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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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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郡人谢鲲,推托有病而引退离职,因避祸而移居在豫章郡。有次曾出 外经过一座空亭,便在里面过夜,这亭馆过去常常死人。这天夜里四更时分, 有一个身穿黄衣服的人呼唤着谢赐的字说:“幼舆,请你开门。”谢鲲泰然 自若,毫无惧色,叫他把手臂从窗口中伸进来。于是穿黄衣服的人就把手腕 伸了进来,谢鲲马上使尽全身力气拉他的手腕,他的手臂就掉了下来,接着 就逃回去了。第二天一看,原来是只鹿臂。于是按照那血迹去寻找,终于把 这只鹿怪抓获了。从此以后,这亭馆就不再有妖怪了。

晋朝有一个读书人,姓王,家在吴郡。有次他回家来到曲阿县,当时天 色已晚,便把船拉上去靠住土坝。看见土坝上有一个女子,年龄在十七八岁,就招呼她来过夜。到天亮时,他解下一个金铃缚在她的胳膊上,派人随着铃 声跟踪到她家里,哪知这家中根本没有女人,那人便随着铃声走近猪圈,只 见一只母猪的前腿上有只金铃。

汉朝齐郡人梁文爱好神仙方术。他家里有一座神祠,共造了三四间房屋, 神座上挂着黑色的帷帐,他常常呆在这神祠中,一直过了十多年。后来因为 祭祀的事,帷帐中忽然有人说起话来,自称“高山君”。那神人很能吃东西, 治病也很有效果。梁文侍奉他十分严肃认真,过了几年,梁文被准许进入他 的帷帐中。那神人醉了,梁文才求得可以用手摸一下他的面容。那神人对粱 文说:“把手伸过来。”梁文把手伸过去,可以捏着神人的下巴,发现神人 的胡须很长。梁文渐渐把这胡须绕在手上,突然用力一拉,却听见神人发出 了羊的叫声。在座的人都吃惊地站了起来,帮着梁文拉那神人,原来那神人 是袁术家的一只羊。这只羊早就失踪了七八年,一直不知道它在哪里。大家 把羊杀了。神人也就没有了。

北平郡的田琰为母亲守丧,一直住在坟边的草屋里。已快一年了,却忽 然在夜里走进了妻子的房间。妻子偷偷地责备他,说:“您处在母亲死了该 悲痛得毁形灭性的境地,希望您别再作乐了。”田琰不听她的,只管和她交 欢作乐。后来田琰短暂回家一次,没有和妻子谈话,妻子奇怪他不说话,又 拿上次的事情责备他。田琰知道是精怪,所以直到天全黑了也没睡着,把丧服挂在坟边的草屋里。一会儿,他看见一只白狗,用脚爪抓起丧服用口衔着,就变成 了人,接着便穿了丧服到他妻子的房间里去了。田琰跟在它后面追它,看见 这条狗即将爬上妻子床时,就把它打死了。他妻子羞愧得自杀了。

司空南阳郡人来季德,已经入棺等着下葬了,忽然又现出原形,坐在祭 床上,面色服装声音,还是象常见的那样。孙儿媳妇,他依次教导告诫,嘱咐的事情都有条有理。他鞭打奴婢,也都说 得出他们的罪过。吃喝完毕,便告别走了。全家老少,悲痛欲绝。象这样过 了几年,家里的人渐渐地觉得有点讨厌了。后来他喝酒喝得太多了,醉了以 后原形毕露,不过是一条老狗,大家便一起把它打死了。接着大家去打听这 条狗的来历,原来就是村中卖酒人家的狗。

山阳郡人王瑚,字孟琏,任东海郡兰陵县尉。半夜时分,总有戴着黑头 巾穿着白单衣的小吏到县府敲门,王瑚去开门迎接他,却又忽然不见了,象 这样一直过了好几年。后来(王瑚派人)偷偷地探察他,只见一条老狗,黑的头、白的身体仍象过去那样,一到县府门口便变成了人。(派出的人)把 这情况告诉了王瑚,王瑚就把它杀了,于是敲门的事也就绝迹了。二十三桂阳太守李叔坚,曾给刺史当从事史。他家里有条狗,象人一样 站起来走路,家里人说应该杀了它。李叔坚说:“犬马常常用来比喻君子。 狗看见人走路,便模仿着走,有什么伤害呢?”过了一会儿,狗戴了李叔坚 的帽子奔跑起来,家里的人十分惊讶,李叔坚却说:“它不小心误碰上了帽 子,是帽带挂住了它的头罢了。”狗又在灶前保留火种,家里人更加惶恐不 安了。李叔坚又说:“奴婢们都在田里干活,狗帮助保留火种,正好可以不 再麻烦乡邻。这有什么坏处?”过了几天,这狗突然死了,结果李家便一点 儿怪异的事情也没有了。

吴郡无锡县的上湖有条大堤。管堤的小吏丁初,每次天下大雨,总是去 巡视堤岸。这年春天刚下过大雨,他就出去巡视湖堤。傍晚的时候回家,回 头看见有一个妇女,全身上下都穿着青色的衣服,撑着青色的伞,在后边追 着叫喊:“丁副官等等我。”丁初当时十分惆怅,心里想留步等她,但又起 疑云:“本来从没有看见过这种情况,现在忽然有个女人冒着阴雨天气走路, 恐怕一定是精怪了。”丁初便快步逃跑,回头看看那女人,追他也追得很急。 丁初因而也急匆匆地走,走着走着和那女人的距离变远了,回头看那女人, 竟自己跳进湖中,扑通一声,浪花四溅,衣服和伞都飞散开来。仔细一看, 原来是只青颜色的大水獭,衣服和伞都是荷叶。水獭曾变成人的形状,多次 用美色来迷惑年轻人。

魏齐王曹芳正始年间(公元 240 年——249 年),中山国人氏王周南任 襄邑县县长。忽然有只老鼠从洞中爬出来,在厅堂上对王周南说:“周南, 你在某月某日要死去。”王周南急忙赶前去,却不答腔,老鼠便回到洞中去 了。后来到了王周南要死的那一天,老鼠又出来了,还戴着帽子、头巾,穿 着黑衣服.对王周南说:“周南,你中午要死了。”王周南还是不答腔。老鼠 又进洞去了。一会儿它又出来,出来了又进洞,转了几个来回,讲了几次和 前面相同的话。这时正好到了中午,老鼠又说:“周南,你老不答腔,我还 能说什么呢?”说完,便倒在地上死了,它的衣帽也马上消失了。走近看它, 与平常的老鼠没有什么不同。

安阳城南有一座亭馆,夜里不可以在里面住宿,如果在里面住宿,总是 会死人。有一个书生懂得道术,竟在那亭馆里过夜。亭旁的老百姓说:“这 亭馆住不得,过去前前后后很多人在亭馆里住过,没有一个能活着的。”书 生说:“没有害处,我自能对付。”于是他就住在亭馆的办公厅中,还端正 地坐在那儿读书,读了很久才休息。半夜以后,有个人穿着黑色的单衣,来到门外,呼唤亭主,亭主答应了一声。那人问:“看见亭楼里有人吗?”亭主回答说:“刚才有一个书生在 这里读书。现在刚读罢,似乎还没有睡。”那人答应了一声便叹息着走了。 一会儿,又有一个人戴着红色的头巾,呼唤亭主,就象刚才那个人一样和亭 主问答,也答应了一声叹息着走了。他们走了以后也就鸦雀无声了。书生知 道没有人来了,就起来走到刚才那两个人呼喊的地方,仿照他们的样子呼唤 亭主,亭主也答应了一声。书生又说:“亭楼里有人吗?”亭主就象刚才那 样作了回答。书生就问道:“刚才穿着黑衣服来的是谁?”亭主回答说:“是 北屋的母猪。”书生又说:“戴着红头巾来的是谁?”亭主回答说:“是西 屋的老公鸡。”书生说:“你又是谁呢?”亭主说:“我是老蝎。”于是书 生勉力读书读到天亮,不敢睡着。天亮了,亭边的百姓来看他,惊讶地说:“怎么就您一个人能不死?” 书生说:“快拿剑来!我给你们捉拿精怪。”于是他就拿着宝剑来到昨天夜 里亭主答话的地方,果然发现了老蝎,大得象琵琶,毒刺有几尺长。又到西 屋抓住了老公鸡,到北屋抓住了老母猪。总共杀了三个怪物,亭馆里的毒害 就被平息了,以后永远也没有灾祸横行了。

三国东吴时,庐陵郡治所的亭馆楼上常常闹鬼,在里面过夜的人总是死 去。从此以后,过路的使者官员,都不敢到亭馆里留宿。这时丹阳郡有个叫 汤应的人,很有胆气和武艺,出使来到庐陵,就到亭馆里住宿。亭吏告诉他 这亭馆不能住,汤应没有听从。他让随从回到外面住宿,自己只拿了一把大 刀,独自一人住在亭中。到三更已过,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汤应远远地问:“是谁?”外面的人回答说:“是部郡从事史前来互通信息。”汤应让他进来,他说了一番话就 走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象刚才那个人一样来敲门,说:“郡守前来互通 信息。”汤应又让他进来,这人身穿黑衣。这两个人走了以后,汤应认为他 们都是人,一点儿也没有猜疑他们。转眼间又有人敲门,说:“部郡从事史、 郡守前来拜见。”汤应于是怀疑了,心想:“这夜里不是拜访客人的时候, 而且部郡从事史和郡守,也不应该一起来。”他知道来的是妖怪了,就拿着 刀迎接他们。只见那两个人都穿着华美的衣服,一起进了屋。坐定后,自称 郡守的便和汤应谈话。话还没有说完,部郡从事史忽然起身绕到汤应的背后。 汤应便回过头来,用刀对面砍去,砍中了他。郡守便离开座位逃了出去,汤 应急忙追赶,到亭馆的后墙下,追上了郡守,向他连砍几刀,汤应才回去睡 觉。到天亮,汤应带了人前去寻找,看见有血迹,便按血迹去找,把两个妖 怪都找到了。自称郡守的,是一头老猪;自称部郡从事史的,是一只老狐狸。 从此以后,这亭馆里的妖怪就绝迹了。

 

《卷十九》

 

东越闽中,有庸岭,高数十里,其西北隙中,有大蛇,长七八丈大十余围,土俗常惧。东治都尉及属城长吏,多有死者。祭以牛羊,故不得福,或与人梦,或下谕巫祝,欲得啖童女年十二三者。都尉令长并共患之,然气厉不息,共请求人家生婢子,兼有罪家女养之,至八月朝,祭送蛇穴口,蛇出吞啮之。累年如此,已用九女。尔时预复募索,未得其女。将乐县李诞家有六女。无男,其小女名寄,应募欲行。父母不听。寄曰:“父母无相,惟生六女,无有一男。虽有如无。女无缇萦济父母之功,既不能供养,徒费衣食,生无所益,不如早死;卖寄之身,可得少钱,以供父母,岂不善耶!”父母慈怜,终不听去。寄自潜行,不可禁止。寄乃告请好剑及咋蛇犬,至八月朝,便诣庙中坐,怀剑,将犬,先将数石米餈,用蜜(麦少)灌之,以置穴口,蛇便出。头大如囷,目如二尺镜,闻瓷香气,先啖食之。寄便放犬,犬就啮咋,寄从后研得数创,疮痛急,蛇因踊出,至庭而死。寄入视穴,得其九女髑髅,悉举出,咤言曰:“汝曹怯弱,为蛇所食,甚可哀愍。”于是寄女缓步而归。越王闻之,聘寄女为后,指其父为将乐令,母及姊皆有赏赐。自是东治无复妖邪之物。其歌谣至今存焉。

晋武帝咸宁中,魏舒为司徒,府中有二大蛇,长十许丈,居厅事平橑上,止之数年,而人不知,但怪府中数失小儿,及鸡犬之属。后有一蛇夜出,经柱侧伤于刃,病不能登于是觉之。发徒数百,攻击移时,然然杀之。视所居,骨骼盈宇之间。于是毁府舍更立之。

汉武帝时张宽为扬州刺史。先是,有二老翁争山地,诣州,讼疆界,连年不决,宽视事,复来。宽窥二翁,形状非人,令卒持杖戟将入问“汝等何精?”翁走。宽呵格之,化为二蛇。

荥阳人张福船行,还野水边,夜有一女子,容色甚美,自乘小船来投福,云:“日暮,畏虎,不敢夜行。”福曰:“汝何姓?作此轻行。无笠,雨驶,可入船就避雨。”因共相调,遂入就福船寝。以所乘小舟,系福船边,三更许,雨晴,月照,福视妇人,乃是一大鼍枕臂而卧福惊起,欲执之,遽走入水。向小舟是一枯槎段,长丈余。

丹阳道士谢非往石城买台釜,还,日暮,不及至家;山中庙舍于溪水上,入中,宿,大声语曰“吾是天帝使者,停此宿,犹畏人劫夺其釜,意苦搔搔不安。”二更中,有来至庙门者,呼曰:“何铜:”铜应喏。曰:“庙中有人气,是谁?”铜云“有人。言是天帝使者。”少顷便还。须臾又有来者,呼铜问之,如前。铜答如故。复叹息而去。非惊扰不得眠。遂起,呼铜问之:“先来者谁?”答言:“是水边穴中白鼍。”“汝是何等物?”答言:“是庙北岩嵌中龟也。”非皆阴识之。天明,便告居人言:“此庙中无神,但是龟鼍之辈,徒费酒食祀之。急具锸来,共往伐之。”诸人亦颇疑之,于是并会伐掘,皆杀之。遂坏庙,绝祀。自后安静。

孔子厄于陈,弦歌于馆,中夜,有一人长九尺余,着皁衣,高冠,大咤,声动左右。子贡进问“何人耶?”便提子贡而挟之。子路引出与战于庭,有顷,未胜,孔子察之,见其甲车间时时开如掌,孔子曰:“何不探其甲车,引而奋登?”子路引之,没手仆于地。乃是大鳀鱼也。长九尺余。孔子曰:“此物也,何为来哉?吾闻物老。则群精依之。因衰而至此。其来也,岂以吾遇厄,绝粮,从者病乎!夫六畜之物,及龟蛇鱼鳖草木之属,久者神皆凭依,能为妖怪,故谓之‘五酉。’‘五酉’者,五行之方,皆有其物,酉者,老也,物老则为怪,杀之则已,夫何患焉。或者天之未丧斯文,以是系予之命乎!不然,何为至于斯也。”弦歌不辍。子路烹之,其味滋。病者兴,明日,遂行。

豫章有一家,婢在灶下,忽有人长数寸,来灶间壁,婢误以履践之,杀一人;须臾,遂有数百人,着衰麻服,持棺迎丧,凶仪皆备,出东门,入园中覆船下。就视之,皆是鼠妇。婢作汤灌杀,遂绝。

狄希,中山人也,能造千日酒饮之,千日醉;时有州人,姓刘,名玄石,好饮酒,往求之。希曰:“我酒发来未定,不敢饮君。”石曰:“纵未熟,且与一杯,得否?”希闻此语,不免饮之。复索,曰:“美哉!可更与之。”希曰:“且归。别日当来。只此一杯,可眠千日也。”石别,似有怍色。至家,醉死。家人不之疑,哭而葬之。经三年,希曰:“玄石必应酒醒,宜往问之。”既往石家,语曰:“石在家否?”家人皆怪之曰:“玄石亡来,服以阕矣。”希惊曰:“酒之美矣,而致醉眠千日,今合醒矣。”乃命其家人凿冢,破棺,看之。冢上汗气彻天。遂命发冢,方见开目,张口,引声而言曰:“快者醉我也!”因问希曰:“尔作何物也?令我一杯大醉,今日方醒,日高几许?”墓上人皆笑之。被石酒气冲入鼻中,亦各醉卧三月。

陈仲举微时,常宿黄申家,申妇方产,有扣申门者,家人咸不知,久久方闻屋里有人言:“宾堂下有人,不可进。”扣门者相告曰:“今当从后门往。”其人便往。有顷,还,留者问之:“是何等?名为何?当与几岁?”往者曰:“男也。名为奴。当与十五岁。”“后应以何死?”答曰:“应以兵死。”仲举告其家曰:“吾能相此儿当以兵死。”父母惊之,寸刃不使得执也。至年十五,有置凿于梁上者,其末出,奴以为木也,自下钩之,凿从梁落,陷脑而死,后仲举为豫章太守,故遣吏往饷之申家,幷问奴所在;其家以此具告。仲举闻之,叹曰:“此谓命也。”

 

  1. 译文

 

东越国闽中郡有一座庸岭,高几十里。在它西北部的山缝中有一条大蛇, 长七八丈,粗十多围,当地人都很害怕它。东冶都尉和东冶所管辖下的县城 里的长官,也有许多是被蛇咬死的。人们一直用牛羊去祭它,所以才没有大 的灾祸。后来,大蛇或者托梦给人,或者吩咐巫祝,说它要吃十二三岁的女 孩。都尉和县令都为此事发愁。但是大蛇的妖气所造成的灾害却没个完。他 们只得一起征求大户人家奴婢生的女儿和犯罪人家的女儿,把她们收养起 来。到八月初一祭祀的时候,把女孩子送到大蛇的洞口。大蛇出来,便把女 孩吞食了。连年这样,已经用了九个女孩。这时,他们又预先招摹寻求,还没有找到这样的女孩。将乐县李诞的家 中,有六个女儿,没有男孩,最小的女儿叫李寄,想应募而去,父母不同意。 李寄说:“父母没有福相,只生了六个女儿,没有一个儿子,即使有了子女 也好象没有一样,女儿我没有缇萦救父母那样的功德,既然不能供养父母, 白白耗费衣服食物,活着也没有什么益处,还不如早点去死。卖掉我的身体, 可以得些钱,用来供养父母,难道不好吗?”父母疼爱她,始终不同意她去。 李寄就自己悄悄地走了,父母终究没法阻止她。于是李寄就禀告官府请求得到好剑和会咬蛇的狗。到八月初一,她就到庙中坐好,揣着剑,带着狗。她先把几石米饼用蜜拌的米麦糊灌在里面,然 后把它放在蛇的洞口。蛇便出来了,头大得象圆形的谷仓,眼睛象直径两尺 大的镜子。它闻到米饼的香味,先去吞食米饼。李寄便放出狗,狗就上去撕 咬,李寄从后面砍了蛇好几下。蛇的创口痛得厉害,便翻滚着窜出来,爬到 庙中的院子里便死了。李寄进入蛇洞察看,发现了那九个女孩的头骨,便都 拿了出来,悲痛地说:“你们这些人胆小软弱,被蛇吃了,太可怜了。”于 是李寄便慢慢地走回家去。越王听说了这件事,把李寄姑娘聘为王后,任命她的父亲为将乐县县令,母亲和姐姐们都得到了赏赐。从此东冶县不再有怪异邪恶的东西了。那赞颂 李寄的歌谣到现在还在那里流传着。

晋武帝咸宁年间(公元 275 年—280 年),魏舒任司徒。官府中有两条 大蛇,长十多丈,盘居在公堂屋檐前的椽木上,栖息在那儿已经几年了,人 们却还不知道,只是奇怪官府中屡次丢失了小孩以及鸡狗之类。后来有一条 蛇晚上出来,经过柱子边上,被刀口碰伤了,病得不能再爬上去,于是人们 才发现了它。府中发动几百个差役,击打好一会儿,然后才把它打死了。察 看它盘居的地方,只见骨骼挤满了屋檐之间。于是便捣毁了这座公堂,另外 再建造了一座。

汉武帝的时候,张宽任扬州刺史。在他任职之前,这儿有两个老头争夺山地,到扬州府为疆界纠纷打官司,一连几年都没有能解决,张宽任职后, 他们又来打官司了。张宽看这两个老头的形状不象人,就命令士兵拿着兵器 把他们押进来,喝问道:“你们是什么妖精?”两个老头马上逃跑,张宽使 唤士兵拦住他们痛打,他们便变化为两条蛇。

荥阳县人张福,撑着船回家时停泊在野外的河边。夜里有一个女子,容 貌很美丽,独自划着小船来投靠张福,说:“天黑了,我怕老虎,所以不敢 在夜里赶路。”张福说:“你姓什么?怎么作这样轻率的旅行?你没有笘笠, 却还在雨中行驶,可以进我的船里躲雨。”因而两人互相调戏了一番,于是 女子便来到张福的船里睡觉,并把她乘坐的小船缚在张福的船边。三更左右, 雨停了,月光照来,张福细看那女子,竟是一条大鳄鱼,把头枕在胳膊上躺 着。张福惊恐地爬起来,想捉住它,它急忙逃进水里,刚才那只小船,只是 一截干枯的木筏断头,长一丈多。

丹阳郡道士谢非,去石头城买冶炼仙丹的锅。回来时,天色已晚,来不 及赶到家,看见山中有座庙宇座落在溪水边,便到里面留宿。他大声说道: “我是天帝的使者,留在这里住宿。”他还怕别人抢夺他的锅,心里一直惶 惶不安。二更时分,有人来到庙门叫道:“何铜。”何铜在里面答应了一声。外面的人说:“庙里有人的气味,是谁?”何铜说:“的确有一个人,他说自 己是天帝的使者。”一会儿那人便回去了。过了片刻,又有人来叫何铜,就 象刚才一样问何铜,何铜也象刚才那样作了回答,那人也叹息着走了。谢非 受到惊扰后睡不着,就起了床,也叫了声何铜,然后问他:“刚才来的是谁?” 何铜回答说:“是溪水边洞穴中的白鳄鱼。”谢非又问:“你是什么东西?” 何铜回答说:“是庙北岩缝中的乌龟。”谢非都暗暗记在心里。天亮后,他便告诉居住在附近的人们,说:“这庙里没有神灵,只是乌龟、鳄鱼之类,你们还白白花费酒食祭祀它们。赶快拿铁锹来,我们一起去 除掉它们。”大家也有点怀疑这庙里的神灵了,于是就一起去挖掘,把乌龟、 鳄鱼都杀死了。然后捣毁了庙宇,断绝了祭祀,从此以后就安宁平静了。

孔子在陈国遭到困厄的时候,在旅馆中弹琴唱歌。夜里忽然有一个人, 身长九尺多,穿着黑衣服,戴着高帽子,大声怒叱,声音惊动了孔子身边的 人。子贡走上前去,问:“你是什么人呀?”这人便提起子贡把他挟在腋下。 子路就把他拉了出来,和他在院子中打起来了。过了一会儿,子路还没有取 胜。孔子仔细察看,只见他的铠甲和牙床之间不时地裂开来,那口子就象手 掌那么大。孔子对子路说:“你为什么不把手伸到那铠甲与牙床之间,拉着 它用力爬上去?”子路便伸手去拉它,手全都伸了进去,那人便倒在地上, 竟是一条大鳀鱼,长九尺多。孔子说:“这种东西,为什么来的呢?我听说过:东西老了,那么各种精怪就来依附它,因为它衰微了才来的。这鳀鱼精 的来临,难道是因为我遭遇到了困厄、断绝了粮食、跟随我的人都生了病的 缘故吗?那牛、马、羊、鸡、狗、猪六种家畜,以及龟、蛇、鱼、鳖、野草、 树木之类,生长时间长的,神灵都依附它们,因而能成为妖怪,所以人们把 它们叫做‘五酉’。五酉,是指五行的各个方面都有那相应的东西。酉,就 是老,东西老了就会变成妖怪,把它杀掉了,那么妖怪也就没有了,对这种 东西又有什么担心的呢?或者是老天为了不丧失那些古代的文化典制,因而 用这东西来维持我的生命么?否则,为什么它会到这里来呢?”孔子继续弹 唱个不停。子路煮了这条鳀鱼,它的味道很好,病人吃了都起了床。第二天, 大家便又行路了。

豫章郡有一家人家,婢女站在灶边的时候,忽然有一些身长几寸的人, 来到灶边的隔墙旁,婢女不小心用鞋子踩了他们,踩死了一个。一会儿,就 有几百个人。穿着丧服,扛着棺材来抬尸体,丧葬的礼仪都很完备。他们出 了东门,进入莱园中一条翻过来的船下。走近仔细一看,都是些潮虫,婢女 便烧了热水去浇灌,把它们都烫死了,于是这怪物就绝迹了。

狄希,是中山国人。他会酿造一种“千日酒”,喝了这种酒会醉上千日。 当时州里有个人姓刘,名玄石,喜欢喝酒,便去狄希那儿要酒喝。狄希说: “我的酒发酵了,但药性还没有稳定,不敢给您喝。”刘玄石说:“就是还 没有熟,姑且先给我一杯,可以吗?”狄希听了这话,不免给他喝了。他喝 完后又要求说:“妙啊!请再给我一杯。”狄希说:“你暂且回去吧,请改 日再来,就这一杯,已经可以让你睡上一千天了。”刘玄石只得告别,似乎 因为遭到拒绝还有点惭愧的脸色。他回到家中,便醉得死了过去。家里人没 有怀疑他的死,所以哭着将他埋葬了。过了三年,狄希寻思道:“刘玄石的酒一定醒了,应该去问候他。”不久他就去刘家,说道:“玄石在家吗?”刘家的人都对这问话感到奇怪,便 说:“玄石死了以后,丧服都因三年满期而卸除了。”狄希惊讶地说:“那 酒美极了,以致予使他醉睡一千日,今天理当醒了。”于是他就叫刘家的人 去挖坟开棺看看。只见坟上汗气冲天,就叫人挖开坟。正好看见刘玄石睁开 眼睛,张开嘴巴,拖长了声音在说:“醉得我好痛快啊!”他便问狄希说: “你搞了什么东西,使我喝了一杯就酩酊大醉,到今天才醒?太阳多高了?” 坟边的人都笑他,却不小心被他的酒气冲入鼻中,结果也都醉睡了三个月。

陈蕃还没有显达的时候,常常寄宿在黄申家中。黄申的妻子刚生小孩, 忽然有人来敲黄申的门,家里的人都没听见。过了好长时间,敲门人才听见 屋里有人说:“客堂下有人,不能进来。”敲门的互相商量说:“现在得从 后门走。”其中一人就去了。过了一会儿,那人便回来了。留在大门边上的人就问他:“生下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名叫什么?该给他几岁?”去的人 说:“生的是男孩,名叫‘奴’,应该给他十五岁。”留在那儿的人又问他: “后来这孩子该怎样死?”去的人回答说:“该因为兵器而死。”陈蕃对黄家的人说:“我会相面。你们这孩子该因兵器而死。”那父母 亲为此惊恐万分,连小刀都不让儿子拿。这孩子长到十五岁,有个人把凿子 放在梁上,凿子的末端露了出来,黄奴以为是根小木料,就在下面钩它,凿 子从梁上落下来,陷进了他的脑袋,他就死了。后来陈蕃任豫章郡太守,所以派了差役去到黄申家馈赠礼物,同时询问 一下黄奴在什么地方。黄家把这情况都作了汇报。陈蕃听了,叹息地说:“这 是命啊!”

 

《卷二十》

 

晋魏郡亢阳,农夫祷于龙洞,得雨,将祭谢之。孙登见曰:“此病龙,雨,安能苏禾稼乎?如弗信,请嗅之。”水果腥秽。龙时背生大疽,闻登言,变为一翁,求治,曰:“疾痊,当有报。”不数日,果大雨。见大石中裂开一井,其水湛然,龙盖穿此井以报也。

苏易者,庐陵妇人,善看产,夜忽为虎所取,行六七里,至大圹,厝易置地,蹲而守,见有牝虎当产,不得解,匍匐欲死,辄仰视。易怪之,乃为探出之,有三子。生毕,牝虎负易还,再三送野肉于门内。

哙参,养母至孝,曾有玄雀,为弋人所射,穷而归参,参收养,疗治其疮,愈而放之。后雀夜到门外,参执烛视之,见雀雌雄双至,各衔明珠以报参焉。

汉时,弘农杨宝,年九岁时。至华阴山北,见一黄雀,为鸱枭所搏,坠于树下,为蝼蚁所困。宝见,愍之,取归置巾箱中,食以黄花,百余日,毛羽成,朝去,暮还。一夕,三更,宝读书未卧,有黄衣童子,向宝再拜曰:“我西王母使者,使蓬莱,不慎,为鸱枭所搏。君仁爱,见拯,实感盛德。”乃以白环四枚与宝曰:“令君子孙洁白,位登三事,当如此环。”

隋县溠水侧,有断蛇邱。隋侯出行,见大蛇被伤,中断,疑其灵异,使人以药封之,蛇乃能走,因号其处断蛇邱。岁余,蛇衔明珠以报之。珠盈径寸,纯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烛室。故谓之“隋侯珠,”亦曰“灵蛇珠,”又曰“明月珠。”邱南有隋季良大夫池。

孔愉,字敬康,会稽山阴人,元帝时以讨华轶功,封侯,愉少时尝经行余不亭,见笼龟于路者,愉买之,放于饮不溪中。龟中流左顾者数过。及后,以功封余不亭侯,铸印,而龟钮左顾,三铸,如初,印工以闻,愉乃悟其为龟之报,遂取佩焉。累迁尚书左仆射,赠车骑将军。

古巢,一日江水暴涨,寻复故道,港有巨鱼,重万斤,三日乃死,合郡皆食之。一老姥独不食。忽有老叟曰:“此吾子也。不幸罹此祸,汝独不食,吾厚报汝。若东门石龟目赤,城当陷。”姥日往视。有稚子讶之,姥以实告。稚子欺之,以朱傅龟目;姥见,急出城。有青衣童子曰:“吾龙之子。”乃引姥登山,而城陷为湖。

吴富阳县董昭之,尝乘船过钱塘江,中央,见有一蚁,着一短芦,走一头,回复向一头,甚惶遽。昭之曰:“此畏死也。”欲取着船。船中人骂:“此是毒螫物,不可长,我当蹋杀之,”昭意甚怜此蚁,因以绳系芦,着船,船至岸,蚁得出。其夜梦一人,乌衣,从百许人来,谢云:“仆是蚁中之王。不慎,堕江,惭君济活。若有急难,当见告语。”历十余年,时所在劫盗,昭之被横录为劫主,系狱余杭。昭之忽思蚁王梦,缓急当告,今何处告之。结念之际,同被禁者问之。昭之具以实告。其人曰:“但取两三蚁。着掌中,语之。”昭之如其言。夜,果梦乌衣人云:“可急投余杭山中,天下既乱,赦令不久也”于是便觉。蚁啮械已尽。因得出狱,过江,投余杭山。旋遇赦,得免。

孙权时李信纯,襄阳纪南人也,家养一狗,字曰黑龙,爱之尤甚,行坐相随,饮馔之间,皆分与食。忽一日,于城外饮酒,大醉。归家不及,卧于草中。遇太守郑瑕出猎,见田草深,遣人纵火爇之。信纯卧处,恰当顺风,犬见火来,乃以口拽纯衣,纯亦不动。卧处比有一溪,相去三五十步,犬即奔往入水,湿身走来卧处,周回以身洒之,获免主人大难。犬运水困乏,致毙于侧。俄尔信纯醒来,见犬已死,遍身毛湿,甚讶其事。睹火踪迹,因尔恸哭。闻于太守。太守悯之曰:“犬之报恩,甚于人,人不知恩,岂如犬乎!”即命具棺椁衣衾葬之,今纪南有义犬葬,高十余丈。

太兴中,吴民华隆,养一快犬,号的尾,常将自随。隆后至江边伐荻,为大蛇盘绕,犬奋咋蛇,蛇死。隆僵仆无知,犬彷徨涕泣,走还舟,复反草中。徒伴怪之,随往,见隆闷绝。将归家。犬为不食。比隆复苏,始食。隆愈爱惜,同于亲戚。

庐陵太守太原庞企,字子及,自言其远祖,不知几何世也,坐事系狱,而非其罪,不堪拷掠,自诬服之,及狱将上,有蝼咕虫行其左右,乃谓之曰:“使尔有神,能活我死,不当善乎。”因投饭与之。蝼咕食饭尽,去,顷复来,形体稍大。意每异之,乃复与食。如此去来,至数十日间,其大如豚。及竟报,当行刑,蝼咕夜掘壁根为大孔,乃破械,从之出。去久,时遇赦,得活。于是庞氏世世常以四节祠祀之于都衢处。后世稍怠,不能复特为馔,乃投祭祀之余以祀之,至今犹然。

临川东兴有人入山,得猿子,便将归,猿母自后逐至家。此人缚猿子于庭中树上以示之。其母便抟颊向人欲乞哀,状直谓口不能言耳。此人既不能放,竟击杀之。猿母悲唤,自掷而死。此人破肠视之,寸寸断裂。未半年,其家疫死,灭门。

冯乘虞荡夜猎,见一大麈,射之。麈便云:“虞荡!汝射杀我耶?”明晨,得一麈而入,实时荡死。

吴郡海盐县北乡亭里,有士人陈甲,本下邳人,晋元帝时寓居华亭,猎于东野大薮,欻见大蛇,长六七丈,形如百斛船,玄黄五色,卧冈下。陈即射杀之,不敢说。三年,与乡人共猎,至故见蛇处,语同行曰:“昔在此杀大蛇。”其夜梦见一人,乌衣,黑帻,来至其家,问曰:“我昔昏醉,汝无状杀我。我昔醉,不识汝面,故三年不相知;今日来就死。”其人即惊觉。明日,腹痛而卒。

邛都县下有一老姥,家贫,孤独,每食,辄有小蛇,头上戴角,在床间,姥怜而饴之。食后稍长大,遂长丈余。令有骏马,蛇遂吸杀之,令因大忿恨,责姥出蛇。姥云:“在床下。”令即掘地,愈深愈大,而无所见。令又迁怒,杀姥。蛇乃感人以灵言,瞋令“何杀我母?当为母报雠。”此后每夜辄闻若雷若风,四十许日,百姓相见,咸惊语:“汝头那忽戴鱼?”是夜,方四十里,与城一时俱陷为湖,土人谓之为陷湖,唯姥宅无恙,讫今犹存。渔人采捕,必依止宿,每有风浪,辄居宅侧,恬静无他。风静水清,犹见城郭楼橹畟然。今水浅时,彼土人没水,取得旧木,坚贞光黑如漆。今好事人以为枕,相赠。建业有妇人背生一瘤,大如数斗囊,中有物,如茧栗,甚众,行即有声。恒乞于市。自言:“村妇也,常与姊姒辈分养蚕,己独频年损耗,因窃其姒一囊茧焚之,顷之,背患此疮,渐成此瘤。以衣覆之,即气闭闷;常露之,乃可,而重如负囊。”

 

  1. 译文

 

晋朝时魏郡大旱,农民在龙洞中祈祷,求到了雨,将要去祭祀感谢那条 龙。孙登看见了说:“这是有病之龙降下的雨,哪能使庄稼复苏呢?如果你 们不相信,请闻闻这雨水。”大家一闻,雨水果然非常腥气肮脏。这条龙当 时背上生了大毒疮,听见孙登的话后,就变成一个老头,求为治疗,说:“如 果我的病痊愈了,一定有报答。”没过几天,果然下了大雨。人们还看见大 石头中间裂开成一口井,井里的水十分清澈。那条龙大概是打了这口井来作 为对孙登的报答吧。

苏易,是庐陵郡的一个妇女,善于接生。有一天夜里,忽然被老虎叼走 了。走了六七里路,来到一个大墓穴,老虎便把苏易放在地上,蹲着守住她。 她看见有一只母老虎要分娩了,但生不下来,爬来爬去要死了,总是抬头看 着她。苏易觉得它很奇怪,就用手伸进去把小老虎拉了出来,一共有三只。 分娩完毕,母老虎就把苏易背回了家,后来又屡次把野兽的肉送进她家门内。

哙参侍养母亲极其孝顺。曾经有一只黑色的鹤被射手射伤了,走投无路 之中便来投靠哙参。哙参收养了它,治疗它的伤口,等痊愈后就放了它。后 来有鹤在夜里来到哙参的家门外,哙参拿着火烛一看,只见雌雄两只鹤双双 而来,各衔一颗夜明珠,用来报答哙参。

汉朝的时候,弘农郡人杨宝,年纪九岁时到华阴山北边,看见一只黄雀, 被鸱枭击伤,掉到了树下,被蝼蛄蚂蚁围困了。杨宝看见十分怜悯它,就把 它带回家,放在装头巾的小箱子里,用菊花饲养它。一百多天后,黄雀的羽 毛长好了,早上飞出去傍晚飞回来。有一夜三更时分,杨宝因为读书还没有 睡,忽然有一个穿着黄衣服的儿童向杨宝拜了两次说:“我是西王母的使者, 出使到蓬莱仙岛去,不小心被鸱枭击伤。您十分仁慈,救了我,我实在感激 您的大恩大德。”他便拿四只白色的玉环送给杨宝,说:“让您的子孙品德 洁白,官位升到三公,就象这玉环那样既洁白又高贵。”

随县溠水旁边,有座断蛇丘。春秋时隋侯出去游玩,在这儿看见一条大 蛇,被砍伤断成两半,他怀疑这条蛇是神灵,就派人用药把它接上包好,蛇 就能爬行了。因此人们把那个地方称作为“断蛇丘”。过了一年多,那蛇衔 着明珠来报答隋侯。珠的直径超过一寸,洁白无瑕,夜里发光,就象月亮的照射,可以用来作室内用明。所以人们把它称为“隋侯珠”,也叫做“灵蛇 珠”,又叫做“明月珠”。断蛇丘的南边有随国季梁大夫的水池。

孔愉,字敬康,会稽郡山阴县人。晋元帝时(公元 317 年—322 年), 因为讨伐华轶有功而被封侯。孔愉年轻的时候,曾经经过馀不亭,看见路边 有个人把一只乌龟装在笼子里,孔愉买下了这只乌龟,把它放到馀不溪中。 乌龟到了溪水中央,几次向左掉过头来望孔愉。到后来,孔愉因为讨伐华轶 的功劳而被封为馀不亭侯,工人为他浇铸官印,印纽上的乌龟老是向左回望, 浇铸了多次还是象原来样子。铸印工把这事报告给了孔愉,孔愉才意识到这 次封侯是乌龟的报答,于是就拿了印佩带在身上。后来孔愉多次升官,一直 做到尚书左仆射,并受赐为车骑将军。

在古代的巢国,有一天长江水突然猛涨,一会儿江水却又回到原来的河 道中去了。港口有一条大鱼,重达万斤,来不及随着江水回到长江中去,过 了三天便死了。当时整个郡的人都吃它,只有一个老太太独自不吃。忽然有 一个老头说:“这是我的儿子,不幸遭到这灾难。你独自一个人不吃,我定 要重重地报答你。请你当心,如果那东门口的石乌龟眼睛变红,巢城就要下 陷。”于是这老太太天天去看石乌龟。有个小孩对此感到惊奇,老太太就把 实情告诉了他。这小孩欺骗她,用丹砂涂在石乌龟的眼睛上。老太太看见了, 急忙出城。有个穿青色衣服的小孩对她说:“我是龙的儿子。”说完就搀着 老太太登上了山,而这座城就下陷成了湖泊。

吴郡富阳县的董昭之,有次乘船过钱塘江,在江中看见一只蚂蚁,附着 在一根很短的芦苇上,跑到一头便又转身,再向另一头跑,十分惊慌忙乱。 董昭之说:“这是怕死啊!”于是想把蚂蚁捞起来放在船上。船中的人骂道: “这是咬人的毒虫,不可以让它活下去。我要踩死它!”董昭之心里很怜悯 这只蚂蚁,便用绳子把那芦苇缚在船上。船到了岸边,蚂蚁才得爬出江。那 天夜里,董昭之梦见一个人穿着黑衣服,带着一百把人来致谢,说:“我是 蚂蚁中的大王,不小心掉进了江中,幸亏您救活了我,我真觉得不好意思。 您以后如果碰上危难,就该告诉我。”过了十多年,当时董昭之住地附近发生了抢劫,他被官府横加罪名,指 控为抢劫案的首犯,被抓去关在馀杭县的牢房里。董昭之忽然想起蚁王的托 梦:“蚁王说遇到危急要告诉它,但现在到什么地方去告诉它呢?”正在专 心致志寻思的时候,和他一起被囚禁的人问他在想什么,董昭之详细地把实 情说了。那人说:“你只要捉两三只蚂蚁放在手掌里,告诉它们就行了。” 董昭之照他的话办了,夜里果然梦见穿黑服的人说:“您可以赶快投奔到馀 杭山中。天下已经乱了,大赦的命令,不久就会发布。”这时董昭之便醒了。 蚂蚁已经把他的枷锁都咬光了,因而能逃出牢房,渡过钱塘江,投奔到馀杭山。不久碰上大赦,他得到了赦免。

孙权时,有个李信纯,是襄阳郡纪南市人。他家养了一条狗,名叫“黑 龙”。他爱这条狗爱得特别厉害,无论出门在家都让狗跟着他,吃东西的时 候,也都要分一些给狗吃。忽然有一天,他在城外喝得酩酊大醉,回家时还没有到家,便醉倒在草 丛中。正好碰上太守郑瑕出来打猎,看见田野里的草很长,就派人放火烧草。 李信纯躺的地方,恰好在下风。狗看见大火烧过来,就用嘴拖拉他的衣服, 李信纯一动也没动。李信纯躺着的地方附近有一条小溪,离他只有三五十步, 狗就奔过去,跑进溪水中浸湿身体,再跑到李信纯躺的地方,在他的周围来 回跑,用自己身上的水洒在他身上,这才使得主人避免了大难。狗因为运水 太疲乏了,以致于死在主人的身旁。一会儿李信纯醒来,看见狗已经死了, 浑身的毛都湿漉漉的,十分谅讶狗做的事。他看到了火烧的痕迹,这才悲痛 地大哭起来,被太守听见了。太守十分怜悯这条狗,说:“狗的报恩胜过人! 人如果不知道报恩,难道能比得上狗吗?”于是就叫人备办了棺材衣服把狗 安葬了。现在纪南市还有义犬坟,高十多丈。

太兴年间(公元 318 年——321 年),吴郡百姓华隆养了一条跑得很快 的狗,起了个绰号叫“的尾”,经常带它跟着自己。华隆后来到江边去割芦 苇,被大蛇盘住了,那条狗奋力嘶咬大蛇,蛇被咬死了。当时华隆倒在地上 失去了知觉,狗徘徊哭泣,跑回船上,又返回草中。华隆的伙伴们觉得它很 奇怪,就跟着去了,发现华隆晕倒在那里,就把他抬回家去。狗为了他而不 吃东西,直到华隆苏醒过来,它才进食。华隆更加爱情“的尾”了,待它就 象对待亲戚一样。

庐陵太守太原郡人庞企,字子及。自己说他的远祖不知道是在哪一个朝 代,由于牵连到案情而被捕入狱,其实却不是他的罪过,因为他受不了严刑 拷打,便自己捏造了罪状认了罪。等到这案子送上去的时候,有只蝼蛄走在 他的旁边,于是对蝼蛄说:“如果你有神灵,能救活我这死囚,不也是很好 的吗?”接着便把饭扔给它吃,蝼蛄把饭吃完就走了。一会儿蝼蛄又来了, 身体稍微长大了一些。他心里总觉得这蝼蛄很奇特,就又给它吃东西。象这 样来来去去,到几十天以后,蝼蛄就象小猪那样大了,到最后判罪,要对他 执行死刑。蝼蛄在前一天夜里在墙脚下挖了个大洞,于是他就砸坏了枷锁, 从洞中逃了出去。过了很长时间,他遇到大赦才得不死。从此庞家世世代代 常在四季于城内四通八达的大路上祭祀这只蝼蛄。到后代才渐渐有点怠慢 了,不能再特地为它准备食物,而是把祭祀时多余下来的东西扔在大路上来 祭它,直到现在还是这样。

临川郡东兴县有一个人进山抓到一只幼猿,便把它带回了家。母猿跟在 他身后一直追到他家。这人把幼猿缚在院中的树上来给母猿看。那母猿便对 着人打自己的耳光,做出要乞求哀怜的样子,只是嘴里不会说话罢了。这人 不但不肯释放幼猿,竟然还把它打死了。母猿悲痛地呼叫着,自己蹦跳着死 了。这人剖开母猿的肚皮看看,只见它的肠子断成一寸一寸。不到半年,他 家遭到瘟疫而死,满门灭亡。

冯来县人氏虞荡夜间去打猎,看见一只大匡,就射它。窿冯乘县人氏虞 荡夜间去打猎,看见一只大麈,就射它。麈便说:“虞荡,你射杀我啦!” 到第二天早晨,他发现一只死麈,便去收取,当场虞荡就死了。

吴郡海盐县北乡亭中,有个读书人陈甲,原是下邳县人氏。晋元帝时(公 元 317 年——322 年),他寄居在华亭,曾到亭东野外的大泽中去打猎,忽 然看见一条大蛇,长六七丈,形状就象装一百斛谷子的船,黑、黄、红、青、 白几种色彩错杂斑烂,躺在山冈下。陈甲当即把它射死了,但不敢说出来。 过了三年,他与乡里人一起去打猎,来到原来看见蛇的地方,便告诉同行说: “过去我在这里射死了一条大蛇。”那天夜里,他便梦见一个人,穿着黑色 的衣服,戴着黑色的头巾,来到他的家里,责问说:“我过去昏迷的时候, 你无礼杀了我。我过去因为昏迷了,不认识你的面孔,所以一直过了三年还 不知道是你。今日我来寻就死主了。”那人马上惊醒了,第二天,便因腹痛 而死。

邛都县内有一个老太太,家境贫穷,孤独无依,每到吃饭的时候,总是 有一条小蛇,头上长着角,出现在床边,老太太怜悯就给它吃东西。后来这 条小蛇渐渐长大,于是有一丈多长了。邛都县令有一匹骏马,这条蛇竟吞食 了它。县令因而非常忿恨,责令老太太交出大蛇。老太太说:“蛇在床下。” 县令即令挖地,洞越挖越深,越挖越大,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县令又把愤怒 转移到老太太身上,把她杀了。这条蛇便把自己的灵魂感应到凡人的身上, 对县令说:“你这发怒的县令,为什么杀死我的母亲?我要为母亲报仇!” 从此以后,每天夜里总是听到打雷刮风般的声音,过了四十天左右,百姓互 相见面,都惊讶地说:“你的头上怎么突然顶着鱼?”那天夜里,方圆四十里的土地,与县城同时都陷落成了湖泊。当地的人 称之为“陷湖”。只有老太太的住宅平安无事,到现在还存在着。现在渔民 捕鱼,总是把渔船靠着那老太太的住宅过夜。每次遇到风浪,他们总是把船 停在宅边,便安然无事了。风静水清的时候,还可以清楚地看见陷入湖中的城墙望楼。现在水浅的时候,那当地的居民潜入水中,还捞到了一些旧木头, 坚硬结实,乌黑发亮,象上了漆一样。现在那些喜欢多事的人还把它做成枕 头互相赠送。

建业有一个妇女,背上生了一个瘤,大得象放了几斗米的袋子,瘤中长 有蚕茧、栗子般的东西,很多,走路时就发出声音。她常常在街市上讨饭, 自称是个农村妇女,曾经和姊妹嫂子们分开来养蚕,因为只有她一个人连年 亏损,就偷了她嫂子一袋蚕茧把它烧了。顷刻之间,背上就生了这毒疮,渐 渐长成了这个瘤,用衣服盖住它,就觉得呼吸憋得慌,一直让它露在外面, 才可凑合,但重得就象背了个大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