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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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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对使者曰:“先君忠于秦室,翼岂可先叛乎?忠臣不事 二主,未敢闻命。”垂遣喻之曰:“吾与车骑结为异姓兄弟,卿亦犹吾子弟,安得 辞乎?”翼曰:“冀州宜任亲贤,翼请他役效命。”垂乃用为河间太守。后卒于赵 郡内史。

  彦海性贞素,言行可复,博览经书,长于《易》筮。道武定中原,擢为著作郎, 再迁尚书吏部郎。彦海明解制度,多识故事,与尚书崔宏参定朝仪、律令、音乐, 及军国文记、诏策多是彦海所为。赐爵下博子。道武诏彦海撰国记十余卷,唯次年 月,起居行事而已,未有体例。彦海谨于朝事,未尝忤旨。其从父弟晖时为尚书郎, 凶侠好奇,与定陵侯和跋厚。跋有罪诛,其子弟奔长安。或告晖将送出之,由是道 武疑知情,遂赐彦海死。既而悔之。时人咸愍惜焉。

  子颖袭爵,稍迁中书侍郎。太武诏太常卿崔浩集诸文学撰述国书,颖与浩弟览 等俱参著作事。太武幸漠南,高车莫弗库若干率骑数万余,驱鹿百余万诣行所。诏 颖为文,铭于漠南,以记功德。兼散骑常侍,使宋。进爵为侯。卒,谥曰文恭。子 怡袭爵,位荆州刺史,赐爵南阳公。卒。

  子侍,孝文赐名述,位齐州刺史。初改置百官,始重公府元佐,以述为太傅元 丕长史。座于司空长史。谥曰贞。

  论曰:昭成、道武之时,云雷方始,至于经邦纬俗,文武兼资。燕凤博识多闻, 首膺礼命。许谦才术俱美,驱驰艰虞。不然,何以成帝业也。崔宏家世隽伟,仍属 权舆,总机任重,守正成务,礼从清庙,固其宜也。浩才艺通博,究览天文,政事 筹策,时莫之二。此其所以自比于子房焉。属明元为政之秋,太武经营之日,言听 计从,宁廓区夏,遇既深矣,勤亦茂哉。谋虽盖世,威未震主,末途邂逅,遂不自 全。岂鸟尽弓藏,人恶其上,将器盈必概,阴害贻祸,何斯人而遭斯酷乎?至若张 衮才策,不免其戾,彦海贞白,祸非其罪,亦足痛云。洪让世著循吏,家风良可贵 矣。

 

  • 部分译文

 

  燕凤字子章,是代郡人。从年轻时就喜爱读书,博览各种经书史籍,明于阴阳之术和谶纬之学。昭成帝早就听说他的名声,便派人以礼相邀,可是燕凤不肯受聘。当大军围困代郡时,昭成帝对城里人说“:燕凤再不肯前来的话,我准备让兵士们屠城。”代郡人十分恐惧,便把燕凤送到军中。昭成帝用贵宾的礼节对待他。后来又封他为代王的左长史,参与处置国家大事。燕凤又以经书教授献明帝。

  他曾经作为使者前去见苻坚,苻坚问燕凤“:代王是怎样的一个人?”燕凤答道“:他宽和仁爱,经略高远,是一代的雄主啊!经常有并吞天下的大志。”苻坚问“:你们这些北人,没有坚固的甲胄和锋利的兵器,敌弱就进,敌强就退,怎么能够兼并天下呢?”燕凤说“:北人强壮彪悍,上马时手中拿着三种兵器,奔跑如飞,国主雄俊过人,征服北方,精兵百万,号令整齐如一。军队没有辎重、粮草炊饮的拖累,轻装行军,迅疾如飞,向敌方取得各种资财。这也就是南方所以常感疲弊不堪而北方所以常常战胜的道理。”苻坚问“:代国人马多少?”燕凤说“:精锐士卒几十万,现有马一百万匹。”苻坚说:“你所说的人数还差不多,说马数就太多了。”燕凤说“:云中川从东山起到西河长二百里,北山到南山宽一百多里,每年的初秋,马匹常常聚集在这里,差不多把全川都塞满了。如果按照当时数量计算,恐怕我说的数量还不够呢!”燕凤回代国时,苻坚赠送给他许多礼品。

  昭成帝驾崩时,打算将道武帝迁往长安。燕凤考虑到道武帝年幼弱小,再三向苻坚恳求说:“代王初崩,臣子们或离或叛,遗下的孙子年幼,没有得力的人来辅助。其国中的别部大人刘库仁有勇有谋,铁弗卫辰又狡猾多端,都不能让他们独掌大权。应当把部属分为两部分,让他们分别统领。两人一向有深仇,这一来势力均衡,谁也不能首先发难,可说是防御边患的上策啊!等代王的孙子长成后,再保存代国并立他为国君,这便是陛下对亡国的大恩大德啊!”苻坚答应了,燕凤立即回到代国。

  到道武帝即位时,燕凤历官吏部侍郎、给事黄门侍郎、行台尚书等职,很受器重。明元帝时,他和崔宏、封懿、梁越等人入宫讲授经书史传,出则商议朝政大事。太武帝初年,因过去的功勋被皇帝赐爵为平舒侯。他死后,儿子燕才继承了这个爵位。

  崔宏,字玄伯,清河东武城人,是魏国司空崔林的六世孙。祖父崔悦,在石季龙手下任职,为司徒右长史。父亲崔潜,是慕容日韦的官员,任黄门侍郎。他们都以有才学而著称。

  崔宏从小就才智过人,被称为冀州神童。苻融任冀州牧时,虚心向他请教,十分尊敬。任命他为阳平公侍郎,兼冀州从事,对外总理日常事务,入内视为宾客密友。他对各种事务的处置,毫不拖延。苻坚知道他的才干,征召为太子舍人,他以母亲有病为由,不肯就任。降为著作佐郎。太原人郝轩是个以知人而闻名的人,他称赞崔宏是能够佐助帝王的良才,近代以来从未有过。苻坚败亡之后,他避乱于齐鲁之间,被丁零的翟钊和晋朝叛将张愿所挽留。郝轩叹息着说:“这个人啊,遇到这样的时机,不因此而扶摇直上,却跟燕雀一起升降,岂不可惜!”

  后出仕于慕容垂,任吏部郎、尚书左丞、高阳内史,在所担任的职务上都得到好评。他立身正派,虽处兵荒马乱的时候,仍一心学习,不把资产放在心上,妻子也免不了受饥寒之苦。

  道武帝攻打慕容宝时,兵至常山,崔宏离开郡城逃到海边。道武帝早就听说他的名声,派使者寻找,找来以后,任命他为黄门侍郎,和张兖一起总管机要大事,创立制度。这时晋国前来问聘,皇帝准备回访,让有关部门商议国号。崔宏建议说“:三皇、五帝立号,或以出生的地方,或用封国的名称。所以虞、夏、商、周开始时都是诸侯,当圣德宏隆之后,万国拥戴,国号也随其本号,不再更改。只有商因多次迁移,改号叫殷。但仍兼用,不去掉起初的称号。所以《诗》中说‘殷商之旅’,便是这个原因。我国虽然统管广阔土地,到了陛下时,国运如龙腾飞。虽是旧邦,却是新受天命。所以登国初年改代称为魏。慕容永也奉进魏国土地。魏是大国名称,是神州的上等之国,这也是革命的验证,有利之处已见之于符瑞了。我认为应当称为魏。”道武帝听从了,于是称为魏。

  当皇帝前往邺城时,询问有关过去的事情,崔宏应答如流,皇帝很赞赏他。回军时到达恒岭,皇帝亲自登上山顶,安抚新归附的人员,正遇上崔宏扶着老母亲爬上山顶,便赏赐给他耕牛和粟米。于是下令凡迁徙的人自己难以前行的,配给车辆和牛。

  又改任吏部尚书。当时朝廷命令有关方面确定官员的爵级,撰写朝廷礼仪,协和音乐,制定法律条令,申明处罚有关禁令,由崔宏总管并最后裁定,作为永久的定式。并设置八部大夫,如同过去的八座之官,崔宏通管三十六曹官员任命,如令、仆等统管。深受信任,势倾朝廷。但他自我约束,生活俭朴,不置产业,家里空空如也,外出没有车坐,早晨、下午都是步行上朝。母亲年已七十,奉养也没有多样食物。皇帝知道以后,更加敬重他,厚加赏赐。当时人有的讥笑他过于节俭,而崔宏却更加自我约束。他时常被召去询问古今的旧事,帝王的制度,崔宏陈述古代制定的体制以及历代兴废的原因,很符合皇帝的心意。他从未强行进谏触怒皇帝,也从不阿谀奉承以取宠。到道武帝晚年,大臣们大多触犯皇帝的威怒,崔宏却从未受到谴责,也正是因为这点。

  皇帝曾经召崔宏讲论《汉书》,讲到娄敬劝说汉高祖,让他将鲁元公主出嫁匈奴时,很赞赏,感叹了许久。所以各位公主都嫁给了附属国家,朝臣们的子弟,高门大族家的才士也都娶不到公主。免了尚书职务以后,皇帝赐崔宏为白马侯爵位,加周兵将军,和旧功臣庾岳、奚斤等同列,而对他的宠信却超过其他人。

  道武帝去世,明元帝未即位时,清河王绍因为人心不安定,便取出大量财物绢帛,赏赐朝臣们。只有崔宏不肯接受绍赐给的财物,长孙嵩以下官员们都感到惭愧。皇帝派使者们出去视察各郡国情况,检查纠正那些不依法行事的地方守宰们,让崔宏和宜都公穆观等最后审定,皇帝称赞他们做得公平适当。又下令让崔宏和长孙嵩在朝堂判决刑罚狱讼。

  明元帝因为各郡国中的豪门士族头领有害于地方和国家,便下优诏征召他们到京城。人们大多留恋故土,而一些官吏们强逼遣送,于是,一些轻率的年青人便相互煽动,在各地聚集起来。河西、建兴盗贼四起,守宰们讨伐却难以制止。皇帝便召崔宏和北新侯安同、寿光侯叔孙建、元城侯元屈等问计。崔宏请求朝廷宣布大赦以缓和情绪。元屈说“:不如先杀掉首恶分子,赦免同党人。”崔宏说:“帝王治理天下,以安定民心为本,何须一定辨清曲直呢?大赦虽不是最好的办法,却可作为权变的方法。如果大赦之后仍不改正,再杀也不迟。”明元帝听从了。

  神瑞初年,朝廷诏令崔宏和南平公长孙嵩等坐在止车门右侧,听理军政机密大事。并州胡人几万人南侵到河内掳掠,朝廷派将军公孙表等征讨,被打败。皇帝向群臣询问计策。崔宏说“:公孙表等诸军,并非数量不足,只是失于指挥,所以只能使小盗贼们暂时平息下来。胡人数量虽多,但缺少勇猛的主将,这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千奴共一胆啊!应当派一位一向为胡人所信服的大将,带领几百骑人马,统率公孙表的军队进行讨伐,敌人知道后,必定闻风震惊。寿光侯叔孙建,以前曾在并州,众将都没有能比得上他的。”皇帝听从了,于是讨平了胡人贼寇。不久,被任命为天部大人,晋为公爵。

  泰常三年(418)夏天,崔宏病重,皇帝派侍中穆观前往接受遗言。侍臣们前去问病探视的,一夜之间数次往返。死后,追赠司空,谥为文贞公。丧礼完全依照安城王叔孙俊的办法,诏令群臣和附属国的主帅们都参加葬礼,除亲王以外,全部让他们拜送。他的儿子崔浩袭爵。太和年间,孝文帝追记前朝的功臣,将崔宏在太庙配祭。

  长孙嵩是代郡人。父亲名仁,昭成帝时是南部大人。长孙嵩为人度量宽宏,他的名字也是昭成帝给取的。十四岁时,已经代替父亲掌管事务。昭成帝晚年时,几个部落内发生内乱,苻坚让刘库仁管理国家大事,长孙嵩和元他等人率领部众归附他。

  刘显策划叛乱时,长孙嵩率领旧部和普通兵士们共七百多家叛离刘显出走。当快到五原时,遇到萛君的儿子于乌渥也聚众自立,长孙嵩便打算依附他。见于乌渥后,于乌渥自称是背叛父亲的儿子,并劝长孙嵩归顺道武帝。长孙嵩心中犹豫不决,于乌渥便替他掉转牛头的方向,长孙嵩便勉力听从他,并在二汉亭见到了道武帝。道武帝仍让他当南部大人,从此他屡立军功。后来他随从道武帝攻打中山时,被任命为冀州刺史,封爵为巨鹿公。并历官侍中、司徒、相州刺史,封南平公。在所到之处都受到称赞。明元帝即位后,同山阳侯奚斤、北新侯安同、白马侯崔宏等八人坐在止车门右侧,处理国家各种要事,所以当时人称为“八公”。

  晋将刘裕北伐姚泓时,明元皇帝授给他符节,以都督山东诸军事,来到平原郡后,他沿着黄河北岸排列军队,驻守在畔城,和晋军交战后失利,明元帝传令让开道路给刘裕军通过。刘裕在船上望见长孙嵩的军旗和车盖,便送上酃地出产的美酒和江南的食品。长孙嵩都让人送到京城。明元帝传旨让长孙嵩以丰厚的礼物回赠。同时,命令他挑选精锐部队以备作战,如果刘裕的军队西去,便率领精兵南出彭城、沛郡;如果弄不清西行时间,就领兵在后面跟随。刘裕军队到达崤山、陕州一带,必定会跟姚泓军队对峙,结果必定是一方战败,另一方伤亡惨重,实力疲弊。等到秋天时,逐步乘危攻打他,那么刘裕的首级就可以不用作战而高悬起来。于是,等刘裕沿河前往洛阳并入关。长孙嵩与叔孙建等从城皋南渡黄河,晋朝所有驻守部队都望尘奔逃。刘裕攻占长安后,长孙嵩才领兵还朝。

  明元帝得了重病后,向长孙嵩问及后事。长孙嵩说:“立年长的为帝理顺,以德行可以使人信服。如今大皇子贤能又是嫡出的,这正是上天的意思了,请立他为帝。”明元帝于是决定了,传旨太武帝临朝监理国事,长孙嵩为辅政大臣。

  太武帝即位后,加封长孙嵩为北平王、司州中正。太武帝下诏询问公卿们说“:赫连、蠕蠕,先征讨哪个?”长孙嵩和平阳王长孙翰、司空奚斤等说:“赫连居于一地,不会成为大患。蠕蠕世代都祸害边境,应当先讨伐大檀。打败了就可以得到它的牲畜和资产,足以使国家富裕;打不败它也可以到阴山狩猎,多打一些禽兽,得到的兽皮、兽肉、筋角等物补充军队需要,也强于打败一个小国了。”太常卿崔浩却说“:大檀国人迁徙得像鸟飞一样迅速,以轻兵猛追却难以持久,用大部队去又赶不上它。赫连屈丐土地不过千里,它的刑罚残暴严酷,人都厌恶并想除掉它,应当先讨伐它。”尚书刘洁、武京侯安原却主张先讨平冯跋。太武帝默然不语,便领兵西行。后来又听说赫连屈丐已死,关中大乱,便商议加以讨伐。长孙嵩等人说:“他们如果坚守城池,便是以逸待劳。大檀人知道了,乘虚来进犯,国家就危险了。”太武帝便向天师寇谦之询问吉凶,寇谦之劝太武帝出征,杜超之也赞同,崔浩又说西征有利。长孙嵩等坚持进谏,太武帝大怒,他斥责长孙嵩为官贪污枉法,让武士们羞辱了一顿。不久,改任长孙嵩为太尉。过了许久,又加封柱国大将军。从此以后,皇帝御驾亲征时,因长孙嵩年纪大了,大多让他留守京城,坐镇朝堂办理各种案件。死时,享年八十,被谥为“宣王”。后来孝文帝追记前朝功臣,让长孙嵩在帝庙中配祀。

  长孙嵩的儿子名颓,精于骑射,能拉动三百斤重的强弓。他承袭了父亲的爵位,并加封侍中、征南大将军。后因有罪而罢官成为戍卒。以后又恢复爵位,死后谥号为“安王”。

  颓的儿子名敦,字孝友,任北镇都将。因贪污被降为公爵。文成帝时,他自诉先祖的大功,被恢复王爵,死时谥为“简王”。

  敦的儿子道,字念僧,承袭爵位。很久以后,依照惯例被降为公爵,任左卫将军。死时谥号为“慎”。

  道的儿子悦,袭公爵。建义年间,恢复北平王爵位,不久降为公爵,任光禄少卿。死时,追赠“司空”。

  长孙嵩的第五代孙名俭,在北周任职,很有名气。

《列传·卷十》

 

  长孙嵩五世孙俭 俭子平 长孙道生曾孙幼 幼孙曾炽 炽弟晟 从祖绍 远 绍远子览弟澄 长孙肥

  长孙嵩,代人也。父仁,昭成时为南部大人。嵩宽雅有器度,昭成赐名焉。年 十四,代父统事。昭成末年,诸部乖乱,苻坚使刘库仁摄国事,嵩与元他等率部众 归之。

  刘显之谋难也,嵩率旧人及庶师七百余家叛显走。将至五原,时寔君之子渥亦 聚众自立,嵩欲归之。见于乌渥,称逆父之子,劝嵩归道武。嵩未决,乌渥回其牛 首,嵩僶俛从之,见道武于二汉亭。道武以为南部大人,累著军功。后从征中山, 除冀州刺史,赐爵钜鹿公。历侍中、司徒、相州刺史,封南平公。所在著称。明元 即位,山阳侯奚斤、北新侯安同、白马侯崔宏等八人坐止车门右,听理万机,故世 号八公。

  晋将刘裕之伐姚泓,明元假嵩节,督山东诸军事,傅诣平原,缘河北岸列军, 次于畔城。军颇失利。诏假裕道。裕于舟中望嵩麾盖,遗以酃酒及江南食物。嵩皆 送京师。诏嵩厚答之。又敕简精兵为战备,若裕西过者,便率精锐,南出彭、沛; 如不时过,但引军随之。彼至崤、陕间,必与姚泓相持,一死一伤,众力疲弊。比 及秋月,徐乃乘之,则裕首可不战而县。于是叔孙建等。寻河趣洛,遂入关。嵩与 建等自城皋南济,晋诸屯戍皆望尘奔溃。裕克长安,嵩乃班师。

  明元寝疾,问后事于嵩。嵩曰:“立长则顺,以德则人服。今长皇子贤而世嫡, 天所命也,请立。”乃定策,诏太武临朝监国,嵩为左辅。

  太武即位,进爵北平王、司州中正。诏问公卿:“赫连、蠕蠕,征讨何先?” 嵩与平阳王长孙翰、司空奚斤等曰:“赫连土居,未能为患。蠕蠕世为边害,宜先 讨大檀。及则收其畜产,足以富国;不及则校猎阴山,多杀禽兽,皮肉筋角以充军 实,亦愈于破一小国。”太常崔浩曰:“大檀迁徙鸟逝,疾追则不足经久,大众则 不能及之。赫连屈丐土宇不过千里,其刑政残害,人神所弃,宜先讨之。”尚书刘 洁、武京侯安原请先平冯跋。帝默然,遂西巡狩。后闻屈丐死,关中大乱,议欲征 之。嵩等曰:“彼若城守,以逸待劳。大檀闻之,乘虚而寇,危道也。”帝乃问幽 征于天师寇谦之。劝行,杜超之赞成,崔浩又言西伐利。嵩等固谏不可,帝大怒, 责嵩在官贪污,使武士顿辱。寻迁太尉。久之,加柱国大将军。自是舆驾征伐。嵩 以元老,多留镇京师,坐朝堂平断刑狱。薨,年八十,谥曰宣王。后孝文追录先朝 功臣,以嵩配飨庙庭。

  子颓,善骑射,弯弓三百斤。袭爵,加侍中、征南大将军。有罪黜为戍兵。后 复爵。薨,谥曰安王。

  子敦,字孝友,位北镇都将。坐黩货,降为公。孝文时,自讼先世勋重,复其 王爵。薨。谥简王。

  子道,字念僧,袭爵。久之,随例降为公,位左卫将军。卒,谥慎。

  子悦,袭爵。建义初,复本王爵,寻降为公,位光禄少卿。卒,赠司空。

  嵩五世孙俭,仕周知名。俭,本名庆明。曾祖地汾,安东将军、临川公。祖酌, 恆州刺史。父戫,员外散骑侍郎,早卒。

  俭方正有操行,神彩严肃,虽在私室,终日俨然。性不妄交,非其同志,虽贵 游造门,亦不与相见。太昌中,边方骚动,俭初假东夏州防城大都督,从尔硃天光 破宿勤明达等,以功赐爵索卢侯。周文临夏州,以为录事参军事,深敬器之。及贺 拔岳被害,周文赴平凉,凡有经纶谋策,俭皆参预。从平侯莫陈悦,留俭为秦州长 史、防城大都督,委以后事,别封信都县伯。渭州刺史可硃浑元奔东魏后,河渭间 人情离阻。刺史李弼令俭权镇渭州。俭将十余骑冒难赴之。复随机安抚,羌胡悦服。 转夏州刺史。甚得人和。时西夏州仍未内属,而东魏遣许和为刺史。俭以信义招之, 和乃归附。即以俭为西夏州刺史,总统三夏州诸军事。

  荆襄初附,周文表授俭都督三荆等十二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东南道行台仆射。 所部郑县令泉璨为百姓所讼,推按获实。俭即大集寮属,遂于事前引己过,肉袒 自罚,舍璨不问。于是属城肃励,莫敢犯法。魏文帝玺书劳之。周文又与俭书曰: “近闻公部内县令有罪,遂自杖三十,用肃群下,闻之嘉叹良久不可言。”俭清正 率下,兼怀仁恕。有窃盗者,原情得实,诲而放之。荆蛮旧俗,少不敬长。俭殷勤 劝导,风俗大革。务广耕桑,兼习武事,故边境无虞,人安其业。吏人表请为俭构 清德楼,树碑刻颂,朝议许之。吏人又以俭秩满,恐有代至,诣阙乞留俭,朝廷嘉 而许之,在州遂历七载。

  征授大行台尚书,兼相府司马。常与群公侍坐,及退,周文谓左右曰:“此人 闲雅,孤每与语,常肃然畏敬,恐有所失。”他日,周文谓俭曰:“名实须相称, 尚书志安贫素,可改名俭,以彰雅操。”迁尚书左仆射,加侍中。后除东南道行台 仆射、大都督十五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时梁岳阳王萧詧内附,初遣使入朝。至荆 州,俭于事列军仪,具戎服,以宾主礼见使。容貌魁伟,音声如钟,大为鲜卑语, 遣人传译以答问。客惶恐不敢仰视。日晚,俭乃著裙襦纱帽,引客宴于别斋。因叙 梁国丧乱,朝廷招携之意,发言可观。使人大悦,出曰:“吾所不能测也。”

  魏废帝二年,授东南道大都督、荆襄等三十三州镇防诸军事。及梁元帝嗣位于 江陵,外敦邻睦,内怀异计。俭密启陈攻取之谋。于是征俭入朝,问以经略。俭陈 谋,周文深然之,乃命还州,密为之备。寻令柱国于谨伐江陵。事平,以俭元谋, 赏奴婢三百口。遂令俭镇江陵,进爵昌宁郡公。后移镇荆州,授总管荆襄等五十二 州诸军事、行荆州刺史。及周闵帝初,赵贵等将图晋公护,俭长子僧衍预其谋,坐 死。护乃征俭,拜小冢宰。保定四年,拜柱国。朝议以俭操行清白,勋绩隆重,乃 下诏褒美之,兼赐以杂采粟麦,以彰其美。

  天和初,转陕州,总管七州诸军事、陕州刺史。俭尝诣阙奏事,时大雪,雪中 待报,自旦达暮,竟无惰容。其谨悫若此。以疾还京,诏以俭旧居狭隘,赐甲第一 区。

  后薨于夏州总管。临终遗令:敛以时服,素车载柩,不设仪仗,亲友赠襚,一 无所受。诸子并奉行之。又遗启请葬周文帝陵侧,并以所赐宅还官,诏皆从之。赠 本官,加凉瓜等十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追封鄫国公,谥曰文。荆州人仪同赵超等 六百九十七人,诣阙请为俭立庙树碑,诏许之。

  建德元年,诏曰:“故柱国、鄫国公俭,临终审正,爰吐德音。以所居之宅本 因上赐,制度宏丽,非诸子所居,请以还官,更迁他所。昔叔敖辞沃壤之地,萧何 就穷僻之乡。以古方令,无惭曩哲。而有司未达大体,遽以其第外给。夫追善念功, 先王令典,岂得遂其谦挹,致乖惩劝!令以本宅还其妻子,俾清风远播,无替聿修。”

  次子隆,位司金中大夫。从长潮公元定代陈,没江南,卒。隆弟平,最知名。

  平字处均,美容仪,有器干,颇览书记,为周卫王侍读。时武帝逼于宇文护, 与卫王谋诛之,王常使平通意于帝。护诛,拜开府仪同三司。宣帝置东京官属,以 平为少司寇,与宗伯赵芬分掌六府。隋文龙潜时,与平情好款洽。及为丞相,恩礼 弥厚。时贺若弼镇寿阳,帝恐其怀贰,遣平代之为扬州总管,赐爵襄阳公。弼果不 从,平麾壮士执弼,送京师。

  隋开皇三年,征拜度支尚书。平见天下州县多罹水旱,百姓不给,奏令人间每 秋家出粟麦一石以下,贫富为差,储之闾里,以备凶年,名曰义仓。帝深嘉纳。自 是州里丰衍。后转工部尚书,名曰称职。时有人告大都督邴绍非毁朝庭为愦愦者, 上怒,将斩之。平进谏曰:“谚云:‘不痴不聋,不作大家翁。’此言虽小,可以 喻大。邴绍之言,不应闻奏。陛下又复诛之,恐百代之后,有亏圣德。”上于是赦 绍。因敕群臣,诽谤之罪,勿复以闻。后突厥达头可汗与都蓝可汗相攻,各遣使请 援。上遣平持节宣谕,令其和解。平至,陈利害,遂各解兵。可汗赠平马二百疋。 还,进所得马,上尽以赐之。未几,遇谴,以尚书检校汴州事,寻除汴州刺史,后 历许、贝二州,俱有善政。

  鄴都俗薄,前后刺史,多不称职。朝庭以平为相州刺史,甚有能名。在州数年, 坐正月十五日百姓大戏,画衣裳鍪甲象,上怒免之。俄而上念平镇淮南时事,进位 大将军,拜太常卿、吏部尚书。卒官,谥曰康。

  子师孝,性轻狡好利,数犯法。上以其不克负荷,遣使吊平。以师孝为勃海郡 主簿。属大业之季,恣行贪浊,一郡苦之。后为王世充所害。

  长孙道生,嵩从子也。忠厚廉谨,道武爱其慎重,使掌机密。与贺毗等四人, 内侍左右,出入诏命。明元即位,除南统将军、冀州刺史。后取人美女以献,明元 切责之,以旧臣不加罪黜。太武即位,进爵汝阴公,迁廷尉卿。从征蠕蠕,与尉眷 等率众出白黑两漠间,大捷而还。太武征赫连昌,道生与司徒长孙翰、宗正娥清为 前驱,遂平其国。昌弟定走保平凉,宋遣将到彦之、王仲德寇河南以救定。诏道生 与丹阳王太之屯河上以御之。遂诱宋将檀道济,邀其前后,追至历城而还。除司空, 加侍中,进封上党王。薨,年八十二,赠太尉,谥曰靖。

  道生廉约,身为三司,而衣不华饰,食不兼味。一熊皮鄣泥,数十年不易,时 人比之晏婴。第宅卑陋。出镇后,其子弟颇更修缮,起堂庑。道生还,叹曰:“昔 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有家为。今强寇尚游魂漠北,吾岂可安坐华美也!”乃切责 子弟,令毁其宅。太武世,所在著绩,每建大议,多合时机。为将有权略,善待士 众。帝命歌工历颂群臣曰:“智如崔浩,廉如道生。”及年老,颇惑其妻孟氏,以 此见讥。与从父嵩俱为三公,当世以为荣。

  子瓬,位少卿,早卒。瓬子观,少以壮勇知名,后袭祖爵上党王。时异姓诸王 袭爵,多降为公,帝以其祖道生佐命先朝,故特不降。以征西大将军、假司空,督 河西七镇诸军讨吐谷浑。部帅拾寅遁藏,焚其所居城邑而还。孝文初,拜殿中尚书、 侍中。吐谷浑又侵逼,复假观司空讨降之。后为征南大将军。薨,谥曰定。葬礼依 其祖靖王故事,陪葬云中金陵。

  子冀归,六岁袭爵,降为公。孝文以其幼承家业,赐名幼,字承业。承业聪敏 有才艺,虚心爱士,为前将军,从孝文南讨。宣武时,为扬州刺史、假镇南大将军、 都督淮南诸军事。梁将裴邃、虞鸿袭据寿春,承业诸子骁果,邃颇难之,号曰: “铁小兒”。诏河间王琛总众援之。琛欲决战,承业以雨久,更须持重。琛弗从, 遂战,为贼所乘,承业后殿。

  初,承业既总强兵,久不决战,议者疑有异图。朝庭重遣河间王琛及临淮王彧、 尚书李宪等三都督,外声助承业,内实防之。

  会鲜于修礼反于中山,以承业为大都督北讨。寻以本使达鄴城,诏承业解行台, 罢大使,遣河间王琛为大都督,郦道元为行台。承业遣子子裕奉表,称与琛同在淮 南,俱当国难。琛败臣全,遂生私隙。且临机夺帅,非策所长。书奏,不纳。琛与 承业前到呼沲,承业未欲战,而琛不从。行达五鹿,为修礼邀击,琛不赴之,贼总 至,遂大败。承业与琛并除名。寻而正平郡蜀反,复假承业镇西将军、讨蜀都督。 频战有功,除平东将军,复本爵。后除尚书右仆射。未几,雍州刺史萧宝夤据州反, 复以承业为行台讨之。承业时背疽未愈,灵太后劳之曰:“卿疹源如此,朕欲相停, 更无可寄,如何?”承业答曰:“死而后已,敢不自力。”时子彦亦患脚瘅,扶杖 入辞。尚书仆射元顺顾相谓曰:“吾等备为大臣,各居宠位,危难之日,病者先行, 无乃不可乎!”莫有对者。

  时薛凤贤反于正平,薛修义屯聚河东,分据盐池,攻围蒲坂,东西连结,以应 宝夤。承业乃据河东。时有诏废盐池税,承业上表曰:“盐池天资贿货,密迩京畿, 唯须宝而护之,均赡以理。今四境多虞,府藏罄竭,然冀、定二州,且亡且乱,常 调之绢,不复可收。仰惟府库,有出无入,必须经纶,出入相补。略论盐税,一年 之中,准绢而言,犹不应减三十万疋也。便是移冀、定二州置于畿甸,今若废之, 事同再失。臣前仰违严旨,不先讨关贼,径解河东者,非是闲长安而急蒲坂。蒲坂 一陷,没失盐池,三军口命,济赡理绝。天助大魏,兹计不爽。昔高祖升平之年, 无所乏少,犹创置盐官而加典护。非为物而竞利,恐由利而乱俗也。况今王公素餐, 百官尸禄,租征六年之粟,调折来岁之资。此皆出入私财,夺人膂力,岂是愿言, 事不获已。臣辄符司监将尉,还率所部,依常收税,更听后敕。”及雍州平,除雍 州刺史。

  孝庄初,封上党王,寻改冯翊王,后降为郡公。迁司徒公,加侍中、兼尚书令、 大行台,仍镇长安。节闵立,迁太尉公、录尚书事。及韩陵之败,斛斯椿先据河桥, 谋诛尔硃。使承业入洛,启节闵诛世隆兄弟之意。孝武初,转太傅,以定策功,更 封开国子。承业表请回授其姨兄廷尉卿元洪超次子恽。初,承业生而母亡,为洪超 母所抚养,是以求让。许之。

  武帝入关,承业时镇武牢,亦随赴长安,位太师、录尚书事,封上党王。大统 元年,薨,赠假黄钺、大丞相、都督三十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谥曰文宣。

  承业少轻侠,斗鸡走马,力争杀人,因亡抵龙门将陈兴德家。会赦,乃免。因 以后妻罗前夫女吕氏妻兴德兄兴恩以报之。罗年大承业十余岁,酷妒忌。承业雅相 敬爱,无姬妾。童侍之中在承业左右嫌疑致死者,乃有数四。前妻张氏二子,子彦、 子裕。罗生三子:绍远、士亮、季亮。兄弟皆雄武。

  子彦本名隽,有膂力,以累从父征讨功,封槐里县子。孝武帝与齐神武构隙, 加子彦中军大都督、行台仆射,镇恆农,以为心膂。及从帝入关,封高平郡公,位 仪同三司。以从征窦泰、战沙苑功,加开府、侍中。及东复旧京,以子彦兼尚书令、 行司州牧,留镇洛阳。后以不利,班师。大统七年,拜太子太傅。

  子彦少常坠马折臂,肘上骨起寸余。乃命开肉锯骨,流血数升,言戏自若。时 以为逾于关羽。末年石发,举体生疮,虽亲戚兄弟以为恶疾。子彦曰:“恶疾如此, 难以自明。世无良医,吾其死矣!尝闻恶疾蝮蛇螫之不痛,试为求之,当令兄弟知 我。”及于南山得蛇,以股触之,痛楚号叫,俄而肿死。文帝闻之。恸哭曰:“失 我良将!”赠雍州刺史。

  子裕位卫尉少卿。启舍凡阶十七级,为子义贞求官。除左将军,加通直散骑常 侍。又以父勋,封平原县伯。

  义贞弟兕,字若汗。性机辩,强记博闻,雅重宾游,尤善谈论。从魏孝武西迁, 别封鄴县侯。周天和初,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历熊、绛二州刺史,并有 能名。袭爵平原县公。卒,子炽嗣。

  炽字仲光,性敏慧,美姿容,颇涉群书,兼长武艺。建德初,周武帝崇尚道法, 求学兼经史者为通道馆学士,炽应其选。隋文帝作相,自御正上士擢为丞相府功曹 参军,加大都督,封阳平县子,迁稍伯下大夫。以平王谦,拜仪同三司。及帝受禅, 炽率官属先入清宫,即授内史舍人、上仪同三司,摄东宫右庶子,出入两宫,甚被 委遇。累迁太常少卿,改封饶阳县子,进位开府仪同三司,改授吏部侍郎。大业中, 历位大理卿、户部尚书。吐谷浑寇张掖,令炽击之,追至青海,以功授银青光禄大 夫。六年,帝幸江都宫,留炽东都居守,摄左候卫将军。卒官,谥曰静。子安世, 通事谒者。炽弟晟。

  晟字季晟,性通敏,略涉书记,善弹工射,矫捷过人。年十八,仕周为司卫上 士。初未知名,唯隋文帝一见深异焉,谓曰:“长孙武艺逸群,又多奇略。后之名 将,非此子邪?”及突厥摄图请婚,周以赵王招女妻之。周与摄图各相夸竞,妙选 骁勇以充使者,因遣晟副汝南公宇文神庆送千金公主至其牙。前后使人数十辈,摄 图多不礼之,独爱晟,每共游猎,留之竟岁。尝有二雕,飞而争肉,因以箭两只与 晟,请射取之。晟驰往,遇雕相玃,遂一发双贯焉。摄图喜,命诸子弟贵人皆相亲 友,冀昵近之,以学弹射。其弟处罗侯号突利设,尤得众心,为摄图所忌,密托心 腹,阴与晟盟。晟与之游猎,因察山川形势,部众强弱。皆尽知之。还,拜奉车都 尉。

  开皇元年,摄图曰:“我,周家亲也。今隋公自立而不能制,何面目见可贺敦!” 因与高宝宁攻陷临渝镇,约诸面部落,谋共南侵。文帝新立,由是大惧,修长城, 发兵屯北境。命阴寿镇幽州、虞庆则镇并州,屯兵为之备。

  晟先知摄图、玷厥、阿波、突利等叔侄兄弟各统强兵,俱号可汗,分居四面, 内怀猜忌,外示和同,难以力征,易可离间。因上书曰:“臣于周末,忝充外使, 匈奴倚伏,实所具知。玷厥之于摄图,兵强而位下,外名相属,内隙已彰,鼓动其 情,必将自战。又处罗侯者,摄图之弟,奸多而势弱,曲取众心,国人爱之,因为 摄图所忌。又阿波首鼠,介在其间,颇畏摄图,受其牵率,唯强是与,未有定心。 宜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通使玷厥,说合阿波,则摄图回兵,自防右地。又引 处罗,遣连奚、,则摄图分众,还备左方。道尾猜嫌,腹心离阻,十数年后,承 衅讨之,必可一举而空其国。”

  上省表大悦,因召与语。晟口陈形势,手画山川,写其虚实,皆如指掌。上深 嗟异,皆纳用焉。因遣太仆元晖出伊吾道,使诣玷厥,赐以狼头纛,谬为钦敬。玷 厥使来,引居摄图使上。反间既行,果相猜贰。授晟车骑将军,出黄龙道,赍敝赐 奚、、契丹等,遣为乡导,得至处罗侯所,深布心腹,诱令内附。

  二年,摄图号四十万骑,自兰州入,至于周盘,破达奚长儒军。更欲南入,玷 厥不从,引兵而去。时晟又说染干诈告摄图曰:“铁勒等反,欲袭其牙。”摄图乃 惧,回兵出塞。

  后数年,突厥大入,发八道元帅出拒之。阿波至凉州,与窦荣定战,贼帅累北。 时晟为偏将,使谓之曰:“摄图每来,战皆大胜。阿波才入,便即致败,此乃突厥 之耻。且摄图之与阿波,兵势本敌,今摄图日胜,为众所崇,阿波不利,为国生辱。 摄图必当因此以罪归于阿波,成其夙计,灭北牙矣。”阿波使至,晟又谓曰:“今 达头与隋连和,而摄图不能制。可汗何不依附天子,连结达头,相合为强?此万全 之计。岂若丧兵负罪,归就摄图,受其戮辱耶!”阿波纳之,因留塞上。后使人随 晟入朝。时摄图与卫王军遇,战于白道,败走。至碛,闻阿波怀贰,乃掩北牙,尽 获其众而杀其母。阿波还无所归。西奔玷厥,乞师十余万,东击摄图,复得故地。 收散卒,与摄图相攻。阿波频胜,其势益强。摄图又遣使朝贡,公主自请改姓,乞 为帝女,上许之。

  四年,遣晟副虞庆则使于摄图,赐公主姓为杨氏,改封大义公主。摄图奉诏, 不肯起拜。晟进曰:“突厥与隋俱是大国天子,可汗不起,安敢违意。但可贺敦为 帝女,则可汗是大隋女媚,奈何不敬妇公?”摄图笑谓其达官曰:“须拜妇公。” 乃拜受诏。使还称旨,授仪同三司、左勋卫车骑将军。

  七年,摄图死,遣晟持节拜其弟处罗侯为莫何可汗,以其子雍闾为叶护可汗。 处罗侯因晟奏曰:“阿波为天所灭,与五六千骑在山谷间,当取之以献。”时召文 武议焉。乐安公元谐曰:“请就彼枭首,以惩其恶。”武阳公李充请生将入朝,显 戮而示百姓。上问晟,晟曰:“阿波之恶,非负国家。因其困穷,取而为戮,恐非 招远之道。不如两存之。”上曰:“善。”

  八年,处罗侯死,遣晟往吊,仍赍陈国所献宝器,以赐雍闾。

  十三年,流人杨钦亡入突厥,诈言彭国公刘昶共宇文氏女谋欲反隋,遣其来密 告公主。雍闾信之,乃不修贡。又遣晟出使,微观察焉。公主见晟,言辞不逊,又 遣所私胡人安遂迦共钦计议,扇惑雍闾。晟还,以状奏。又遣晟往索钦,雍闾欲勿 与,谬曰:“客内无此色人。”晟乃货其达官,知钦所在,夜掩获之,以示雍闾。 因发公主私事。国人大耻。雍闾执遂迦等,并以付晟。使还,上大喜,加授开府, 仍遣入蕃,涖杀大义公主。雍闾又表请婚,佥议将许之。晟奏曰:“臣观雍闾反覆 无信,特共玷厥有隙,所以依倚国家。纵与为婚,终当必叛。今若得尚公主,承藉 威灵,玷厥、染干必又受其征发。强而更反,后恐难图。且染干者,处罗侯之子, 素有诚款,于今两世。臣前与相见,亦乞通婚,不如许之,招令南徙。兵少力弱, 易可抚驯,使敌雍闾,以为边捍。”上曰:“善。”又遣慰喻染干,许尚公主。

  十七年,染干遣使随晟来逆女。以宗女封安义公主以妻之。晟说染干南徙,居 度斤旧镇。雍闾疾之,亟来抄略。染干伺知动静,辄遣奏闻,是以贼来,每先有备。

  十九年,染干因晟奏雍闾作攻具。欲打大同城。诏发六总管,并取汉王节度, 分道出塞讨之。雍闾惧,复共达头同盟,合力掩袭染干,大战于大长城下。染干败 绩,其兄弟子侄尽见杀,而部落亡散。染干与晟独以五骑逼夜南走。至旦,行百余 里,收得数百骑。乃相与谋曰:“今兵败入朝,一降人耳,大隋天子岂礼我乎!玷 厥虽来,本无冤隙,若往投之,必相存济。”晟知怀贰,乃密遣使者入伏远镇,令 速举烽。染干见四烽俱发,问晟:“城上烽然,何也?”晟绐之曰:“城高地迥, 必遥见贼来。我国家法,若贼少,举二烽;来多,举三烽;大逼,举四烽。使见贼 多而又近耳。”染干大惧,谓其众曰:“追兵已逼,且可投城。”既入镇,晟留其 达官执室以领其众,自将染干驰驿入朝。帝大喜,进晟左勋卫骠骑将军,持节护突 厥。晟遣降虏觇候雍闾,知其牙内屡有灾变;夜见赤虹,光照数百里。天狗陨,雨 血三日;流星坠其营内,有声如雷。每夜自惊,言隋师且至。并遣奏知。寻以染干 为意弥豆启人可汗。赐射于武安殿,选善射者十二人,分为两朋。启人曰:“臣由 长孙大使得见天子,今日赐射,愿入其朋。”许之。给箭,六发皆入鹿,启人之朋 竟胜。时有鸢群飞,上曰:“公善弹,为我取之。”十发俱中,并应丸而落。是日, 百官获赉,晟独居多。寻遣领五万人,于朔州筑大利城以处染干。安义公主死,持 节送义城公主,复以妻之。晟又奏:“染干部落归者既众,虽在长城内,犹被雍闾 抄略。往来辛苦,不得宁居。请徙五原,以河为固。于夏、胜两州间,东西至河, 南北四百里,掘为横堑。令处其内,任情放牧,免于抄掠,人必自安。”上并从之。

  二十年,都蓝大乱,为部下所杀。晟因奏曰:“贼内携离,其主被杀。乘此招 诱,必并来降。请遣染干部下,分头招尉。”上许之,果尽来附。达头恐怖,又大 集兵。诏晟部领降人,为秦州行军总管,取晋王广节度,出讨达头。达头与王相抗, 晟进策曰:“突厥饮泉,易可行毒。”因取诸药,毒水上流。达头人畜饮之多死, 大惊曰:“天雨恶水,其亡我乎!”因夜遁。晟追之,斩首千余级,俘百余口。王 大喜,引晟入内,同宴极欢。有突厥达官来降,时亦预坐。说言突厥之内,大畏长 孙总管,闻其弓声谓为霹雳,见其走马称为闪电。王笑曰:“将军震怒,威行域外, 遂与雷霆为比,一何壮哉!”师旋,授上开府仪同三司,复遣还大利城,安抚新附。

  仁寿元年,晟表奏曰:“臣夜登城楼,望见碛北有赤气,长百余里,皆如雨足, 下垂被地。谨验兵书,此名洒血。其下之国,必且破亡。欲灭匈奴,宜在今日。” 诏杨素为行军元帅,晟为受降使者,送染干北伐。

  二年,军次北河,逢贼帅思力俟斤等领兵拒战,晟与大将军梁默击走之,贼众 多降。晟又教染干分遣使者,往北方铁勒等部,招携取之。三年,有铁勒思结、伏 具、浑、斛薛、阿拔、仆骨等十余部,尽背达头来降附。达头众大溃,西奔吐谷浑。 晟送染干,安置于碛口。事毕,入朝。

  遇文帝崩,匿丧未发。炀帝引晟于大行前委以内衙宿卫,知门禁事,即日拜左 领军将军。遇杨谅作逆,敕以本官为相州刺史,发山东兵马,与李雄等共经略之。 晟辞以子行布在逆地。帝曰:“公终不以兒害义,其勿辞也。”于是驰遣赴相州。 谅破,追还,转武卫将军。

  大业三年,炀帝幸榆林,欲出塞外,陈兵耀武,经突厥中,指于涿郡。仍恐染 干惊惧,先遣晟往喻旨,称述帝意。染干听之,因召所部诸国,奚、、室韦等种 落数十,酋长咸萃。晟见牙中草秽,欲令染干亲自除之,示诸部落,以明威重。乃 指帐前草曰:“此根大香。”染干遽取嗅之,曰:“殊不香也。”曰:“国家法, 天子行幸所在,诸侯并躬亲洒扫,耘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牙中芜秽,谓是留 香草耳。”染干乃悟,曰:“奴罪过!奴之骨肉,皆天子赐也。得效筋力,岂敢有 辞?特以旁人不知法耳。”遂拔所佩刀,亲自芟草。其贵人及诸产落争放效之。乃 发榆林北境,至于其牙,又东达于蓟,长三千里,广百余步,举国就役而开御道。 帝闻益喜焉。后除淮阳太守,未赴任,复为右骁卫将军。

  五年,卒,年五十八,帝悼惜之。后突厥围雁门,帝叹曰:“向使长孙晟在, 不令匈奴至此!”

  晟好奇计,务立功名。性至孝,居忧毁瘠,为朝士所称。大唐贞观中,追赠司 空、上柱国,谥曰献。少子无忌嗣。其长子行布,亦多谋略,有父风。起家汉王谅 库直。后遇谅并州起逆,率从南拒官军,留行布守城。遂与豆卢毓闭门拒守谅,城 陷,遇害。次子恆安,以兄功授鹰扬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