆宾,今往扬州相国城内,嫂姓徐。君脱矜慜,为往告报,见申委 曲,家兄闻此,必重相报。今但见质,若往不获,送官何晚?是故相造,指申此 意。君欲见雇几何?当放贤弟。若其不信,可见随看之。庆宾怅然失色,求其少 停。此人具以报崇,摄庆宾问之,伏引。更问盖等,乃云自诬。数日之间,思安亦 为人缚送。崇召女巫视之,鞭笞一百。崇断狱精审,皆此类也。

  时有泉水涌于八公山顶,寿春城中有鱼数从地涌出,野鸭群飞入城,与鹊争巢。 五月,大霖雨十有三日,大水入城,屋宇皆没。崇与兵泊于城上,水增未已,乘船 附于女墙,城不没者二版而已。州府劝崇弃州保北山。崇曰:吾受国重恩,忝守 籓岳,淮南万里,系于吾身,一旦动脚,百姓瓦解,扬州之地,恐非国物。昔王尊 慷慨,义感黄河,吾岂爱一躯,取愧千载。但怜兹士庶,无辜同死,可桴筏随高, 人规自脱。吾必守死此城。时州人裴绚等受梁假豫州刺史,因乘大水,谋欲为乱, 崇皆击灭之。又以洪水为灾,请罪解任。诏曰:夏雨泛滥,斯非人力,何得以此 辞解。今水涸路通,公私复业,便可缮甲积粮,修复城雉,劳恤士庶,务尽绥怀之 略也。崇又表解州,不听。是时,非崇则淮南不守矣。

  崇沈深有将略,宽厚善御众。在州凡十年,常养壮士数千人,寇贼侵边,所向 摧破,号曰:卧彪,贼甚惮之。梁武恶其久在淮南,屡设反间,无所不至。宣 武雅相委重,梁无以措谋。乃授崇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万户郡公,诸子皆 为县侯,欲以构崇。崇表言其状。宣武屡赐玺书慰勉之。赏赐珍异,岁至五三,亲 待无与为比。梁武每叹息,服宣武之能任崇也。

  孝明践阼,褒赐衣马。及梁遣其游击将军赵祖悦袭据西硖石,更筑外城,逼徙 缘淮之人于城内。又遣二将昌义之、王神念率水军溯淮而上,规取寿春,田道龙寇 边城,路长平寇五门,胡兴茂寇开、霍。扬州诸戍,皆被寇逼。崇分遣诸将,与之 相持;密装船舰二百余艘,教之水战,以待台军。梁霍州司马田休等寇建安,崇遣 统军李神击走之。又命边城戍主邵申贤要其走路,破之于濡水,俘斩三千余人。灵 太后玺书劳勉。许昌县令兼纟宁麻戍主陈平王南引梁军,以戍归之。崇自秋请援, 表至下余,诏遣镇南将军崔亮救侠石,镇东将军萧宝夤于梁堰上流决淮东注。朝廷 以诸将不相赴,乃以尚书李平兼右仆射持节节度之。崇遣李神乘斗舰百余艘,沿淮 与李平、崔亮合攻硖石。李神水军克其东北外城。祖悦力屈,乃降。朝廷嘉之,进 号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刺史、都督如故。

  梁淮堰未破,水势日增。崇乃于硖石戍间编舟为桥。北更立船楼十,各高三丈; 十步置一篱,至两岸,蕃版装治,四箱解合,贼至举用,不战解下。又于楼船之北, 连覆大船,东西竟水,防贼火筏。又于八公山之东南,更起一城,以备大水,州人 号曰魏昌城。崇累表解州,前后十余上,孝明乃以元志代之。寻除中书监、骠骑大 将军,仪同如故。出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四州诸军事、定州刺史。徵拜尚书左仆 射,迁尚书令,加侍中。

  崇在官和厚,明于决断,然性好财贿,败肆聚敛。孝明、灵太后尝幸左藏,王 公嫔主从者百余人,皆令任力负布绢,即以赐之。多者过二百匹,少者百余。唯长 乐公两手持绢二十匹而出,示不异众而已,世称其廉俭。崇与章武王融以所负多, 颠仆于地,崇乃伤腰,融至损脚。时人为之语曰:陈留、章武,伤腰折股,贪人 败类,秽我明主。

  蠕蠕主阿那瑰犯塞,诏崇以本官都督北讨诸军事以讨之。崇辞于显阳殿,戎服 武饰,志气奋扬,时年六十九,干力如少。孝明目而壮之,朝臣莫不称善。遂出塞 三千余里,不及贼而还。崇请改六镇为州,兵编户,太后不许。

  后北镇人破落汗拔陵反,所在响应。征北将军、临淮王彧大败于五原,安北将 军李叔仁寻败于白道,贼众日甚。诏引丞相、令、仆、尚书、侍中、黄门于显阳殿, 曰:贼势侵淫,寇连恆,朔,金陵在彼,夙夜忧惶。诸人宜陈良策。吏部尚书 元修义以为须得重贵,镇压压恆、朔,总彼师旅,备卫金汤。诏曰:去岁阿那瑰 叛逆,遣李崇北征,崇遂长驱塞北,返旆榆关,此一时之盛。朕以李崇国戚望重, 器识英断,意欲还遣崇行,总督三军,扬旌恆、朔,诸人谓可尔不?仆射萧宝夤 等曰:陛下此遣,实合群望。于是诏崇以本官加使持节、开府、北讨大都督, 抚军将军崔暹、镇军广阳王深皆受崇节度。又诏崇子光禄大夫神轨假平北将军,随 崇北讨。崇至五原,崔暹大败于白道之北,贼遂并力攻崇。崇与广阳王深力战,累 破贼众。相持至冬,乃引还平城。深表崇长史祖莹诈增功级,盗没军资。崇坐免官 爵,征还,以后事付深。

  后徐州刺史元法僧以彭城南叛,时除安乐王鉴为徐州刺史以讨之。为法僧所败, 单马之。乃诏复崇官爵,为徐州大都督、节度诸军事。会崇疾笃,乃以卫将军、安 丰王延明代之。改除开府、相州刺史,侍中、将军、仪同并如故。

  孝昌元年,薨于位。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雍州刺史,谥曰武康,后 重赠太尉公,余如故。

  长子世哲,性轻率,供奉豪侈。少经征伐,颇有将用,为三关别将,讨群蛮大 破之。还,拜鸿胪少卿。性倾巧,善事人,亦以货赂自达。高肇、刘腾之势也,皆 与亲善,故世号为李锥。为相州刺史,斥逐百姓,迁徙佛寺,逼买其地,部内患之。 崇北征之后,征兼太常卿。御史高道穆毁发其宅,表其罪过。后除泾州刺史,赐爵 卫国子。卒,赠吏部尚书、冀州刺史。

  世哲弟神轨,小名青肫,受父爵陈留侯。累出征伐,颇有将领之气。孝昌中, 灵太后淫纵,分遣腹心媪姬出外,阴求悦人。神轨为使者所荐,宠遇势倾朝野,时 云见幸帷幄,与郑俨为双。频迁征东将军、武卫将军、给事黄门侍郎,常领中书舍 人。时相州刺史、安乐王鉴据州反,诏神轨与都督源子邕等讨平之。后于河阴遇害。 建义初,赠侍中、司空公、相州刺史,谥曰烈。崇从弟平。

  平字云定,少有大度;及长,涉猎群书,好《礼》、《易》,颇在文才。太和 初,拜通直散骑侍郎,孝文礼之甚重。频经大忧,居丧以孝称。后以例降,袭爵彭 城公。累迁太子庶子。平请自效一郡,帝曰:卿复欲以吏事自试也?拜长乐太 守,政务清静,吏人怀之。征行河南尹,豪右权戚惮之。宣武即位,除黄门郎,迁 司徒左长史,行尹如故。寻正尹,长史如故。

  车骑将幸鄴,平上表谏,以为:嵩都创构,洛邑俶营,虽年跨十稔,根基未 就。代人至洛,始欲向尽,资产罄于迁移,牛畜毙于辇运;陵太行之险,越长津之 难,辛勤备经,劣达京阙;富者犹损太半,贫者可以意知。兼历岁从戎,不遑启处。 自景明以来,差得休息。事农者未积一年之储,筑室者裁有数间之屋,莫不肆力伊、 瀍,人急其务。实宜安静新人,劝其稼穑,令国有九载之粮,家有水旱之备。若乘 之以羁绁,则所废多矣。不从。

  诏以本官行相州事。帝至鄴,亲幸平第,见其诸子。寻正刺史。平劝课农桑, 修饰太学,简试通儒以充博士,选五郡聪敏者以教之。图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于讲堂, 亲为立赞。前来台使,颇好侵渔。平乃画履武尾,践薄冰于客馆,注颂其下, 以示诫焉。征拜度支尚书,领御史中尉。

  冀州刺史、京兆王愉反于信都,以平为持节、都督北讨诸军事、行冀州以讨之。 宣武临式乾殿劳遣平,因曰:何图今日,言及斯事!歔欷流涕。平对曰:愉天 迷其心,构此枭悖。陛下不以臣不武,委以总督之任。如其稽颡军门,则送之大理。 若不悛待戮,则鸣鼓衅钲,非陛下之事。平进次经县,诸军大集。夜有蛮兵数千 斫平前垒,矢及平帐,平坚卧不动,俄而乃定。遂至冀州城南十六里,大破逆众, 逐北至城门,遂围城。愉与百余骑突门走,平遣统军叔孙头追之。去信都八十里, 禽愉。冀州平,以本官领相州大中正。

  平先为尚书令高肇、侍御史王显所恨,后显代平为中尉,平加散骑常侍。显劾 平在冀州隐截官口,肇又扶成其状,奏除平名。延昌初,诏复官爵,除定、冀二州 刺史。前来良贱之讼,多有积年不决;平奏不问真伪,一以景明年前为限,于是诤 讼止息。武川镇人饥,镇将任款请贷未许,擅开仓振恤,有司绳以费散之条,免其 官爵。平奏款意在济人,心无不善,帝原之。迁中书令,尚书如故。孝明初,转吏 部尚书。

  平高明强济,所在有声,但以性急为累。尚书令、任城王澄奏理平定冀之勋, 灵太后乃封武邑郡公,赐缣二千五百匹。

  先是,梁遣其赵祖悦逼寿春,镇南崔亮攻之。未克,又与李崇乖贰。诏平以本 官使持节、镇军大将军,兼尚书左仆射为行台,节度诸军,东西州将,一以禀之, 如有乖异,以军法从事。诏平长子奖以通直郎从。于是率步骑二千赴寿春,严勒崇、 亮,令水陆兼备,克期齐举。崇、亮惮之,无敢乖互。频日交战,破贼军。安南将 军崔延伯立桥于下蔡,以拒贼之援,贼将王神念、昌义之等不得进救。祖悦守死穷 城,平乃部分攻之,斩祖悦,送首于洛。以功迁尚书右仆射,加散骑常侍。平还京 师,灵太后见于宣光殿,赐以金装刀仗一口。

  时南徐州表云:梁堰淮水,日为患。诏公卿议之。平以为不假兵力,终自毁坏。 及淮堰破,太后大悦,引群臣入宴,敕平前,孝明手赐缣布百段。卒,遗令薄葬。 诏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帛七百匹。灵太后为举哀于东堂。赠侍中、骠 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文烈公。平自在度支,至于端副,夙夜在公, 孜孜匪懈,凡处机密十有余年,有献替之称。所制文笔别有集录。长子奖袭。

  奖字遵穆,容貌魁伟,有当世才度。位中书侍郎、吏部郎中。以本官兼尚书, 出为相州刺史。初,元叉擅朝,奖为其亲待,频居显职。灵太后反政,削除官爵。 孝庄初,为散骑常侍、河南尹。奖前后所历,皆以明济著称。元颢入洛,颢以奖兼 尚书右仆射,慰劳徐州。羽林及城人不承颢旨,害奖,传首洛阳。孝武帝初,奖故 吏宋游道上书理奖,诏赠冀州刺史。子构袭。

  构字祖基,少以方正见称,袭爵武邑郡公。齐天保初,降爵为县侯,位终太府 卿,赠吏部尚书。构早有名誉,历官清显,常以雅道自居,甚为名流所重。子丕, 有父风,位尚书祠部郎中。丕弟克,通直散骑常侍。奖弟谐。

  谐字虔和,幼有风采。赵郡李搔尝过元叉门下,见之,归谓其父元忠曰: 军门下见一神人。元忠曰:必李谐也。问之果然。袭父先爵彭城侯。文辩为 时所称,历位位中书侍郎。

  天平末,魏欲与梁和好,朝议将以崔甗为使主。甗曰:文采与识,甗不推李 谐;口颊々,谐乃大胜。于是以谐兼常侍、卢元明兼吏部郎、李业兴兼通直常侍 聘焉。梁武使硃异觇客,异言谐、元明之美。谐等见,及出,梁武目送之,谓左右 曰:朕今日遇勍敌,卿辈常言北间都无人物,此等何处来?谓异曰:过卿所 谈。是时鄴下言风流者,以谐及陇西李神俊、范阳卢元明、北海王元景、弘农杨 遵彦、清河崔赡为首。初通梁国,妙简行人,神俊位已高,故谐等五人继踵,而遵 彦遇疾道还,竟不行。既南北通好,务以俊乂相矜,衔命接客,必尽一时之选,无 才地者不得与焉。梁使每入,鄴下为之倾动,贵胜子弟盛饰聚观,礼赠优渥,馆门 成市。宴日,齐文襄使左右觇之,宾司一言制胜,文襄为之拊掌。魏使至梁,亦如 梁使至魏,梁武亲与谈说,甚相爱重。谐使还后迁秘书监,卒于大司农。

  谐为人短小,六指,因瘿而举颐,因跛而缓步,因謇而徐言,人言李谐善用三 短。文集十余卷。

  谐长子岳,字祖仁,官中散大夫。性纯至,居期惨,未曾听婢过前;追思二亲, 言则流涕。

  岳弟庶,方雅好学,甚有家风。历位尚书郎、司徒掾,以清辩知名。常摄宾司, 接对梁客,梁客徐陵深叹美焉。庶生而天阉,崔谌调之曰:教弟种须,以锥遍刺 作孔,插以马尾。庶曰:先以此方回施贵族,艺眉有效,然后树须。,世传 谌门有恶疾,以呼沱为墓田,故庶言及之。邢子才在傍大笑。除临漳令。

  《魏书》之出,庶与卢斐、王松年等讼共不平。魏收书王慧龙自云太原人,又 书王琼不善事;以卢同附《卢玄传》;李平为陈留人,云其家贫贱。故斐等喧讼, 语杨愔云:魏收合诛。愔党助魏,故遂白齐文宣,庶等并髡头鞭杖二百,庶死于 临漳狱中。庶兄岳痛之,终身不历临漳县门。

  庶妻,元罗女也。庶亡后,岳使妻伴之寝宿。积五年,元氏更适赵起。尝梦庶 谓己曰:我薄福,托刘氏为女,明旦当出,彼家甚贫,恐不能见养。夫妻旧恩, 故来相见告,君宜乞取我。刘家在七帝坊十字衔南,东入穷巷是也。元氏不应, 庶曰:君似惧赵公意,我自说之。于是起亦梦焉。起寤问妻,言之符合。遂持 钱帛躬往求刘氏,如所梦得之,养女长而嫁焉。

  庶弟蔚,少清秀,有襟期伦理,涉观史传,兼属文词。昆季并尚风流,长裾广 袖,从容甚美,然颇涉疏放。唯蔚能自持公干理,甚有时誉。坐兄庶事徙平州。后 还,位尚书左中兵郎中,仍聘陈使副。江南以其父曾经将命,甚重焉。还,坐将人 度江私市,除名。后卒于秘书丞,士友悼惜之。

  蔚弟若,聪敏,颇传家业,风采词令,有声鄴下。坐兄庶事徙临海。乾明初, 追还,后兼散骑常侍。大被亲狎,加仪同三司。若性滑稽,善讽诵,数奉旨咏诗, 并使说外间世事可笑乐者。凡所话谈,每多会旨。尝在省中,趋而前却,对答学奏 事之象,和士开闻而奏之。帝每狎弄之。武成以斛律金旧老,每朝,赐羊车上殿。 金曾使人奉启,若为舍人,误奏云在阙下,诏命出羊车。若重思,知金不至,窃言:羊车、鹿车何所迎?帝闻,亦笑而不责。又帝于后园讲武,令若为吴将,皇后 皆出,引若当前,观其进止俯仰。事罢,遣使谢之,厚加赏赐。韩长鸾等忌恶之, 密构其短,坐免官。未几,诏复本官。隋开皇中,卒于秦王府谘议。

  谐弟邕,字修穆,幼而俊爽,有逸才。位高阳王雍友。几所交游,皆倍年俊秀。 卒,赠洛州刺史,谥曰文。

  论曰:郭祚才干敏实,有世务之长。孝文经纶之始,独在勤劳之地。居官任事, 可称述焉。张彝风力謇謇,有王臣之气,衔命拥旄,风声克举。俱魏氏器能之臣乎! 遭随有命,二子俱逢世乱,悲哉!晏之、乾威,可谓亡焉不绝。邢峦以文武才策, 当军国之任,内参机揆,外寄折冲,其纬世之器欤!子才少有盛名,鼓动京洛,文 宗学府,独秀当年,举必任真,情无饰智,疏通简易,罕见其人,足为一代之模楷 也。及明崔甗之谤言,执侯景之奸使,昔人称孟轲为勇,于文简公见之。唯尝短崔 暹,颇为累德。阮籍未尝品藻人物,斯亦良有以焉。李崇风质英重,毅然秀立,任 当将相,望高朝野。平以高明干略,效智于时,出入当官,功名克著,赞务之材也。 谐风流文辩,盖人望乎!

 

  • 部分译文

 

  郭祚,字季祐,太原晋阳人,是北魏车骑将军郭淮的弟弟郭亮的后代。祖父郭逸,任本州的别驾,先后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司徒崔浩做妻子,一个女儿嫁给崔浩的兄弟、上党太守崔恬。太武帝时,崔浩受朝廷重用,因而,郭逸被任为徐州刺史。父亲郭洪之,受崔浩的株连被杀害,郭祚因逃跑才免于一死。他从小无依无靠,贫穷潦倒,姿容相貌并不惊人,家乡的人都不认识他。有一个女巫给他相面后认为他今后一定会大富大贵。郭祚博览经典史籍,学习崔浩的书籍,书信和文章都闻名当世。二十岁任州主簿,刺史孙小委任他做书记。太原太守王希彦,是他祖父郭逸的妻子的侄子,不断周济他,才使他振作。

  孝文帝初年,郭祚被举荐为秀才,朝廷对策为上等,被任命为中书博士,转任为中书侍郎,又提升为尚书左丞。稍后,又任给事黄门侍郎。他清廉谨慎,昼夜都不懈怠,孝文帝很赏识他。跟随孝文帝南征,回来后任正黄门。孝文帝去长安,路经渭桥,见一座郭淮庙,问郭祚:这里供奉的是你的祖宗吗?他答道:是我的七世伯祖。孝文帝说:先人贤能,后世俊哲,都出在一门。郭祚说:过去我的祖先渊博宏通,只侍奉魏文帝;我浅薄卑陋,遇上圣明的君主,自觉十分幸运。孝文帝下令用由牛、羊、猪做成的最贵重的祭品祭祀郭淮庙,让郭祚自己撰写祭文。不久,他因参与迁都洛阳的筹划,赐爵为东光子。孝文帝曾到华林园,顺便观看过去的景阳山。郭祚建议:山以仁爱静谧,水因智慧畅流。希望陛下整修这座山。孝文帝说:魏明帝因奢侈已失误在前,我为什么还要跟在他的后面学?郭祚叹道:真是高山仰止。孝文帝接着说:难道不是景行行之吗?郭祚升迁任散骑常侍,仍任黄门一职。

  这时,孝文帝锐意建立典章礼仪,加上铨选九品中正人才,又要迁都,一切都需创立。而不断征讨用兵,朝廷内外都需规划谋略,国家诸事纷繁。郭祚与黄门宋弁帮助孝文帝参谋运筹,根据每个人的才干,委以不同的重任。郭祚负责注释经书,他终于完成了这项辛苦而繁杂的任务。孝文帝因册立冯后的姐姐为昭仪,晚上在清徽后园宴请朝臣。孝文帝举起酒杯赐给郭祚和崔光,说:郭祚忧劳勤勉于国事,从不欺骗我。崔光温和善良,见闻广博,是我朝儒林的俊秀。不劝他两人喝酒,应当劝谁呢?他如此被孝文帝看重。一次,孝文帝任李彪为散骑常侍,郭祚入见孝文帝,孝文帝对他说:我昨天误授给一个人官职。郭祚说:圣上的诏书颁发,怎么能允许有差错?孝文帝沉吟许久说:我自应受到责备,因为你的责备,我想另授给李彪一个别的官职。不大一会儿,李彪有奏章送上,说:伯石辞去公卿,子产很是厌恶。我想得到这个官职已经很久,不敢推辞。孝文帝叹着气对郭祚说:你的忠诚进谏,李彪的义正辞严,使我处境两难,不能再作决定。便不撤换李彪。

  孝文帝南征,郭祚以侍中的身份随从,又被任命为尚书,晋爵号为伯。孝文帝去世,咸阳王元禧等人奏请朝廷任郭祚兼任吏部尚书。宣武帝下诏说:奸吏逃避刑罚,就将他发配远方;如果长久躲着不出来,就让他的兄弟代替。郭祚启奏说:如果因奸吏逃窜,流配他的兄弟,那么罪人的妻子,也应流配。这样,一人犯罪,祸及二家。我认为罪人既然逃跑,只流配他的妻子。逃跑者本人记名永远流配,有病也不免除。这样,奸途就会被堵塞。宣武帝下诏采纳他的意见,不久,他正式任吏部尚书。郭祚自身廉洁清净,爱惜官位。铨选人才,授予官职时,即使人选合适,也必定犹豫很长时间,然后才下笔批示。下笔时便说:这人便因此获得富贵了。因此,事情往往被牵延耽误,因而当时常招致怨言。然而,所选拔的人都量才称职,人们又因此归功于他。

  出任为使持节、镇北将军、瀛州刺史。太极殿建成,郭祚到京城朝拜,转任为镇东将军、青州刺史。遭逢荒歉,全境饥饿,郭祚怜爱灾民,多方救济。虽然决断优柔,被人称为繁琐缓慢,然而,地方男女都怀念他的恩泽。他被调入朝廷,任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并州大中正。

  迁任尚书右仆射。当时,议定新的法令,下诏命郭祚与侍中、黄门一起讨论确定。朝廷旧例:令、仆射、中丞骑马,由骑卒传呼入宫,可以到马道。郭祚任仆射,认为这是对皇上不敬重的表现,报告给了宣武帝,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下诏规定,君主在太极殿,大臣入宫,传呼开道至止车门;君主在朝堂,传呼开道至司马门。传呼开道不能在宫廷中进行,就从这里开始。朝廷下诏命郭祚以原来的官职兼任太子少师。他曾随宣武帝到东宫,太子元诩年龄很小,郭祚将一个黄扁瓜瓜送给他。当时,应诏左右赵桃弓与御史中尉王显互为表里,很被宣武帝所倚重。郭祚私下里趋奉他们。诽谤郭祚的人称为桃弓仆射,黄扁瓜瓜少师。

  他向朝廷奏说:过去考察官员的标准虽然颁布天下,像我这样愚蠢浅陋,还有不明白的地方。现在,需要确定官员升迁的事由情状,超越官阶的就应该酌量折减。景明初年定的标准,五年才能升一级半。正始年间,已故尚书、中山王元英上奏考察官员的标准,圣旨批道:可以以满三年为期限,多余的月数不必计算。另外,去年因为前两种规定的内容不一样,奏请圣上裁决,圣旨说:升迁降免的规定,应按过去制定的制度决断。现在不知道所说的过去的制度,究竟是指景明时候的,还是指正始时候的?景明时考察官吏的方法,是将东西两省的文武闲官分为三等,经过考核委任官职。而前任尚书卢昶却奏说,上等官员三年升半级。现在的考察标准又分成九等,前后说法不一样,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朝廷下诏说:考绩在上中的,可以照顾以前的情况,任职在六年以上的升一级,三年以上的升半级,多余的年月不算。考绩在上下者,可以照顾以前的情况,任职在六年以上的升半级;不满六年的不算,可以算在下一次考察中。考绩在上下者,任职三年升一级。有官衔而无官职的官员的考察,按卢昶上奏的办法。

  不久,加任郭祚为散骑常侍。当时,朝廷下诏营建明堂和国学,郭祚上奏说:现在,皇家的节仗向西挥动,开辟了岷、蜀一带;军队东进,平定了淮、荆大片土地;汉、沔之间,仍需加强防御。征集兵士和军需,既多且广;边境的许多堡垒,战火不断。不可以在战争频繁之际大兴土木。况且现在又是一年伊始,春耕即将开始。我认为应等到丰收和平的年份,根据物力人力再动工,很快就会建成。朝廷同意他的意见。

  宣武末年,郭祚经常被召入东宫,朝廷常秘密地给他许多赏赐,多达一百多万,还有许多贵重的丝绸锦绣。又赐给他剑和杖,恩宠深厚。升任为左仆射。原先,南梁将领康绚把守淮河,准备决堤淹灌扬州、徐州。郭祚上表说:南梁的君主萧衍太狂妄,擅自截断河流,祸害百姓,这是他灭亡的征兆。应命扬州选一员猛将,率领本州兵马奔赴浮山,内外夹攻梁军。朝臣们经过讨论同意他的建议,任他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雍州刺史、征西将军。

  太和年以前,朝廷法纪严厉峻刻,大臣一有差失,便招致灭族杀身。李冲管理朝政,钦佩郭祚的才干见识,举荐他为左丞,又兼任黄门,他因此便感到满足。常常谈起自家是孤门独姓,早年经过崔浩案件的牵连,时常忧虑危机存亡,苦苦述说,辞色恳切,发自内心。李冲对他说:人生自有命运安排,不是能逃避得了的。但是,当官应该明白畅达,有什么可怕的?此后十多年,官位隆重,而上达进取之心,毫不松懈。他又靠东宫太子师傅的资格,辞去尚书的职务不干,志向在于获得封侯的赏赐,仪同的爵位。尚书令、任城王元澄替他奏闻朝廷。等到被封为征西将军、雍州刺史,虽喜得外任,却因封号不优隆,期望更大。执政大臣们颇感奇怪。

  当时,领军于忠恃宠骄傲狂纵,崔光等人曲意奉迎。郭祚对他们非常厌恶,便派自己的儿子,太尉从事中郎郭景尚劝说高阳王元雍,把于忠调出朝廷,到州郡任职。于忠听了十分恼怒,假借皇帝的诏命把郭祚杀害。

  张彝,字庆宾,清河东武城人。曾祖父张幸,任慕容超属下的东牟太守,归顺北魏,赐爵为平陆侯,位至青州刺史。祖父张淮之继承官位,又任青州刺史。父亲张灵真,早亡。

  张彝性格坚强,有风骨气节,博览经典史书,继承了祖父的侯爵。与卢阳鸟、李安人结成朋友。往来上朝参见君主,三个人都同行,卢阳鸟任主客令,李安人与张彝都任散客令。张彝虽然年少,却性情豪放。出入宫庭昂首阔步,无所顾忌。文明太后喜欢恭敬谨慎的臣僚,每次会见他都是这样,便召集百官,当面斥责他,让他悔过改正,而他毫无悔改的表示。他擅长于督察,朝廷每次派员到下面巡视检查,他常常是其中的人选。他清廉谨慎,严肃威猛,所到之处,人人畏服,同行的官员也因此称赞他。升任主客令,循例降侯为伯,转太中大夫,仍任主客曹的事情,不久又被封为黄门。后来跟随孝文帝南征,因母亲去世解除官职。他守丧超过礼节的规定,送葬从平城到家乡一千多里路,他完全步行,不乘坐车马。累得容貌消瘦憔悴,被人们所称道。孝文帝到冀州,派使者吊唁慰问,任他为骁骑将军而重新起用,回到朝廷又恢复原来的职务。因参与筹划迁都立功,晋爵为侯。

  宣武帝亲自治理朝政,罢除六辅的官员。张彝与尚书邢峦听说对官吏处分不按正常制度,心存畏惧,出京逃走。被御史中尉甄深弹劾,说他们如果不是强人和凶手,为什么跑到旷野中去?朝廷下诏严厉地斥责他们。不久,任安西将军、秦州刺史。张彝平时崇尚典范,喜欢考察旧的制度和事例。到陇右任职后,更加认真探讨演习,于是官府的各种规矩,长官的仪仗,都赫然可观。羌、夏等少数民族都因为害怕他的威猛严整而表示服从。所辖之地安静无事,他被人们称赞为良吏。这年冬天,太极殿建成,他与郭祚等人都以勤勉谨慎的旧臣身份被朝廷征回参加贺典。他回到秦州,被晋封,号为抚军将军。上表请求解除州刺史的官职,朝廷不同意。

  张彝治理陇中,有很多创建。树立新风,革掉旧俗,受到官民的爱戴敬仰。在那里为国家建造了一座名叫兴皇的寺院,所有犯罪的囚徒,根据罪行的轻重,罚他们到寺院工地上干活,不再让他们受皮鞭棍棒等刑具的拷打。这时,陈留公主正在守寡,张彝想娶她,公主也表示同意。仆射高肇也想与公主结婚,公主却不愿意。高肇十分恼怒,攻击张彝私立刑法,役使百姓。朝廷下诏派直后万贰兴火速到秦州调查。贰兴是高肇的亲信,欲致张彝于死地。然而,由于张彝清白守法,寻找他的过失却一无所得。朝廷派人代替了他的职务,调他回到洛阳,多年不安排职位。

  张彝因中风,手脚不灵便,然而志气性情毫无改变。自己认真调治休养,勉强可以上朝参拜。过了很久,被任命为光禄大夫,加授金章紫绶。张彝喜好同知己交往,轻视那些人品低下的人,不合他心意的人,他视之蔑如。虽有病在家,而志向气节更高。向朝廷呈上自己撰写的《历帝图》五卷,起于伏羲,终于晋末,共十六个朝代,一百二十八位皇帝,历经三千二百七十年,记事五百八十九件。宣武帝很是称赞他的功劳。

  张彝虽然年近六十,又加上中风,而自强不息,孜孜不倦。不管是官府和私人组织的讲解佛法的集会,还是官绅士大夫们作佛事,以及筵请僧道,斋戒讲演,他都积极参与。喜好善事,钦佩贤士,奖拔人物,南北各地新朋旧友,越来越多。他营造起规模宏大的宅第,十分华丽奢侈。对他的远房亲戚则颇为怠慢,不去关心照顾,因而,不断遭到他们的埋怨。对于荣誉地位,他总不能满足,多次上表述说自己在秦州建有开发汉中的功勋,希望朝廷给他增加赏赐,连续多年提出这种要求,引起了朝廷的反感。

  他的第二子张仲王禹给朝廷呈上奏章,要求另外订立选拔官员的标准,将军人们排斥在外,不把他们列入高贵的等级。因此,军人们议论纷纷,叫喊辱骂,不绝于路。又在大街上张贴告示,约定时间聚集在一起,要杀死他的全家。张彝毫无畏惧躲避的意思,与他的儿子照样安住在家。神龟二年(519)二月,羽林武贲带领数千人,一起到尚书省吵骂,要抓获他的长子张始钧,没有抓到。军人们用石头砖瓦敲打大门,上上下下都很害怕,不敢出面制止。军人们举着火把,又抢去路上堆放的木柴,用木棍、石头为兵器,直冲到他的家里,将他拉到堂下,用力捶打,高喊着点燃了他家的房子。始钧、仲王禹兄弟俩从北面跳墙逃走。始均又回来救援他的父亲,向行凶的军人们下跪求饶,请求保留父亲的性命。张彝只剩下一口气,沙门寺与他家是近邻,用轿将他抬到庙中。看到和听到这件事的人,没有不惋惜和惊异的。他因此去世,朝廷只处决了羽林军中最凶悍的八个人,不能将所有的凶犯诛杀。为了安抚人心,其他人都被赦免。

  邢峦,字洪宾,河间莫阝地人,魏朝太常邢贞的后代。同族的五世祖邢嘏,石勒多次聘请,他都没有接受。邢嘏没有儿子,邢峦的高祖邢盖从旁宗过继给他为后。邢盖的孙子邢颖,字宗敬,因才学出众驰名。太武帝时,他与范阳的卢玄等人一起被朝廷征用,后来被任命为中书侍郎,以通直常侍、平城子的身份出使南朝,回来后,因病回到家乡。过了很久,太武帝问:回想邢颖这位长者,有学识道德,应到东宫辅导太子,现在在哪里?司徒崔浩说:邢颖有病在家休息。太武帝派太医骑快马到他家诊治。终于不治去世。邢颖的儿子邢修年,就是邢峦的父亲。

  邢峦从小喜爱学习,背着书箱到处寻求老师。坚守贫困,砥砺节操,博览群书,具有文才武略。须髯秀美,形貌魁伟,多次升迁至兼员外散骑常侍,出使南齐,归来,再升为中书侍郎,很被孝文帝看重,经常被赐坐论事。孝文帝因服药发散,到司空府的南面,看见邢峦的宅第,对邢峦说:我早晨发散到了这里,见你的住宅才停止脚步。向东可以望见皇宫,令人感到恋恋不舍。邢峦对答说:陛下您修建中京,建立了万古不朽的大业。我想与我魏朝一起兴旺发达,难道能不营建长久性的住宅?孝文帝对司空穆亮、仆射李冲说:邢峦这句话,含意很深。

  后来,他被封为兼黄门侍郎,跟随孝文帝征讨汉北。邢峦驻扎在新野,去得稍晚。孝文帝说:伯玉被天迷住了心窍,被鬼扰乱了头脑,坚守这座危险的城池,保护那个逆天而行的君主。我率军到这里以后,虽然没有将他擒获,城墙和护城河已被我军攻破,料想攻取整个城池也为时不远。我之所以不急于进攻,正是要等待你写一篇招降的露布呀。不久,他任正黄门,兼御史中尉、瀛州大中正,迁任散骑常侍,兼尚书。

  宣武帝时,邢峦上奏说:先皇洞观古今,反对奢侈,服饰用具,崇尚俭朴,不看重雕金镂玉;所珍惜的是素雅整洁,不追求奇服异彩。所以,用纸绢做屏帷,用铜和铁做坐骑的辔头。用节俭训教群臣,用忧戚对待百姓。到了景明初年,继承前代升平兴旺的大业,四境和平清静,远远近近的国家都表示臣服。于是贡奉物品的使者一个接着一个,交易货物的商人争相到来。各种买卖,比往常多了一倍。虽然加强管理,但是,每年损失的金钱数以万计。国家的珍宝异货多得用不完,而货币的使用常常不足。如果不限制它的外流,恐怕无法维持正常的开支。从今以后,不是十分需要的财货,请不要接受。宣武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梁、秦两州的当政者夏侯道迁率汉中之地表示归附,朝廷下诏任邢峦为使持节、都督征讨梁汉诸军事,军队的进退征讨,允许他根据情况决定举措。邢峦率军队到达汉中,派兵讨伐敌兵,敌兵大多投降。北魏军队乘胜追赶到关城的下面。朝廷又下诏书,命他为使持节、梁秦二州刺史。这次开疆拓土,东西宽七百里,南北长一千里,获取十四郡,派军队戍守占领的州县,又挥军进逼涪城。他上表请求乘胜攻取全蜀,宣武帝不同意。

  邢峦已经攻克巴西,派将领李仲迁守卫。李仲迁俘获南梁将军张法养的女儿。该女十分美艳,仲迁为之倾倒,动用军需,每天沉溺于酒色之中,来办公事的人都找不到他。邢峦对他非常恼恨。仲迁害怕,阴谋叛变,城里的人将他杀死,投降了南梁将军谯希远,巴西陷落。武兴氐人杨集起等率众反叛,邢峦派统军傅竖眼讨伐,将其平定。邢峦刚到汉中,风度从容优雅,接待豪右士绅,彬彬有礼;安抚百姓,施以恩惠。一年多以后,他因为即将离任,任意诛杀百姓,将他们削籍成为奴婢的有二百多人。再加上他还对商人们进行搜刮,舆论对他十分鄙视。朝廷授给他度支尚书一职。

  这时,梁军侵犯徐州、兖州,朝廷仍派他为使持节、都督东讨诸军事、安东将军,尚书职务不变。宣武帝在东堂慰劳邢峦,说:我知道将军你才回到京城不久,与家人刚刚团聚。然而,东南方面的战事,只有将军你才能承担重任。自古以来忠臣们也不是没有孝心啊。邢峦说:希望陛下不要忧虑东南方面的事情。宣武帝高兴地说:汉祖说:金吾将军进攻郾地,我就没什么担忧了。现在将军你负责东南方面的军务,我还有什么忧虑呢?邢峦率军到达东南骚乱地区,分别派兵攻讨。兖州被平定,又进围宿豫,也被讨平。宣武帝赐给邢峦玺书表示慰勉。

  梁城的敌兵败走,中山王元英乘胜进攻钟离,朝廷又下诏让邢峦率军与他会合。邢峦认为:钟离形势十分险要,朝廷中有权势的贵官在那里指挥,如果敌军中有我方的内应,胜负尚难预料;如果没有内应,一定无法攻克。而且谚语说:耕田的事去问农夫,织绢的事去问织妇。我既然认为难于取胜,何必非去不可呢?他多次上表请求回来,宣武帝同意。元英果然败退。当时人们都佩服他的见识与谋略。

  原先,侍中卢昶与邢峦关系不和,卢昶与元晖都被宣武帝宠信。御史中尉崔亮,是卢昶的同党,卢昶和元晖鼓动崔亮弹劾邢峦,事成之后,答应将他提升为侍中。崔亮便奏报邢峦在汉中抢掠良家人口为奴婢。邢峦恐惧,便把在汉中得到的巴西太守庞景仁的女儿化生等二十多人送给元晖。化生等人都是天生丽质,元晖十分高兴,因此背叛了卢昶,反过来替邢峦说话,对宣武帝说邢峦最近立有大功,抢掠的人口已经放出,不应再为此事问罪。宣武帝采纳了他的意见。高肇也认为邢峦有攻克敌人的功劳,而却遭到卢昶的排斥,帮助邢峦申辩,所以,他才没有坐罪受罚。

  豫州城一个叫白早生的人杀死刺史司马悦,献城投降南梁,派他的将领齐苟仁率众占据县瓠。朝廷下诏命邢峦为持节,率领羽林军精锐骑兵讨伐叛军。封他为平舒县伯,以奖赏他在宿豫立下的大功。宣武帝在东堂对他慰劳送行,问:白早生会逃走呢,还是会坚守?何时能够平定?邢峦答道:现在,王师如果压境,豫州城内的士人百姓一定会幡然悔悟,重新归顺。把这座处于穷途末路的城池包围,断绝敌兵的逃路,过不了今年,一定会将白早生传首京城。望陛下不要挂虑在怀。宣武帝笑着说:你说的多么勇壮啊!我知道你家里双亲年迈,你多年辛劳在外。然而,忠孝不能两全,请不要推辞呀。于是,邢峦率领八百名骑兵,星夜兼程,五天到达鲍口,进攻敌兵的大将胡孝智,乘胜到达县瓠,马上渡过汝水。不久,大兵接着到来,便把城池包围起来。朝廷下诏命他为使持节、假镇南将军、都督南讨诸军事。中山王元英南讨三关,也进抵县瓠。因后续部队没有到来,前面的敌兵又比较多,害怕而不敢进攻,便与邢峦分兵成犄角之势,向敌兵发起攻击。梁将齐苟仁等二十一人打开了城门投降,并斩杀白早生及其同党数十人,豫州平定。邢峦率师回京,宣武帝到东堂慰劳他。邢峦说:这是靠陛下您的谋略和威望取得的胜利,元英等将士出力很多,我有什么功劳呢?

  邢峦自宿豫大捷到平定县瓠,志向行为都很端正,不再以获取财货为目的,凡是缴获的物品都充作军用,对百姓秋毫无犯。升任殿中尚书,加抚军将军职。在任上去世。他文武兼备,朝野上下对他都很仰望。去世后,大家都很沉痛惋惜。朝廷给他封职为车骑大将军、瀛州刺史。开始,宣武帝想赠给他冀州刺史,黄门甄琛因为邢峦过去曾弹劾过自己,便说:瀛州是邢峦的家乡,人们的感情想让他封在那里。朝廷同意了。等到甄琛写成诏书,说是优赠邢峦为车骑将军、瀛州刺史,议论者都嘲笑他浅薄。

  邢邵,字子才,小字叫吉。小时候因避讳,不再叫这个名字。五岁时,北魏吏部郎,清河人崔亮看见他十分惊奇,说:这孩子今后当有大的作为,地位和声望都会很显著。十岁就能写文章,很有才思,智慧聪明,记忆力强,每天能背诵万余言。族兄邢峦善于鉴别人的前程,对子弟们说:我们家族中有这个孩子,他可不是一个平常的人。邢邵少年时在洛阳,适逢天下太平无事,常常置身于风景名胜之中,专门以游山玩水、宴饮集会为乐事,不再勤于学业。曾经遇雨无法外出,去读《汉书》,五天就读了一遍。后来因倦于饮酒集会,才又搜寻经史研读,一目五行,一看便不遗忘。文章写得典雅秀丽,既富赡又迅捷。不到二十岁,就驰名于达官贵人和学士名流之中。曾经与右北平的阳固、河东的裴伯茂、从兄邢罘、河南的陆道晖等人到北海王元昕家里饮酒,一起吟诵诗篇,共得数十首,都放在主人的奴仆那里。第二天早晨奴仆外出,人们得不到诗稿,邢邵为他们一一背诵。这些人中有不记得自己写的诗句的,奴仆归来取回诗稿一看,竟一字不错。这些人将他比作王粲。吏部尚书、陇西人李神俊对他十分佩服器重,与他结成忘年之交。

  进入仕途之后任魏宣武帝牵引灵车唱挽歌的挽郎,又被授予奉朝请,升任著作佐郎,深为领军元叉所礼遇。元叉新任尚书令,李神俊与陈郡的袁翻在庆贺的宴席上,元叉命邢邵替他给朝廷起草谢表。他倾刻写成,展示给诸位宾客。李神俊看了说:邢邵写的这份奏书,足可以为元公增色。

  自孝明皇帝以后,文学之风十分兴盛。邢邵吟诗写赋的才能独步当时。每有文章写出,京城争相传抄,一时纸贵,高声朗读的声音传遍远近。当时袁翻和范阳的祖莹地位显赫,文笔的秀美,被先贤们称道。因为邢邵的文章瑰丽富赡,人们十分妒嫉。洛阳每当有达官显贵被任命新职,大多请邢邵代写谢表。曾有一位贵显的大官刚被朝廷授予职务,大肆宴请宾客,袁翻与邢邵都在坐。袁翻想着主人会委托他代写谢表,然而却请了邢邵,他因此很不高兴。经常对别人说:邢家的这个小儿常替人家写奏章贺表,都是自买纸张,写好后给人家送去。邢邵恐怕被袁翻陷害,便以有病为词辞去官职。尚书令元罗镇守青州,让邢邵任府司马。他在青州终日饮酒游乐,观尽山川林泉的景色。

  永安初年,迁任中书侍郎,所写的诏书文体宏丽。尔朱荣进入洛阳,京师一片混乱,邢邵与弘农杨..躲避到嵩山。普泰时,他任给事黄门侍郎,不久,任散骑常侍。太昌初年,朝廷令他任职内省,授给御史职务,命他负责尚书省门下事。朝廷凡任命重要官员,都要先问他是否可以,然后再去任命。他被授予卫将军、国子祭酒。因双亲年纪高迈,辞职还乡。朝廷下诏破例给他五名兵士,并让他一年入朝一次,遇事向他征询意见。他母亲去世,悲哀痛悼,超过常礼。后来,杨..与魏收及邢邵请求朝廷办学,启奏说:

  “学校,自虞和商时就开始兴盛。所以,可以在祭祀上天时配享,以显示它莫大的尊严;对社会发表各种文告,也离不开它,以申明整齐天下的规则。赡养老人,可以向他们征询有益的教导;培养读书人,能够传播经典的内容;兴办学校,可以使国家长治久安,美德千秋万代流传。二世而亡的秦国,改变尊崇学校的常道,坑杀读书人,毁灭学校,以使百姓变得愚昧。所以,天下分崩动乱,国运只有两代。汉代学校勃兴,又尊崇儒术。所以,在西京建有为帝王和宗室子弟读书的六学,在东都设有保存皇家图书册籍的大型府库。到了魏晋时期,战乱频繁,但在兵马征战中,学校并没有停止开办。我朝高祖孝文皇帝禀性圣明,来自天授,道德学问,照耀古今,在乡村设立学校,在全国布教诗书。但是,由于政务繁巨,多次率军征战,没有过多地考虑兴学办校,弓箭难于追回逝去的光阴。世宗宣武帝继位,承继先帝的意志,永平年中,大兴土木,建立学校。由于水旱灾害不断发生,加之时有征讨,学校虽然即将建成,却功亏一篑。传播礼乐的明堂,却成了荆棘茂盛的所在;弘扬德义的学校,却有牧童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