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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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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几,博陵安平人也。七世共居同财。家有二十二房,一百九十八口,长幼济 济,风礼著闻。至于作役,卑幼竞集。乡里嗟美,标其门闾。

  张安祖,河阳人也。袭世爵山北侯。时有元承贵,曾为河阳令。家贫,且赴尚 书求选,逢天寒甚,遂冻死路侧。一子年幼,停尸门巷,棺殓无托。安祖悲哭尽礼, 买木为棺,手自营作,殓殡周给。朝野嘉叹。尚书闻奏,标其门闾。

  王闾,北海密人也。数世同居,有百口。又太山刘业兴,四世同居,鲁郡盖俊, 六世同居,并共财产,家门雍睦。乡里敬异。有司申奏,皆标门闾。

  郭琰,字神宝,京槃人也。少丧父,事母以孝闻。孝武帝之居籓邸,琰以通侠 被知。及即位,封新丰县公,除洛州刺史。孝武西入,改封冯翊郡公,授行台尚书、 潼关大都督。大统中,齐神武遣大都督窦泰袭恆农。时琰为行台,众少战败,乃奔 洛州。至刺史泉仙城守力穷,城将陷,乃仰天哭曰:“天乎!天乎!何由纵此长蛇, 而不助顺也?”言发涕流,不能自止。兵士见之,咸自厉愤。竟为东魏将高敖曹所 禽。复谓敖曹曰:“天子之臣,乃为贼所执。”敖曹素闻其名,义不杀之,送于并 州。见齐神武,言色不屈,见害。

  沓龙超,晋寿人也。性尚义侠,少为乡里所重。永熙中,梁将樊文炽来寇益州, 刺史傅和孤城固守。龙超每出战,辄破之。时攻围既久,粮矢方尽,刺史遣龙超夜 出,请援于汉中,遂为文炽所得。许以封爵,使告城中曰:“外无援军,宜早降。” 乃置龙超于攻楼上。龙超乃告刺史曰:“援军数万,近在大寒。”文炽大怒,火炙 杀之。至死,辞气不挠。大统二年,诏赠龙骧将军、巴州刺史。

  乙速孤佛保,北秀容胡酋也。少骁武,善射。孝武帝时,为直阁将军。从入关, 封蒲子县公,并赐弓矢。大统初,梁将兰钦来寇,遂陷汉中。佛保时为都督,统兵 力战。知将败,乃先城未陷,仰天大哭曰:“此马吾常所乘,此弓矢天恩赐我,岂 可令贼得吾弓马乎!”遂斩马及弓,自刎而死。三军莫不壮之。黄门郎赵僧庆时使 汉中,闻,乃收运其尸致长安。天子叹感,诏著作录之。

  李棠,字长卿,勃海蓚人也。祖伯贵,魏宣武时,官至鲁郡守。有孝行,居父 丧,哀戚过礼,遂以毁卒。宣武嘉之,赠勃海相。父元胄,员外散骑侍郎。棠幼孤, 好学,有志操。高仲密为北豫州刺史,请棠为掾。仲密将图西附。时东魏又遣镇城 奚寿兴典兵事。仲密遂与堂谋杀寿兴,率其众据城,遣棠诣关中归款。周文嘉之, 封广宗县公,位给事黄门侍郎,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从魏安公尉 迟迥伐蜀,棠乃应募喻之。既入成都,萧捴问迥军中委曲,棠不对。捴乃苦辱之。 棠曰:“我王者忠臣,有死而已,义不为尔移志也。”遂害之。子敞嗣。

  杜叔毗,字子弼,其先京兆杜陵人也,徙居襄阳。父渐,梁边城太守。叔毗早 岁而孤,事母以孝闻。仕梁,为宜丰侯萧脩府中直兵参军。周文令大将军达奚武围 脩于南郑,脩令叔毗诣阙请和。周文见而礼之。使未及还,而脩中直兵曹策、参军 刘晓谋以城降武。时叔毗兄君锡为脩中记室参军,从子映录事参军,映弟晰中直兵 参军,各领部曲。策等忌之,惧不同己,遂诬以谋叛,擅加害焉。寻讨策等禽之。 城降,策至长安,叔毗朝夕号泣,具申冤状。朝议以事在归附之前,不可追罪。叔 毗志在复仇,然恐坐及其母。母曰:“汝兄横罹祸酷,痛切骨髓。若曹策朝死,吾 以夕殁,亦所甘心。汝何疑焉?”叔毗拜受母言,后遂白日手刃策于京城,断首瓠 腹,解其支体,然后面缚请就戮焉。周文嘉其志气,特命舍之。遭母忧,哀毁骨立, 殆不胜丧。服阕,晋公护辟为中外府乐曹参军。累迁陕州刺史。后从卫国公直南讨, 军败,为陈人所禽。陈人将降之,叔毗辞色不挠,遂被害。子廉卿。

  刘弘,字仲远,彭城丛亭里人也。少好学,有羁检,重节概。仕齐,位西楚州 刺史。齐亡,周武帝以为本郡太守。及隋文帝平陈,以行车长史从总管吐万绪度江, 加上仪同,封濩泽县公,拜泉州刺史。会高智慧乱,以兵攻州。弘城守,粮尽,煮 犀甲腰带及剥树皮食之,一无离叛。贼欲降之,弘抗节弥厉。城陷,为贼所害。文 帝闻而嘉叹者久之,赐物二千段。子长信,袭其官爵。

  游元,字楚客,广平任城人也。父宝藏,位至郡守。元少聪敏。仕周,历寿春 令、谯州司马,俱有能名。开皇中,为殿内侍御史。炀帝嗣位,迁尚度支郎。辽东 之役,领左骁卫长史,为盖牟道监军,拜朝请大夫,兼书侍御史。宇文述等九军败 绩,帝令元主其狱。述时贵幸,势倾朝廷,遣家僮造元,有所请属,元不之见。他 日,案述逾急,仍以属请状劾之。帝嘉其公正,赐朝服一袭。后奉使黎阳督运。杨 玄感作逆,告以情。元引正义责之,遂见困,竟不屈节,见害。帝甚嘉之,赠银青 光禄大夫,拜其子仁宗为正议大夫、弋阳郡通守。

  张须陀,弘农阌乡人也。性刚烈,有勇略。弱冠从史万岁讨西爨,以功授仪同。 后从杨素击平汉王谅,加开府。大业中,为齐郡赞务。会兴辽东之役,岁饥,须陀 将开仓赈给。官属咸曰:“须待诏敕。”须陀曰:“如待报至,当委沟壑。吾若以 此获罪,死无所恨。”先开仓而后状,帝嘉而不责。

  天下既承平日久,多不习兵。须陀独勇决善战,又长抚驭,得士卒心,号为名 将。时贼帅王薄北连豆子贼孙宣雅、石祗阇、郝孝德等,众十余万,攻章丘。须陀 大破之,露布以闻。帝大悦,优诏褒扬,令使者图画其形容奏之。其年,贼裴长才, 石子河等奄至城下,须陀与战,长才败走。后数旬,贼帅秦君弘、郭方预等园北海, 须陀倍道而进,大败之。司隶刺史裴操之上状,帝遣使劳问之。

  十年,贼左孝友屯蹲狗山,须陀列八营以逼之。孝友窘迫,面缚来降。其党解 象、王良、郑大彪、李脘等众各万计,须陀平之,威振东夏。以功迁齐郡通守,领 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俄而贼卢明月众十余万将寇河北,次祝阿。须陀邀击, 杀数千人。贼吕明星、师仁泰、霍小汉等众各万余,扰济北,须陀击走之。寻将兵 拒东郡贼翟让,前后三十余战,每破走之。转荣阳通守。

  时李密说让取洛口仓,遂逼来荥阳。须陀拒之,让惧而退,须陀乘之。密先伏 数千人邀击之,须陀败,被围,溃辄出,左右不能尽出,复入救之,往来数四,众 皆败。乃仰天曰:“兵败如此,何面见天子乎!”乃下马战死。其所部兵昼夜号哭, 数日不止。帝令其子元备总父兵。元备时在齐郡,遇贼,竟不果行。

  杨善会,字敬仁,弘农华阴人也。父初,位毗陵太守。善会大业中为鄃令,以 清正闻。俄而百姓聚起为盗,善会讨之,往皆克捷。后贼帅张金称屯于县界,善会 每挫其锋。炀帝遣将军段达讨金称,善会进计于达,达不能用,军竟败。后进止一 以谋之,乃大克。金称复引勃海贼孙宣雅、高士雅等破黎阳而还,善会邀破之。擢 拜朝请大夫,清河郡丞。于时山东郡县,陷没相继,能抗贼者,唯善会而已。前后 七百余阵,未尝负败。会太仆杨义臣讨金称见败,取善会定策,与金称战,贼乃退 走。善会捕斩之,传首行在所。帝赐以尚方甲槊弓剑,进拜清河通守。复从杨义臣 斩漳南贼帅高士达,传首江都宫。帝下诏褒扬之。后为窦建德所陷。建德释而礼之, 用为贝州刺史。善会肆骂,临之以兵,辞气不挠,乃害之。清河士庶,莫不伤痛。

  卢楚,涿郡范阳人也。祖景祚,魏司空掾。楚少有才学,性鲠急,口秘,言语 涩难。大业中,为尚书左司郎。当朝正色,甚为公卿所惮。及帝幸江都,东都官僚 多不奉法。楚每存纠举,无所回避。越王侗称尊号,以楚为内史令、左备身将军、 尚书左丞、右光禄大夫,封涿郡公,与元文都等同心戮力以辅侗。及王世充作乱, 兵犯太阳门。武卫将军皇甫无逸斩关逃难,呼楚同去。楚曰:“仆与元公有约,若 社稷有难,誓以俱死。今舍去不义。”及世充入,楚匿太官署,执之。世充奋袂令 斩,于是锋刃交下,支体糜碎。

  刘子翊,彭城丛亭里人也。父遍,齐徐州司马。子翊少好学,颇解属文。性刚 謇,有吏干。开皇中,为秦州司法参军。因入考,杨素奏为侍御史。时永宁县令李 公孝,四岁丧母,九岁外继。其后,父更别娶后妻,至是而亡。河间刘炫以为无抚 育之恩,议不解任。子翊驳之曰:

  《传》云:“继母,同母也。”当以配父之尊,居母之位,齐杖之制,皆如亲 母。又“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期”,服者,自以本生,非殊亲之与继也。父虽自处傍 尊之地,于子之情,犹须隆其本重。是以令云:“为人后者,其父母,并解官申其 心丧。父卒母嫁,为父后者虽不服,亦申心丧;其继母嫁,不解官。”此专据嫁者 生文耳。将知继母在父之室,则制同亲母。若谓非有抚育之恩,同之行路,何服之 有乎?服既有之,心丧焉可独异?三省令旨,其义甚明。今言令许不解,何其甚谬? 且后人者为其父母期,未有变隔以亲继,亲既等,故心丧不得有殊。《服问》云: “母出,则为继母之党服。”岂不以出母族绝,推而远之;继母配父,引而亲之乎? 子思曰:“为伋也妻,是为白也母;不为伋也妻,是不为白也母。”定知服以名重, 情以父亲。所以圣人敦之以孝慈,弘之以名义。是使子以名服,同之亲母;继母以 义报,等之己生。

  如谓继母之来,在子出之后,制有浅深者。考之经传,未见其文。譬出后之人, 所后者初亡,后之者至,此后可以无抚育之恩而不服重乎?昔长沙人王毖,汉末为 上计诣京师。既而吴、魏隔绝,毖在内国,更娶,生子昌。毖死后,为东平相,始 知吴之母亡。便情系居重,不摄职事。于时议者,不以为非。然则继之与前,于情 无别。若要以抚育始生服制,王昌复何足云乎?又晋镇南将军羊祜无子,取弟子伊 为子。祜薨,伊不服重。祜妻表闻,伊辞曰:“伯生存养己,伊不敢违。然无父命, 故还本生。”尚书彭权议:“子之出养,必由父命,无命而出,是为叛子。”于是 下诏从之。然则心服之制,不得缘恩而生也。

  论云:“礼者称情而立文,杖义而设教。”还以此义,谕彼之情。称情者如母 之情,杖义者为子之义。分定然后能尊父顺名,崇礼笃敬。苟以姆养之恩,始成母 子。则恩由彼至,服自己来。则慈母如母,何待父令?又云:“继母、慈母,本实 路人,临己养己,同之骨血。”基如斯言,子不由父,纵有恩育,得如母乎?其慈 继虽在三年之下,而居齐期之上。礼有伦例,服以称情。继母本以名服,岂藉恩之 厚薄也。至于兄弟之子犹子也,私昵之心实殊,礼服之制无二。彼言“以”轻“如” 重,因以不同;此谓如重之辞,即同重法。若使轻重不等,何得为“如”?律云 “准枉法”者,但准其罪,“以枉法论”者,即同真法。律以弊刑,礼以设教。 “准”者准拟之名,“以”者即真之称。“如”、“以”二字,义用不殊,礼、律 两文,所防是一。将此明彼,足见其义。取譬伐柯,何远之有。

  论云:“取子为后者,将以供承祧庙,奉养己身。不得使宗子归其故宅,以子 道事本父之后妻也。”然本父后妻,因父而得母称。若如来旨,本父亦可无心丧乎? 何直父之后妻也。

  论又云:“《礼》言旧君,其尊岂后君乎?已去其位,非复纯臣,须言‘旧’ 以殊之。别有所重,非复纯孝,故言‘其’已见之,目以‘其父’之文,是名异也。” 此又非通论。何以言之?“其”“旧”训殊,所用亦别。“旧”者易新之称,“其” 者因彼之辞,安得以相类哉?至如《礼》云:“其父析薪,其子不克负荷。”《传》 云:“卫虽小,其君在焉。”若其父而有异,其君复有异乎?斯不然矣。

  今炫敢违礼乖令,侮圣干法,使出后之子,无情于本生,名义之分,有亏于风 俗,徇饰非于明世,强媒蘖于《礼经》,虽欲扬己露才,不觉言之伤理。

  事奏,竟从子翊之议。

  历新丰令、大理正,并有能名。擢授书侍御史。每朝廷疑议,子翊为之辩析, 多出众人意表。从幸江东。属天下大乱,帝犹不悟。子翊因侍切谏,由是忤旨,令 子翊为丹阳留守。

  寻遣于上江督运,为贼吴棋子所虏。子翊说之,因以众降。复遣首领贼渡江, 遇炀帝被杀,知而告之。子翊弗信,斩所言者。贼又请以为主,不从。因执至临川 城下,使告城中云“帝崩”。子翊乃易其言,于是见害。

  尧君素,魏郡汤阴人也。炀帝为晋王时,君素为左右。帝嗣位,累迁鹰扬郎将。 大业末,从骁卫大将军屈突通拒义师于河东。俄而通引兵南遁,置君素领河东通守。 义师遣将吕绍宗、韦义节等攻之不克。及通军败,至城下呼之。君素见通,歔欷流 涕,悲不自胜,左右皆哽咽。通亦泣下沾襟,因说君素早降以取富贵。君素以名义 责之曰:“公纵不能远惭主上,公所乘马,即代王所赐也,公何面目乘之哉!”通 曰:“吁!君素!我力屈而来。”君素曰:“方今力犹未屈,何用多言!”通惭而 退。时围甚急,行李断绝。君素乃为木鹅,置表于颈,具论事势,浮之黄河,沿流 而下。河阳守者得之,达于东都。越王侗见而叹息,乃承制拜君素为金紫光禄大夫, 密遣行人劳之。监门直阁庞玉、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前后自东都归义,俱造城下,为 陈利害。朝廷又赐金券,待以不死。君素卒无降心。其妻又至城下,谓曰:“隋室 已亡,何苦取祸?”君素曰:“天下事非妇人所知。”引弓射之,应弦而倒。君素 亦知事必不济,每言及隋国,未尝不歔欷。常谓将士曰:“吾是籓邸旧臣,至于大 义,不得不死。今谷支数年,食尽,足知天下之事。必隋室倾败,天命有归,吾当 断头以付诸君。”后颇得江都倾覆消息,又粮尽,男女相食,众心离骇。白虹降于 府门,兵器之端,夜皆光见。月余,君素为左右所害。

  陈孝意、张季珣、杜松赟,并以诚节显。

  孝意,河东人。大业初,为鲁郡司法书佐,郡内号为廉平。太守苏威尝欲杀一 囚,孝意固谏,不许。孝意因解衣先受死。良久,威意乃解,谢而遣之,渐加礼敬。 及威为纳言,奏孝意为侍御史。后以父忧去职,居丧过礼,有白鹿驯扰其庐,时人 以为孝感。寻起授雁门郡丞。在郡菜食斋居,朝夕哀临,每一发声,未尝不绝倒。 柴毁骨立,见者哀之。时长吏多赃污,孝意清节弥厉。发奸摘伏,动若有神,吏人 称之。

  炀帝幸江都,马邑刘武周杀太守王仁恭作乱,前郡丞杨长仁、雁门令王隺等 谋应贼。孝意知之,族灭其家,郡中战栗。俄而武周来攻,孝意拒之,每致克捷。 但孤城无援,而孝意誓以必死。亦知帝必不反,每旦夕向诏敕库俯伏涕流,悲动左 右。粮尽,为校尉张世伦所杀,以城归武周。

  张季珣,京兆人。父祥,少为隋文帝所知,引为丞相参军,累迁并州司马。及 汉王谅反,遣其将刘建攻之,纵火烧其郭下。祥见百姓惊骇,其城西有王母庙,登 城望之,再拜号泣曰:“百姓何罪,致此焚烧?神其有灵,可降雨相救。”言讫, 庙上云起,雨降而火遂灭。士卒感其至诚,莫不用命。援军至,贼退。以功授开府。 后卒于都水监。

  季珣少慷慨,有志节。大业末,为鹰扬郎将。所居据箕山为固,与洛口接。及 李密陷仓城,遣兵呼之。季珣大骂。密怒,攻之,连年不能克。经三年,资用尽, 无薪,彻屋而爨,人皆穴处。季珣抚之,一无离叛。后士卒饥羸,为密所陷。季珣 坐事,颜色自若,密遣兵禽送之。群贼曳令拜密。季珣曰:“吾虽败军将,犹是 天子爪牙臣,何容拜贼!”密壮而释之。翟让从求金不得,杀之。

  其弟仲琰,为上洛令。及义兵起,城守,部下杀之以归义。

  仲琰弟幼琮,为千牛左右。宇文化及乱,遇害。季珣世忠烈,兄弟俱死国难, 论者贤之。

  杜松赟,北海人也。性刚烈,重名义。为石门府队正。大业末,杨厚来攻北海 县,松赟觇贼被执。使谓城中,云“郡兵已破,宜早归降”,松赟伪许之。既至城 下,大呼曰:“我邂逅被执,非力屈也。官军大来,贼旦暮禽翦。”贼以刀筑其口, 引之去。松赟骂厚曰:“老贼何敢辱贤良!”言未卒,贼断其腰。城中望之,莫不 流涕扼腕,锐气益倍,北海卒完。优赠朝请大夫、本郡通守。

  郭世俊,字弘乂,太原文水人也。家门雍睦,七世同居,犬豕同乳,鸟鹊同巢, 时人以为义感之应。州县上其事,隋文帝遣平昌公宇文幹诣其家劳问。尚书侍御史 柳彧巡省河北,表其门闾。汉王谅为并州总管,闻而嘉叹,赐其兄弟二十余人衣各 一袭。

  郎方贵,淮南人也。少有志尚,与从父弟双贵同居。隋开皇中,方贵常于淮水 津所寄渡,舟人怒之,挝方贵臂折。至家,双贵问知之,恚恨,遂向津,殴杀船人。 津者执送之。县以方贵为首,当死,双贵从坐,当流。兄弟争为首坐,县司不能断, 送诣州。兄弟各引死,州不能定。二人争欲赴水死。州以状闻。上闻,异之,特原 其罪,表其门闾,赐物百段。后为州主簿。

  论曰:于什门等或临危不挠,视死如归;或赴险如夷,唯义有所在。其大则光 国隆家,其小则损己利物。故其盛烈所著,与河海而争流;峻节所标,共竹柏而俱 茂。并蹈履之所致,身没名立,岂徒然也!

 

  • 部分译文

 

  《易》说:“立身的途径,称作仁和义。”大概士人成就美名,就在这两个方面。所以,古人把天下之事视为大事,而对自身则看得轻;生存是重要的,但和义相比较就轻了。这样说的话,有的死比泰山还重,贵在其理全备;有的生比鸿毛还轻,重在其义全备。所以,人生只有一次,死了不能复生。而仁爱之道不远,就舍弃自身求仁爱之道;义理比生存更重要,就捐弃身躯而实行义理。龙逢为夏桀丧命,比干为殷纣尽节,申蒯为齐庄公而断臂,弘演为卫懿公而献出肝脏,汉朝的纪信、栾布,晋朝的向雄、嵇绍,都不畏惧危险和死亡,以实践忠诚坚贞的节操。虽然其对国家社稷没有功劳,对倾覆毁坠无救助之力,但是和那些苟且偷生的人相比,他们气贯长虹,光照九泉。凡是意在树立名望的人,没有人不希望这样的。然而,至于面对灾难忘记自身,面临危险不顾性命,虽然不失斯文之风,但能够行动的人大概很少。因此知道士人重视的,确实在于这一点。不是内有铁石心肠,外有高洁节操的人,谁能行动起来像有命令一样,赴汤蹈火像回家一样呢?自魏到隋,二百多年,就像在最寒冷的时候发现松柏耐寒,在迅疾的狂风中知道坚韧的草不可摧折一样,千百年之后,他们凛凛然虽死犹生,岂只是听说了那个不食周粟的伯夷的事迹。怯懦的人才会树立志向,也希望将来的君子和他们有所接近。

  《魏书》叙述于什门、段进、石文德、汲固、王玄威、娄提、刘渴侯、朱长生、马八龙、门文爱、晁清、刘仁侯、石祖兴、邵洪哲、王荣世、胡小彪、孙道登、李几、张安祖、王闾等人的事迹为《节义传》,如今又搜集到郭琰、沓龙超、乙速孤佛保,和《周书·孝节传》中的李棠、杜叔毗附录之。另案,《齐书》不设立《节义传》,而《隋书》叙述刘弘、皇甫诞、游元、冯慈明、张须陀、杨善会、独孤盛、元文都、卢楚、刘子翊、尧君素等人的事迹为《诚节传》。如今皇甫诞、冯慈明、独孤盛、元文都各附录其家传,其余诸人都附录在这一篇中,又搜录《隋书·孝义传》中的郎方贵、郭世俊也附录在这里,以充备《节义传》云云。

  张须陀,弘农阌乡人。生性刚直,有勇有谋。还没成年就跟随史万岁征讨西爨,因军功授仪同。后来,又跟从杨素平定汉王杨谅,加授开府。隋炀帝大业年间,任齐郡赞务。适逢辽东之战开始,年成歉收,张须陀准备打开粮仓赈济饥民。僚属都说“:必须等待诏书敕令。”张须陀说“:如果等待诏书到来,百姓就会饿死在沟溪丘壑了。我如果因为这个而得罪,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先开仓赈济饥民,而后上报朝廷,炀帝嘉奖他而不加责备。

  天下既已长期安定,大多不熟悉战事。只有张须陀英勇果决,勇猛善战,又善于安抚治理,很得士兵的拥戴,号为名将。当时贼兵元帅王薄北连豆子..贼孙宣雅、石祗..、郝孝德等,有十多万人,进攻章丘。张须陀大败贼兵,张贴布告广告众人。炀帝非常高兴,广颁诏令,加以表彰,令使者画张须陀的画像上奏。这一年,盗贼裴长才、石子河等突然袭击到城下,张须陀与贼兵交战,裴长才等人败逃。此后过了几十天,贼兵元帅秦君弘、郭方预等围攻北海,张须陀兼程进军,大败贼兵。司隶刺史裴操之将其情况上奏,炀帝派遣使者慰劳张须陀。

  大业十年(614),贼将左孝友屯聚在蹲狗山,张须陀排列八座营寨进逼左孝友。左孝友困窘急迫,自己捆绑起来前来投降。其党羽解象、王良、郑大彪、李脘各拥兵以万计,张须陀将他们全部平定,威势震动东部中国。因功升任齐郡通守,兼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不久,贼盗卢明月率领十多万人准备进犯河北,驻扎在祝阿。张须陀率兵阻击,杀敌数千人。贼盗吕明星、师仁泰、霍小汉等各率一万多人,骚扰济北,张须陀率兵出战,贼兵逃走。不久,率兵抗击东郡贼兵翟让,前后打了三十多仗,每次都大破贼兵。改任荥阳通守。

  这时,李密劝说翟让夺取洛口仓,于是就进逼荥阳。张须陀迎战翟让,翟让畏惧而退兵。张须陀乘机追击。李密事先埋伏几千人狙击张须陀。张须陀战败被围,突破重围逃了出去,身边的人没有能都冲出来,就又杀入重围解救他们,来回四次,众人都被打败。张须陀就仰天叹息道“:打仗败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脸面见天子呢?”就下马战死。张须陀手下的士兵昼夜痛哭,数日哭声不止。炀帝命令张须陀的儿子张元备总领父亲的兵马。张元备当时在齐郡,因与贼兵遭遇,竟然没有成行。

  尧君素,魏郡汤阴人。隋炀帝做晋王的时候,尧君素在炀帝身边供职。炀帝继位,逐步升迁至鹰扬郎将。大业末年,跟随骁卫大将军屈突通在河东抗拒义军。很快,屈突通带领兵马南逃,留置尧君素代领河东通守。义军派遣将军吕绍宗、韦义节等攻城,未能攻克。到了屈突通的军队被打败,屈突通到城下呼喊尧君素。尧君素见到屈突通,痛哭流涕,非常悲痛,身边的人都哽咽起来。屈突通也流下泪来,因而劝说尧君素早早投降以取富贵。尧君素用君臣名义责备屈突通说:“你即使对主上不能感到羞愧,你所骑的马,就是代王赐给你的,你有何面目骑它呢?”屈空通说“:唉!君素!我是力量尽了而来的。”尧君素说“:如今你的力量还没有用尽,何必多说!”屈突通羞愧地退下了。

  当时,围攻非常紧急,音讯断绝。尧君素就制作木鹅,把上表放在木鹅的脖颈中,详论事情的形势,漂浮在黄河中,顺流而下。河阳守卫得到木鹅,送达东都洛阳。越王侗见到上表而叹息,就秉承皇帝旨意授予尧君素金紫光禄大夫之职,秘密派遣使者慰劳尧君素。监门直阁庞玉、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先后自东都投奔义军,二人一起来到成下,向尧君素陈说利害。朝廷又赐给他金券,答应免除死罪。尧君素始终没有投降的意思。他的妻子又来到城下,对他说:“隋朝已经灭亡,何必要自取灾祸?”尧君素说:“天下之事不是女人所能知道的。”拉弓射其妻,其妻应声倒地。

  尧君素也知道事情必定难以成功,每次说起隋朝,无不痛哭流涕。他经常对将士说:“我是诸侯王府第的老臣,说到大义,是不能不死。如今粮食够支应数年,把粮食吃完的时候,足以知天下之事的结局了。隋朝若必定倾覆败亡,是天命有所归与,我应该砍下头来交给你们。”后来,经常得到江都覆灭的消息,粮食又吃完了,人们是交换儿女而食,人心离散惊惧。白虹降临府门之上,兵器的锋端,夜里都闪现光芒。一个多月后,尧君素被身边的人杀害了。

 

 

《列传·卷七十四》

 

  循吏

  张膺 路邕 阎庆胤 明亮 杜纂 窦瑗 苏淑 张华原 孟业 苏琼 路去 病 梁彦光 樊叔略 公孙景茂 辛公义 柳俭郭绚 敬肃 刘旷 王伽魏德 深

  先王疆理天下,司牧黎元,刑法以禁其奸,礼教以防其欲,虽为政以德,理实 殊涂,百虑一致,在斯而已。《书》云“知人则哲”,又云“无旷庶官”,言非其 人为空官也。睿哲之后,必致清明之臣;昏乱之朝,多有贪残之吏。嗜欲所召,影 响从之。故五帝三王,不易人而化,皆在所由化之而已。盖有无能之吏,无不可御 之人焉。自罢侯置守,历年永久,统以方牧,仍世相循,所以宽猛为用,庇人调俗。 但廉平常迹,声有难高;适时应务,招响必速。是故搏击为侯,起不旋踵;懦弱贻 咎,录用无时。此则已然于前世矣!后之为吏,与世沈浮,叔季浇漓,奸巧多绪, 居官莅职,道各不同,故往籍述其贤能,以彰惩劝之道。

  案魏立《良吏传》有张恂、鹿生、张膺、宋世景、路邕、阎庆胤、明亮、杜纂、 裴佗、窦瑗、羊敦、苏淑。齐立《循吏传》有张华原、宋世良、郎基、孟业、崔伯 谦、苏琼、房豹、路去病。《周书》不立此篇。隋《循吏传》有梁彦光、樊叔略、 赵轨、房恭懿、公孙景茂、辛公义、柳俭、刘旷、王伽、魏德深。其张恂、鹿生、 宋世景、裴佗、羊敦、宋世良、郎基、崔伯谦、房豹、赵轨、房恭懿,各附其家传, 其余皆依时代编缉,以备《循吏篇》云。

  张膺,不知何许人也。延兴中,为鲁郡太守。履行贞素,妻女樵采自供。孝文 深嘉之。迁京兆太守,清白著称,得吏人之忻心焉。

  路邕,阳平人也。宣武时,除东魏郡太守。莅政清勤。经年俭,日出家粟,赈 赐贫窘。灵太后下诏褒美,赐龙厩马一匹、衣一袭、被褥一具。稍迁南青州刺史, 卒。

  阎庆胤,不知何许人也。为东秦州敷城太守。频年饥俭,庆胤岁常以家粟千石, 赈恤贫穷,人赖以济。部人阳宝龙一千余人申颂美政。有司以闻,灵太后卒无褒赏。

  明亮,字文德,平原高昌人也。有识干,历员外常侍。延昌中,宣武临朝堂, 亲自黜陟,授亮勇武将军。亮进曰:“臣本官常侍,是第三清;今授臣勇武,其号 至浊。且文武又殊,请更改授。”帝曰:“九流之内,人咸君子,卿独欲乖众,妄 相清浊,所请未可。”亮曰:“今江左未宾,书轨宜一,方为陛下投命前驱,拓定 吴会。官爵,陛下之所轻;贱命,微臣之所重。陛下方收所重,何惜所轻?”因请 改授平远将军。帝曰:“运筹用武,然后远人始平。卿但用武平之,何患不得平远 乎?”亮乃陈谢而退。除阳平太守。清白爱人,甚有惠政。转汲郡太守,为政如前, 举宣远近。卒,二郡人吏迄今追思之。

  杜纂,字荣孙,常山九门人也。少以清苦自立。时县令齐罗丧亡,无亲属收殓, 纂以私财殡葬,由是郡县标其门闾。后居父丧尽礼。郡举孝廉,稍除积弩将军,从 征新野。及南阳平,以功赐爵井陉男。赏帛五百匹,数日之中,散之知友,时人称 之。历武都、汉阳二郡太守,并以清白为名。明帝初,拜清河内史。性俭约,尤爱 贫老,问人疾苦,至有对之泣涕。劝督农桑,亲自检视,勤者赏以物帛,惰者加以 罪谴。吊死问生,甚有恩纪。除东益州刺史,无御边威略,群氐反叛,以失人和徵 还。迁太中大夫。正光末,清河人房通等三百人颂纂德政,乞重临郡,诏许之。孝 昌中,为葛荣围逼。以郡降,荣以为常山太守。荣灭,卒于家。

  纂所历任,好行小惠,蔬食弊衣,多涉诬矫。而轻财洁己,终无受纳,为百姓 所思,号为良守。天平中,赠定州刺史。

  窦瑗,字世珍,辽西阳洛人也。自言本出扶风平陵,汉大将军武曾孙崇为辽西 太守,遂家焉。曾祖堪,慕容氏渔阳太守。祖表,冯弘城周太守,入魏。父冏,举 秀才,早卒。普泰初,瑗启以身阶级为父请赠,诏赠平州刺史。瑗年十七,便荷帙 从师,游学十载,始为御史。后兼太常博士,拜太原王尔硃荣官,荣留为北道大行 台左丞。以拜荣官,赏新昌男。从荣东平葛荣,封容城县伯。瑗乞以容城伯让兄叔 珍,诏听以新昌男转授之。叔珍由是位至太山太守。尔硃世隆等立长广王晔为主, 南赴洛阳。至东郭外,世隆等遣瑗奏废之,瑗执鞭独入禁内,奏愿行尧、舜事,晔 遂禅广陵。由是除给事黄门侍郎。

  孝武帝时,为廷尉卿。及释奠开讲,瑗与温子升、魏季景、李业兴并为擿句。 天平中,除广宗太守,政有清白之称。广宗人情凶戾,累政咸见告讼。唯瑗一人, 终始全洁。转中山太守,声誉甚美,为吏人所怀。及齐神武班书州郡,称瑗政绩, 以为劝励。后授平州刺史,在州政如临郡。又为神武丞相府右长史。瑗无军府断割 才,不甚称职。又行晋州事。及还鄴,上表曰:“臣伏读《麟趾新制》至三公曹第 六十六条:‘母杀其父,子不得告,告者死。’三返覆之,未得其门。何者?案律: ‘子孙告父母、祖父母者,死。’又汉宣云:‘子匿父,孙慝大父母,皆勿论。’ 盖谓父母、祖父母小者攘羊,甚者杀害之类,恩须相隐,律抑不言,法理如是,足 见其直,未必指母杀父,止子不言也。今母杀父而子不告,便是知母而不知父,识 比野人,义近禽兽。且母之于父,作合移天,既杀己之天,复杀子之天,二天顿毁, 岂容顿默?此母之罪,义在不赦;下手之日,母恩即离。仍以母道不告,鄙臣所以 致惑。如或有之,可临时议罪,何用豫制斯条,用为训诫?恐千载之下,谈者喧哗, 以明明大朝,有尊母卑父之论。以臣管见,实所不取。”诏付尚书。三公郎封君义 立判云:“母杀其父,子复告母,母由告死,便是子杀。天下未有无母之国,不知 此子,将欲何之?既于法无违,于事非害,宣布有司,谓不宜改。”瑗复难云: “局判云‘母由告死,便是子杀。天下未有无母之国,不知此子,将欲何之。’瑗 案典律,未闻母杀其父而子有隐母之义。既不告母,便是与杀父同。天下可有无父 之国,此子独得有所之乎?”事虽停寝。除大宗正卿。宗室及其寒士,相与轻之, 瑗案法推正,甚见仇疾。官虽通显,贫窘如初,清尚之操,为时所重。领本州大中 正,兼廷尉卿,卒官。赠太仆卿、济州刺史,谥曰明。

  苏淑,字仲和,武邑人也。兄寿兴,坐事为阉官,后拜河间太守,赐爵晋阳男。 及寿兴将卒,遂冒养淑为子。淑熙平中袭其爵。后除乐陵内史,在郡绥抚,甚有人 誉。后谢病乞解,有诏听之,人吏老幼诉乞淑者甚众。后历荥阳、中山二郡太守, 卒。

  淑清心爱下,所历三郡,皆为吏人所思,当时称为良二千石。武定初,赠卫大 将军、都官尚书、瀛州刺史,谥曰懿。齐神武追美清操,与羊敦同见优赏。

  张华,原字国满,代郡人也。少明敏,有器度。初为齐神武骠骑府法曹参军, 赐爵新城伯,累迁大丞相府属。深被亲待,每号令三军,恆令宣谕意旨。寻除散骑 常侍。周文始据雍州,神武使华原入关说焉。周文谓曰:“若能屈骥足于此,当共 享富贵;不尔,命悬今日。”华原曰:“殒首而已,不敢闻命。”周文嘉其亮正, 乃使东还。寻悔,遣追不及。神武以华原久而不返,每叹惜之,及闻其来,喜见于 色。后除相府右长史,迁骠骑大将军、特进,进爵为公,仍徙封新安。后为兗州刺 史。华原有干略,达政体。至州,乃广布耳目,以威禁。境内大贼及邻州亡命三百 余人,皆诣华原归款。咸抚以恩信,放归田里,于是人怀感附,寇盗寝息。州狱先 有系囚千余人,华原科简轻重,随事决遣。至年暮,唯有重罪者数十人。华原各给 假五日,曰:“期尽速还也。”囚等曰:“有君如是,何忍背之!”依期毕至。先 是,州境数有猛兽为暴。自华原临政,州东北七十里甑山中,忽有六駮食猛兽,咸 以为化感所致。卒官,州人大小莫不号慕,为树碑立祠,四时祭焉。赠司空公、尚 书左仆射。子宰均嗣。

  孟业,字敬业,钜鹿安国人也。家本寒微,少为州吏,性廉谨。同僚诸人,侵 盗官绢,分三十匹与业,拒而不受。行台郎中郭秀相礼接,方欲荐之,会秀卒。

  魏彭城王韶,齐神武之婿也,拜定州刺史,除业为典签。长史刘仁之谓业曰: “我处其外,君居其内,同心戮力,庶有济乎?”未几,仁之入为中书令,临路启 韶云:“殿下左右可信任者,唯有孟业,愿专任之,余人不可信也。”又与业别, 执手曰:“令我出都,君便失援,恐君在后,不自保全,唯正与直,愿君自勉。” 业唯有一马,瘦死。韶以业贫,令州府官人,同食马肉,欲令厚相酬偿。业固辞不 敢。韶乃戏业曰:“卿邀名人也。”对曰:“业为典签,州中要职,诸人欲相贿赡, 止患无方便耳。今唤食肉,恐致聚敛,有损声名,所以仰违明教。”后未旬日,韶 左右王四德、董惟金并以马死托肉,为长史裴英起密启。神武有书与韶,大致诮让。 业寻被谮,出外行县事。后神武书责韶云:“典签姓孟者,极能用心,何乃令出外 也!”及韶代下,业亦随还,赠送一无所受。仁之后为西兗州,临别谓吏部郎中崔 暹曰:“贵州人士,唯有孟业,铨举之次,不可忘也。”暹问业曰:“君往在定州, 有何政,使刘西兗如此钦叹?”业答曰:“唯知自修也。”韶为并州刺史,业复为 典签,仍兼长史。

  齐天保初,清河王岳拜司州牧,召为法曹。业形貌短小,及谒见,岳心鄙其眇 小,笑而不言。后寻业断决处,谓曰:“卿断决之明,可谓有过躯貌之用。”补河 间王国郎中令。清贫自守,未曾有失。文宣谓侍中裴英起曰:“卿识河间王郎中孟 业不?一昨见其国司文案,似是好人。”对曰:“昔与臣同事魏彭城王元韶。其人 清忠正直,世所希有。”帝曰:“如公言者,比来便是大屈。”除中书舍人。文宣 初唯得姓名,及因奏事,见其羸老,又质性敦朴,无升降之容,加之平缓,寡于方 便。有一道士由吾道荣以术艺被迎,将入内,业为通名。忽于众中抗声奏云:“由 吾道士不食五谷。”帝命推而下之。又令点检百官,敷奏失所,帝遣人以马鞭击业 头,至于流血。然亦体其衰老,非力所堪。

  皇建二年,累迁东郡太守,以宽惠著名。其年夏,五官张凝因出使,得麦一茎 五穗,其余或三穗四穗共一茎者,合郡咸以政化所感,因即申上。至秋,复有东燕 县人班映祖,送嘉禾一茎九穗。河清三年,敕人间养驴,催买甚切。业曰:“吾既 为人父母,岂可坐看此急。令宜权出库钱,贷人取办,后日有罪,吾自当之。”后 为宪司所劾。被摄之日,郡人皆泣而随之,迭相吊慰。送业度关者,有数百人,至 黎阳郡西,方得辞决。攀援号哭,悲动行路。诣阙诉冤者非一人,敕乃放还。郡中 父老,扣河迎接。

  武成亲戎,自洛还鄴,道由东郡。业具牛酒,率人吏拜谒路旁,自称:“粪土 臣孟业,伏惟圣驾亲行,有征无战,谨上微礼。”便与人吏俱唱万岁,导引前入, 帝大嘉之。后除广平太守,年既老,理政不如在东郡时。武平九年,为太中大夫, 加卫将军,寻卒。

  业志守质素,不尚浮华。为子结婚,为朝肺腑吒罗氏。其子以廕得为平原王段 孝先相府行参军,乃令作今世服饰绮襦纨袴。吒罗家又恃姻娅,炫曜矜夸。业知而 不禁,素望颇贬。

  苏琼,字珍之,长乐武强人也。父备,仕魏,至卫尉少卿。琼幼时随父在边, 尝谒东荆州刺史曹芝,芝戏问曰:“卿欲官不?”对曰:“设官求人,非人求官。” 芝异其对,署为府长流参军。齐文襄以仪同开府,引为刑狱参军,每加勉劳。并州 尝有强盗,长流参军张龙推其事,所疑贼徒,并已拷伏,失物家并识认,唯不获盗 赃。文襄付琼,更令穷审,乃别推得元景融等十余人,并获赃验。文襄大笑,语前 妄引贼者曰:“尔辈若不遇我好参军,几致枉死。”除南清河太守。郡多盗贼,及 琼至,奸盗止息。或外境奸非,辄从界中行过者,无不捉送。零陵县人魏双成,住 处与畿内武城交错,失牛,疑其村人魏子宾,列送至郡。一经穷问,知宾非盗,而 便放之。双成云:“府君放贼去,百姓牛何处可得?”琼不理其语,密遣访获盗者。 从此畜牧不收,云:“但存府君。”其邻郡富家,将财物寄置界内以避盗。冀州绎 幕县人成氏大富,为贼攻急,告曰:“我物已寄苏公矣”,贼遂去。平原郡有妖贼 刘黑苟,构结徒侣,通于沧海。琼所部人,连接村居,无相染累。邻邑于此伏其德 绩。郡中旧贼一百余人,悉充左右,人间善恶及长吏饮人一杯酒,无不即知。

  琼性清慎,不发私书。道人道研为济州沙门统,资产巨富,在郡多出息,常得 郡县为征。及欲求谒,度知其意,每见则谈问玄理。研虽为债数来,无由启口。其 弟子问其故,研曰:“每见府君,径将我入青云间,何由得论地上事。”师徒还归, 遂焚责券。郡人赵颍,官至乐陵太守,年余八十,致事归。五月中,得新瓜一双, 自来奉。颍恃年老,苦请,遂便为留。乃致于事梁上,竟不割。人闻受赵颍饷瓜, 欲贡新果,至门,问知颍瓜犹在,相顾而去。有百姓乙普明,兄弟争田,积年不断, 各相援据,乃至百人。琼召普明兄弟,对众人谕之曰:“天下难得者兄弟,易求者 田地。假令得地失兄弟心,如何?”因而下泪,诸证人莫不洒泣。普明兄弟叩头, 乞外更思,分异十年,遂还同住。

  每年春,总集大儒卫觊隆、田元凤等讲于郡学,朝吏文案之暇,悉令受书。时 人指吏曹为学生屋。禁断淫祠,婚姻丧葬,皆教令俭而衷礼。又蚕月预下绵绢度样 于部内,其兵赋次第,并立明式。至于调役,事必先办,郡县吏长,恆无十杖稽失。 当时州郡,无不遣人至境,访其政术。

  天保中,郡界大水,人灾,绝食者千余家。琼普集郡中有粟家,自从贷粟,悉 以给付饥者。州计户徵租,复欲推其贷粟,纲纪谓琼曰:“虽矜饥馁,恐罪累府君。” 琼曰:“一身获罪且活千室,何所怨乎?”遂上表陈状,使检皆免,人户保安。此 等相抚兒子,咸言“府君生汝”。在郡六年,人庶怀之,遂无一人经州。前后四表, 列为尤最。遭忧解职,故人赠遗,一无所受。寻起为司直、廷尉正,朝士嗟其屈, 尚书辛术曰:“既直且正,名以定体,不虑不申。”初,琼任清河太守,裴献伯为 济州刺史。献伯酷于用法,琼恩于养人。房延祐为乐陵郡,过济州。裴问其外声, 延祐云:“唯闻太守善,刺史恶。”裴云:“得人誉者非至公。”答云:“若尔, 黄霸、袭遂,君之罪人也。”后有敕,州各举清能。裴以前言,恐为琼陷,琼申其 枉滞,议者尚其公平。毕仪云为御史中丞,以猛暴任职,理官忌惮,莫敢有违。琼 推察务在得情,雪者甚众。寺署台案,始自于琼。迁三公郎中。赵州及清河、南中 有人频告谋反,前后皆付琼推检,事多申雪。尚书崔昂谓琼曰:“若欲立功名,当 更思余理。仍数雪反逆,身命何轻?”琼正色曰:“所雪者冤枉,不放反逆。”昂 大惭。京师为之语曰:“断决无疑苏珍之。”

  皇建中,赐爵安定县男、徐州行台左丞,行徐州事。徐州城中五级寺忽被盗铜 像一百躯。有司徵检,四邻防宿及踪迹所疑,逮系数十人。琼一时放遣,寺僧怨诉 不为推贼。琼遣僧,谢曰“但且还寺,得像自送。”尔后十日,抄贼姓名及赃处所, 径收掩,悉获实验。贼徒款引,道俗叹伏。旧制,以淮禁不听商贩辄度。淮南岁俭, 启听淮北取籴。后淮北人饥,复请通籴淮南,遂得商估往还,彼此兼济,水陆之利, 通于河北。

  后为大理卿而齐亡,仕周,为博陵太守。隋开皇初卒。

  路去病,阳平人也。风神疏朗,仪表瑰异。齐河清初,为殿中侍御史,弹劾不 避贵戚,以正直知名。敕用士人为县宰,以去病为定州饶阳县令。去病明闲时务, 性颇严毅,人不敢欺,然至廉平,为吏人叹伏。武平四年,为成安县令。都下有鄴、 临漳、成安三县,辇毂之下,旧号难为。重以政乱时艰,纲纪不立,近臣内戚,请 属百端。去病消息事宜,以理抗答。势要之徒,虽厮养小人,莫不惮其风格,亦不 至嫌恨。自迁鄴以还,三县令政术,去病独为称首。周武平齐,重其能官,与济阴 郡守公孙景茂二人不被替代,发诏褒扬。去病后以尉迟迥事。隋大业初,卒于冀氏 县令。

  梁彦光,字脩芝,安定乌氏人也。祖茂,魏秦、华二州刺史。父显,周荆州刺 史。彦光少岐嶷,有至性,其父每谓所亲曰:“此兒有风骨,当兴吾宗。”七岁时, 父遇笃疾,医云“饵五石可愈”。时求紫石英不得,彦光忧瘁,不知所为。忽于园 中见一物,彦光所不识,怪而持归,即紫石英也。亲属咸异之,以为至孝所感。魏 大统末,入学,略涉经史,有规检,造次必以礼。解褐秘书郎。周受禅,迁舍人上 士。武帝时,累迁小驭下大夫。母忧去职,毁瘠过礼。未几,起令视事,帝见其毁 甚,嗟叹久之。后为御正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