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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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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的地方。”

  当时,司空北海王元详、尚书令王肃同意了他的要求。王肃因为他没有俸禄,经常赈济他,把他安排在秘书省,依照王隐的旧例,以平民的身份参与修史。

  宣武帝亲自管理朝政,崔光上表说:“我过去被李彪举荐,与他共事多年。他的心志坚强,精力充沛,考证著述,不知疲倦。近来离开著述一事,多有荒废。最近又被起用,重新从事这一工作。他虽然年老,却更加奋发,写史的才识越来越新。如果恢复他的旧职,专门治史,毫不懈怠,一定能发扬《春秋》的治史精神,写成我朝的历史。既然先帝将重任委托给他,他又历任很高的官位,犯了微小的过失,一定能洗心革面。我认为应当任他为侍中,让他重新从事著述。”宣武帝没有同意,下诏命李彪为通直散骑常侍,负责汾州的管理事务。这不是李彪的生平所好,所以,他坚决请求,没有到任。后来,死在洛阳。

  起初,李彪任御史中尉,被称为严厉残酷。他因为犯罪人的口供不好取得,就做了一种叫木手的刑具,击打犯人的肋部,因而,常常有许多人被打得多次昏死过去。朝廷曾派他去安抚汾州胡人的叛乱,抓住叛首后,他下令用鞭子抽他们的脸,以至活活打死。李彪有病,身上常常像长疮那样溃烂,疼痛异常。

  李彪虽然与宋弁结下管仲、鲍叔牙那样深厚的友谊,宋弁任大中正,曾与孝文帝私议,仍将李彪流放到北部寒冷的地方,以处治他,一点也不想照顾他。李彪也知道这件事,但并不恼恨他。宋弁去世,李彪悲痛难忍,给他写悼文,极尽辛酸。郭祚在吏部任职,李彪想为儿子李志请求官职,郭祚只按旧家大族出身的子弟对待。李彪认为自己职位已至侍中,又兼任尚书,对郭祚说应该按无官职的王公贵族选拔李志,由于十分忿恨,所以怒形于色。人们都认为郭祚做的不对,郭祚常对别人说:“我与李彪是亲密的朋友,怎能不向着他,他又怎么能怨恨我呢?”任城王元澄原先与李彪关系不融洽。元澄到雍州任职,李彪找到他,请求让李志在他的王府中任幕僚。元澄很爽快地答应了,任李志为列曹,行参军的职务。当时,人们都称颂元澄。

  甄琛,字思伯,中山毋极人。他从小聪敏颖悟,在家里与兄弟们游戏取乐,常常忘掉礼法。博览经史子集,文章犀利,称为刀笔。长得短小丑陋,缺少风度。被举荐为秀才,到京城一年多,天天因下棋荒废时日,以至通宵不眠。常常令仆人掌灯为他照亮。仆人有时打瞌睡,他就大加鞭打,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仆人受不住这份痛苦,便说:“你辞别父母出来做官,如果是为了读书让我掌灯,我不敢推罪。因为下棋,日夜不停,难道是来京城的目的?对我处罪,不也是没有道理吗?”甄琛听后十分惭愧,便跟着许赤彪读书研讨学问,知识日渐增加。太和初年,任中书博士,又升任谏议大夫。经常有所陈奏,都得到孝文帝的赏识。

  宣武帝即位,任甄琛为中散大夫,兼御史中尉。他低眉俯首,畏惧权贵,不敢纠劾王公贵族。所弹劾的,大多是下级官吏。当时,赵修正受朝廷重用,甄琛尽力奉迎。甄琛的父亲甄凝任中散大夫,兄弟甄僧林任原籍所在州的别驾,都是请托赵修帮他向朝廷申请办理的。赵修干的许多奸诈欺蒙的事情败露,明天就要收监问罪,今天,甄琛便揭发他的罪状。让他监视对赵修施行鞭打,他还有些同情之心,然而却对别人说:“赵修是个小人,脊背像牛一样结实,很能耐住鞭子。”有见识的人因此非议他。赵修死的第二天,甄琛与黄门郎李凭因犯有朋党罪被叫到尚书处。兼任尚书职务的元英、邢峦追究他们攀附赵修的情况。甄琛曾经宴请朝廷的官员,客人们都已到来,邢峦来得较晚,甄琛戏谑说“:哪里放出一条蛆来,这么晚才来?”虽然是开玩笑的话,邢峦听了变了脸色,心里十分恼怒。这时,便全力审问他。司徒、录尚书事、北海王元详等奏请朝廷免掉甄琛与李凭的官职,以严肃风纪。奏章被批准,甄琛被免去职务,回到原籍,一起被株连处死和免官的共二十多人。

  开始甄琛以父母亲年纪高迈为理由,请求解除职务,回去侍奉老人。所以,孝文帝任他为本州的长史。等到他显贵发达,不再请求归乡,这时才回到家里。供养父母多年,母亲先故去,丧期未完,又遇父丧。甄琛在父母的墓地亲手栽植松柏,隆冬季节还掘土浇水,乡亲们哀怜他,都过来帮忙。十多年内,树木繁茂。甄琛与弟弟僧林发誓终生同住,专事家产。他亲自耕田,不断放鹰犬奔驰追逐作为娱乐。朝廷中有大事,还上表陈述自己的意见。

  过了很久,又被授予散骑常侍,任给事黄门侍郎、定州大中正,很被朝廷信任,以门下庶事相委任,出则参与尚书的政事,入则与皇帝共商大计。孝文帝时,甄琛兼任主客郎,迎送南齐使臣刘纟赞。他很敬佩刘纟赞的气宇形貌,常常感叹而称赞他。刘纟赞的儿子刘晰为驻守朐山的主帅,刘晰去世,家属迁居洛阳。刘晰有个女儿不到二十岁,甄琛便娶来做妻子。结婚那天,朝廷下诏赏给厨房的用费。甄琛十分喜欢这个女孩子,宣武帝也时常来调戏她。

  他迁任河南府尹,黄门和中正的职务仍然不变。他上表说:

  “我国还在北部代地时,忧虑盗贼太多。世祖太武皇帝亲自过问,到处设置主司,里宰一职都以下级代替令长,以及让五等无职务的男爵中有谋略的人来担任。又设置许多官吏和士兵,帮助里宰治安。由于对这件事情重视,所以盗贼得以制止。现在,迁都洛阳以来,天下疆域广阔,四方边远之地都来首都朝会,事业之盛,远过代都。然而,盗贼公行,抢劫案件接连不断。社会混乱的原因是市内各坊住人混杂,管理不严,主司软弱失职,不严加检查的缘故。现在选择令尹既不是南方优秀的人才,里尉像拿着铅刀割肉一样对待囚犯,想整顿好洛阳的秩序是不可能的。里正一职是流外四品,官职小而任务繁琐,充任者多是下等人才,人人心怀苟且,不能督察,所以使盗贼肆虐。各种赋税也缺乏管理。偏远小县,管辖不过百来户居民,而令长都由将军担任。京城中的各坊,大的或者一千户、五百户,住在里面的都是王公大臣、权要们的亲戚。骄横奸猾的仆役,偷偷蓄养着盗贼恶棍,他们住在高门大院,一般官员很难过问。治安与边远小县相比,难易程度大不相同。请选取武官中八品将官以下精明强干的,以原来的职务兼任里尉,各自领取原来的俸禄。官阶高的任六部尉,中等的任径途尉,低的任里正。”

  朝廷下诏说:“里正官阶可进至勋品,经途官阶为从九品,六部尉从正九品中选取,何必一定要行伍出身的人担任呢?”甄琛又奏请让羽林军在京城巡查,缉拿盗贼。于是京城秩序稳定,后来都沿袭这种做法。

  甄琛又转任太子少保,黄门一职照旧。高肇被处死,甄琛因与他有朋党关系不宜再参与朝政,朝廷调他任营州刺史,后又任凉州刺史。他也因为自己与高肇关系亲近,不愿意在朝廷内任职。过了很久,又回朝廷任吏部尚书。不久,又调他任定州刺史。他坚决推辞,说:“陛下您在东宫为太子时,崔光任少傅,我任少保。现在,崔光任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开国公。已故的仆射游肇当时为侍中,与我的官阶相似,游肇在尚书省为仆射,死后追赠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的官职。我现在才为征北将军、定州刺史。活着的我还不如死了的游肇。”朝廷下诏书慰勉他。甄琛到了定州,白天穿着华贵的衣服到处巡游,志得意满。为政虽然严谨细密,却没有什么声誉。

  死后,朝廷赠给棺木,封为司徒公、尚书左仆射,给予后部鼓吹的待遇。

  高聪,字僧智,原本是渤海人。他的曾祖父高轨随慕容德迁至青州,因而在北海剧县定居。

  高聪生下来就失去了母亲,祖母王氏将他抚养。魏军攻克东阳,高聪迁至平城,与蒋少游同为云中的兵户,因贫苦穷困,什么事情都干过。本族的祖父高允看待他像自己的亲孙子,不断给予接济。高聪涉猎经史,很有文才。高允十分喜欢他,多次称赞他,并举荐给朝廷,因此,他与蒋少游一同任中书博士。又升任为侍郎,为高阳王元雍的老师,渐渐被孝文帝所赏识。

  太和十七年(493),高聪兼任员外散骑常侍,出使南齐。后又兼任太子左率。他早年多少学过些弓法骑术,便以将才自许。孝文帝下决心南讨,专门向王肃询问军事方面的事情。高聪向王肃请托,愿意以偏将的身份为南征效劳。王肃报告给了孝文帝,所以孝文帝便任命他为辅国将军,受王肃的节制,一同援救涡阳。高聪性情浮躁胆怯,缺少勇猛和威严,与敌兵交战,便望风败退。孝文帝饶恕了他的死罪,将他流放到平州。路经瀛州,刺史王质捕获一只白兔,准备献给朝廷,托高聪替他写一份奏表。孝文帝看到奏表,问王肃:“王质那里怎有这种人才?我却不知道。”王肃答道“:高聪流放到北边,大概是他写的。”孝文帝忽然明白,说:“一定是他。”

  宣武帝初年,高聪偷偷回到京城,劝说高肇废去京城附近的六个郡。宣武帝亲自管理朝政,任他为给事黄门侍郎,后又加封为散骑常侍。宣武帝巡游邺地归来,在河内的怀地,用箭射了一里零五十步。侍中高显等人奏称这是件盛事奇迹,应该大加表彰,请立石刻铭,存于射宫,以永远光大陛下高超的射术。便在射箭的地方立石,高聪写下碑文。赵修受到宣武帝的宠幸,高聪与他深相依附,并结成朋党。朝廷下诏追赠赵修的父亲,高聪为赵修的父亲起草碑文,和赵修一同坐车出去,寻找立碑的石头。高聪每见到赵修,又迎又送,极尽礼节。高聪又代替赵修起草奏章,陈述当时对他有利的事情,还教给他自保的方法。因此,两个人的关系更加密切。赵修被处死,甄琛、李凭都被罢黜,高聪深感危急。他先用同姓疏房远族的感情,曲意侍奉高肇,竟然安然无事,完全依靠高肇的保护。赵修得势时,高聪倾身奉迎;他被处死后,高聪言必诽谤他。茹皓获宠,高聪又献媚依附,每次见茹皓,都称赞他的才识远非赵修能比得上的。凭借着茹皓的地位请求朝廷给他田宅,都被批准。茹皓犯罪被杀,他又说茹皓死得太晚了。他的薄于情义都像这样。

  侍中高显任护军,高聪代替他兼任原来的职务。高显与兄长高肇怀疑高聪从中间做手脚,想谋取这个位置。高聪兼任高显原来的侍中职务,出入于国家机要重地,说话直白,缺乏远虑,攀附权贵,沉缅于声色之中。收受贿赂的舆论,远近皆知。中尉崔亮知道高肇怨恨高聪,当面陈说高聪的罪状。高聪被调出朝廷,任并州刺史。高聪善于趋炎附势,知道高肇嫌弃自己,仍委身巴结奉承,高肇对他又如当初。高聪在并州几年,行事多不遵守法律典章,他与太原太守王椿有矛盾,再次被御史奏报。高肇常因宗亲的缘故私下里帮助他,事情才被压了下来没有爆发。宣武帝末年,封他为散骑常侍、平北将军。

  孝明帝继立,因为高聪过去依附高肇,让他出任幽州刺史。不久,又因为是高肇的党羽,被中尉元匡弹劾。高聪被罢官,闲居在家,断绝一切人事往来,专心管理自家的果园,种的梨被人们称为高聪梨,成为珍品。他仍以声色自娱。

  高聪蓄养妓女十多人,不管生没有生孩子,都被纳为妾,以愉悦自己的感情。他病后,不想让这些小妾在他死后再嫁给别人,让她们自烧手指,忏罪献身,吞炭尽忠,出家为尼。

 

 

《列传·卷二十九》

 

  杨播子侃 播弟椿 椿子昱 椿弟津 津子遁 逸 谧 谧弟 愔燕子献郑颐

  杨敷子素 孙玄感 素弟约 约从叔异 敷叔父宽 宽子文恩 纪

  杨播,字延庆,弘农华阴人也。高祖结,仕慕容氏,位中山相。曾祖珍,道武 时归国,位上谷太守。祖真,河内、清河二郡太守。父懿,延兴末为广平太守,有 称绩。孝文南巡,吏人颂之,征为选部给事中,有公平誉。除安南将军、洛州刺史, 未之任,卒。赠本官,加弘农公,谥曰简。

  播本字元休,孝文赐改焉。母王氏,文明太后之外姑。播少修饬,奉养尽礼。 擢为中散,累迁卫尉少卿。与阳平王颐等出漠北击蠕蠕,大致克获。迁武卫将军, 复征蠕蠕,至居然山而还。及车驾南讨,假前将军,从至钟离。师回,诏播为圆阵 御之。相拒再宿,军人食尽,贼围更急。播乃领精骑三百,历其船大呼曰:“我今 欲度,能战者出。”遂拥而济,贼莫敢动。赐爵华阴子。后从驾讨破崔慧景、萧愆 于邓城,进号平东将军。时车驾耀威城沔水,上巳设宴,帝与中军彭城王勰赌射, 左卫元遥在勰朋内,而播居帝曹。遥射侯正中,筹限已满。帝曰:“左卫筹足,右 卫不得不解。”对曰:“仰恃圣恩,庶几必争”,于是箭正中。帝笑曰:“虽养由 之妙,何复过是。”遂举卮以赐播曰:“古人酒以养病,朕今赏卿之能,可谓古今 殊也。”除太府卿,进爵为伯。

  后为华州刺史。至州,借人田,为御史王基所劾,除官爵,卒于家。子侃等停 柩不葬,披诉积年。至熙平中,乃赠镇西将军、雍州刺史,并复其爵,谥曰壮。

  侃字士业,颇爱琴书,尤好计画。时播一门,贵满朝廷,子侄早通,而侃独不 交游,公卿罕有识者。亲朋劝其出仕,侃曰:“苟有良田,何忧晚岁,但恨无才具 耳。”年三十一,袭爵华阴伯。

  扬州刺史长孙承业请为录事参军。梁豫州刺史裴邃规相掩袭,密购寿春人李瓜 花、袁建等令为内应。邃已纂勒兵士,虑寿春疑觉,遂谬移云:“魏始于马头置戍, 如闻复欲修白捺旧城。若尔,便稍相侵逼。此亦须营欧阳,设交境之备。今板卒已 集,唯听信还。”佐寮咸欲以实答之,云无修白捺意。而侃曰:“白捺小城,本非 形胜,邃集兵遣移,虚构是言,得无有别图也?”承业乃云:“录事可造移报。” 移曰:“彼之纂兵,想别有意,何为妄构白捺?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勿谓秦无人 也。”邃得移,谓已觉,便散兵。瓜花等以期契不会,便相告发,伏辜者十数家。 邃后竟袭袭寿春,入罗城而退,遂列营于黎浆、梁城,日夕钞掠。承业乃奏侃为统 军。

  后雍州刺史萧宝夤据州反,随业讨之,除侃为承业行台左丞。军次恆农,侃白 承业曰:“今贼守潼关,全据形胜。须北取蒲坂,飞棹西岸,置兵死地,人有斗心, 华州之围,可不战而解;潼关之贼,必望风溃散。诸处既平,长安自克。愚计可录, 请为明公前驱。”承业从之,令其子子产等领骑与侃于恆农北度,便据石锥壁。乃 班告曰:“今且停军于此,以待步卒,兼观人情向背。若送降名者,各自还村,侯 台军举三烽火,各亦应之,以明降款。其无应烽,即是不降之村,理须殄戮。”人 遂传相告报。实未降者,亦诈举烽,一宿之间,火光遍数百里内。围城之寇,不测 所以,各自散归。长安平,侃颇有力焉。建义初,除岐州刺史。属元颢内逼,诏行 北中郎将。

  孝庄徙河北,执侃手曰:“朕停卿蕃寄,移任此者,正为今日。但卿尊卑百口, 若随朕行,所累处大。卿可还洛,寄之后图。”侃曰:“宁可以臣微族,顿废君臣 之义。”固求陪从。除度支尚书,兼给事黄门侍郎,敷西县公。及车驾南还,颢令 梁将陈庆之守北中城,自据南岸。有夏州义士为颢守河中渚,乃密信通款,求破桥 立效。尔硃荣赴之。及桥破,应接不果,皆为颢屠。荣将为还计,欲更图后举。侃 曰:“若今即还,人情失望,未若召发人材,唯多缚筏,间以舟楫,沿河广布。令 数百里中,皆为度势,颢知防何处?一旦得度,必立大功。”荣大笑从之。于是尔 硃兆等于马渚诸杨南度,颢便南走。车驾入都,侃解尚书,正黄门。以济河功,进 爵济北郡公,复除其长子师仲为秘书郎。

  时所用钱,人多私铸,稍就薄小,乃至风飘水浮,米斗几直一千。侃奏听人与 官并铸五铢,使人乐为,而俗弊得改。庄帝从之。后除侍中,加卫将军、右光禄大 夫。

  庄帝将图尔硃荣,侃与内弟李晞、城阳王徽、侍中李彧等咸预其谋。尔硃兆入 洛,侃时休沐,遂窜归华阴。普泰初,天光在关西,遣侃子妇父韦义远招慰之,立 盟许恕其罪。侃从兄昱恐为家祸,令侃出应,假其食言,不过一人身没,冀全百口。 侃赴之,为天光所害。太昌初,赠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幽州刺史。子纯陀袭。

  播弟椿。椿字延寿,本字仲考,孝文赐改焉。性宽谨。为内给事,与兄播并侍 禁闱。后为中部法曹,折讼公正,孝文嘉之。及文明太后崩,孝文五日不食。椿谏 曰:“圣人之礼,毁不灭性,从陛下欲自贤于万代,其若宗庙何!”帝感其言,乃 一进粥。转授宫舆曹少卿,加给事中,出为豫州刺史,再迁梁州刺史。

  初,武兴王杨集始降于齐,自汉中而北,规复旧土。椿贻书集始,开以利害。 集始执书对使者曰:“杨使君此书,除我心腹疾。”遂来降。寻以母老解还。后兼 太仆卿。

  秦州羌吕苟兒、泾州屠各陈瞻等反,诏椿为别将,隶安西将军元丽讨之。贼守 峡自固。或谋伏兵断其出入,待粮尽攻之。或云斩山木,从火焚之。椿曰:“并非 计也。贼深窜,正避死耳。今宜勒三军勿更侵掠,贼必谓见险不前,心轻我军,然 后掩其不备,可一举而平。”乃缓师。贼果出掠,仍以军中驴马饵之。衔枚夜袭, 斩瞻传首。入正太仆卿。

  初,献文世有蠕蠕万余户降附,居于高平、薄骨律二镇。太和末叛走,唯有一 千余家。太中大夫王通、高平镇将郎育等求徙置淮北,防其后叛。诏椿徙焉。椿上 书,以为裔不谋夏,夷不乱华,是以先朝居之荒服之间,正欲悦近来远。今新附者 众,若旧者见徙,新者必不安,愚谓不可。时八坐不从,遂于济州缘河居之。及冀 州元愉之难,果悉浮河赴贼,所在钞掠,如椿所策。后除朔州刺史。在州为廷尉奏 椿前为太仆卿,招引百姓,盗种牧田三百四十顷,依律处刑五岁。尚书邢峦据正始 别格,奏罪应除名,注籍盗门,同籍合门不仕。宣武以亲律既班,不宜杂用旧制, 诏依断,以赎论。后除定州刺史。

  自道武平中山,多置军府,以相威摄。凡有八军,军各配兵五千,食禄主帅军 各四十六人。自中原稍定,八军之兵渐割南戍,一军兵才千余,然主帅如故,费禄 不少。椿表罢四军,减其主帅百八十四人。椿在州,因修黑山道余功,伐木私造佛 寺,役兵,为御史所劾,除名。

  后累迁为雍州刺史,进号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寻以本官加侍中,兼尚书右 仆射,为行台,节度关西诸将。遇暴疾,频启乞解,诏许之,以萧宝夤代为刺史、 行台。

  椿还乡里,遇子昱将还京师,使陈宝夤赏罚云为,不依常宪,恐有异心。昱还, 面启明帝及灵太后,并不纳。及宝夤邀害御只中尉郦道元,犹上表自理,称为椿父 子所谤。

  建义元年,为司徒。永安初,进位太保,加侍中,给后部鼓吹。元颢入洛,椿 子昱为颢禽。又椿弟顺、顺子仲宣、兄子侃、弟子遁并从驾河内,为颢嫌疑。以椿 家世显重,恐失人望,未及加罪。时人助其忧,或劝椿携家避祸。椿曰:“吾内外 百口,何处逃窜?正当坐任运耳。”

  庄帝还宫,椿上书频请归老,诏听服侍中服,赐朝服一袭、八尺床帐、几、杖, 不朝,乘安车,驾驷马,给扶,传诏二人,仰所在郡县四时以礼存问安否。椿奉辞 于华林园,帝下御座,执手流泪曰:“公先帝旧臣,实为元老。但高尚其志,决意 不留,既难相违,深用凄切。”椿亦歔欷,欲拜,帝亲执不听。赐以绢布,给羽林 卫送。群公百寮饯于城西张方桥,行路观者莫不称叹。椿临行,诫子孙曰:

  我家入魏之始,即为上客。自尔至今,二千石方伯不绝,禄恤甚多。于亲姻知 故吉凶之际,必厚加赠襚;来往宾寮,必以酒肉饮食,故六姻朋友无憾焉。国家初, 丈夫好服彩色。吾虽不记上谷翁时事,然记清河翁时服饰。恆见翁著布衣韦带,常 自约敕诸父曰:“汝等后世若富贵于今日者,慎勿积金一斤、彩帛百匹已上,用为 富也。”不听兴生求利,又不听与势家作婚姻。至吾兄弟,不能遵奉。今汝等服乘 渐华好,吾是以知恭俭之德,渐不如上也。又吾兄弟,若在家,必同盘而食;若有 近行,不至,必待其还。亦有过中不食,忍饥相待。吾兄弟八人,今存者有三,是 故不忍别食也。又愿毕吾兄弟,不异居异财。汝等眼见,非为虚假。如闻汝等兄弟, 时有别斋独食者。此又不如吾等一世也。吾今日不为贫贱,然居住舍宅,不作壮丽 华饰者,正虑汝等后世不贤,不能保守之,将为势家所夺。

  北都时,朝法严急。太和初,吾兄弟三人并居内职:兄在高祖左右,吾与津在 文明太后左右。于时口敕,责诸内官,十日仰密得一事,不列便大嗔嫌。诸人多有 依敕密列者,亦有太后、高祖中间传言构间者。吾兄弟自相诫曰:“今忝二圣近臣, 居母之间难,宜深慎之。又列人事,亦何容易,纵被嗔责,勿轻言。”十余年中, 不尝言一人罪过。时大被嫌责,答曰:“臣等非不闻人语,正恐不审,仰误圣听, 以是不敢言。”于后终以不言。蒙赏及二圣间言语,终不敢辄尔传通。太和二十一 年,吾从济州来朝,在清徽堂豫宴。高祖谓诸贵曰:“北京之日,太后严明,吾每 得杖。左右因此有是非言。和朕母子者,唯杨播兄弟。”遂举爵赐兄及我酒。汝等 脱若万一蒙明主知遇,宜深慎言语,不可轻论人恶也。吾自惟文武才艺、门望姻援 不胜他人。一旦位登侍中、尚书,四历九卿,十为刺史,光禄大夫、仪同、开府、 司徒、太保,津今复为司空者,正由忠谨慎口,不尝论人之过,无贵无贱,待之以 礼,以是故至此耳。闻汝等学时俗人,乃有坐待客者,有驱驰势门者,有轻论人恶 者;及见贵胜则敬重之,见贫贱则慢易之,此人行之大失,立身之大病也。汝家仕 皇魏以来,高祖以下乃有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内外显职,时流少比。汝等若 能存礼节,不为奢淫骄慢,假不胜人,足免尤诮,足成名家。吾今年始七十五,自 惟气力,尚堪朝觐天子,所以孜孜求退者,正欲使汝等知天下满足之议,为一门法 耳,非是苟求千载之名。汝等能记吾言,吾百年后终无恨矣。

  椿还华阴。逾年,为尔硃天光所害,时人莫不怨痛之。太昌初,赠太师、丞相、 都督、冀州刺史。子昱。

  昱字元略,起家广平王怀左常侍。怀好武事,数游猎,昱每规谏。正始中,以 京兆、广平二王国臣多纵恣,诏御史中尉崔亮穷案之,伏法都市者三十余人,不死 者悉除名,唯昱与博陵崔楷以忠谏免。后除太学博士、员外散骑侍郎。

  初,尚书令王肃除扬州刺史,出顿洛阳东亭。酣后,广阳王嘉、北海王详等与 播论议竞理,播不为屈。北海王顾昱曰:“尊伯性刚不伏理,大不如尊使君也。” 昱对曰:“昱父道隆则从其隆,道洿则从其洿;伯父刚则不吐,柔亦不茹。”坐叹 其能言。肃曰:“非此郎,何得申二父之美。”

  延昌三年,以本官带詹事丞。时明帝在怀抱中,至于出入,左右、乳母而已, 不令宫寮闻知。昱谏曰:“陛下不以臣等凡浅,备位宫臣,太子动止,宜令翼从。 自比以来,轻尔出入,进无二傅导引之美,退阙群寮陪侍之式。非所谓示人轨仪, 著君臣之义。陛下若召太子,必降手敕,令臣下咸知,为后世法。”于是诏自今若 非手敕,勿令兒辄出,宫臣在直者,从至万岁门。转太尉掾,兼中书舍人。

  灵太后尝谓昱曰:“亲姻在外,不称人心,卿有所闻,慎勿讳隐。”昱奏扬州 刺史李崇五车载货,恆州刺史杨钧造银食器十具,并饷领军元叉。灵太后令召叉夫 妻,泣而责之。叉深恨昱。昱第六叔舒妻,武昌王和之妹,和即叉之从祖父。舒早 丧,有一男六女,及终丧,元氏请别居。昱父椿集亲姻泣谓曰:“我弟不幸早终, 今男未婚,女未嫁,何便求别居?”不听。遂怀憾。神龟二年,瀛州人刘宣明谋反, 事觉逃窜。叉使和及元氏诬告昱藏宣明,云昱父椿、叔津并送甲仗三百具,谋图不 逞。叉又构成其事。乃遣夜围昱宅收之,并无所获。太后问状。昱具对元氏构衅之 端,言至哀切。太后乃解昱缚,和及元氏并处死刑。而叉相左右,和直免官,元氏 卒亦不坐。及叉之废太后也,乃出昱为济阴内史。中山王熙起兵于鄴,叉遣黄门卢 同诣鄴刑熙,并穷党与。同希叉旨,就郡锁昱赴鄴,囚讯百日乃还任。

  孝昌初,除中书侍郎,迁给事黄门侍郎。后贼围豳州,诏昱兼侍中,持节催西 北道大都督、北海王颢,仍随军监察。豳州围解。雍州蜀贼张映龙、姜神达知州内 虚,谋欲攻掩。刺史元修义惧而请援,一日一夜,书移九通。都督李叔仁迟疑不赴。 昱曰:“若长安不守,大军自然瓦散,此军虽往,有何益也。”遂与叔仁等俱进, 于阵斩神达,诸贼迸散。诏以昱受旨催督,而颢军稽缓,遂免昱官。寻除泾州刺史。 未几,昱父椿为雍州,征昱除吏部郎中。及萧宝夤等败于关中,以昱兼七兵尚书、 持节、假抚军、都督,防守雍州。昱遇贼失利而返。后除镇东将军、假车骑将军、 东南道都督,又加散骑常侍。于后太山守羊侃据郡南叛,侃兄深时为徐州行台,府 州咸欲禁深。昱曰:“昔叔向不以鲋也见废,奈何以侃罪深,宜呼朝旨。”不许群 议。

  还朝未几,元颢侵逼大梁,除昱南道大都督,镇荥阳。颢禽济阴王晖业,乘虚 径进,城陷。昱与弟息五人在门楼上。颢至,执昱下,责曰:“卿今死甘心不?” 答曰:“分不望生,向所以不下楼,正虑乱兵耳。但恨八十老父无人供养,乞小弟 一命,便是死不朽也。”颢将陈庆之、胡光等伏颢帐前曰:“陛下度江三千里,无 遗镞费。昨日杀伤五百余人,求乞杨昱以快意。”景曰:“我在江东闻梁主言,初 下都,袁昂为吴郡不降,称其忠节。奈何杀昱。”于是斩昱下统帅三十七人,皆令 蜀兵刳腹取心食之。

  孝庄还,复前官。尔硃荣之死,昱为东道行台拒尔硃仲远。会尔硃兆入洛,昱 还京师。后归乡里,亦为天光所害。太昌初,赠司空公、定州刺史。

  子孝邕,员外郎,奔免。匿蛮中,潜结渠率,谋报尔硃氏。微服入洛,为尔硃 世隆所杀。椿弟颖,字惠哲,本州别驾。

  颖弟顺,字延和,宽裕谨厚。豫立庄帝功,封三门县伯,位冀州刺史。罢州还, 遇害。太昌初,赠太尉公、录尚书事、相州刺史。子辩,字僧达,位东雍州刺史。

  辩弟仲宣,有风度才学。位正平太守,爵恆农伯,在郡有能名。还京,兄弟与 父同遇害。太昌初,辩赠仪同三司、恆州刺史;仲宣赠尚书右仆射、青州刺史。

  仲宣子玄就,幼而俊拔。收捕时,年九岁,牵挽兵人曰:“欲害诸尊,乞先就 死。”兵以刀斫断其臂,犹请死不止,遂先杀之。永熙初,赠汝阴太守。

  顺弟津。津字罗汉,本字延祚,孝文赐改焉。少端谨,以器度见称。年十一, 除侍御中散。时孝文幼冲,文明太后临朝,津曾入侍左右,忽咳逆失声,遂吐血数 升,藏之衣袖。太后闻声,阅而不见,问其故,具以实言,遂以敬慎见知。赐缣百 匹,迁符玺郎中。津以身在禁密,不外交游,至宗族姻表罕相参侯。司徒冯诞与津 少结交友,而津见其贵宠,每恆退避,及相招命,多辞疾不往。诞以为恨,而津逾 远焉。人或谓之曰:“司徒,君之少旧,何自外也?”津曰:“为势家所厚,复何 容易!但全吾今日,亦足矣。”转振威将军,领监曹奏事令。孝文南征,以津为都 督、征南府长史。后迁长水校尉,仍直阁。

  景明中,宣武游于北芒,津时陪从。太尉、咸阳王禧谋反,帝驰入华林。时直 阁中有同禧谋,皆在从限。及禧平,帝顾谓朝臣曰:“直阁半为逆党,非至忠者安 能不豫此谋。”因拜津左中郎将,迁骁骑将军,仍直阁。

  出除岐州刺史,津巨细躬亲,孜孜不倦。有武功人赍绢三匹,去城十里,为贼 所劫。时有使者驰驿而至,被劫人因以告之。使者到州,以状白津。津乃下教,云 有人著某色衣,乘某色马,在城东十里被杀,不知姓名。若有家人,可速收视。有 一老母行哭而出,云是己子。于是遣骑追收,并绢俱获。自是阖境畏服。至于守令 寮佐有浊货者,未曾公言其罪,常以私书切责之。于是官属感厉,莫有犯法者。以 母忧去职。

  延昌末,起为华州刺史,与兄播前后牧本州,当世荣之。先是,受调绢度尺特 长,在事因缘,共相进退,百姓苦之。津乃令依公尺度其输物,尤好者赐以杯酒而 出;其所输少劣者,为受之,但无酒以示其耻。于是竞相劝厉,官调更胜。

  孝昌中,北镇扰乱,侵逼旧京,乃加津安北将军,北道大都督,寻转左卫,加 抚军将军。津始受命,出据灵丘。而贼帅鲜于修礼起于博陵,定州危急,遂回师南 赴。始至城下,荣垒未立,而州军新败。津以贼既乘胜,士众荣疲,栅垒未安,不 可拟敌,欲移军入城,更图后举。刺史元固称贼既逼城,不可示弱,乃闭门不内。 津挥刃欲斩门者,军乃得入。贼果夜至,见栅空而去。其后,贼攻州城东面,已入 罗城。刺史闭小城东门,城中骚扰。津开门出战,贼退,人心少安。寻除定州刺史, 又兼吏部尚书、北道行台。初,津兄椿得罪此州,由钜鹿人赵略投书所致。及津至, 略举家逃走。津乃下教慰喻,令其还业。于是阖州愧服,远近称之。时贼帅鲜于修 礼、杜洛周贱掠州境,孤城独立,在两寇之间。津修理战具,更营雉堞。又于城中 去城十步,掘地至泉,广作地道,潜兵涌出,置炉铸铁,持以灌贼。贼遂相告曰: “不畏利槊坚城,唯畏杨公铁星。”津与贼帅元洪业等书喻之,并授铁券,许之爵 位,令图贼帅毛普贤。洪业等感寤,复书云欲杀普贤。又云:“贼欲围城,正为取 北人,城中所有人,必须尽杀。”津以城内北人,虽是恶党,然掌握中物,未忍便 杀,但收内子城,防禁而已。将吏无不感其仁恕。朝廷初送铁券二十枚,委津分给。 津随贼中首领,间行送之;修礼、普贤颇亦由此而死。

  既而杜洛周围州城,津尽力捍守。诏加卫将军,将士有功者任津科赏,兵人给 复八年。葛荣以司徒说津。津大怒,斩其使以绝之。自受攻围,经历三稔,朝廷不 能拯赴。乃遣长子遁突围出。诣蠕蠕主阿那瑰,令其讨贼。遁日夜泣诉,阿那瑰遣 其从祖吐豆发率精骑南出。前锋已达广昌,贼防塞益口,蠕蠕遂还。津长史李裔引 贼入,津苦战不敌,遂见拘执。洛周脱津衣服,置地牢下数日,将烹之。诸贼还相 谏止,遂得免害。津曾与裔相见,对诸贼帅以大义责之,辞泪俱发,裔大惭。典守 者以告洛周,弗之责。及葛荣并洛周,复为荣所拘。荣破,始得还洛。

  永安二年,兼吏部尚书。元颢内逼,庄帝将亲出讨,以津为中军大都督,兼领 军将军。未行,颢入。及颢败,津乃入宿殿中,扫洒宫掖,遣第二子逸封闭府库, 各令防守。及帝入也,津迎于北芒,流涕谢罪。帝深嘉慰之。寻以津为司空,加侍 中。尔硃荣死,使津以本官为兼尚书令、北道大行台、都督、并州刺史,委以讨胡 经略。津驰至鄴,将从滏口而入。遇尔硃兆等已克洛,相州刺史李神等议欲与津举 城通款,津不从。以子逸既为光州刺史,兄子昱时为东道行台,鸠率部曲,在于梁、 沛,津规欲东转,更为方略。乃率轻骑望于济州度河。而尔硃仲远已陷东郡,所图 不果,遂还京师。普泰元年,亦遇害于洛。太昌初,赠大将军,太傅、都督、雍州 刺史,谥曰孝穆。将葬本乡,诏大鸿胪持节监护丧事。长子遁。

  遁字山才。其家贵显,诸子弱冠,咸縻王爵。而遁性静退,年近三十,方为镇 西府主簿。累迁尚书左丞、金紫光禄大夫,亦被害于洛。太昌初,赠车骑大将军、 仪同三司、幽州刺史,谥曰恭定。

  遁弟逸,字遵道,有当世才。起家员外散骑侍郎,以功赐爵华阴男。建义初, 庄帝犹在河阳,逸独往谒。帝特除给事黄门侍郎,领中书舍人。及朝士滥祸,帝益 忧怖,诏逸昼夜陪侍,常寝御床前。帝曾夜中谓逸曰:“昨来举目唯见异人,赖卿 差以自慰。”再迁南秦州刺史,加散骑常侍,时年二十九,时方伯之少,未有先之 者。仍以路阻不行,改光州刺史。时灾俭连岁,逸欲以仓粟振给,而所司惧罪不敢。 逸曰:“国以人为本,人以食为命,假令以此获戾,吾所甘心。”遂出粟,然后申 表。右仆射元罗以下,谓公储难阙,并执不许。尚书令、临淮王彧以为宜贷二万, 诏听贷二万。逸既出粟之后,其老小残疾不能自存活者,又于州门造粥饲之,将死 而得济者以万数。帝闻而善之。逸为政爱人,尤憎豪猾,广设耳目,善恶毕闻。其 兵出使下邑,皆自持粮,人或为设食者,虽在暗室,终不敢进,咸言杨使君有千里 眼,那可欺之。在州政绩尤美。

  及其家祸,尔硃仲远遣使于州害之。吏人如丧亲戚,城邑村落营斋供,一月之 中,所在不绝。太昌初,赠都督、豫郢二州刺史,谥曰贞。

  逸弟谧,字遵和。历员外散骑常侍,以功赐爵恆农伯,镇军将军、金紫光禄大 夫、卫将军。在晋阳,为尔硃兆所害。太昌初,赠骠骑将军、兗州刺史。谧弟愔, 事列于后。

  津弟,字延季。弘厚,颇有文学。位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安南将军。庄 帝初,遇害河阴,曾仪同三司、雍州刺史。

  播家世纯厚,为并敦议让,昆季相事,有如父子。播性刚毅,椿、津恭谦,兄 弟旦则聚于堂,终日相对,未曾入内。有一美味,不集不食。堂间,往往帏慢 隔障,为寝息之所,时就休偃,还共谈笑。椿年老,曾他处醉归,津扶侍还室,仍 假寝阁前,承候安否。椿、津年过六十,并登台鼎;而津常旦暮参问,子侄罗列阶 下,椿不命坐,津不敢坐。椿每近出,或日斜不至,津不先饭;椿还,然后共食。 食则津亲授匙箸,味皆先尝,椿命食,然后食。津为司空,于时府主皆自引寮佐。 人有就津求官者,津曰:“此事须家兄裁之,何为见问。”初,津为肆州,椿在京 宅,每有四时嘉味,辄因使次附之,若或未寄,不先入口。椿每得所寄,辄对之下 泣。兄弟并皆有孙,唯椿有曾孙,年十五六矣。椿常欲为之早娶,望见玄孙。自昱 已下,率多学尚,时人莫不钦焉。一家之内,男女百口,缌服同爨,庭无间言。魏 世以来,唯有卢阳乌兄弟及播昆季,当世莫逮焉。

  尔硃世隆等将害椿家,诬其为逆,奏请收之。节闵不许;世隆复苦执,不得已, 乃下诏。世隆遂遣步骑夜围其宅,天光亦同日收椿于华阴,东西两处,无少长皆遇 祸,籍没其家。节闵惋怅久之。

  愔字遵彦,小名秦王。兒童时,口若不能言;而风度深敏,出入门闾,未尝戏 弄。六岁学史书,十一受《诗》、《易》,好《左氏春秋》。幼丧母,曾诣舅源子 恭。子恭与之饮,问读何书。曰:“诵《诗》”。子恭曰:“诵至《渭阳》未邪?” 愔便号泣感噎。子恭亦对之歔欷,遂为之罢酒。子恭后谓津曰:“常谓秦王不甚察 慧,从今已后,更欲刮目视之。”

  愔一门四世同居,家甚隆盛,昆季就学者三十余人。学庭前有柰树,实落地, 群兒咸争之。愔颓然独坐。其季父适入学馆,见之,大用嗟异。顾谓宾客曰: “此兒恬裕,有我家风。”宅内有茂竹,遂为愔于林边别葺一室,命独处其中,常 铜盘具盛馔以饭之。因以督厉诸子曰:“汝辈但如遵彦谨慎,自得竹林别室、铜盘 重肉之食。”愔从父兄黄门侍郎昱特相器重,曾谓人曰:“此兒驹齿未落,已是我 家龙文;更十岁后,当求之千里外。”昱尝与十余人赋诗,愔一览便诵,无所遗失。 及长,能清言,美音制,风神俊悟,容止可观,人士见之,莫不敬异;有识者多以 远大许之。

  正光中,随父之并州。性既恬默,又好山水,遂入晋阳西县甕山读书。孝昌初, 津为定州刺史,愔亦随父之职。以军功除羽林监,赐爵魏昌男,不拜。及中山为杜 洛周陷,全家被囚絷。未几,洛周灭,又没葛荣。荣欲以女妻之,又逼以伪职。愔 乃托疾,密含牛血数合,于众中吐之,仍阳喑不语。荣以为信然,乃止。永安初, 还洛,拜通直散骑侍郎,年十八。

  元颢入洛时,愔从父兄侃为北中郎将,镇河梁。愔适至侃处,便属乘舆失守, 夜至河。侃虽奉迎车驾北度,而潜南奔。愔固谏止之,遂相与扈从达建州。除通直 散骑常侍。愔以世故未夷,志在潜退,乃谢病。与友人中直侍郎河间邢邵隐于嵩山。

  及庄帝诛尔硃荣,其从兄侃参赞帷幄。朝廷以其父津为并州刺史、北道大行台, 愔随之任。有邯郸人杨宽者,求义从出籓,愔请津纳之。俄而孝庄幽崩,愔时适欲 还都,行达邯郸,过杨宽家,为宽所执。至相州,见刺史刘诞,以愔名家盛德,甚 相哀念,付长史慕容白泽禁止焉。遣队主巩荣贵防禁送都,至安阳亭,愔谓荣贵曰: “仆百世忠臣,输诚魏室,家亡国破,一至于此。虽曰囚虏,复何面目见君父之雠! 得自缢于一绳,传首而去,君之惠也。”荣贵深相矜感,遂与俱逃。愔乃投高昂兄 弟。

  既潜窜累载,属齐神武至信都,遂投刺辕门。便蒙引见,赞扬兴运,陈诉家祸, 言辞哀壮,涕泗横集。神武为之改容,即署行台郎中。南攻鄴,历杨宽村,宽于马 前叩头请罪。愔谓曰:“人不识恩义,盖亦常理。我不恨卿,无假惊怖。”时鄴未 下,神武命愔作祭天文,燎毕而城陷。由是转大行台右丞。于时霸图草创,军国务 广,文檄教令皆自愔及崔甗出。

  遭罹家难,常以丧礼自居,所食唯盐米而已,哀毁骨立。神武愍之,常相开慰。 及韩陵之战,愔每阵先登。朋僚咸共怪叹曰:“杨氏儒生,今遂为武士,仁者必勇, 定非虚论。”顷之,表请解职还葬,一门之内,赠太师、太傅、丞相、大将军者二 人;太尉、录尚书及尚书令者三人;仆射、尚书者五人;刺史、太守者二十余人。 追荣之盛,古今未之有也。及丧柩进发,吉凶仪卫亘二十余里,会葬者将万人。是 日,隆冬盛寒,风雪严厚,愔跣步号哭,见者无不哀之。寻征赴晋阳,仍居本职。

  愔从兄幼卿为岐州刺史,以直言忤旨见诛。愔闻之悲惧,因哀感发疾,后取急 就雁门温汤疗疾。郭季素害其能,因致书恐之曰:“高王欲送卿于帝所。”仍劝其 逃亡。愔遂弃衣冠于水滨,若见沈者。变易名姓,自称刘士安。入嵩山,与沙门昙 谟征等屏居削迹。又潜之光州,因东入田横岛,以讲诵为业,海隅之士谓之刘先生。 太守王元景阴佑之。

  神武知愔存,遣愔从兄宝猗赍书慰喻;仍遣光州刺史奚思业令搜访,以礼发遣。 神武见之悦,除太原公开府司马,转长史,复授大行台右丞,封华阴县侯,迁给事 黄门侍郎,妻以庶女。又兼散骑常侍,为聘梁使主。至碻磝,州内有愔家旧佛寺。 精庐礼拜,见太傅容像,悲感恸哭,呕血数升,遂发病不成行,舆疾还鄴。久之, 以本官兼尚书吏部郎中。武定末,以望实之美,超拜吏部尚书,加侍中、卫将军, 侍学典选如故。

  天保初,以本官领太子少傅,别封阳夏县男。又诏监太史,迁尚书右仆射。尚 太原长公主,即魏孝静后也。会有雉集其舍,又拜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改 封华山郡公。九年,徙尚书令,又拜特进、骠骑大将军。十年,封开封王。文宣之 崩,百寮莫有下泪,愔悲不自胜。济南嗣业,任遇益隆,朝章国命,一人而已。推 诚体道,时无异议。乾明元年二月,为孝昭帝所诛,时年五十。天统末,追赠司空 公。

  愔贵公子,早著声誉,风表鉴裁,为朝野所称。家门遇祸,唯有二弟一妹及兄 孙女数人。抚养孤幼,慈旨温颜,咸出仁厚。重分义,轻货财,前后赐与,多散之 亲族。群从弟侄十数人,并待而举火。频遭迍厄,冒履艰危,一飡之惠,酬答必重; 性命之仇,舍而不问。典选二十余年,奖擢人伦,以为已任。然取士多以言貌,时 致谤言,以为愔之用人,似贫士市瓜,取其大者。愔闻,不以为意。其聪记强识, 半面不忘。每有所召,或单称姓,或单称名,无有误者。后有选人鲁漫汉,自言猥 贱,独不见识。愔曰:“卿前在元子思坊骑秃尾草驴,经见我不下,以方麹鄣面, 我何不识卿?”漫汉惊服。又调之曰:“名以定体,漫汉果自不虚。”又令吏唱人 名,误以卢士深为士琛。士深自言,愔曰:“卢郎润朗,所以比玉。”

  自尚公主后,衣紫罗袍、金镂大带。遇李庶,颇以为耻,谓曰:“我此衣服, 都是内裁,既见子将,不能无愧。”

  及居端揆,经综机衡,千端万绪,神无滞用。自天保五年已后,一人丧德,维 持匡救,实有赖焉。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