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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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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临轩,公卿拜授,施号发令,宣扬诏册,愔辞气温辩, 神仪秀发,百寮观听,莫不悚动。自居大位,门绝私交。轻货财,重仁义,前后赏 赐,积累巨万,散之九族;架箧之中,唯有书数千卷。太保、平原王隆之与愔邻宅, 愔尝见其门外有富胡数人,谓左右曰:“我门前幸无此物。”性周密畏慎,恆若不 足,每闻后命,愀然变色。

  文宣大渐,以常山、长广二王位地亲逼,深以后事为念。愔与尚书左仆射平秦 王归彦、侍中燕子献、黄门侍郎郑子默受遗诏辅政,并以二王威望先重,咸有猜忌 之心。初在晋阳,以大行在殡,天子谅訚,议令常山王在东馆,欲奏之事皆先谘决, 二旬而止。仍欲以常山王随梓宫之鄴,留长广镇晋阳。执政复生疑贰,两王又俱从 至于鄴。子献立计。欲处太皇太后于北宫,政归皇太后。又自天保八年已来,爵赏 多滥,至是,愔先自表解其开封王,诸叨窃荣恩者皆从黜免。由是嬖宠失职之徒尽 归心二叔。高归彦初虽同德,后寻反动,以疏忌之迹,尽告两王。可硃浑天和又每 云:“若不诛二王,少主无自安之理。”宋钦道面奏帝,称二叔威权既重,宜速去 之。帝不许曰:“可与令公共详其事。”愔等议出二王为刺史,以帝仁慈,恐不可 所奏,乃通启皇太后,具述安危。有宫人李昌仪者,北豫州刺史高仲密之妻,坐仲 密事入宫。太后与昌仪宗情,甚相昵爱。太后以启示之,昌仪密白太皇太后。愔等 又议不可令二王俱出,乃奏以长广王为大司马、并州刺史,常山王为太师、录尚书 事。及二王拜职,于尚书省大会百寮,愔等并将同赴。子默止之云:“事不可量, 不可轻脱。”愔云:“吾等至诚体国,岂有常山拜职,有不赴之理?何为忽有此虑?” 长广旦伏家僮数十人于录尚书后室,仍与席上勋贵数人相知,并与诸勋胄约:行酒 至愔等,我各劝双杯,彼必致辞,我一曰“捉酒”,二曰“捉酒”,三曰“何不捉,” 尔辈即捉。及宴如之。愔大言曰:“诸王反逆,欲杀忠良邪!尊天子,削诸侯,赤 心奉国,未应及此。”常山王欲缓之,长广王曰:“不可。”于是愔及天和、钦道 皆被拳杖乱殴击,头面血流,各十人持之。使薛孤延、康买执子默于尚药局。子默 曰:“不用智者言,以至于此,岂非命也!”

  二叔率高归彦、贺拔仁、斛律金拥愔等唐突入云龙门。见都督叱利骚,招之不 进,使骑杀之。开府成休宁拒门,归彦喻之,乃得入。送愔等于御前。长广王及归 彦在硃华门外。太皇太后临昭阳殿,太后及帝侧立。常山王以砖叩头,进而言曰: “臣与陛下骨肉相连。杨遵彦等欲擅朝权,威福自己,自王公以还,皆重足屏气, 共相脣齿,以成乱阶。若不早图,必为宗社之害。臣与湛等为国事重,贺拔仁、斛 律金等惜献皇帝业,共执遵彦等,领入宫,未敢刑戮。专辄之失,罪合万死。”帝 时默然。领军刘桃枝之徒陛卫,叩刀仰视,帝不睨之。太皇太后令却仗不肯,又厉 声曰:“奴辈即今头落!”乃却。因问杨郎何在,贺拔仁曰:“一目已出。”太皇 太后怆然曰:“杨郎何所能,留使不好邪?”乃让帝曰:“此等怀逆,欲杀我二兒, 次及我耳。何纵之?”帝犹不能言。太皇太后怒且悲,王公皆泣。太皇太后曰: “岂可使我母子受汉老妪斟酌。”太后拜谢。常山王叩头不止。太皇太后谓帝: “何不安慰尔叔?”帝乃曰:“天子亦不敢与叔惜,岂敢惜此汉辈!但愿乞兒性命, 兒自下殿去,此等任叔父处分。”遂皆斩之。长广王以子默昔谗己,作诏书,故先 拔其舌,截其手。

  太皇太后临愔丧,哭曰:“杨郎忠而获罪。”以御金为之一眼,亲内之,曰: “以表我意。”常山亦悔杀之。先是童谣曰:“白羊头毣秃,羖历头生角。”又 曰:“羊羊吃野草,不吃野草远我道,不远打尔脑。”又曰:“阿姑,祸也;道 人姑夫,死也。”羊为愔也,“角”文为用刀,“道人”谓废帝小名,太原公主尝 作尼,故曰“阿姑”,愔、子献、天和皆尚帝姑,故曰“道人姑夫”云。

  于是乃以天子之命,下诏罪之;罪止一身,家口不问。寻复簿录五家,王晞固 谏,乃各没一房,孩幼尽死,兄弟皆除名。

  遵彦死,仍以中书令赵彦深代总机务。鸿胪少卿阳休之私谓人曰:“将涉千里, 杀骐骥而荣蹇驴,可悲之甚!”愔所著诗赋表奏书论甚多,诛后散失,门生鸠集所 得者万余言。

  燕子献字季则,广汉下洛人。少时相者谓曰:“使役在胡、代,富贵在齐、赵。” 后遇周文于关中创业,用为典签,将命使于蠕蠕。子献欲验相者之言,来归。神武 见之大悦。神武旧养韩长鸾姑为女,是为阳翟公主,遂以嫁之,甚被待遇。文宣时, 官至侍中。济南即位,委任弥重,除尚书右仆射。子献素多力,头少发,当狼狈之 际,排众走出省门,斛律光逐而禽之。子献叹曰:“丈夫为计迟,遂至此!”天统 五年,追赠司空。天和事见兄元传。

  郑颐字子默,彭城人。高祖据,魏彭城太守,自荥阳徙焉。颐聪敏,颇涉文义, 而邪险不良。初为太原公东阁祭酒。天保世,稍迁中书侍郎。与宋钦道特相友爱, 钦道每师事之。杨愔始轻宋、郑,不为之礼。俄而自结人主,稍不可制。钦道旧与 济南款狎,共相引致,无所不言。乾明初,拜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二人权将杨 愔相埒。愔见害之时,邢子才流涕曰:“杨令君虽其人,死日恨不得一佳伴。”颐 后与愔同诏追赠殿中尚书、广州刺史。颐弟抗,字子信,颇有文学。武平末,兼左 右郎中,待诏文林馆。

  杨敷,字文衍,播族孙也。高祖晖,洛州刺史,赠恆农公,谥曰简。曾祖恩, 河间太守。祖钧,博学强识,颇有干用。位七兵尚书、北道行台、恆州刺史、怀朔 镇将,赠侍中、司空公,进封临贞县伯,谥曰恭。父暄,字宣和。性通朗,强识有 学。位谏议大夫,以别将从广阳王深征葛荣,遇害。赠殿中尚书、华州刺史。

  敷少有志操,重然诺,人景慕之。魏建义初,袭祖钧爵临贞县伯。稍迁廷尉少 卿,断狱以平允称。周孝闵践阼,进爵为侯。天和中,为汾州刺史,进爵为公。齐 将段孝先率众来寇,城陷见禽。齐人方任用之,敷不为屈,遂以忧愤卒于鄴。子素。

  素子处道,少落拓有大志,不拘小节。世人多未之知,唯从祖宽深异之,每谓 子孙曰:“处道逸群绝伦,非常之器,非汝曹所逮。”后与安定牛弘同志好学,研 精不倦,多所通涉。善属文,工草隶书,颇留意风角。美须髯,有英杰之表。

  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为中外记室,转礼曹,加大都督。周武帝亲总万机,素以其 父守节陷齐,未蒙朝命,上表申理,至于再三。帝大怒,命左右斩之。素又言曰: “臣事无道天子,死其分也。”帝悟其言,赠敷使持节、大将军、谯、广、复三州 刺史,谥曰忠壮。拜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渐见礼遇。常令为诏,下笔立成, 词义兼美。帝嘉之,谓曰:“善相自勉,勿忧不富贵。”素应声曰:“臣但恐富贵 来逼臣,臣无心图富贵。”

  及平齐之役,素请率麾下先驱,帝从之。赐以竹策曰:“朕方欲大相驱策,故 用此物赐卿。”从齐王宪与齐人战于河阴,以功封清河县子,授司城大夫。复从宪 拔晋州,屯兵鸡栖原。齐主以大军至,宪惧,宵遁。为齐兵蹑,众多败散。素与骁 将十余人尽力苦战,宪仅而获免。齐平,加上开府,改封成安县公。寻从王轨破陈 将吴明彻于吕梁,行东楚州事。封弟慎为义安侯。陈将樊毅筑城泗口,素击走之, 夷毅所筑城。宣帝即位,袭父爵临贞县公,以弟约为安成公。寻从韦孝宽徇淮南。

  及隋文帝为丞相,素深自结纳,帝甚器之,以为汴州刺史。至洛阳,会尉迟迥 作乱。荥州刺史宇文胄据武牢应迥,素不得进。帝拜素大将军,击胄破之。迁徐州 总管,位柱国,封清河郡公,以弟岳为临贞公。及隋受禅,加上柱国,拜御史大夫。 其妻郑氏性妒悍,素忿之曰:“我若作天子,卿定不堪为皇后。”郑氏奏之,由是 坐免。

  上方图江表。先是,素数进取陈计。未几,拜信州总管,赐钱百万、锦千段、 马二百匹遣之。素居永安,造大舰,名曰五牙,上起楼五层,高百余尺,左右前后 置六樯竿,并高百五十尺,容战士八百人,旗帜加于上。次曰黄龙,置兵百余人。 自余平乘、舴艋等各有差。及大举攻伐,以素为行军元帅,引舟师趣三硖。至流头 滩,陈将戚欣以青龙百余艘屯兵守狼尾滩,以遏军路。共地险峭,诸将患之。素曰: “负胜在此一举,若昼日下船,彼则见我,滩流迅激,制不由人,则吾失其便。” 乃夜掩之。素亲率黄龙十艘,衔枚而下。遣开府王长袭从南岸击欣别栅。令大将军 刘仁恩趣白沙北岸。比明而至,击之,欣败。虏其众,劳而遣之,秋毫不犯,陈人 大悦。素率水军东下,舟舰被江,旌甲曜日。素坐平乘大船。容貌雄伟,陈人望之, 惧曰:“清河公即江神也。”

  陈南康内史吕仲肃屯岐亭,正据江峡,于北岸缆岩缀铁锁三条,横截上流,以 遏战船。素与仁恩登陆俱发,先攻其栅;仲肃军夜溃,素徐去其锁。仲肃复据荆州 之延洲。素遣巴蜒卒数千,乘五牙四艘,以樯竿碎贼十余舰,遂大破之,仲肃仅以 身免。陈主遣其信州刺史顾觉镇安蜀城,荆州刺史陈纪镇公安,皆惧而走。巴陵以 东,无敢守者。湘州刺史岳阳王陈叔慎请降。素下至汉口,与秦孝王会,乃还。拜 荆州总管,进爵郢国公,真食长寿县千户;以其子玄感为仪同三司,玄奖为清河郡 公;赐物万段,粟万石,加之金宝;又赐陈主妹、女妓十四人。素言于上曰:“里 名胜母,曾子不入,逆人王谊前封郢,臣不愿与同。”于是改封越国公。寻拜纳言, 转内史令。

  俄而江南人李稜等为乱,以素为行军总管讨之。帝命平定日,男子悉斩,女妇 赏征人,在阵免者从贱。贼硃莫问自称南徐州刺史,以盛兵据京口。素舟师入自杨 子津,进击破之。晋陵顾世兴自称太守,与其都督鲍迁等复来拒战。素逆击破之, 执迁,虏三千余人。进击无锡贼帅叶皓,又平之。吴郡沈玄懀、沈杰等以兵围苏州, 刺史皇甫绩频战不利,素率众援之。玄懀势迫,走投南沙贼帅陆孟孙。素击孟孙于 松江,大破之,禽孟孙、玄懀。黝、歙贼帅沈雪、沈能据栅自固,又攻拔之。

  江浙贼高智慧自号东扬州刺史,吴州总管五原公元契镇会稽,以其兵盛而降之。 智慧尽屠其众,契自杀。智慧有船舰千余艘,屯据要害,兵甚劲。素击之,自旦至 申,苦战破之。智慧逃入海。蹑之,从余姚泛海趣永嘉。智慧来拒战,素击走,贼 帅汪文进自称天子,据东阳,署其徒蔡道人为司空,守乐安。素进讨。悉平之。又 破永嘉贼帅沈孝彻。于是步道向天台,指临海郡。遂捕遗逸,前后百余战,智慧遁 守闽越。上以素久劳于外,诏令驰传入朝,加子玄感上开府,赐彩八千段。素以余 寇未殄,恐为后患,又自请行。诏以素为元帅,复乘传至会稽。

  先是,泉州人王国庆,南安豪族也,杀刺史刘弘,据州为乱。自以海路艰阻, 非北人所习,不设备伍。素泛海奄至,国庆遑遽,弃州走。素分遣诸将,水陆追捕。 时南海先有五六百家,居水为亡命,号曰游艇子;智慧、国庆欲往依之。素乃密令 人说国庆,令斩智慧以自效。因庆乃斩智慧于泉州。自余支党悉降,江南大定。上 遣左领军将军独孤陀至浚仪迎劳,比到京师,问者日至。拜素子玄奖仪同,赐黄金 四十斤,加银瓶,实以金钱,缣三千段、马二百匹、羊三千口、田百顷、宅一区。

  代苏威为尚书右仆射,与高颎专掌朝政。素性疏而辩,高下在心,朝贵之内, 颇推高颎,敬牛弘,厚接薛道衡,视苏威蔑如也。自余朝臣,多被陵轹。其才艺风 调,优于高颎。至于推诚体国,处物平当,有宰相识度,不如颎远矣。

  寻令素监营仁寿宫,素遂夷山堙谷,督役严急,作者多死,宫侧时闻鬼哭。及 宫成,上令高颎前视,奏称颇伤绮丽,大损人丁。帝不悦。素惧,即于北门启独孤 皇后曰:“帝王法有离宫别馆,今天下太平,造一宫何足损费。”后以此理谕上, 上乃解。于是赐钱百万、绵绢三千段。

  开皇十八年,突厥达头可汗犯塞,以素为灵州道行军总管。出塞讨之,赐物二 千段、黄金百斤。先是诸将与虏战,每虑胡骑奔突,皆戎车步骑相参,与鹿角为方 阵,骑在内。素曰:“此乃自固之道。”于是悉除旧法,令诸军为骑阵。达头闻之, 大喜,以为天赐,下马仰天而拜,率精骑十余万至。素奋击,大破。达头被重创而 遁,众号哭而去。优诏赐缣二万匹及万钉宝带,加子玄感位大将军,玄奖、玄纵、 积善并上仪同。

  素多权略,乘机赴敌,应变无方。然大抵驭戎严整,有犯令者,立斩无所宽贷。 每将临寇,辄求人过失而斩之,多者百余人,少不下数十,流血盈前,言笑自若。 及对阵,先令一二百人赴敌,陷阵则已,如不能陷而还,无问多少,悉斩之。又令 二百人复进,还如向法。将士股栗,有必死心,由是战无不胜,称为名将。素时贵 幸,言无不从。其从素征代者,微功必录。至于他将,虽大功,多为文吏所谴却。 故素虽严忍,士亦以此愿从。

  二十年,晋王广为灵、朔道行军元帅,素为长史,王卑躬交素。及为太子,素 之谋也。仁寿初,代高颎为尚书左仆射,赐良马十匹、牝马二百匹、奴婢百口。其 年,以素为行军元帅,出云中击突厥,连破之。突厥走,追至夜及之。将复战,恐 贼越逸,令其骑稍后,于是亲将两骑并降突厥二人与虏并行,不之觉也。侯其顿舍 未定,趣后骑掩击,大破之。自是突厥远遁,碛南无复虏庭。以功进子玄感位柱国, 玄纵为淮南郡公,赏物二万段。

  及献皇后崩,山陵制度多出于素。上善之,下诏曰:“君为元首,臣则股肱, 共理百姓,义同一体。上柱国、尚书左仆射、仁寿宫大监、越国公素,志度恢弘, 机鉴明远,怀佐时之略,包经国之才。王业初基,霸图肇建,策名委质,受脤出师, 禽翦凶魁,克平虢、郑。频承庙算,扬旌江表;每禀戎律,长驱塞垣。南指而吴越 肃清,北临而獯猃摧服。自居端揆,参赞机衡,当朝正色,直言无隐。论文则词藻 从横,语武则权奇间出,既文且武,唯朕所命。任使之处,夙夜无怠。献皇后奄离 六宫,远日云及,茔兆安厝,委素经纪。然葬事依礼,唯卜泉石,至如吉凶,不由 于此。素义存奉上,情深体国,欲使幽明俱泰,永保无穷。以为阴阳之书,圣人所 作,祸福之理,特须审慎。乃遍历川原,亲自占择,志图元吉,孜孜不已。遂得神 皋福壤,营建山陵。论素此心,事极诚孝,岂与平戎定寇,比其功业,若不加褒赏, 何以申兹劝励。可别封一子义康郡公、邑万户,子子孙孙承袭不绝,余如故。”并 赐田三十顷、绢万匹、米万石;金钵一,实以金;银钵一,实以珠;并绫锦五百段。

  时素贵宠日隆。其弟约、从父文思、弟纪及族父异并尚书、列卿,诸子无汗马 劳,位柱国、刺史。家僮数千,后庭妓妾曳绮罗者以千数;第宅华侈,制拟宫禁。 有鲍亨者善属文,殷胄者工草隶,并江南士人,因高智慧没为奴。亲戚故吏,布列 清显。其盛近古未闻。炀帝初为太子,忌蜀王秀,与素谋之,构成其罪,后竟废黜。 朝臣有违忤者,虽至诚体国如贺若弼、史万岁、李纲、柳彧等,素皆阴中之。若有 附会及亲戚,虽无才用,必加进擢。朝廷靡然,莫不畏附。唯兵部尚书柳述,以帝 婿之重,数于上前面折素。大理卿梁毗,抗表言素作威作福。上渐疏忌之,后因出 敕曰:“仆射,国之宰辅,不可躬亲细务,但三五日一度向省评论大事。”外示优 崇,实夺之权,终仁寿之末,不复通判省事。上赐王公已下射,素箭为第一,上手 以外国所献金精盘价直巨万以赐之。四年,从幸仁寿宫,宴赐重叠。

  及上不豫,素与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等入侍疾。时皇太子入居大宝殿, 虑上有不讳,须豫防拟,乃手自为书,封出问素。素条录事状,以报太子。宫人潜 送于上,上览而大恚。所宠陈贵人又言太子无礼。上遂发怒,欲召庶人勇。太子谋 之素,素矫诏追东宫兵士帖上台宿卫,门禁出入,并取宇文述、郭衍节度。又令张 衡侍疾。上以此日崩,由是颇有异论。

  会汉王谅反,遣茹茹天保往东蒲州,烧断河桥,又遣王子并力拒守。素将轻骑 五千袭之。潜于渭口宵济,比明击之。天保败,子惧,以城降。有诏征还。初素将 行,计日破贼,皆如所量。帝于是以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河北道安抚大使,讨谅。 时晋、绛、吕三州并为谅城守,素各以二千人縻之而去。谅遣赵子开拥众十余万, 筑绝径路,屯据高壁,布阵五十里。素令诸将以兵临之,自以奇兵深入霍山,缘崖 谷而进,直指其营,一战破之,谅所署介州刺史梁修罗屯介休,闻素至,惧,弃城 而走。进至清源,去并州三十里。率其将王世宗、赵子开、萧摩诃等来拒战,又击 破之,禽萧摩诃。退保并州,素进兵围之。谅穷而降,余党悉平。帝遣素弟修武公 约赍手诏劳,素上表陈谢。其月,还京师。从驾幸洛阳,以素领营东京大监。以平 谅功,拜其子万石、仁行、侄玄挺皆仪同三司,赉物五万段、罗绮千匹、谅之妓妾 二十人。大业元年,迁尚书令赐东京甲第一区、物二千段,寻拜太师,余官如故。 前后赏锡不可胜计。明年,拜司徒,改封楚公,真食二千五百户。其年病薨,谥曰 景武。赠光禄大夫、太尉公、弘农河东绛郡临汾文城河内汲郡长平上党河十郡太守, 给辒辌车、班剑三十人、前后部羽葆鼓吹、粟麦五千石、物五千段,鸿胪监护丧事。 帝又下诏立碑,以彰盛美。素尝以五言诗七百字赠番州刺史薛道衡,词气颖拔,风 韵秀上,为一时盛作。未几而卒,道衡叹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是乎!” 《集》十卷。

  素虽有建立策及平杨谅功,然特为帝猜忌,外示殊礼,内情甚薄。太史言楚分 野有大丧,因改封素于楚。寝疾之日,帝每令名医诊侯,赐以上药;然密问医人, 恆恐不死。素又自知名位已极,不肯服药,变不将慎。每语弟约曰:“我岂须更活 邪?”

  素贪财货,营求产业,东西京居宅侈丽,朝毁夕复,营缮无已。爰及诸方都会 之处,邸店水硙田宅以千百数。时议以此鄙之。子玄感。

  玄感少时晚成,人多谓之痴。唯素每谓所亲曰:“此兒不痴也。”及长,美须 髯,仪貌雄俊,好读书,便骑射。弱冠,以父军功位柱国,与其父俱为第二品,朝 会则齐列。后文帝命玄感降一等,玄感拜谢曰:“不意陛下宠臣之甚,许以公庭获 展私敬。”初拜郢州刺史,到官潜布耳目,察长吏能不,纤介必知,吏人敬服,皆 称其能。后转宋州刺史,父忧去职。岁余,拜鸿胪卿,袭爵楚公,迁礼部尚书。性 虽骄居,而爱重文学,四海知名之士多趋其门。

  后见朝纲渐紊,帝又猜忌日甚,内不自安,遂与诸弟潜谋废帝立秦王浩。及从 征吐谷浑,还至达斗拔谷,时从官狼狈,玄感欲袭击行宫。其叔慎曰:“士心尚一, 国未有衅,不可图也。”玄感乃止。时帝好征伐,玄感欲立威名,阴求将领,以告 兵部尚书段文振。振以白帝,帝嘉之,谓群臣曰:“将门有将,故不虚也。”于是 赉物千段,礼遇益隆,颇预朝政。

  帝征辽东,令玄感黎阳督运。遂与武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等谋,不 时进发。帝遣使者逼促,玄感扬言曰:“水路多盗,不可前后而发。”其弟武贲郎 将玄纵、鹰扬郎将万石并从幸辽东,玄感潜遣人召之。时来护兒以舟师自东莱,将 入海趣平壤城,军未发。玄感无以动众,乃遣家奴伪为使,从东方来,谬称护失军 期而反。玄感遂入黎阳县,闭城大募勇夫。于是取颿布为牟甲,署置官属皆准开皇 之旧。移书傍郡以讨护为名,令发兵会于仓所。以东光县尉元务本为黎州刺史,赵 怀义为卫州刺史,河内郡主簿唐祎为怀州刺史,有众且一万,将袭洛阳。唐祎至河 内,驰往东都告之。越王侗、户部尚书樊子盖等勒兵备御。修武县人相率守临清关, 玄感不得济,遂于汲郡南度河。从乱如市,数日,屯兵上春门,众至十余万。子盖 令河南赞务裴弘策拒之,弘策战败,父老竞致牛酒。玄感屯兵尚书省,每有誓众曰: “我身为上柱国,家累巨万金,至富贵,无所求也。今者不顾破家灭族者,为天下 解倒悬之急,救黎元之命耳。”众皆悦,诣辕门请自效者日数千。及与樊子盖书曰:

  夫建忠立义,事有多途,见机而作,盖非一揆。昔伊尹放太甲于桐宫,霍光废 刘贺于昌邑,此并公度内,不能一二披陈。高祖文皇帝诞膺天命,造兹区宇,在F M玑以齐七政,握金镜以驭六龙,无为而至化流,垂拱而天下乂。今上纂承宝历, 宜固洪基,乃自绝于天,殄人败德。频年肆眚,盗贱于是滋多;所在修营,人力为 之凋尽。荒淫酒色,子女必被其侵;耽玩鹰犬,禽兽皆离其毒。朋党相扇,贷贿公 行,纳邪佞之言,杜正直之口。加以转输不息,徭役无期;士卒填沟壑,骸骨蔽原 野;黄河之北则千里无烟,江、淮之间则鞠为茂草。

  玄感世荷国恩,位居上将。先公奉遗诏曰:“好子孙为我辅弼之,恶子孙为我 屏黜之。”所以上禀先旨,下顺人心,废此淫昏,更立明哲。今四海同心,九有咸 应,士卒用命,如赴私仇,人庶相趋,义形公道。天意人事,较然可知。公独害孤 城,势何支久?愿以黔黎在念,社稷为心,勿拘小礼,自贻伊戚。谁谓国家,一旦 至此!执笔潸然,言无所具。

  遂进逼东都城。刑部尚书卫玄率众自关中来援东都,以步骑二万度瀍、涧挑战。 玄感伪北,玄逐之,伏兵发,前军尽没。后数日,玄复与玄感战。兵始合,玄感诈 令人大呼曰:“官军已得玄感矣。”玄军稍怠,玄感与数千骑乘之,大溃,拥八千 人而去。玄感骁勇多力,每战,亲运长矛,身先士卒,喑鸣叱咤,所当莫不震慑, 论者方之项羽。又善抚驭,士乐致死。由是战无不捷。玄军日蹙,粮又尽,乃悉众 决战,阵于北邙,一日间战十余合。玄感弟玄挺中流矢而毙,玄感稍却。樊子盖复 遣兵攻尚书省,又杀数百人。

  帝遣武贲郎将陈稜攻元务本于黎阳。武卫将军屈突通屯河阳,左翊卫大将军宇 文述发兵继进,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兒复来赵援。玄感与前户部尚书李子雄计曰: “屈突通晓兵事,若度河则胜负难决,不如分兵拒之。不能济,则樊、卫失援。” 玄感然之,将拒通。子盖知其谋,数击其营,玄感不果进。通遂济河,军于破陵。 玄感为两军,西拒卫玄,东拒屈突通。子盖复出兵大战,玄感军频北。复与子雄计, 子雄劝之直入关中,开永丰仓振贫乏,三辅可指麾而定。据有府库,东面而争天下, 此亦霸王之业。

  会华阴诸杨请为乡导,玄感遂释洛阳,西图关中。宣言已破东都,取关西。宇 文述等诸军蹑之。至弘农宫,父老遮说玄感曰:“宫城空虚,又多积粟,攻之易下。 进可绝敌人之食,退可割宜阳之地。”玄感以为然,留攻三日,城不下,追兵遂至。 玄感西至阌乡,上槃豆,布阵亘五十里,与官军且战且行,一日三败。复阵于董杜 原,诸军大败之。玄感独与十余骑窜林木间,将奔上洛。追骑至,玄感叱之,皆惧 而返走。至葭芦戍,窘迫,独与弟积善步行,谓积善曰:“事败矣,我不能受人戮 辱,汝可杀我。”积善杀之,因自刺不死,为追兵所执,与玄感首俱送行在所,磔 其尸于东都市,三日,复脔而焚之。余党悉平。

  其弟玄奖为义阳太守,将归玄感,为郡丞周旋玉所杀。玄纵弟万石,自帝所逃 归,至高阳,止传舍,监事许华与郡兵执之,斩于涿郡。万石弟仁行,官至朝议大 夫,斩于长安。并具枭磔。公卿请改玄感姓为枭氏,诏可之。

  玄感之乱,有赵元淑者预谋,诛。又有刘元进,亦举兵应之。

  元淑,博陵人。父世模,初从高宝,后以众归周,授上开府,寓居京兆之云阳。 隋文帝践阼,恆典宿卫。后从晋王伐陈,力战而死。朝廷以其身死王事,以元淑袭 父本官,赐物三千段。元淑性疏诞,不事产业,家徒壁立。后授骠骑将军,将之官, 无以自给。时长安富人宗连家累千金,仕周为三原令,有季女,慧而有色。连每求 贤夫,闻元淑,请与相见。连有风仪,美谈笑,元淑亦慕之。及至其家,服玩居处, 拟于将相,酒酣,奏女乐,元淑所未见也。及出,连又致殷勤。元淑再三来,宴乐 更侈于前。因问所须,尽买与之,元淑致谢,连复拜求以女妻之。元淑感而纳焉, 遂为富人。

  从杨素平杨谅,以功进位柱国,历德州刺史、颍川太守,并有威惠。入为司农 卿。玄感有异志,遂与结交。辽东之役,领将军、典宿卫,加光禄大夫,封葛国公。 明年,帝复征高丽,以元淑镇监渝。及玄感作乱,其弟玄纵自驾所逃归,路经临渝。 元淑出其小妻魏氏见玄纵,对宴极欢,因与通谋,并受玄纵赂遗。及玄感败,人有 告其事者,帝以属吏,元淑及魏氏俱斩于涿郡,籍没其家。

  元进,余杭人。少好任侠,为州里所宗,两手各长尺余,臂垂过膝。属辽东之 役,百姓骚动,元进自以相表非常,遂聚亡命。会玄感起于黎阳,元进应之。旬月, 众至数万,将度江而玄感败。吴郡硃燮、晋陵管崇亦举兵,有众七万,共迎元进, 奉以为主。据吴郡,称为天子,以燮、崇俱为仆射,署百官。帝令将军吐万绪、光 禄大夫鱼俱罗讨焉。为绪所败,硃燮战死。俄而绪、俱罗并得罪。江都郡丞王世充 发兵击之。有大流星坠于江都,未及地而南逝,磨拂竹木皆有声,至吴郡而落于地。 元进恶之,令掘地入二丈得一石,径丈余。数日,失石所在。世充度江,元进遣兵 人各持茅,因风纵火。世充大惧,将弃营。遇反风火转,元进众惧烧而退,世充大 破之。元进及崇俱为世充所杀。世充坑其众于黄亭涧,死者三万人。其后董道冲、 沈法兴、李子通等并乘此而起。素母弟约。

  约字惠伯。童兒时尝登树,坠地为查伤,由是竟为宦者。性如沈静,内多谲诈, 好学强记。素友爱之,凡有所为,先筹于约而行。在周末,以素军功赐爵安成县公, 拜上仪同三司。文帝受禅,历位长秋卿、鄜州刺史、宗正、大理三少卿。

  时皇太子无宠,晋王广规夺宗,以素幸于上而雅信约,乃用张衡计,遣宇文述 大以金宝赂约,因通王意,说之曰:“夫守正履道,固人臣之常致;反经合义,亦 达者之令图。自古贤人君子,莫不与时消息,以避祸患。公兄弟功名盖世,用事有 年,朝臣为足下家所屈辱者,可胜数哉?又储宫以所欲不行,每切齿于执政。公虽 自结于人主,而欲危公者亦多矣。主上一旦弃群臣,公亦何以取庇?今皇太子失爱 于皇后,主上素有废黜之心,此公所知也。今若请立晋王,在贤兄之口耳。诚能因 此时建大功,王必镇铭于骨髓,斯则去累卵之危,成太山之安也。”约然之,又白 素。素本凶险,闻之大喜,乃抚掌曰:“吾智慧殊不及此,赖汝起余。”约知其计 行,复谓素曰:“今皇后之言,上无不用,宜因机会,早自结托,则匪惟长保荣禄, 传祚子孙。又晋王倾身礼士,声名日盛;躬履节俭,有主上之风。以约料之,必能 安天下。兄若迟疑,一旦有变,令太子用事,恐祸至无日。”素遂行其策,太子果 废。

  及晋王入东宫,引约为左庶子,封修武公,进位大将军。及帝崩,遣约入京, 易留守者,缢杀庶人勇,然后陈兵发凶问。炀帝闻之曰:“令兄之弟,果堪大任。” 即位数日,拜内史令。约有学术,兼达时务,帝甚任之。后加右光禄大夫。

  及帝在东都,令约诣京师享庙,行至华阴,见其先墓。遂枉道拜哭,为宪司所 劾,坐免官。寻拜浙阳太守。其兄子玄感时为礼部尚书,与约恩义甚笃,既怆分离, 形于颜色。帝谓曰:“公比忧瘁,得非为叔也?”玄感再拜流涕曰:“诚如圣旨。” 帝亦思约废立功,由是征入朝。未几卒,以素子玄挺后之。

  穆字绍叔,暄弟也。仕魏,华州别驾。孝武末,弟宽请以澄城县伯让穆,诏许 之。终于并州刺史,赠开府仪同三司、华州刺史。

  穆弟俭,字景则。伟容仪,有才行。位北雍州刺史,政尚宽惠,夷夏安之。后 从破齐神武于沙苑,封夏阳县侯,位开府仪同三司、华州刺史。卒,谥静。

  子异,字文殊。美风仪,有器局。髫龀就学,日诵千言,见者奇之。九岁丁父 忧,哀毁过礼,殆将灭性。及免丧之后,绝庆吊,闭户读书。数年之间,博涉书记。 周闵帝时,为宁都郡太守,甚有能名,赐爵乐昌县子,后数以军功进爵为侯。隋文 帝作相,行济州事。及践阼,拜宗正少卿,加上开府。蜀王秀之镇益州也,朝廷盛 选纲纪,以异方直,拜益州总管长史,寻迁西南道行台兵部尚书。后历宗正卿、刑 部尚书,出为吴州总管,甚有能名。时晋王广镇扬州,诏令异每岁一与王相见,评 论得失,规谏疑阙。卒于官。子虔逊。

  宽子蒙仁,俭弟也。少有大志,每与诸兒童游处,必择高大之物坐之,见者咸 异焉。及长,颇解属文,尤尚武艺。弱冠,除奉朝请。父钧出镇恆州,请随从展效, 乃授高阙戍主。既而蠕蠕乱,共主阿那瑰奔魏,魏帝诏钧卫送,宽亦从行。时北边 贼起,攻围镇城。钧卒,城人等推宽守御。寻而城陷,宽乃北走蠕蠕,后讨六镇贼 破,宽始得还朝。

  广阳王深与宽素相昵,深犯法得罪,宽被逮捕。孝庄为侍中,与宽有旧,藏之 于宅,遇赦得免。除宗正丞。北海王颢少相器重,时为大行台北征葛荣,欲启宽为 左丞。宽辞以孝庄厚恩未报,义不见利而动。颢未之许,颢妹婿李神轨谓颢曰: “匹夫犹不可夺志,况义士乎。”乃止。

  孝庄践阼,累迁洛阳令,以都督从太宰、上党王元穆讨平邢杲。师未还。属元 颢入洛,庄帝出居河内。天穆惧,集诸将谋之。宽劝天穆径取成皋,会兵伊、洛。 天穆然之,乃趣成皋,令宽与尔硃兆为后拒。寻以众议不同,乃回赴石济。宽夜行 失道,遂后期,诸将咸言宽少与北海周旋,今不来矣。天穆答曰:“杨宽非轻去就 者也,吾当为诸君明之。”言讫,候骑白宽至。天穆抚髀而笑曰:“吾固知其必来。” 遽出帐迎,握其手曰:“是所望也”与天穆俱谒孝庄于太行。仍为都督,从平河内, 进围北中。时梁陈庆之为颢勒兵守北门,天穆驻马围外,遣宽至城下说庆之,不答, 久之乃曰:“贤兄抚军在,颇欲相见不?”宽答:“仆兄既力屈凶威,迹沦逆党, 人臣之理,何烦相见。”天穆闻之,自此弥敬。

  孝庄反正,除太府卿、华州大中正,封澄城县伯。尔硃荣被诛,其从弟世澄等 出据河桥,还逼京师,进宽使持节、大都督,随机捍御。世隆谓宽曰:“岂忘大宰 相知之深也?”宽答曰:“太宰见爱以礼,人臣之交耳,今日之事,事君之节。” 及尔硃兆陷洛阳,囚执孝庄帝,宽还洛不可,遂自成皋奔梁。至建鄴,闻庄帝弑崩, 宽发丧尽礼,梁武义之。寻而礼送还。孝武初,除给事黄门侍郎。

  孝武与齐神武有隙,遂召募骁勇,广增宿卫,以宽为阁内大都督,专总禁旅。 从孝武入关,兼吏部尚书,录从驾勋,进爵华山郡公。大统初,迁太子太傅。五年, 除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东雍州刺史,即本州也。废帝初,为尚书左 仆射、将作大监,坐事免。周明帝初,拜大将军,从驾兰祥讨吐谷浑,破之,别封 宜阳县公。除小冢宰,转御正中大夫。武成二年,诏宽与麟趾殿学士参定经籍。

  宽性通敏,有器干。频牧数州,号称清简。历居台阁,有当官之誉。然与柳机 不协,案成其罪,时论颇以此讥之。保定元年,除总管梁兴等十九州诸军事、梁州 刺史。薨于州,赠华、陕、虞、上、潞五州刺史,谥曰元。子文恩。

  文恩字温才。在周,年十一,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寻以父功, 封新丰县子。天和初,行武都太守。十姓獠反,文恩讨平之。复行翼州事。党项羌 叛,文恩又讨平之。进击资中、武康、隆山等生獠及东山獠,并破之。从陈王攻齐 河阴城,又从武帝攻拔晋州,授上仪同三司,改封承宁县公。寿阳刘叔仁作乱,从 清河公宇文神举讨之,战于专井,在阵禽叔仁。又别从王谊破贼于鲤鱼栅。后累 以军功迁果毅左旅下大夫。

  隋文帝为丞相,从韦孝宽拒尉迟迥于武陟,与行军总管宇文述击走其将李俊, 遂解怀州围。破尉迟惇,平鄴城,皆有功,进授上大将军,改封洛川县公,寻拜隆 州刺史。开皇元年,进爵正平郡公。后为魏州刺史,甚有惠政,及去职,吏人思之, 为立碑颂德。转冀州刺史。

  炀帝嗣位,征为户部尚书,转纳言,改授右光禄大夫。从幸江都宫,以足疾, 不堪趋奏,复授户部尚书,位右光禄大夫。卒官,谥曰定。初文恩当袭父爵,自以 非嫡,遂让弟纪,当世多之。

  纪字温范,少刚正,有器局。在周,袭爵华山郡公。累迁安州总管长史,将兵 迎陈降将王瑗于齐安,与陈将周法尚遇,击走之,以功进开府。入为虞部下大夫。 文帝为丞相,改封汾阴县公。从梁睿讨王谦,以功进授上大将军。历资州刺史、宗 正少卿,坐事除名。后寻复其爵位,拜熊州刺史,改封上明郡公。除宗正卿,兼给 事黄门侍郎,判礼部尚书事。迁荆州总管。卒,谥曰恭。

  论曰:杨播兄弟俱以忠毅谦谨,荷内外之任;公卿牧守,荣赫累朝,所谓门生 故吏遍于天下。而言色恂恂,出于诚至;恭德慎行,为世师范,汉之陈纪,门法所 不过焉。后魏以来,一门而已。诸子秀立,青紫盈庭,积善之庆,盖有凭也。及逆 胡擅朝,淫刑肆毒,以斯族而遇斯祸,何报施之反哉。愔雅道风流,早同标致,公 望人物所推。夫处乱虐之世,当机衡之重,朝有善政,是也。及寄天下之命,托六 尺之孤,旬朔未几,身亡君辱。进不能送往事居,观几卫主;退不能保身全名,辞 宠招福。朝廷之衅,既已仗义断恩;猜忌之涂,无容推心受乱。是知变通之术,非 所长也。处道少而轻侠,俶傥不羁;兼文武之资,包英奇之略,志怀远大,以功名 自许。属隋文帝将清六合,委以腹心之寄。扫妖氛于牛斗,江海恬波;摧骁猛于龙 庭,匈奴远遁。若其夷凶静乱,功臣莫居其右;览其奇策高文,足为一时之杰。然 以智诈自立,不由仁义之道,阿谀时主,高下其心。营构离宫,陷君于奢侈;谋废 冢嫡,致国于倾危。终使宗庙丘墟,市朝霜露,究其祸败之源,实乃素之由也。玄 感宰相之子,荷恩二世,君之失德,当竭腹心。未议致身,先图问鼎,假称伊、霍 之事,将肆莽、卓之心,人神同疾,败不旋踵。昆弟就菹醢之诛,先人受焚如之酷, 不亦甚乎。约外示温柔,内怀狡算,为蛇画足,终倾国本,俾无遗育,不亦宜哉。 宽闲关夷险,竟以功名自卒。文恩能以爵让,其殆仁乎。

 

  • 部分译文

 

  杨侃,字士业,酷爱弹琴读书,更喜好计谋筹划。当时,他的父亲杨播家族中许多人在朝廷取得高官厚爵,子弟们也早已显达,而惟独杨侃不与人交游,公卿大臣很少有人知道他。亲朋好友劝他出来做官,他说:“如果有良田,还会发愁没有收成?只恨自己没有才能啊!”三十一岁那年,承袭华阴伯的爵号。

  扬州刺史长孙承业聘请他为录事参军。南梁豫州刺史裴邃想偷偷袭击北魏,暗中收买寿春人李瓜花、袁建等人,让他们为内应。裴邃已经调集好军队,担心寿春守将觉察,便故意给魏军写信说“:北魏开始在马头那里驻军戍守,听说又想修筑白捺的旧城。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便向那里发动小规模进攻。这也需要在欧阳营建堡垒,做好交战的准备。现在,军队已经集中,单等着听你们的回信。”长孙承业的幕僚想给裴邃写信以实相告,说并没有修建白捺城的意思。而杨侃却说:“白捺是一座小城,并不是形胜地险的要地,裴邃调集兵力,送来书信,虚构了一套攻打白捺的谎话,难道会没有别的阴谋吗?”长孙承业便说“:录事你可以给他写一封回信。”杨侃写信给斐邃,说:“你调集兵力,想来别有用意,何必编造攻打白捺的谎言?你别有用心,我们已经估计到了,不要认为我们这里没有人才。”裴邃收到信后,认为自己的意图已被识破,便遣散军队。李瓜花等人因为与南军约好时间却没有见着,便互相告发,被处死的有数十家。裴邃后来竟袭击寿春,进入城墙外的小城圈后又退了回去,驻扎在黎桨、梁城一带,不分白天黑夜抢掠。长孙承业奏请朝廷任杨侃为统军。

  后来,雍州刺史萧宝夤在本州谋反,长孙承业去讨伐他,朝廷任命杨侃为行台左丞。军队到达恒农,杨侃对长孙承业说“:现在叛贼把守潼关,完全占据着有利的地形,应该向北攻取蒲坂,赶快坐船到达西岸,设置兵力,置敌于死地。如果士气旺盛,华州之围可不战而解,潼关的贼兵,一定望风而逃。各处平定之后,长安自然会被攻克。如果我的计谋可以采用,请求做您的先锋。”承业同意他的谋略,派自己的儿子长孙子彦等率领骑兵与杨侃在恒农渡河,占据了石锥壁。杨侃向当地发布文告说“:现在军队暂且驻扎在这里,一面等待大部队的到来,一面察看这里人心的向背情况。如果前来投降的,还让你们各回各村,等候我军燃起三次烽火,你们也点燃烽火响应,以表明投降的诚意,不点燃烽火响应的就是不愿投降的村庄,理应将全村杀戮。”居民便互相传告,实际上不想投降的,也点燃烽火诈降。一夜之间,火光照亮数百里。围攻华州的敌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各自散去。长安平定,杨侃出了很大的力。

  建义初年,他任岐州刺史。北海王元颢叛乱,占据洛阳,四处攻掠。孝庄帝下诏命杨侃为北中郎将。孝庄帝渡黄河北退,拉着杨侃的手说:“我停止你许多别的职务,调任现在的职务,正是为了今天。不过,你家里老老小小有一百来口,如果跟着我,要受很大的连累。你可以回到洛阳,以后再图谋大事。”杨侃说:“我宁可全家被杀戮,也不愿废除君臣之间的情义。”坚决要求陪同孝庄帝。他被任命为度支尚书,兼任给事黄门侍郎、敷西县公。孝庄帝率军南返,元颢命南梁将领陈庆之把守北中城,自己占据黄河南岸。叛军中有一位夏州的义士替元颢守卫黄河中的一块阵地,偷偷写信给魏军,请求破坏叛兵架设的浮桥以立功。尔朱荣率领军队到这里,浮桥破除,接应部队却没有跟上,义士的人都被元颢的叛军杀死。尔朱荣想退回。然后再图进攻。杨侃说:“如果现在就回去,人们会大失所望。不如召集百姓,搜罗木材,多捆绑大筏,再加上舟船,沿黄河广为停放,在数百里内,都摆出渡河的架势。元颢不知道要防守哪里,一旦渡河成功,一定能立下大功。”尔朱荣高兴地同意了。于是,尔朱荣等在马渚同杨侃渡过黄河。元颢向南退却。孝庄帝重新回到洛阳,杨侃要求解除自己担任的尚书和正黄门的职务。因渡黄河的功劳,他晋爵为济北郡公,朝廷又任他的长子杨师仲为秘书郎。

  当时使用的钱,人们多私自铸造,显得又薄又小,以至于风能吹动,还能在水上飘浮,一斗米因而需钱一千。杨侃奏报,允许人们与官府一起铸造五铢钱,让人乐意去干,私铸钱币的流俗积弊就会改变。孝庄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后来,又任他为侍中,加封为卫将军、右光禄大夫。

  孝庄帝图谋除掉尔朱荣,杨侃与内弟李..、城阳王元徽、侍中李..等都参与了这个预谋。尔朱兆入据洛阳,杨侃当时正在休假,便逃到华阴。普泰初年,尔朱天光占有关西一带,派杨侃儿子的岳父韦义远招抚他,发誓立盟,要饶恕他的罪过。他的从兄杨昱恐怕使全家遭祸,让他答应尔朱天光。认为假如天光自食其言,不过他一人受害,可以保全一家百口人的性命。杨侃到了尔朱天光那里,被杀害。

  杨椿字延寿,原来字仲考,孝文帝赐为延寿。他性情宽厚谨慎,在宫内任给事,与兄长杨播一起在皇宫任职。后来任中部法曹,断案公正,孝文帝很赞许他。文明太后驾崩,孝文帝五天不吃饭,杨椿进谏说:“圣贤者的礼数,哀毁但不摧残自己的性命,陛下纵然想在千秋万代留下贤美的名声,但您想国家该怎么办?”孝文帝被他的话感动,便开始进粥。转而授给他宫舆曹少卿,加任给事中,出任为豫州刺史,又调任梁州刺史。

  开初,武兴王杨集始投降北齐,自汉中以北的土地,又成了齐的旧土。杨椿写信给杨集始,用利害关系开导他,杨集始拿着信对使者说:“杨使君的这封信,除去了我的心头病。”便来投降。不久,因母亲年迈解职还乡。以后,又兼任太仆卿。

  秦州羌人吕苟儿、泾州屠各、陈瞻等人谋反,皇帝下诏任杨椿为别将,隶属安西将军元丽讨伐叛军。贼兵占据峡谷以固守,有人计谋设下伏兵以阻止他们的出入,等到他们粮食吃完再发动进攻;有人建议砍伐山上的树木,放火焚烧贼兵。杨椿说“:这都不是好的办法呀。贼兵窜入深山,正是躲避灭亡的命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