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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书》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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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宴之赋诗说:“天下有道,主明臣直,虽休勿休,永贻世则。”文宣笑着说:“得到你的箴刺讽谏,深深地感到慰藉。”后代理北徐州政事,不久授予正式职务,为官吏百姓热爱。御史崔子武督察州郡,徐州,没有弹劾的案件,衹得到百姓所作的《清德颂》数篇。于是赞叹说:“本来是查罪状,却听到赞颂之声。”升任兖州刺史,没有到任,去世。追赠齐州刺史。

  陆印,字云驹。年少机智聪明,风韵神态美好,好学不倦,博览群书,五经多能通晓大义。善于写文章,很被河间邢邵所欣赏,邢邵又同坠生的父亲陆子彰交往,曾对王堑说:“我认为你是老蚌出了明珠,想要为群拜纪可以吗?”从此名声与曰俱增,学识渊博的儒士,尤其推崇赞许。从家中征召出来任员外散骑侍郎,历任文襄大将军主簿,中书舍人,兼中书侍郎,还以本职兼任太子洗马。从梁、魏友好,每年相互派使者,陆生每每兼任宴请接待的官吏,在皇帝的宴旧上赋诗,陆印一定先完成,虽然不能全都精巧,却以敏捷迅速见称。

  任中书侍郎,撰修国史。因父亲去世离任,守丧尽礼,因哀痛身体受损消瘦到极点。韶令以原来的官职起用。文襄当时镇守邺,嘉奖他的卓越品行,亲自登门宽慰勉励他。陆印母是魏上卢公圭,当初封于蓝田,是显贵的妇人,很有志节。陆印兄弟六人,全是公主所生。所以邢邵常对人说:“蓝田生玉,果然名不虚传啊。”公主教训诸子,都遵循规范和道理,虽然创伤巨大悲痛深重,出于天性,然而行为依照礼度,也是母亲的教训啊。陆印兄弟相跟着在墓侧结庐,背土成坟,朝廷非常赞赏,发布诏令加以褒扬,改他们所住的里为孝终里。服丧完毕应当承袭官爵,却不忍心继承侯爵。

  天保初年,常山王推荐陆印的才干,文宣当面授予给事黄门侍郎,升任吏部郎中。上洛王思宗任清都尹,召为邑中正,食贝丘县的俸禄。遭遇母亲丧事,哀伤思慕毁形憔悴,几乎不能承受丧事,极其沉重,困顿昏迷伏于枕上。又感风疾。第五弟陆搏得病临终前,对他的兄弟们说:“大哥瘦病如此,性格又极其慈爱,我死之曰,一定不能让大哥知道这件事,哭泣声一定不可响彻,使他感伤悲痛。”家裹人到临葬之时,才告诉他。陆印听说而悲痛,一痛便断气,当时四十八岁。陆印自从在朝,忠厚谨慎处事严格,不说人家的短处,不夸耀自己的长处,言谈清明高远,有审察识别人物的才能,朝野之人都非常悲痛惋惜他。追赠卫将军、青州刺史,谧号为文。所著文章十四卷,刊行于世。齐的郊庙诸歌,大多为陆印所作。儿子陆义继承始平侯爵位。

  王松年,年少知名,文襄到并州,召为主簿,屡次升任为通直散骑常侍,给李纬作副使出使梁国。返回,历任尚书郎中。魏收写成《魏书》,松年有诋毁的话,文宣发怒,监禁他,还施加杖罚。一年多才得以赦免,任临漳令,升任司马、别驾、本州大中正。孝昭提拔为给事黄门侍郎。帝时常赐坐,与他谈论政事,很称赞他。孝昭逝世,松年乘驿马奔驰到邺都宣读遣韶,开口流泪,直到宣读完,容色没有改变,吐辞谐韵。宣读完毕,号啕痛哭,自己倒在地上,百官没有不感伤哀痛的。回到晋阳,兼任侍中,护送皇帝的灵柩回邺。众旧臣避免留下形迹,不敢极力表示悲痛,衹有松年痛哭流涕,朝廷官员都很恐惧。武成虽然对松年恋旧情切表示忿恨,但是也非常敬重他。以本官加任散骑常侍,食矗旦瑟的俸禄,参加制订律令,前前后后的大事大多委托他。兼任御史中丞。从置千出发到邺,在道路上患病去世。追赠吏部尚书、韭刺史,谧号为垩。第三个儿子玉迎,最有名。

  刘祎,字彦英,彭城人。父亲世明,魏时为兖州刺史。刘裨性格宽弘,有威严,容貌举止可观,即使是亲密交往的好友,朝夕相处,没有人不加以敬重。好学,擅长《三礼》,吉凶的礼制,尤其是他所留心的。魏孝昌年间,始仕太学博士。屡次升任为雎州刺史,边民佩服他的威信,边疆非常太平。世宗辅佐朝政,下诏书赞扬说:“因你家世代忠厚纯正,累世为官,贤弟贤子,都与我共事,怀抱相托,也自然应当如此。应竭尽心力,不负委托,不用忧虑不富贵。”任期届满,直接回到乡里侍奉父亲的疾病,终不再入朝。父亲去世,重病多年,不拄杖不能起身。世宗发出征召,刘樟称病不动。五个儿子,刘璇、刘圮、刘璞、刘瑗、刘瓒,全有志向节操,为世人称道。

 

 

《列传·卷三十六》

 

  邢卲,字子才,[二]河间鄚人,魏太常贞之后。父□,魏光禄卿。卲小字吉,少时有避,遂不行名。年五岁,魏吏部郎清河崔亮见而奇之,曰:“此子后当大成,位望通显。”十岁,便能属文,雅有才思,聪明强记,日诵万余言。族兄峦,有人伦鉴,谓子弟曰:“宗室中有此儿,非常人也。”少在洛阳,会天下无事,与时名胜专以山水游宴为娱,不暇勤业。尝因霖雨,乃读汉书,五日,略能遍记之。后因饮谑倦,方广寻经史,五行俱下,一览便记,无所遗忘。文章典丽,既赡且速。年未二十,名动衣冠。尝与右北平阳固、河东裴伯茂、从兄罘、河南陆道晖等至北海王昕舍宿饮,相与赋诗、凡数十首,皆在主人奴处。旦日奴行,诸人求诗不得,卲皆为诵之,诸人有不认诗者,奴还得本,不误一字。诸人方之王粲。吏部尚书陇西李神□大相钦重,引为忘年之交。

  释巾为魏宣武挽郎,除奉朝请,迁著作佐郎。深为领军元叉所礼,叉新除尚书令,[三]神□与陈郡袁翻在席,叉令卲作谢表,须臾便成,以示诸宾。神□曰:“邢卲此表,足使袁公变色。”孝昌初,与黄门侍郎李琰之对典朝仪。自孝明之后,文雅大盛,卲雕虫之美,独步当时,每一文初出,京师为之纸贵,读诵俄遍远近。于时袁翻与范阳祖莹位望通显,文笔之美,见称先达,以卲藻思华赡,深共嫉之。每洛中贵人拜职,多凭卲为谢表。尝有一贵胜初受官,大集宾食,翻与卲俱在坐。翻意主人托其为让表。遂命卲作之。翻甚不悦,每告人云:“邢家小儿尝客作章表,[四]自买黄纸,写而送之。”卲恐为翻所害,乃辞以疾。属尚书令元罗出镇青州,启为府司马。遂在青土,终日酣赏,尽山泉之致。

  永安初,累迁中书侍郎,所作诏诰,文体宏丽。及尒朱荣入洛,京师扰乱,卲与弘农杨愔避地嵩高山。[五]普泰中,兼给事黄门侍郎,寻为散骑常侍。太昌初,□令恒直内省,给御食,[六]令覆按尚书门下事,凡除大官,先问其可否,然后施行。除□将军、国子祭酒。以亲老还乡,诏所在特给兵力五人,并令岁一入朝,以备顾问。丁母忧,哀毁过礼。

  后杨愔与魏收及卲请置学。[七](奏曰:

  "世室明堂,显于周、夏;[八]一黉两学,盛自虞、殷。所以宗配上帝,以着莫大之严;宣布下土,以彰则天之轨。养黄发以询哲言,育青衿而敷教典,用能享国长久,风徽万祀者也。爰暨亡秦,改革其道,坑儒灭学,以蔽黔黎。故九服分崩,祚终二代。炎汉勃兴,更修儒术。故西京有六学之义,东都有三本之盛。逮自魏、晋,拨乱相因,兵革之中,学校不绝。仰惟高祖孝文皇帝禀圣自天,道镜今古,列校序于乡党,敦诗书于郡国。但经始事殷,戎轩屡驾,未遑多就,弓剑弗追。世宗统历,聿遵先绪,永平之中,大兴板筑。续以水旱,戎马生郊,虽逮为山,还停一篑。而明堂礼乐之本,乃郁荆棘之林;胶序德义之基,空盈牧竖之迹;城隍严固之重,阙砖石之功;墉构显望之要,少楼榭之饰。加以风雨稍侵,渐致亏坠。非所谓追隆堂构,仪刑万国者也。伏闻朝议以高祖大造区夏,道侔姬文,拟祀明堂,式配上帝。今若基址不修,乃同丘畎,即使高皇神享,阙于国阳,宗事之典,有声无实。此臣子所以匪宁,亿兆所以伫望也。

  "臣又闻官方授能,所以任事,事既任矣,酬之以禄。如此则上无旷官之讥,下绝尸素之谤。今国子虽有学官之名,无教授之实,何异兔丝燕麦,南箕北斗哉?

  "昔刘向有言,王者宜兴辟雍、陈礼乐以风天下。夫礼乐所以养人,刑法所以杀人,而有司勤勤,请定刑法,至于礼乐,则曰未敢。是敢于杀人,不敢于养人也。臣以为当今四海清平,九服宁宴,经国要重,理应先营,脱复稽延,则刘向之言征矣。但事不两兴,须有进退。以臣愚量,宜罢尚方雕靡之作,颇省永宁土木之功,并减瑶光材瓦之力,兼分石窟镌琢之劳,及诸事役非世急者,三时农隙,修此数条。使辟雍之礼,蔚尔而复兴;讽诵之音,焕然而更作。美榭高墉严壮于外,槐宫棘寺显丽于中。更明古今,重遵乡饮,敦进郡学,精课经业,如此则元、凯可得之于上序,游、夏可致之于下国,岂不休欤!

  "灵太后令曰:“配飨大礼,为国之本,比以戎马在郊,未遑修缮。今四表晏宁,当□有司,别议经始。”")

  累迁太常卿、[九]中书监,摄国子祭酒。是时朝臣多守一职,带领二官甚少,卲顿居三职,并是文学之首,当世荣之。文宣幸晋阳,路中频有甘露之瑞,朝臣皆作甘露颂,[一○]尚书符令卲为之序。及文宣皇帝崩,凶礼多见讯访,□撰哀策。后授特进,卒。

  卲率情简素,内行修谨,兄弟亲姻之间,称为雍睦。博览坟籍,无不通晓,晚年尤以五经章句为意,穷其指要。吉凶礼仪,公私谘禀,质疑去惑,为世指南。每公卿会议,事关典故,卲援笔立成,证引该洽,帝命朝章,取定俄顷。词致宏远,独步当时,与济阴温子升为文士之冠,世论谓之温、邢。巨鹿魏收,虽天才艳发,而年事在二人之后,故子升死后,方称邢、魏焉。虽望实兼重,不以才位傲物。脱略简易,不修威仪,车服器用,充事而已。有斋不居,坐卧恒在一小屋。果饵之属,或置之梁上,宾至,下而共噉。天姿质素,特安异同,士无贤愚,皆能顾接,对客或解衣觅虱,且与剧谈。有书甚多,而不甚校。见人校书,常笑曰:“何愚之甚,天下书至死读不可遍,焉能始复校此。且误书思之,更是一适。”妻弟李季节,才学之士,谓子才曰:“世间人多不聪明,思误书何由能得。”子才曰:“若思不能得,便不劳读书。”与妇甚疏,未尝内宿。自云尝昼入内合,为狗所吠,言毕便抚掌大笑。性好谈赏,不能闲独,公事归休,恒须宾客自伴。事寡嫂甚谨,养孤子恕,慈爱特深。在兖州,有都信云恕疾,便忧之,废寝食,颜色贬损。及卒,人士为之伤心,[一一]痛悼虽甚,竟不再哭,宾客吊慰,抆泪而已。其高情达识,开遣滞累,东门吴以还,所未有也。[一二]有集三十卷,见行于世。子大宝,有文情。孽子大德、大道,略不识字焉。

  

  • 校勘记

 

[一] 北齐书卷三十六 按此卷原缺,后人以北史卷四三邢卲传补,但删节很多,字句也有异同。

  [二] 邢卲字子才 诸本“卲”作“邵”,他处也或作“劭”。按“卲”与“劭”通,作“邵”误。今一律作“卲”,他处不再出校记。

  [三] 叉新除尚书令 诸本及北史卷四三邢卲传,“除”下衍“迁”字,据册府卷八三九九九六一页、通志卷一五五邢卲传删。

  [四] 邢家小儿尝客作章表 诸本“尝”作“当”,三朝本、百衲本作“尝”,北史卷四三作“常”。按“客作”连文,即受人雇佣之意。袁翻讥笑邢卲为贵人作章表有同受雇。作“尝”或“常”是,后人不解客作之意,臆改为“当”。今从三朝本。

  [五] 及尒朱荣入洛京师扰乱卲与弘农杨愔避地嵩高山 诸本及北史卷四三“荣”作“兆”,册府卷九四九一一一七○页作“荣”。按北史卷四八尒朱荣传称永安三年五三○八月荣被杀前,扬言赴洛阳,“京师人怀忧惧,中书舍人邢子才之徒已避之东出”。又本书卷三四杨愔传补也□愔与邢卲隐居嵩山事于尒朱荣被杀前。知作“兆”误,今据册府改。

  [六] 给御食 诸本“御食”作“御史”,南本、局本作“御食”。按“给御史”不易解释。通志卷一五五也作“食”,本书卷三一王晞传称“朝晡给与御食”,知作“御食”是。今从南本。

  [七] 后杨愔与魏收及卲请置学 南、北、汲、殿、局五本“请置学”下有“及修立明堂”五字,三朝本、百衲本及北史卷四三无。又北史“魏收”作“魏元□”。钱氏考异卷三九北史邢卲条云:“按史□此事于太昌北魏孝武帝年号五三二之后,元叉死已久,北齐书以为魏收者为近之。然考之魏书李崇传卷六六,此奏实出于崇,与杨愔、魏收、邢卲诸人初不相涉。”按此传所云杨愔等所请乃是置学。这时元叉、李崇都已前死。明是杨愔等请置学之奏文已缺,北史误本将同卷李崇传文羼入邢卲传。以北史补北齐书此传者又沿其误。唯北史和较早的北齐书版本尚无“及修建明堂”五字,而李崇之奏,□以请修建明堂为主,令人有文不对题之感。明人校勘北齐书,为之补苴漏洞,又增此五字,可谓错上加错。今从三朝本无五字,下文自“奏曰”以下至“别议经始”共六百六十三字本非此传中语,今用括号标出,以示区别。

  [八] 世室明堂显于周夏 北史卷四三、册府卷六○三七二四一页无此八字。按这是李崇奏文的开头见魏书卷六六,北史羼入邢卲传时当亦有此八字,后人校北史者见上只说杨愔等请建学,与明堂无关,故径删去。取北史补此传时,八字尚未删。

  [九] 累迁太常卿 北史卷四三“累迁”下多出五百六十八字,当是补此传者删节。

  [一○] 文宣幸晋阳路中频有甘露之瑞朝臣皆作甘露颂 诸本“文宣”作“世宗”,北史卷四三无此二字。册府卷五五一六六一○页、通志卷一五五作“文宣”。按通志传文即录自北史,疑北史本亦有此二字。此传亦出北史,北史例称帝谥,这里忽称世宗庙号,明是补此传者所改或所据北史已脱去,以意增。今据上文,称邢卲以太常卿兼中书监、国子祭酒。本书卷四三许惇传□惇与邢卲争大中正事,即称邢卲官为中书监,又说许惇凭附宋钦道,出卲为刺史。宋钦道得势已在高洋晚年,则邢卲为中书监也必在高洋时,可证他作甘露颂不可能在高澄世宗时。又邢卲甘露诗、甘露颂今存艺文类聚卷九八,通篇都只歌颂皇帝,不及宰辅,高澄未登帝位,也不像高澄当国时的作品。今据册府、通志改。

  [一一] 养孤子恕慈爱特深至及卒人士为之伤心 张森楷云:“按北史邢臧传卷四三言子恕仕隋,卒于沂州长史,则卲不得见其卒也。”按本书卷四九马嗣明传补□他为邢卲子大宝诊脉,预知其不出一年便死,果“未期而卒”,事在高洋时。知死者是卲子大宝,而非其侄恕。“及卒”当作“及子大宝卒”,脱“子大宝”三字。

  [一二] 东门吴以还所未有也 诸本无“门”字,南本依北史卷四三增。按东门吴子死不忧,见列子力命篇,令从南本。

 

  • 译文

 

  邢邵,字子才,河间莫阝地人氏,魏太常贞的后代。父虬,魏光禄卿。邵小字吉,年轻时有所避忌,遂不行名。年五岁,魏吏部郎清河人崔亮见到他后很是怪异,说:“这孩子成人后一定大有作为,官位名声会是显达的。”十岁,便能作文,雅有才思,聪明强记,日诵万余言。族兄峦,有识人之鉴,对子弟们说:“宗族有此儿,是大家的荣耀。”年轻时在洛阳,适逢天下太平,同名流们一道,专以游山玩水为乐,不顾及学业。曾因为连降大雨,无法出门,便静心于《汉书》,五天,就可以记诵。后来由于饮酒谑戏过度,而觉乏味,广寻经史,五行俱下,一览就能记住,却无遗漏。撰写文章很是典雅华丽,既丰富也很快捷。年未二十,在衣冠之士中就很有影响了。他曾同右北平阳固、河东裴伯茂、从兄罘、河南陆道晖等人到北海王昕家中留宿饮酒,一同赋诗,共有几十首,都由主人的奴仆保管。第二天早晨,奴出门去了,人们找诗不到,十分着急,邵便一首首地背了出来,有人不承认某诗为自己所作,奴归,拿出诗本对照,不错一字。主人把他比作王粲。吏部尚书陇西人李神俊极其敬重他,同他结成了忘年之交。

  释褐为魏宣武帝的挽郎,除奉朝请,迁著作佐郎。深得领军元叉礼遇,叉刚任尚书令,神俊与陈郡人袁翻在座,叉请邵代作谢表,只一会儿就写成了。叉请客人们过目。神俊说:“邢邵此表,的确可以让袁公变脸色。”孝昌初,同黄门侍郎李琰之执掌朝仪。从孝明帝开始,文雅大盛,邵则是雕虫之美,独步当时,每一篇文章问世,京师便为之纸贵,读诵很快遍及远近。这个时期,袁翻与范阳祖莹名望显达,文笔华美,被称之为先达。由于邵藻思华美,两人很是嫉妒他。每当洛中贵人得到官职,多请邵作谢表。曾经有一贵胜初次受到官爵,大肆聚会客宾,设宴庆贺,翻与邵都应邀在坐。翻心里暗想主人会请自己作谢表的。但主人却命邵制作。翻很不高兴,常常对人说:“邢家小儿常受人雇佣造章表,自己买来黄纸,写完之后再给人送去。”邵担心遭受翻的陷害,便托病辞掉了官职。正好遇上尚书令元罗出镇青州,朝廷同意邵做他的府司马。入青州后,整日沉醉于游山玩水之中,几乎走遍了所有的名胜古迹。

  永安初,迁中书侍郎,其所制作的诏诰,文体宏丽。尔朱荣占据洛阳,京师动乱,邵便与弘农人杨忄音避乱嵩高山中。普泰中,兼给事黄门侍郎,不久为散骑常侍。太昌初,敕令长期在内省当值,供给饭食,命复按尚书门下事,凡朝廷准备除拜高官,都要先来征求邵的意见,然后再作处理。除卫将军、国子祭酒。因双亲年迈返家照护,帝诏所在州郡拨给邵兵力五人,并请他一岁入朝一次,以备顾问。母亲去世,哀毁骨立,守孝超过了礼仪的规定。

  后来杨忄音、魏收以及邵请求朝廷批准设置学堂。

  累迁太常卿、中书监,摄国子祭酒。是时朝臣多为一职,带领二官的人很少,邵一下子身兼三职,并是文学之首,所以受到了时论的称颂。文宣巡幸晋阳,途中几次见到甘露的瑞兆,故朝臣都作《甘露颂》,尚书下令请邵为这些颂作序。文宣皇帝驾崩时,朝廷多向其咨询访问凶礼,受敕撰制哀策。后授特进,卒。

  邵性情简素,内行修谨,兄弟亲姻之间,均能和睦相处。博览坟籍,无不通晓。晚年尤其留意《五经》章句,努力穷尽指要。吉凶礼仪,公私咨询,质疑去惑,为世人的指南。每当公卿会议,事关旧典之时,邵援笔即成,证引合适。帝请其制定朝章,俄顷而毕。词藻宏远,独占鳌头。与济阴人温子升为文士之冠,时论称之为“温、邢”。巨鹿魏收,虽天才勃发,但年龄在二人之下,只是在子升去世之后,才称“邢、魏”。虽名望贵重,却不以才位处世傲物。脱易简单,不修威仪。车服器用,要求极低。不居斋室,坐卧经常在一小屋之中。果饼等食物,常置放梁下,客人到来,便取下来共同分享。天资质朴,平易近人,士无贤愚,皆能平等对待。与客人谈话时甚至会解开衣服寻觅虱子,不停手,不住口。藏书甚丰,却不喜校对文字。看见他人校勘,就会戏笑道:“为何这般愚蠢?天下的书一辈子都读不完,怎么可以把时间花在校勘之上。再说思虑误书,更是一种快乐。”妻弟李季节,亦为才学之士,他对子才说:“世上的人很多不聪明,思考误书能够得到什么?”子才说:“如果思考都得不到知识,那就不花精力读书了。”邵与妻关系甚是疏远,很少与她呆在一起。自称有一次白天进内阁当值,遭狗威胁,说完便拍掌大笑。性好剧谈,不能独处,公事完毕,常须宾客陪伴。服事寡嫂极其殷勤。豢养孤儿恕,慈爱特深。在兖州的时候,有人向其报告说恕病重,邵就为他忧愁,废寝忘食,身体憔悴。儿子大宝死,人们很是伤心,邵悲痛极盛,竟哭不出声来,宾客前来吊唁慰问,他只能揩拭眼泪。其文雅情趣,高博见识,开导启发,排疑解难,东门吴以来,还没有过。有集三十卷,流行于世。子大宝,亦有文情。庶子大德、大道,却识字不多。

 

 

《列传·卷三十七》

 

  魏收,字伯起,小字佛助,巨鹿下曲阳人也。曾祖缉,祖韶。[二]父子建,字敬忠,赠仪同、定州刺史。收年十五,颇已属文。及随父赴边,好习骑射,欲以武艺自达。荥阳郑伯调之曰:"魏郎弄戟多少?"收惭,遂折节读书。夏月,坐板□,随树阴讽诵,积年,板□为之锐减,而精力不辍。以文华显。

  初除太学博士。及尒朱荣于河阴滥害朝士,收亦在围中,以日晏获免。吏部尚书李神□重收才学,奏授司徒记室参军。永安三年,除北主客郎中。节闵帝立,妙简近侍,诏试收为封禅书,收下笔便就,不立稿草,[三]文将千言,所改无几。时黄门郎贾思同侍立,深奇之,白帝曰:[四]"虽七步之才,无以过此。"迁散骑侍郎,寻□典起居注,并修国史,兼中书侍郎,时年二十六。

  孝武初,又诏收摄本职,文诰填积,事咸称旨。黄门郎崔□从齐神武入朝,熏灼于世,收初不诣门。□为帝登阼赦,云"朕托体孝文",收嗤其率直。正员郎李慎以告之,□深愤忌。时节闵帝殂,令收为诏。□乃宣言:收普泰世出入帏幄,一日造诏,优为词旨,然则义旗之士尽为逆人;又收父老,合解官归侍。南台将加弹劾,赖尚书辛雄为言于中尉綦□,乃解。收有贱生弟仲同,先未齿录,因此怖惧,上籍,遣还乡扶侍。孝武尝大发士卒,狩于嵩少之南旬有六日。时天寒,朝野嗟怨。帝与从官及诸妃主,奇伎异饰,多非礼度。收欲言则惧,欲默不能已,乃上南狩赋以讽焉,时年二十七,虽富言淫丽,而终归雅正。帝手诏报焉,甚见褒美。郑伯谓曰:"卿不遇老夫,犹应逐兔。"

  初神武固让天柱大将军,魏帝□收为诏,令遂所请。欲加相国,问品秩,收以实对,帝遂止。收既未测主相之意,以前事不安,求解,诏许焉。久之,除帝兄子广平王赞开府从事中郎,收不敢辞,乃为庭竹赋以致己意。寻兼中书舍人,与济阴温子升、河间邢子才齐誉,世号三才。时孝武猜忌神武,内有间隙,收遂以疾固辞而免。其舅崔孝芬怪而问之,收曰:"惧有晋阳之甲。"寻而神武南上,帝西入关。

  收兼通直散骑常侍,副王昕使梁,昕风流文辩,收辞藻富逸,梁主及其□臣咸加敬异。先是南北初和,李谐、卢元明首通使命,二人才器,并为邻国所重。至此,梁主称曰:"卢、李命世,王、魏中兴,未知后来复何如耳?"收在馆,遂买吴婢入馆,其部下有买婢者,收亦唤取,遍行奸秽,梁朝馆司皆为之获罪。人称其才而鄙其行。在途作聘游赋,辞甚美盛。使还,尚书右仆射高隆之求南货于昕、收,不能如志,遂讽御史中尉高仲密禁止昕、收于其台,久之得释。

  及孙搴死,司马子如荐收,召赴晋阳,以为中外府主簿。以受旨乖忤,频被嫌责,加以棰楚,久不得志。会司马子如奉使霸朝,收假其余光。子如因宴戏言于神武曰:"魏收天子中书郎,一国大才,愿大王借以颜色。"由此转府属,然未甚优礼。

  收从叔季景,有才学,历官著名,并在收前,然收常所欺忽。季景、收初赴并,顿丘李庶者,故大司农谐之子也,以华辩见称,曾谓收曰:"霸朝便有二魏。"收率尔曰:"以从叔见比,便是耶输之比卿。"耶输者,故尚书令陈留公继伯之子也,愚痴有名,好自入市肆,高价买物,商贾共所嗤玩。收忽季景,故方之,[五]不逊例多如此。

  收本以文才,必望颖脱见知,位既不遂,求修国史。崔暹为言于文襄曰:"国史事重,公家父子霸王功业,皆须具载,非收不可。"文襄启收兼散骑常侍,修国史。武定二年,除正常侍,领兼中书侍郎,仍修史。魏帝宴百僚,问何故名人日,皆莫能知。收对曰:"晋议郎董勋答问礼俗云:『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时邢卲亦在侧,甚恧焉。自魏、梁和好,书下纸每云:"想彼境内宁静,此率土安和。"梁后使,其书乃去"彼"字,自称犹着"此",欲示无外之意。收定报书云:"想境内清晏,今万国安和。"梁人复书,依以为体。后神武入朝,静帝授相国,固让,令收为启。启成呈上,文襄时侍侧,神武指收曰:"此人当复为崔光。"四年,神武于西门豹祠宴集,谓司马子如曰:"魏收为史官,书吾等善恶,闻北伐时,诸贵常饷史官饮食,司马仆射颇曾饷不?"因共大笑。仍谓收曰:"卿勿见元康等在吾目下趋走,谓吾以为勤劳,我后世身名在卿手,勿谓我不知。"寻加兼著作郎。

  收昔在洛京,轻薄尤甚,人号云"魏收惊蛱蝶"。文襄曾游东山,令给事黄门侍郎颢等宴。文襄曰:"魏收恃才无宜适,[六]须出其短。"往复数番,收忽大唱曰:"杨遵彦理屈已倒。"愔从容曰:"我绰有余暇,山立不动,若遇当涂,恐翩翩遂逝。"当涂者,魏;翩翩者,蛱蝶也。文襄先知之,大笑称善。文襄又曰:"向语犹微,宜更指斥。"愔应声曰:"魏收在并作一篇诗,对□读讫,云:『打从叔季景出六百斛米,[七]亦不辨此。』远近所知,非敢妄语。"文襄喜曰:"我亦先闻。"□人皆笑。收虽自申雪,不复抗拒,终身病之。

  侯景叛入梁,寇南境,文襄时在晋阳,令收为檄五十余纸,不日而就。又檄梁朝,令送侯景,初夜执笔,三更便成,文过七纸。文襄善之。魏帝曾季秋大射,普令赋诗,收诗末云:"尺书征建邺,折简召长安。"文襄壮之,顾诸人曰:"在朝今有魏收,便是国之光采,雅俗文墨,通达纵横。我亦使子才、子升时有所作,至于词气,并不及之。吾或意有所怀,忘而不语,语而不尽,意有未及,收呈草皆以周悉,此亦难有。"又□兼主客郎接梁使谢珽、徐陵。侯景既陷梁,梁鄱阳王范时为合州刺史,文襄□收以书喻之。范得书,仍率部伍西上,刺史崔圣念入据其城。文襄谓收曰:"今定一州,卿有其力,犹恨『尺书征建邺』未□耳。"

  文襄崩,文宣如晋阳,令与黄门郎崔季舒、高德正,吏部郎中尉瑾于北第掌机密。转秘书监,兼著作郎,又除定州大中正。时齐将受禅,杨愔奏收置之别馆,令撰禅代诏册诸文,遣徐之才守门不听出。天保元年,除中书令,仍兼著作郎,封富平县子。

  二年,诏撰魏史。四年,除魏尹,故优以禄力,专在史阁,不知郡事。初帝令□臣各言尔志,收曰:"臣愿得直笔东观,早成魏书。"故帝使收专其任。又诏平原王高隆之总监之,署名而已。帝□收曰:"好直笔,我终不作魏太武诛史官。"始魏初邓彦海撰代记十余卷,其后崔浩典史,游雅、高允、[八]程骏、李彪、崔光、李琰之徒世修其业。浩为编年体,彪始分作纪、表、志、传,书犹未出。宣武时,命邢峦追撰孝文起居注,书至太和十四年,[九]又命崔鸿、王遵业补续焉。下讫孝明,事甚委悉。济阴王晖业撰辨宗室录三十卷。收于是部通直常侍房延佑、司空司马辛元植、国子博士刁柔、裴昂之、尚书郎高孝干专总斟酌,[一○]以成魏书。辨定名称,随条甄举,又搜采亡遗,缀续后事,备一代史籍,表而上闻之。勒成一代大典:凡十二纪,九十二列传,合一百一十卷。五年三月奏上之。秋,除梁州刺史。收以志未成,奏请终业,许之。十一月,复奏十志:天象四卷,地形三卷,律历二卷,礼乐四卷,食货一卷,刑罚一卷,灵征二卷,官氏二卷,释老一卷,凡二十卷,续于纪传,合一百三十卷,分为十二帙。其史三十五例,二十五序,九十四论,前后二表一启焉。

  所引史官,恐其凌逼,唯取学流先相依附者。房延佑、辛元植、眭仲让[一一]虽夙涉朝位,并非史才。刁柔、裴昂之以儒业见知,全不堪编缉。高孝干以左道求进。修史诸人祖宗姻戚多被书录,饰以美言。收性颇急,不甚能平,夙有怨者,多没其善。每言:"何物小子,敢共魏收作色,举之则使上天,按之当使入地。"初收在神武时为太常少卿修国史,得阳休之助,因谢休之曰:"无以谢德,当为卿作佳传。"休之父固,魏世为北平太守,以贪虐为中尉李平所弹获罪,载在魏起居注。收书云:"固为北平,甚有惠政,坐公事免官。"又云:"李平深相敬重。"尒朱荣于魏为贼,收以高氏出自尒朱,且纳荣子金,故减其恶而增其善,论云:"若修德义之风,则韦、彭、伊、霍夫何足数。"[一二]

  时论既言收着史不平,文宣诏收于尚书省与诸家子孙共加论讨,前后投诉百有余人,云"遗其家世职位",或云"其家不见记录",或云"妄有非毁"。收皆随状答之。范阳卢斐父同附出族祖玄传下,顿丘李庶家传称其本是梁国蒙人,[一三]斐、庶讥议云:"史书不直。"收性急,不胜其愤,启诬其欲加屠害。帝大怒,亲自诘责。斐曰:"臣父仕魏,位至仪同,功业显著,名闻天下,与收无亲,遂不立传。博陵崔绰,位止本郡功曹,更无事□,是收外亲,乃为传首。"收曰:"绰虽无位,名义可嘉,所以合传。"帝曰:"卿何由知其好人?"收曰:"高允曾为绰赞,称有道德。"帝曰:"司空才士,为人作赞,正应称扬。亦如卿为人作文章,道其好者岂能皆实?"收无以对,战栗而已。但帝先重收才,不欲加罪。时太原王松年亦谤史,及斐、庶并获罪,各被鞭配甲坊,或因以致死,卢思道亦抵罪。然犹以□口沸腾,□魏史且勿施行,令□官博议。听有家事者入署,不实者陈牒。于是□口諠然,号为"秽史",投牒者相次,收无以抗之。时左仆射杨愔、右仆射高德正二人势倾朝野,与收皆亲,收遂为其家并作传。二人不欲言史不实,抑塞诉辞,终文宣世更不重论。又尚书陆操尝谓愔曰:"魏收魏书可谓博物宏才,有大功于魏室。"愔谓收曰:"此谓不刊之书,传之万古。但恨论及诸家枝叶亲姻,过为繁碎,与旧史体例不同耳。"收曰:"往因中原丧乱,人士谱牒,遗逸略尽,是以具书其支流。望公观过知仁,以免尤责。"

  八年夏,除太子少傅、监国史,复参议律令。三台成,文宣曰:"台成须有赋。"愔先以告收,收上皇居新殿台赋,其文甚壮丽。时所作者,自邢卲已下咸不逮焉。收上赋前数日乃告卲。卲后告人曰:"收甚恶人,不早言之。"帝曾游东山,□收作诏,宣扬威德,譬喻关西,俄顷而讫,词理宏壮。帝对百僚大嗟赏之。仍兼太子詹事。收娶其舅女,崔昂之妹,产一女,无子。魏太常刘芳孙女,中书郎崔肇师女,夫家坐事,帝并赐收为妻,时人比之贾充置左右夫人。然无子。后病甚,恐身后嫡媵不平,乃放二姬。[一四]及疾瘳追忆,作怀离赋以申意。文宣每以酣宴之次,云:"太子性懦,宗社事重,终当传位常山。"收谓杨愔曰:"古人云,太子国之根本,不可动摇。至尊三爵后,每言传位常山,令臣下疑贰。若实,便须决行。此言非戏。魏收既忝师傅,正当守之以死,但恐国家不安。"愔以收言白于帝,自此便止。帝数宴喜,收每预侍从。皇太子之纳郑良娣也,有司备设牢馔,帝既酣饮,起而自毁覆之。仍诏收曰:"知我意不?"收曰:"臣愚谓良娣既东宫之妾,理不须牢,仰惟圣怀,缘此毁去。"帝大笑,握收手曰:"卿知我意。"安德王延宗纳赵郡李祖收女为妃,后帝幸李宅宴,而妃母宋氏荐二石榴于帝前。问诸人莫知其意,帝投之。收曰:"石榴房中多子,王新婚,妃母欲子孙□多。"帝大喜,诏收"卿还将来",仍赐收美锦二疋。十年,除仪同三司。帝在宴席,口□以为中书监,命中书郎李愔于树下造诏。愔以收一代盛才,难于率尔,久而未讫。比成,帝已醉醒,遂不重言,愔仍不奏,事竟寝。

  及帝崩于晋阳,驿召收及中山太守阳休之参议吉凶之礼,并掌诏诰。仍除侍中,迁太常卿。文宣谥及庙号、陵名,皆收议也。及孝昭居中宰事,命收禁中为诸诏文,积日不出。转中书监。皇建元年,除兼侍中、右光禄大夫,仍仪同、监史。收先副王昕使梁,不相协睦。时昕弟晞亲密。而孝昭别令阳休之兼中书,在晋阳典诏诰,收留在邺,盖晞所为。收大不平,谓太子舍人卢询祖曰:"若使卿作文诰,我亦不言。"又除祖珽为著作郎,欲以代收。司空主簿李翥,文词士也。闻而告人曰:"诏诰悉归阳子烈,著作复遣祖孝征,文史顿失,恐魏公发背。"于时诏议二王三恪,收执王肃、杜预义,以元、司马氏为二王,通曹备三恪。诏诸礼学之官,皆执郑玄五代之议。孝昭后姓元,议恪不欲广及,故议从收。又除兼太子少傅,解侍中。

  帝以魏史未行,诏收更加研审。收奉诏,颇有改正。及诏行魏史,收以为直置秘阁,外人无由得见。于是命送一本付□省,一本付邺下,任人写之。

  大宁元年,加开府。河清二年,兼右仆射。时武成酣饮终日,朝事专委侍中高元海。元海凡庸,不堪大任,以收才名振俗,都官尚书毕义云长于断割,乃虚心倚仗。收畏避不能匡救,为议者所讥。帝于华林别起玄洲苑,备山水台观之丽,诏于阁上画收,其见重如此。

  始收比温子升、邢卲稍为后进,[一五]卲既被疏出,子升以罪幽死,收遂大被任用,独步一时。议论更相訾毁,各有朋党。收每议陋邢卲文。卲又云:"江南任昉,文体本疏,魏收非直模拟,亦大偷窃。"收闻乃曰:"伊常于沈约集中作贼,何意道我偷任昉。"任、沈俱有重名,邢、魏各有所好。武平中,黄门郎颜之推以二公意问仆射祖珽,珽答曰:"见邢、魏之臧否,即是任、沈之优劣。"收以温子升全不作赋,邢虽有一两首,又非所长,常云:"会须作赋,始成大才士。唯以章表碑志自许,此外更同儿戏。"[一六]自武定二年已后,国家大事诏命,军国文词,皆收所作。每有警急,受诏立成,或时中使催促,收笔下有同宿构,敏速之工,邢、温所不逮,其参议典礼与邢相埒。

  既而赵郡。公。增年获免,[一七]收知而过之,事发除名。其年又以托附陈使封孝琰,牒令其门客与行,遇昆仑舶至,得奇货猓然褥表、美玉盈尺等数十件,罪当流,以赎论。三年,起除清都尹。寻遣黄门郎元文遥□收曰:"卿旧人,事我家最久,前者之罪,情在可恕。比令卿为尹,非谓美授,但初起卿,斟酌如此。朕岂可用卿之才而忘卿身,待至十月,当还卿开府。"天统元年,除左光禄大夫。二年,行齐州刺史,寻为真。

  收以子侄少年,申以戒厉,着枕中篇,其词曰:

  "吾曾览管子之书,其言曰:"任之重者莫如身,途之畏者莫如口,期之远者莫如年。以重任行畏途,至远期,惟君子为能及矣。"追而味之,喟然长息。若夫岳立为重,有潜戴而不倾;山藏称固,亦趋负而弗停;吕梁独浚,能行歌而匪惕;焦原作险,或跻踵而不惊;九陔方集,故眇然而迅举;五纪当定,想窅乎而上征。苟任重也有度,则任之而愈固;乘危也有术,盖乘之而靡恤。彼期远而能通,[一八]果应之而可必。岂神理之独尔,亦人事其如一。呜呼!处天壤之间,劳死生之地,攻之以嗜欲,牵之以名利,粱肉不期而共臻,珠玉无足而俱致;于是乎骄奢仍作,危亡旋至。然则上知大贤,唯几唯哲,或出或处,不常其节。其舒也济世成务,其卷也声销□灭。玉帛子女,椒兰律吕,谄谀无所先;称肉度骨,膏唇挑舌,怨恶莫之前。勋名共山河同久,志业与金石比坚。斯盖厚栋不桡,游刃砉然。逮于厥德不常,丧其金璞。驰骛人世,鼓动流俗。挟汤日而谓寒,包□壑而未足。源不清而流浊,表不端而影曲。嗟乎!胶漆讵坚,[一九]寒暑甚促。反利而成害,化荣而就辱。欣戚更来,得丧仍续。至有身御魑魅,魂沉狴狱。讵非足力不强,迷在当局。孰可谓车戒前倾,人师先觉。

  "闻诸君子,雅道之士,游遨经术,厌饫文史。笔有奇锋,谈有胜理。孝悌之至,神明通矣。审道而行,量路而止。自我及物,先人后己。情无系于荣悴,心靡滞于愠喜。不养望于丘壑,不待价于城市。言行相顾,慎终犹始。有一于斯,郁为羽仪。恪居展事,知无不为。或左或右,则髦士攸宜;无悔无吝,故高而不危。异乎勇进忘退,苟得患失,射千金之产,邀万钟之秩,投烈风之门,趣炎火之室,载蹶而坠其贻宴,或蹲乃丧其贞吉。可不畏欤!可不戒欤!

  "门有倚祸,事不可不密;墙有伏寇,言不可而失。宜谛其言,宜端其行。言之不善,行之不正。鬼执强梁,人囚径廷。幽夺其魄,明夭其命。不服非法,不行非道。公鼎为己信,私玉非身宝。过涅为绀,踰蓝作青。[二○]持绳视直,置水观平。时然后取,未若无欲。知止知足,庶免于辱。

  "是以为必察其几,举必慎于微。知几虑微,斯亡则稀。既察且慎,福禄攸归。昔蘧瑗识四十九非,颜子几三月不违。[二一]跬步无已,至于千里。覆一篑进,及于万仞。故云行远自迩,登高自卑,可大可久,与世推移。月满如规,后夜则亏。槿荣于枝,望暮而萎。夫奚益而非损,孰有损而不害?益不欲多,利不欲大。唯居德者畏其甚,体真者惧其大。道尊则□谤集,任重而□怨会。其达也则尼父栖遑,其忠也而周公狼狈。无曰人之我狭,在我不可而覆。无曰人之我厚,在我不可而咎。如山之大,无不有也;如谷之虚,无不受也;能刚能柔,重可负也;能信能顺,险可走也;能知能愚,期可久也。周庙之人,三缄其口。漏□在前,欹器留后。俾诸来裔,传之坐右。"

  其后□臣多言魏史不实,武成复□更审,收又回换。遂为卢同立传,崔绰返更附出。杨愔家传,本云"有魏以来一门而已",至是改此八字;[二二]又先云"弘农华阴人",乃改"自云弘农",以配王慧龙自云太原人。此其失也。

  寻除开府、中书监。武成崩,未发丧。在内诸公以后主即位有年,疑于赦令。诸公引收访焉,收固执宜有恩泽,乃从之。掌诏诰,除尚书右仆射,总议监五礼事,位特进。收奏请赵彦深、和士开、徐之才共监。先以告士开,士开惊辞以不学。收曰:"天下事皆由王,五礼非王不决。"士开谢而许之。多引文士令执笔,儒者马敬德、熊安生、权会实主之。武平三年薨。赠司空、尚书左仆射,谥文贞。有集七十卷。

  收硕学大才,然性褊,不能达命体道。见当途贵游,每以言色相悦。然提□后辈,以名行为先,浮华轻险之徒,虽有才能,弗重也。初河间邢子才及季景与收并以文章显,世称大邢小魏,[二三]言尤俊也。收少子才十岁,子才每曰:"佛助寮人之伟。"后收稍与子才争名,文宣贬子才曰:"尔才不及魏收。"收益得志。自序云:"先称温、邢,后曰邢、魏。"然收内陋邢,心不许也。收既轻疾,好声乐,善胡舞。文宣末,数于东山与诸优为狝猴与狗□,帝宠狎之。收外兄博陵崔岩尝以双声嘲收曰:"愚魏衰收。"收答曰:"颜岩腥瘦,是谁所生,羊颐狗颊,头团鼻平,饭房笭笼,着孔嘲玎。"其辩捷不拘若是。既缘史笔,多憾于人,齐亡之岁,收□被发,弃其骨于外。先养弟子仁表为嗣,位至尚书膳部郎中。隋开皇中卒于温县令。

  

  • 校勘记

 

[一] 北齐书卷三十七 按此卷原缺,宋本、三朝本、南本、局本卷末有宋人校语云:"此传与北史同,但不序世家,又无论赞,疑非正史。"按此传与北史卷五六魏收传基本相同,只字句小有出入,但传首□世系有异。疑北齐书原文残存传首世系,以下后人以北史补。

  [二] 曾祖缉祖韶 北史卷五六魏收传、魏书卷一○四自序收祖名"悦"。按魏书卷九二魏溥妻房氏传称溥子缉,"缉子悦为济阴太守",魏书卷九一王叡附子椿传称"椿妻巨鹿魏悦女",又有"兄子建"和"兄子收"之语。知"韶"当作"悦"。

  [三] 诏试收为封禅书收下笔便就不立稿草 御览卷六○○二七○一页引北齐书云:"魏收巨鹿人,以文章见知。曾奉诏为封禅文。收对曰:『封禅者,帝之盛事,昔司马长卿尚绝笔于此,以臣下材,何敢拟议。臣虽愚浅,敢不竭作。』乃于御前下笔便就,不立稿草。"按自"收对曰"已下至"乃于御前"三十九字为本书和魏书、北史所无,自是北齐书原文,但御览也加删节,故文意不贯。

  [四] 白帝曰 三朝本、百衲本、北本、汲本、局本无"白"字,南本依北史卷五六增此字,殿本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