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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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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少卿元端、博士刘台龙议谥曰:祉志存埋轮,不避强御;及赞戎律,熊 武斯裁;仗节抚籓,边夷识德,化沾殊类,襁负怀仁。谨依谥法,布德行刚曰景, 宜谥为景。侍中侯刚、给事黄门侍郎元纂等驳曰:臣闻唯名与器,弗可妄假。 定谥准行,必当其迹。按祉志性急酷,所在过威,布德罕闻,暴声屡发。而礼官虚 述,谥之为景,非直失于一人,实毁朝则。请还付外,准行更量虚实。灵太后令 曰:依驳便议。元端、台龙上言:窃惟谥者行之迹,状者迹之称。然尚书铨 衡是司,厘品庶物,若状与迹乖,应抑而不受,录其实状,然后下寺,依谥法准状 科上。岂有舍其行迹,外有所求,去状去称,将何所准。检祉以母老辞籓,乃降手 诏云:卿绥抚有年,声实兼著,安边宁境,实称朝望。及其没也,又加显赠, 言祉诚著累朝,效彰出内,作牧岷区,字萌之绩骤闻。诏册褒美,无替伦望。然君 子使人,器之,义无求备。德有数德,优劣不同,刚而能克,亦为德焉。谨依谥法, 布德行刚曰景,谓前议为允。司徙右长史张烈、主簿李枿刺称:按祉历官累朝, 当官允称。委捍西南,边隅靖遏,准行易名,奖诫攸在,窃谓无亏体例。尚书李 诏又述奏以府寺为允,灵太后可其奏。

  祉自当官,不惮强御。朝廷以为刚断,时有检覆,每令出使。然好慕刑名,颇 为深文,所经之处,人号天狗下。及出将临州,并无恩润,兵人患其严虐。子深。

  深字文泉,早有风尚,学涉经史,兼长几案。少与陇西李神俊同志相友。自司 空记室参军,再迁尚书驾部郎中。于时沙汰郎官,务精才实,深以才堪见留。在公 明断,尚书仆射崔亮、吏部尚书甄琛咸敬重之。明帝行释奠之礼,讲《孝经》,深 侪辈中独蒙引听,时论美之。

  正光末,北地人车金雀等率羌、胡反叛,高平贼宿勤明达寇豳、破诸州,北海 王颢为都督、行台讨之。以深为行台右丞、军司,仍领郎中。颢败,还京。顷之, 迁尚书左丞。萧宝夤反,攻围华州,王平、薛凤贤等作逆。敕深兼给事黄门侍郎, 与大行台、仆射长孙承业共会潼关,规模进止。事平,以功赐爵新泰男。灵太后曾 幸芒山,集僧尼斋会,公卿尽在坐。太后引见深,欣然劳问之。顾谓左右曰: 深真忠臣也。举坐倾心。

  庄帝践阼,除太府卿,又为二兗行台。深处分军国,损益随机,亦有时誉。初 尔硃荣杀害朝士,深第七弟侃为太山太守。性粗武,遂率乡人外招梁寇。深在彭城, 忽得侃书,招深同逆。深慨然流涕,斩使人,并收表闻。庄帝乃下诏褒其忠烈,令 还朝受敕。乃归京师,除名。久之,除金紫光禄大夫。元颢入洛,以深兼黄门侍郎。 景平,免官。普泰初,为散骑常侍、卫将军、右光禄大夫,监起居注。

  自天下多事,东西二省,官员委积。节闵帝敕深与常侍卢道虔、元晏、元法寿 选人补定,自奉朝请以上,各有沙汰。寻兼侍中。节闵帝甚亲待之。时胶序废替, 名教陵迟。深乃上疏,请修立国学,广延胄子,帝善之。孝武初,除中书令。永熙 三年,以深兼御史中尉、东道军司。及帝入关,深与樊子鹄不从齐神武,起兵于兗 州,子鹄署深为齐州刺史。天平二年正月,东魏军讨破之,斩于阵。

  深子肃,武定末仪同、开府、东阁祭酒。以学尚知名。乾明初,为冀州中从事。 赵郡王为巡省大使,肃以迟缓不任职解。朝议以肃无罪,寻复之。武平中,入文林 馆撰书。寻为武德郡守。

  祉弟灵引,好法律。李彪为中丞,以为书侍御史,固辞,彪颇衔之。及为三公 郎,坐兄祉事知而不纠,彪劾奏免官。甚为尚书令高肇所昵。京兆王愉与肇深相嫌 忌。及愉出镇冀州,肇与灵引为愉长史,以相间伺。灵引私恃肇势,每折于愉。及 愉作逆,先斩灵引于门。时论云:非直愉自不臣,抑亦由肇及灵引所致。事平, 赠平东将军、兗州刺史,谥曰威。

  子敦,字元礼,性尚闲素,学涉书史。以父死王中,除给事中。出为本州别驾。 公平正直,见非法,终不判署。后为卫将军、广平太守,甚有能名。奸吏局蹐,秋 毫无犯。雅性清俭,属岁饥,家馈未至,使人外寻陂泽,采藕根食之。遇有疾苦, 家人解衣质米以供之。然政尚威严。朝廷以其清白,赐谷一千斛,绢一百匹。卒官, 吏人奔哭,莫不悲恸。赠卫大将军、吏部尚书、兗州刺史,谥曰贞。武定初,齐神 武以敦及中山太守苏淑在官奉法,清约自居,宜见追褒,仍上言请加旌录。诏各赏 帛一百匹,粟五百斛,下郡国,咸使闻知。

  灵引弟莹,字灵珍,兗州别驾从事。子烈。

  烈字信卿,少通敏,颇自修立,有成人风。好读书,能言名理,以玄学知名。 魏孝昌末,烈从兄侃为太山太守,据郡起兵外叛。烈潜知共谋,深惧家祸,与从兄 广平太守敦驰赴洛阳告难。朝廷将加厚赏,烈告人云:譬如斩手全躯,所存者大 故尔,岂有幸从兄之败,以为己利乎。卒无所受。

  天保中,累迁尚书祠部、左右户郎中,在官咸为称职。除阳平太守,有能名。 时频有灾蝗,犬牙不入阳平境,敕书褒美焉。迁光禄少卿、兗州大中正。天平初, 除义州刺史,以老还乡,卒于家。

  烈家传素业,闺门修饬,为世所称。一门女不再醮。魏太和中,于兗州造一尼 寺,女寡居无子者,并出家为尼,咸存戒行。烈天统中与尚书毕义云争兗州大中正。 义云盛称门代累世,本州刺史,卿世为我家故史。烈云:自毕轨被诛以还,寂无 人物。近日刺史,皆疆场之上,彼此而得,何足为言。岂若我之汉河南尹、晋朝太 傅,名德学行,百世传美。且男清女贞,足以相冠,自外多可称也。盖讥义云之 帷薄焉。

  烈弟修,有才干,卒于尚书左丞。子玄正。武平末,将作丞。隋开皇中,户部 侍郎。卒于陇西郡赞务。

  论曰:薛安都一武夫耳,虽轻于去就,实启东南。事窘图变,而竟保宠禄,优 矣。休宾穷而委质;孝标名重东南;法寿拓落不羁,克昌厥后;景伯兄弟儒素,良 可称乎。众敬举地纳诚,荣曜朝国;人位并列,无乏于时。羊祉刚酷之风,得死为 幸。深以才干从事,声迹可称。敦、烈持己所遵,殆时彦也。

 

  • 部分译文

 

  房豹,字仲干。身体魁梧,容貌伟岸,声音洪亮,仪表堂堂。十七岁时,州官征辟他为主簿。王思政占据颍川,慕容绍宗出兵讨伐,房豹任慕容绍宗的开府主簿,兼行台郎中。绍宗说自己有水中的灾难,便在战舰中洗浴,并自己跳入水中,希望用这种方法代替将要遇到的厄运。房豹对他说:命在于天,难道是人理所能延长保护的吗?您如果真的有水中的灾难,不是祈祷能排除的。如果您实在没有,何必再去祈祷呢?现在统率三军的重任全在你的身上,惟有达观知命,顺乎情理,以保存您的大福大吉。方才乘船入水,说为了防灾,怎么能像在岸上指挥能够保证您绝对的安全呢?慕容绍宗笑着说:我不能脱免俗套啊,所以才这样做。不久,慕容绍宗被水淹死,人们议论认为房豹洞悉人生的奥妙。

  齐武成帝河清年间,房豹被授为谒者仆射,任西河太守。西河与北周接壤,过去与稽胡混杂。房豹为政贵在清静无为,因而有显著的成绩和崇高的声誉。他调任博陵太守,也有很高的声望。又调至乐陵任太守,治理政事注重风化教育,被称为善政。乐陵濒临大海,水味大多咸苦。房豹下令开凿了一口井,便得到甘美的泉水,远近都认为是他良好的政风化育所致。房豹被罢职离开后,井水又变成咸的。北齐灭亡,房豹回到家乡耕种田园,自食其力。多次被朝廷征用,都以有病为理由坚决推辞。地方长官初上任,一定派人向他致礼。那些下级官吏也送来名帖表达敬意。

  他死在家中,没有儿子,由哥哥房熊的儿子房彦诩继嗣。

  房彦诩明辨是非,广有学识,被授为殿中御史,出任千乘、益都两县的县令,有仁爱恩惠的政风。

  彦谦早年就成为孤儿,不认识自己的父亲,被母亲的兄长收养。哥哥彦询颇有鉴别能力,认为彦谦天性聪明颖悟,每每对他感到惊奇,便亲自教他读书。七岁时,他已能背诵数万字的书籍,宗亲们都感到很惊异。十五岁那年,过继给叔父房子贞,侍奉继父继母像亲生父母一样。子贞怜爱他,对他抚养十分优厚。继母去世,他五天不吃不喝。对待伯父房豹,也尽心尽力。四季的时鲜果品,伯父没有吃,自己就不敢先尝。遇到丧葬,他必定蔬食素餐,恪守礼节,宗族们都效法他。以后受教于博士尹琳,手不释卷,贯通了《五经》。讲解和写作,颇有口才和文才,风度超过常人。

  十八岁那年,齐广宁王高孝珩为齐州刺史,征用他为主簿。当时,纲纪松弛,州郡的官员大多放纵自为。彦谦到任后,清静简洁,执行法度,州境之内,上下肃然,官吏百姓无不敬畏。北周的军队进入邺城,北齐君主向东逃跑,任彦谦为齐州中从事。彦谦痛惜本朝灭亡,准备召集忠义之士,暗中密谋恢复旧业,事情没有成功而停止。北齐灭亡,彦谦回到家里。周武帝宇文邕派柱国辛遵任齐州刺史,辛遵被盗贼首领辅带剑捉获。彦谦写信劝谕辅带剑,带剑畏惧惭愧,将辛遵送回齐州,各路盗贼都归顺自首。隋文帝称帝之后,房彦谦在乡里悠闲自得,发誓再也不愿做官。开皇七年(588),刺史韦艺坚持举荐他,不得已他才答应。吏部尚书卢恺一见面就很看重他,破格授予他承奉郎,不久调任监察御史。后来南陈被平定,他奉命安抚泉州、括州等十州。因完成使命颇受文帝称许,赏赐给他布帛一百匹,米一百石,衣服一套,奴婢七人。

  又迁任秦州总管录事参军。朝臣上朝时,左仆射高赹决定考核官吏们的政绩。房彦谦对高赹说;《书经》上说三年对官吏考核一次,以提拔优异的,黜退庸劣者。唐尧、虞舜以后各代都有自己的法度,降免和提拔都能合理,表扬和批评都不缺少。于是,提拔一定能得到贤能的人,罢免的都是无才无德的小人。如果执行谬误,法规就等于虚设。看看各州的考核,执行的情况各不相同,进用和汰减的多少,数目都不一样。更何况长官对下级或爱或憎,任意凭感情用事,使得那些乖巧刁钻的人仕途却很平坦;清廉正派,孤傲耿直的,未必能够高升;卑膝献媚,刁钻取巧者,反而居于上等。真假混淆,是非颠倒。达官显要如不严格挑选,认真取舍,那些被他们提拔任命的下级官吏,就会多数是靠蒙混投机获得成功的;没有经过政府批准的,都不知道自己不被选拔的原因。另外,天下四方距离遥远,很难做到详细考核,惟有弄清人数,一半黜退,一半保留,只计算官员数量的多少,不要管他好坏的多少。想求得公允恰当,实在没有办法。您洞察幽微,公平待物,现在所考核的,一定没有受冤枉的。假如出现了前面说的那几件事,不知道您怎么处理?只希望您广泛地布置耳目,认真了解下面官吏的情况,表扬他们细小的成绩,批评他们轻微的过失,不但是非曲直分明,大道得行,而且也足能够奖励贤能清俊之士。说时语气慷慨,引起旁观者的注目。高赹也为之动容,长长感叹赞赏。因而询问他河西、陇右一带官员的清形,彦谦声音洪亮,对答如流。高赹对各州总管、刺史说:与你们谈话,不如单独同房彦谦谈话。以后数日,高赹将彦谦的意见告诉给文帝,文帝竟没有采纳。

  因在秦州任职期满,他调任为长葛县令。很有惠政,百姓都称他为慈父。仁寿年间,文帝命使臣持节巡行各州县察看官吏能力的大小,认为彦谦为天下第一,提拔他为都州司马。长葛县的官吏百姓号啕大哭,互相诉说:房明府现在离去,我们还活个什么!以后百姓们思念他,立碑歌颂他的功德。都州长久没有刺史,州中政务都归房彦谦管理,也同样政绩卓异。内史侍郎薛道衡为一代文宗,名望清雅显著,交结的都是海内名人贤士。他十分看重房彦廉的为人,对彦谦极为友爱和敬重。道衡任襄州总管,与彦谦书信往来不断,双方的信使常常在路途上交错而过。炀帝继位,道衡又转任番州,途径彦谦的住所,留连多日,最后洒泪而别。

  黄门侍郎张衡也与房彦谦相友善。当时,炀帝正大肆营建东都洛阳,宫殿都极其华丽,令天下人大失所望。再则,汉王杨谅反叛,被牵连获罪的人很多。彦谦见张衡当政而又不能匡救时弊,便写信告诫他,说:

  “我听说奖赏可以劝善,处罚可以惩恶。所以就是对于那些地位卑贱的人,有了善事也一定给予奖赏;对于地位高,有才能的人,有了过错也一定要惩罚。不应该惩罚避开自己的亲友,奖赏遗漏了卑贱的人。现在,国家恰好承受美好的命运,天子有如百姓的父母,赏罚奖惩,是非曲直,上天都可以知道,就是处在很远的地方,皇天也能够照临,所以,应该谨慎严肃。

  “至于并州的谋反事件,须要查清辨明。如果杨谅确实因为皇帝的诏命没有传达到他那里,他考虑到国家面临危难,调集兵力,聚众起事,并不算违犯朝廷法纪,则应当体谅他的本意,再讨论对他的处罚。这样,上可以符合圣上兄弟友爱的心意,下可以解除百姓们疑惑的念头。

  “圣人认为最珍贵的东西,就是皇帝的宝座。如果上天不送给你,谁都不能轻意得到。所以像蚩尤、项籍那样骁勇善战,伊尹、霍光那样有权有势,老子、孔子那样才智绝伦,吕望、孙武那样深谙兵术,吴、楚连结,有着磐石般的屏障,都没有能够取得帝位。更何况小小的一隅,有如蜜蜂翅膀的扇动,蚂蚁的聚集,杨谅的愚笨,群小们的凶恶,想进犯京城辅地,真是妄想啊!

  “自开天辟地以来,都有文字记载。帝王的言语行迹,后人可以详细知晓。如果不积累道德和仁爱之心,为国家建丰功,为百姓谋厚利,谁能够使自己的威望让天人共知,精神感动神灵?所以,古代圣哲的帝王,黎明即起,操劳国事,兢兢业业,如履冰上,如怀抱朽烂,小心谨慎。乱世的帝王骄奢荒淫,无所畏惧,凌驾于万民之上,肆意放纵私欲,史书不可一一记载。

  “您置身朝廷,天子以大权相托,早已把你看成心腹重臣。你既然身处政治清明之世,应当心存正直,为当世立下重要的诫律,以作为后世的宪典。怎么能允许曲意顺从天子,把仁爱之心变成刑罚之举!

  张衡收到房彦谦的书信,感动得长长地叹息,又不敢奏给炀帝知道。

  彦谦知道朝廷纲纪败坏,便辞去官职,隐居林下。准备在蒙山下建屋结庐,以遂退隐的志愿。恰逢朝廷设置司隶官,选取天下知名人士。朝廷认为他公正端方,声誉显著,众望所归,因此,任命他为司隶刺史。他也慨然有澄清天下的志向,凡是他向朝廷举荐的,都是人伦表率。如有弹劾,被纠察的人也毫无怨言。司隶别驾刘火乇欺上辱下,任意攻击别人,却自以为正直。刺史们都害怕他,见了他都恭恭敬敬下拜。惟有房彦谦对他不卑不亢,见面一揖而已。有见识的人都称赞他,刘火乇也不恼恨他。

  大业九年(613),彦谦跟随炀帝到辽东,负责监察扶余道的军事。后来,隋朝政治逐渐混乱,朝臣们大多改变节操。彦谦坚守正道,有如平常,颇为执政的权要嫉恨,将他调出京城,任泾阳县县令,死在任上。

  彦谦在家乡居住时,子侄们来问安,他常给他们讲解处世的道理,督促勉励他们一番。态度恳切勤勉,不知疲倦。家中有祖上留下的旧业,资产素来殷厚,加上他前后做官所得的俸禄,都用来接济亲戚朋友,所以家中没有多余的钱财。他乘坐的车马,穿戴的衣服,使用的家具,都务必简朴省俭。从少年到成年,一言一行,从不涉及私人的事情。虽然屡次导致钱囊羞涩,却怡然自得。曾从容独自发笑,对他的儿子房玄龄说:别人都因俸禄致富,我却独因做官而贫困。所留给子孙的,只有清白啊!他所写的文章,气派宏大,风格闲雅,有古人的深意。又擅长写隶字,人们如果能得到他的书信,都珍藏展玩。太原的王劭、北海的高构、..县的李纲、中山的郎茂、郎颖、河东的柳..、薛孺,都是一时著名的高雅清俊人物,彦谦都与他们结交为友。他家里虽然高朋云集,冠盖相望,而却没有一个行为卑下的客人。他举止文雅,十分通达政务,有见识的人都用行为远大赞许他。

  当初,隋文帝平定南陈之后,天下归为一统,论者都说天下将要太平。彦谦却私下里对他所亲近的赵郡人李少通说:皇上性情疑忌峻刻,不采纳别人的建议。太子懦弱平庸,诸王在各地擅作威福。朝廷只实行苛刻严酷的政治,没有表现出恢宏远大的气魄。天下虽然安定,我却忧虑动乱就要到来。李少通听了不以为然。等到仁寿和大业之际,他的话果然都被验证。

  毕义云,小名瞓儿。少年粗犷豪侠,家住在兖州北部,常常打劫来往的行人,州里的人都把他当成祸患。年纪很大才强自克制,改恶从善,出来做官,升至尚书都官郎中。他的性情严酷刚烈,事情处理得大多干练果断。齐神武帝高欢做东魏的丞相,认为毕义云很称职,命他捉拿非法骗取职位的假官,他专门用车轴般粗的木棒拷打他们,获得了大量罪证。然而,也引起很多人的怨恨诽谤,曾被司州的官吏控告,说他杀人灭口,侵吞这些人的财物,并偷偷改换了有关的文书。高欢认为义云察举伪官,难免不引起众人的怨恨,并不追问。义云有所依恃,拘捕了一些官吏,列举他们的罪状,并将他们斩首。因此,锐意刑讯审问,威名日渐增加。

  齐文宣帝高洋称帝,任毕义云为书侍御史。对于勋臣国戚,他也照样弹劾。多次升迁,任御史中丞,对官吏的要求和奏劾更加认真严厉。然而,却引起了豪强权要们的不满,多次被他们诬告。先是被汲郡太守翟嵩弹劾,说他的从兄毕僧明拖欠官债。僧明原先任京城地区的长史,不受翟嵩的统属,限时命僧明还债,因此挟嫌报复。并多次派御史去访察,想因此牵连义云。后来,义云又因家里私藏工匠坐罪。他家有十多张织锦的织机,并私自打造金银器物,便被拘禁,不久释放,任司徒左长史。

  尚书左丞司马子瑞奏劾毕义云,声称:天保元年(550)四月,窦氏皇姨将要埋葬的那一天,朝廷百官都到她的府第吊唁哀悼,毕义云却只派一位御史去投递自己的名帖,并没有赴丧致哀。再则,义云自称:妻子死后生活孤单清寒。后来,娶李世安的女儿为妻。李世安替父亲守孝未完,他的女儿就办婚事,所以,特别乞请悄悄迎娶,不敢大肆操办。等到他成婚那天晚上,各种礼仪摆设都很齐备,在限定时间迎娶,有骏马开路,盛大的仪仗排列在路上。又派官府的二十名吏役,穿着鲜艳的衣服,跟随在新娘乘坐的车子后面。真是越礼强求成婚,有违礼教,干犯皇室。毕义云家的资产房宅,足可以称作豪门巨室。忽然与家境贫穷的人家通婚,完全是矫情钓誉。再则,皇帝的车驾到晋阳,朝廷规定:参拜皇帝的起居,官吏四品以下五品以上的,提前一天到南都报到;三品以上的,当天到南都报到。毕义云却违犯成例,报到的那一天,将文表拿到家里签署。参拜起居时,又声称是自己家的忌日而不参加。于是,朝廷下诏将他交付廷尉治罪。不久,下令免予追究。司马子瑞又弹劾他其他事情十多条,大多琐碎细微,判罪只限于罚金,不至于免职。

  司马子瑞的从兄司马消难任北豫州刺史,毕义云派御史张子阶到北豫州察访他的传闻影响。张子阶先拘禁了他的掌管文书的典签和家客数人,司马消难十分害怕,便叛逃到北周。人们议论这件事,归罪于毕义云,说他是为了报复司马子瑞。事情也报告给了文宣帝。原来皇帝宴赏,都让毕义云参加,从此以后,渐被疏远,声望大大降低。乾明初年,司马子瑞升任御史中丞。郑子默正被朝廷重用,毕义云的姑母即是郑子默的祖母。所以义云受他保护,任度支尚书,兼左丞。郑子默被处死后,毕义云左丞的职务也被解除。

  孝昭帝高演至晋阳,高元海留住邺城,毕义云深深地依附于他。知道他信佛,便常常跟随他去寺院听讲。为了密切和他的关系,义云无所不用。到了孝昭帝病重,遗诏让武成帝高湛继位。文襄帝高澄的族弟高归彦到京城,武成帝对他疑忌重重。高元海派牛车接毕义云到北宫计议,便与高元海等劝高湛早日即位。毕义云随武成帝至晋阳,参与朝政。不久,出任兖州刺史,给予后部鼓吹的待遇,送他至本州上任。义云气宇轩昂,洋洋自得。劝武成帝即位的功劳,见人都要陈说一遍,并表示愿意向朝廷引见他们。还说与皇帝离别是暂时的,自己不会长时间在兖州任职。在州内云游,先是用铙鼓吹。按部行游时,两部军乐都一齐并用。他还写信给高元海,议论朝廷内的事情。高元海到皇宫,不小心将信失落。给事中李孝贞拾到并送给了武成帝。为此,高元海逐渐被武成帝疏远,李孝贞因此被提拔为中书舍人。高归彦谋叛,毕义云在兖州暗中集结兵马,聚集武器,准备防卫,实在没有别的意思,却被人密奏朝廷。等到高归彦被擒获,追问他的朋党,涉及到了毕义云。武成帝仍记着他劝进的忠诚,竟没有给他治罪,任他为七兵尚书。

  毕义云性情豪爽放达,颇好施舍别人。累世任州刺史的职务,家中富足,广有资财。读书人中有生活贫困的,他大多给予接济。等他做了官,却尽情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建造宏丽壮观的府第,不长时间就落成。其中男女混杂的秽闻传遍朝野上下。任郎官时,曾与左丞宋游道因为公事发生分岐,两人忿怒争论,宋游道在朝堂上辱骂他说:《雄狐》一诗,就因为你才流传千载。毕义云听了一句话也答不出来。他的性格凶暴残忍,非一般的人情常理所能推及。在家里残酷更甚,子侄奴仆,经常被打得遍体伤痕。

  他有一个很坏的儿子叫毕善昭,性情十分凶狠顽劣。经常与他的女婢通奸。许多下人都遭受他的拷打,他还逼着这些人像牲畜一样戴上笼头,拴在院中的树上,让他们吃草料,折磨十多天才释放。一天夜晚,毕义云被人杀害,凶器就是毕善昭的佩刀,失落在他的院子中。他听说父亲遇难,赶去痛哭,家人得到他的佩刀,他因害怕逃出,藏在平恩郊外的房舍里。天亮后,武成帝命舍人兰子畅到毕义云家里了解案情。这之前,义云新娶了范阳卢氏女为妾,颇有姿色。兰子畅怀疑是卢氏的奸夫杀了义云,准备拷打卢氏。卢氏交待是善昭干的。便将善昭逮捕,关押在临漳监狱,准备斩首示众。邢邵上奏章说: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义云又是朝廷重臣,不可以张扬。便在狱中将善昭斩首,尸体扔在了漳河中。

  羊祉,字灵祐,太山钜平人,晋朝太仆卿羊臔的六代孙子。父亲羊规之,刘宋时任任城县令。太武帝南讨,军队进至邹山,羊规之与鲁郡太守崔邪利,以及其属县官吏徐逊、爱猛之等人一起投降,规之被赐爵为钜平子,任雁门太守。

  羊祉性情刚烈自信,喜好刑名。任司空令、辅国长史,继承父亲的爵位为钜平子。他由于侵吞公款,营造私宅,被有司查处,应当判处死罪。孝文帝特别饶恕他不死,发配到边远的地方。后来回家。景明初年,任将作都将,加封为左军将军。景明四年(503),持朝廷节杖任梁州军司,讨伐叛乱的氐族。正始二年(505),朝廷派军队攻讨蜀地,以羊祉为假节龙骧将军、益州刺史,攻取剑阁而还。又以本将军的职衔任秦、梁二州的刺史,加封为征虏将军。羊祉生性残忍,又不廉洁,掠夺百姓为自己的奴婢,被御史中尉王显弹劾,被朝廷免罪。高肇执掌朝政,羊祉又被起用为光禄大夫,任平南将军、持节,率步军骑兵三万,先行向涪城进发。没有到达地方,宣武帝驾崩,羊祉率军返回。夜晚行军,山上有两条路,兵士迷失方向而走错了路,羊祉将队副杨明达斩首,将头颅挂在路旁。中尉元昭弹劾羊祉的暴行,他又被赦免。以后,加封为平北将军,没有拜受职务就去世了,朝廷追赠他为安东将军、兖州刺史。

  太常少卿元端、博士刘台龙讨论羊祉的谥号说:羊祉的志向始终坚贞不渝,不畏惧强权;参赞戎机,勇武果断;受命抚边,夷族感恩戴德,人民大受感化,无论老幼都怀念他的仁爱。按照赐谥的规定,布施德义,行为果决称为景,应该谥号为侍中侯刚、给事黄门侍郎元纂等人驳斥说;我们听说惟有名号和标志名号的器物,不能随便送人。确定谥号的标准,一定要和他的事迹相符合。羊祉性情暴烈严酷,所在的地方威猛过甚,而很少听说布德施仁。礼官却不实事求是,谥号为,不但使正直在他一个人身上丧失,而实则使朝廷的法度遭到破坏。请求交给外臣商议,根据标准重新确定谥号。灵太后下令说:根据他们驳斥的意见,重新议定。元瑞和刘台龙又奏请说:听说谥号是道德的表现,事状是行为表现的名称。然而,尚书负责铨选人才,裁量品物,如果他的行为与事迹乖违,应该裁下来而不接受,再记录他的真实行状,交有关部司,按照赐赠谥号的标准衡量。怎么能丢开他的事迹,另外寻找根据?丢下他的事,去掉他的名号,将以什么做标准?灵太后同意他们的意见。

 

 

《列传·卷二十八》

 

  韩麒麟 程骏 李彪孙昶 高道悦 甄琛 高聪

  韩麒麟,昌黎棘城人。自云汉大司马增之后也。父瑚,秀容、平原二郡太守。 麒麟幼而好学,美姿容,善骑射。景穆监国,为东曹主书。文成即位,赐爵渔阳男。 父亡,在丧有礼。后参征南慕容白曜军事。进攻升城,师人多伤。及城溃,白曜将 坑之。麒麟谏曰:今方图进趣,宜示宽厚,勍敌在前,而便坑其众,恐三齐未易 图也。白曜从之,皆令复业,齐人大悦。后白曜表麒麟与房法寿对为冀州刺史。 白曜攻东阳,麒麟上义租六十万斛,并攻战器械,于是军须无乏。及白曜被诛,麒 麟停滞多年。

  孝文时,拜齐州刺史,假魏昌侯。在官寡于刑罚,从事刘普庆说麒麟曰: 公仗节方夏,无所斩戮,何以示威?麒麟曰:人不犯法,何所戮乎?若必须斩 断以立威名,当以卿应之。普庆惭惧而退。麒麟以亲附之人,未阶台官,士人沈 抑,乃表请守宰有阙,宜推用豪望,增置吏员,广延贤哲,则华族蒙荣,良才获叙, 怀德安土,庶或在兹。朝议从之。

  太和十一年,京都大饥,麒麟表陈时务曰:

  古先哲王,经国立政,积储九稔,谓之太平。故躬藉千亩,以率百姓。用能衣 食滋茂,礼教兴行。逮于中代,亦崇斯业,入粟者与斩敌同爵,力田者与孝悌均赏。 实百王之常轨,为政之所先。今京师人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三分居二。盖一 夫不耕,或受其饥,况于今者,动以万计?故顷年山东遭水,而人有馁终,今秋京 都遇旱,谷价踊贵,实由农人不劝,素无储积故也。

  伏惟陛下天纵钦明,道高三五,上垂覆载之泽,下有冻馁之人,皆由有司不为 其制,长吏不恤其本。自承平日久,丰穰积年,竞相矜夸,浸成侈俗。故令耕者日 少,田者日荒。谷帛罄于府库,宝货盈于市里,衣食匮于室,丽服溢于路。饥寒之 本,实在于斯。愚谓凡珍玩之物,皆宜禁断。吉凶之礼,备为格式,令贵贱有别, 人归朴素。制天下男女,计口受田。宰司四时巡行,台使岁一案检,勤相劝课,严 加赏罚。数年之中,必有盈赡,虽遇凶灾,免于流亡矣。

  往年校比户贯,租赋轻少。臣所统齐州,租粟才可给俸,略无入仓。虽于人为 利,而不可长久。脱有戎役,或遭天灾,恐供给之方,无所取济。请减绢布,增益 谷租,年丰多积,岁俭出振。所谓私人之谷,寄积于官;官有宿积,则人无荒年矣。

  卒官,遗敕其子,殡以素棺,事从俭约。

  麒麟立性恭慎,恆置律令于坐傍。临终之日,唯有俸绢数十疋,其清贫如此。 赠散骑常侍、燕郡公,谥曰康。长子兴宗,字茂先。好学有文才,位秘书中散。卒, 赠渔阳太守。

  子子熙,字元雍。少自修整,颇有学识,为清河王怿郎中令。初,子熙父以爵 让弟显宗,不受;子熙成父素怀,卒亦不袭。及显宗卒,子熙别蒙赐爵,乃以先爵 让弟仲穆。兄弟友爱如此。母亡,居丧有礼。子熙为怿所眷遇,遂阙位,待其毕丧 后,复引用。及元叉害怿,久不得葬。子熙为之忧悴,屏居田野。每言王若不得复 封,以礼迁葬,誓以终身不仕。后灵太后反政,以叉为尚书令,解其领军。子熙与 怿中大夫刘定兴、学官令傅灵、宾客张子慎伏阙上书,理怿之冤,极言元叉、刘 腾诬誷。书奏,灵太后义之,乃引子熙为中书舍人。后遂剖腾棺,赐叉死。寻修国 史。建义初,兼黄门,寻为正。

  子熙清白自守,不交人事。又少孤,为叔显宗所抚养。及显宗卒,显宗子伯华 又幼,子熙爱友等于同生。长犹共居,车马资财,随其费用,未尝见于言色。又上 书求析阶与伯华,于是除伯华东太原太守。及伯华在郡,为刺史元弼所辱。子熙乃 泣诉朝廷。明帝诏遣案检,弼遂大见诘让。

  尔硃荣之禽葛荣,送至京师。庄帝欲面数之,子熙以为荣既元凶,自知必死, 恐或不逊,无宜见之。尔硃荣闻而大怒,请罪子熙。庄帝恕而不责。及邢杲起逆, 诏子熙慰劳。杲诈降,子熙信之。迁至乐陵,杲复反,子熙还。坐付廷尉,论以大 辟,恕死免官。孝武初,领著作,以奉册勋,封历城县子。天平初,为侍读,除国 子祭酒。子熙俭素安贫,常好退静。迁鄴之始,百司并给兵力,时以祭酒闲务,止 给二人。或有令其陈请者,子熙曰:朝廷自不与祭酒兵,何关韩子熙事。论者 高之。元象中,加卫大将军。

  先是,子熙与弟娉王氏为妻,姑之女也,生二子。子熙尚未婚,后遂与寡妪李 氏奸合而生三子。王、李不穆,迭相告言。子熙因此惭恨,遂以发疾。卒,遗戒不 求赠谥,其子不能遵奉,遂至干谒。武定初,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幽州刺史。

  兴宗弟显宗,字茂亲。刚直,能面折廷诤,亦有才学。沙门法抚,三齐称其聪 悟。尝与显宗校试,抄百余人名,各读一遍,随即覆呼,法抚犹有一二舛谬,显宗 了无误错。法抚叹曰:贫道生平以来,唯服郎耳。

  太和初,举秀才,对策甲科,除著作佐郎。后兼中书侍郎。既定迁都,显宗上 书:

  一曰:窃闻舆驾今夏若不巡三齐,当幸中山。窃以为非计也。何者?当今徭役 宜早息,洛京宜速成。省费则徭役可简,并功则洛京易就。愿早还北京,以省诸州 供帐之费,则南州免杂徭之烦,北都息分析之叹;洛京可以时就,迁者佥尔如归。

  二曰:自古圣帝必以俭约为美,乱主必以奢侈贻患。仰惟先朝,皆卑宫室而致 力于经略,故能基宇开广,业祚隆泰。今洛阳基趾,魏明所营,取讥前代。伏惟陛 下损之又损之。顷来北都富室,竞以第宅相尚,今因迁徙,宜申禁约,令贵贱有检, 无得逾制。端广衢路,通利沟洫,使寺署有别,士庶异居,永垂百世不刊之范。

  三曰:窃闻舆驾还洛阳,轻将数千骑,臣甚为陛下不取也。夫千金之子,犹坐 不垂堂,况万乘之尊,富有四海乎。清道而行,尚恐衔橛之失,况履涉山河而不加 三思哉。

  四曰:窃惟陛下耳听法音,目玩坟典,口对百辟,心虑万机,晷昃而食,夜分 而寝。加以孝思之至,与时而深;文章之业,日成篇卷。虽睿明所用,未足为烦, 然非所以啬神养性,熙无疆之祚。庄周有言:形有待而智无涯,以有待之形,役 无涯之智,殆矣。此愚臣所不安也。

  孝文颇纳之。显宗又上言:

  前代取士,必先正名,故有贤良方正之称。今州郡贡察,徒有秀、孝之名,而 无秀、孝之实。而朝廷但检其门望,不复弹坐。如此则可令别贡门望以叙士人,何 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门望者,是其父祖之遗烈,亦何益于皇家。益于时者,贤才 而已。苟有其才,虽屠钓奴虏之贱,圣皇不耻以为臣;苟非其才,虽三后之胤,自 坠于皁隶矣。议者或云:今世等无奇才,不若取士于门。此亦失矣。岂可以世无周、 邵,便废宰相而不置哉。但当校其有寸长铢重者,即先叙之,则贤才无遗矣。

  又曰:夫帝皇所以居尊以御下者,威也;兆庶所以徙恶以从善者,法也。是以 有国有家,必以刑法为政,生人之命,于是而在。有罪必罚,罚必当辜,则虽以捶 挞薄刑,而人莫敢犯。有制不行,人得侥幸,则虽参夷之诛,不足以肃。自太和以 来,未多坐盗弃市,而远近肃清。由此言之,止奸在于防检,不在严刑。今州郡牧 守,邀当时之名,行一切之法;台阁百官,亦咸以深酷为无私,以仁恕为容盗。迭 相敦厉,遂成风俗。陛下居九重之内,视人如赤子;百司分万务之要,遇下如仇雠。 是则尧、舜止一人,而桀、纣以千百,和气不至,盖由于此。宜敕示百官,以惠元 元之命。

  又曰:昔周王为犬戎所逐,东迁河洛,镐京犹称宗周,以存本也。光武虽曰中 兴,实自草创,西京尚置京尹,亦不废旧。今陛下光隆先业,迁宅中土,稽古复礼, 于斯为盛。按《春秋》之义,有宗庙谓之都,无谓之邑,此不刊之典也。况北代, 宗庙在焉,山陵托焉,王业所基,圣躬所载,其为神乡福地,实亦远矣。今便同之 郡国,臣窃不安。愚谓代京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崇本重旧,以光万叶。

  又曰:伏见洛京之制,居人以官位相从,不依族类。然官位非常,有朝荣而 夕悴,则衣冠沦于厮竖之邑,臧获显于膏腴之里,物之颠倒,或至于斯。古之圣王, 必令四人异居者,欲其业定而志专。业定则不伪,志专则不淫,故耳目所习,不督 而就;父兄之教,不肃而成。仰惟太祖道武皇帝,创基拨乱,日不暇给,然犹分别 士庶,不令杂居,伎作屠沽,各有攸处。但不设科禁,买卖任情,贩贵易贱,错居 浑杂。假令一处弹筝吹笛,缓舞长歌;一处严师苦训,诵《诗》讲《礼》,宣令童 龀,任意所从,其走赴舞堂者万数,往就学馆者无一。此则伎作不可杂居,士人不 宜异处之明验也。故孔父云里仁之美,孟母弘三徙之训。贤圣明诲,若此之重。今 令伎作之家习士人风礼,则百年难成;令士人兒童效伎作容态,则一朝可得。以士 人同处,则礼教易兴;伎作杂居,则风俗难改。朝廷每选举人士,则校其一婚一官, 以为升降,何其密也。至于伎作官涂,得与膏梁华望接闬连甍,何其略也。今稽古 建极,光宅中区,凡所徙居,皆是公地。分别伎作,在于一言,有何为疑,而亏盛 美?

  又曰:自南伪相承,窃有淮北,欲擅中华之称,且以招诱边人,故侨置中州郡 县。自皇风南被,仍而不改,凡有重名,其数甚众,非所以疆域物士,必也正名之 谓也。愚以为可依地理旧名,一皆厘革,小者并合,大者分置。及中州郡县,昔以 户少并省,今人口既多,亦可复旧。君人者,以天下为家,不得有所私也。故仓库 储贮,以俟水旱之灾,供军国之用。至于有功德者,然后加赐。爰及末代,乃宠之 所隆,赐赉无限。自比以来,亦为太过。在朝诸贵,受禄不轻,土本被绮罗,仆妾 厌梁肉,而复厚赉屡加,动以千计。若分赐鳏寡,赡济实多。如不悛革,岂周急 不继富之谓也?

  又曰:诸宿卫内直者,宜令武官习弓矢,文官讽书传。无令缮其蒲博之具,以 成亵狎之容,徙损朝仪,无益事实。如此之类,一宜禁止。

  帝善之。

  孝文曾谓显宗及程灵虬曰:著作之任,国书是司。卿等之文,朕自委悉;中 省之品,卿等所闻。若欲取况古人,班、马之徒,固自辽阔。若求之当世,文学之 能,卿等应推崔孝伯。又谓显宗曰:校卿才能,可居中第。谓程灵虬曰:卿与显宗,复有差降,可居下上。显宗曰:臣才第短浅,比于崔光,实为隆 渥。然臣窃谓陛下贵古而贱今。昔扬雄著《太玄经》,当时不免覆甕之谭,二百年 外,则越诸子。今臣所撰,虽未足光述帝载,然万祀之后,仰观祖宗巍巍之功,上 睹陛下明明之德,亦何谢钦明于《唐典》,慎徽于《虞书》。帝曰:假使朕无 愧于虞舜,卿复何如尧臣?显宗曰:陛下齐踪尧、舜,公卿宁非二八之俦。帝曰:卿为著作,仅名奉职,未是良史也。显宗曰:臣仰遭明时,直笔无惧, 又不受金,安眠美食,此优于迁、固也。帝哂之。后与员外郎崔逸等参定朝仪。

  帝曾诏诸官曰:近代已来,高卑出身,恆有常分。朕意所为可,复以为不可, 宜校量之。李冲曰:未审上古已来,置官列位,为欲为膏梁兒地,为欲益政赞 时?帝曰:俱欲为人。冲曰:若欲为人,陛下今日何为专崇门品,不有拔 才之诏?帝曰:苟有殊人之技,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门,假使无当世之用者, 要自德行纯笃,朕是以用之。冲曰:傅岩、吕望,岂可以门见举?帝曰:如此济世者希,旷代有一两耳。冲谓诸卿士曰:适欲请救诸贤。秘书令李 彪曰:师旅寡少,未足为援,意有所怀,敢不尽言于圣日。陛下若专以地望,不 审鲁之三卿,孰若四科?帝曰:犹如向解。显宗进曰:陛下光宅洛邑,百 礼惟新,国之兴否,指此一选。且以国事论之,不审中秘监、令之子,必为秘书郎, 顷来为监、令者,子皆可为不?帝曰:卿何不论当世膏腴为监、令者?显宗 曰:陛下以物不可类,不应以贵承贵,以贱袭贱。帝曰:若有高明卓尔,才 具俊出者,朕亦不拘此例。后为本州中正。

  二十一年,车驾南征,以显宗为右军府长史、统军。次赭阳,齐戍主成公期遣 其军主胡松、高法援等并引蛮贼,来击军营。显宗拒战,斩法援首。显宗至新野, 帝曰:何不作露布也?显宗曰:臣顷见镇南将军王肃获贼二三,驴马数匹, 皆为露布。臣在东观,私每哂之。近虽仰凭威灵,得摧丑虏,兵寡力弱,禽斩不多。 脱复高曳长缣,虚张功捷,尤而效之,其罪弥甚。所以敛毫卷帛,解上而已。 笑曰:如卿此勋,诚合茅社,须赭阳平定,检审相酬。新野平,以显宗为镇南 广阳王嘉谘议参军。显宗上表,颇自矜伐,诉前征勋。诏曰:显宗进退无检,亏 我清风,付尚书推列以闻。兼尚书张彝奏免显宗官。诏以白衣守谘议,展其后效。 显宗既失意,遇信向洛,乃为五言诗赠御史中尉李彪,以申愤结。二十三年卒。显 宗撰冯氏《燕志》、《孝友传》各十卷。景明初,追赭阳勋,赐爵章武男。子伯华 袭。

  程逡,字驎驹,本广平曲安人也。六世祖良,晋都水使者,坐事流凉州。祖父 肇,吕光人部尚书。骏少孤贫,居丧以孝称。师事刘延明,性机敏好学,昼夜无倦。 延明谓门人曰:举一隅而以三隅反者,此子亚之也。骏白延明曰:今名教之 儒,咸谓老庄其言虚诞,不切实要,不可以经世。骏为不然。夫老子著抱一之言, 庄生申性本之旨,若斯者,可谓至顺矣。人若乖一,则烦伪生;爽性,则冲真丧。延明曰:卿年尚幼,言若老成,美哉。由是声誉益播。沮渠牧犍擢为东宫侍讲。

  太延五年,凉州平,迁于京师。为司徒崔浩所知。文成践阼,为著作郎。皇兴 中,除高密太守。尚书李敷奏骏实史才,方申直笔,请留之。书奏,从之。献文屡 引骏与论《易》、《老》义,顾谓群臣曰:朕与此人言,意甚开暢。问骏年, 对曰:六十一。帝曰:昔太公老而遭文王,卿今遇朕,岂非早也。骏曰:臣虽才谢吕望,陛下尊过西伯。觊天假余年,竭《六韬》之效。

  延兴末,高丽王琏求纳女于掖庭,假骏散骑常侍,赐爵安丰男,持节如高丽迎 女。骏至平壤城。或劝琏曰:魏昔与燕婚,既而伐之,由行人具其夷险故也。今 若送女,恐不异于冯氏。琏遂谬言女丧。骏与琏往复经年,责琏以义方。琏不胜 其忿,遂断骏从者酒食,欲逼辱之,惮而不敢害。会献文崩,乃还。拜秘书令。

  初,迁神主于太庙,有司奏:旧事,庙中执事官例皆赐爵,今宜依旧。诏百寮 评议,群臣咸以为宜依旧事。骏独以为不可,表曰:臣闻名器为帝王所贵,山河 为区夏之重,是以汉祖有约,非功不侯。未见预事于宗庙,而获赏于疆土。虽复帝 王制作,弗相沿袭。然一时恩泽,岂足为长世之轨乎。书奏,从之。文明太后谓 群臣曰:言事,固当正直而准古典;安可依附暂时旧事乎!赐骏衣一袭,帛二 百匹。又诏曰:骏历官清慎,言事每惬。门无挟货之宾,室有怀道之士。可赐帛 六百匹,旌其俭德。骏悉散之亲旧。

  性介直,不竞时荣。太和九年正月病笃,遗命曰:吾存尚俭薄,岂可没为奢 厚哉。昔王孙裸葬,有感而然;士安籧篨,颇亦矫厉。可敛以时服,明器从古。初骏病甚,孝文、文明太后遣使者更问其疾,敕侍御师徐謇诊视,赐以汤药。临终, 诏以小子公称为中散,从子灵虬为著作佐郎。及卒,孝文、文明太后伤惜之。赐东 园秘器、朝服一称、帛三百匹,赠兗州刺史、曲安侯,谥曰宪。所作文章,自有集 录。

  李彪,字道固,顿丘卫国人也,孝文赐名焉。家寒微,少孤贫,有大志,好学 不倦。初受业于长乐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