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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斋随笔》9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到春秋时,猛禽鹰华飞集陈国宫廷被射死;就是枪矢(箭)射穿的,石馨长一尺八寸(咫为古火长度单位,周制八寸),有人向孔子请教。 孔子回答时不就近取荆州、梁州为例,而取远处的肃慎(古族名,居长白仙北,东滨大海,北互黑龙江中下游,从事狩猎。周初曾以‘楛矢石馨”来贡)来说明,那么,荆、梁二州不贡此物已很久了。唐人颜师古说:“楛木可做箭杆,现在幽(陕西省构邑县西)以北地方仍然都用它.’凭此话考证,用楛木做箭,到唐代仍旧这样,但是用石做箭傲,却从春秋以来没有人懂得了。”按《 晋书• 挹娄传》 (挹娄,古族名,源出肃慎,居长白功北、松花江、黑龙江中下游)记载:有石砮、楛矢,国内有座山出产的石头锋利得可刺入铁中;周武王时,挹娄族曾进贡矢、砮;魏元帝景元末年也来进贡。晋元帝中兴,又来贡石砮;后来,他们又与后赵王石虎往来,向他进贡石砮,这就是石虎用来向成汉王李寿夸耀的事情。《 唐书• 黑水靺鞨传》 (黑水靺鞨,古族名,来源于肃慎,北魏时称勿吉,隋唐称勒瀚,分布于松花江、牡丹江流域及黑龙江中下游,东至日本海。分七部,黑水(黑龙江)部居最北方〕 记载:他们的箭,装有石砮有二寸长。看来是在古代制作楛方法的流传,那么苏东坡所说春秋以来没有人懂得,恐怕是不加考证的过错.我家有一个石砮,正好二寸长,难道是黑水靺鞨部的产物吗?

 

《卷八·陶渊明》

 

陶渊明高简闲靖,为晋、宋第一辈人。语其饥则箪瓢屡空,缾无储粟;其寒则裋褐穿结,絺绤冬陈;其居则环堵萧然,风日不蔽。穷困之状,可谓至矣。读其《与子俨等疏》云:“恨室无莱妇,抱兹苦心。汝等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兄弟之义,管仲、鲍叔,分财无猜,他人尚尔,况同父之人哉!”然则犹有庶子也。《责子》诗云:“雍、端年十三。”此两人必异母尔。渊明在彭泽,悉令公田种秫,曰:“吾常得醉于酒足矣。”妻子固请种粳,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粳。其自叙亦云:“公田之利,足以为酒,故便求之。”犹望一稔而逝,然仲秋至冬,在官八十余日,即自免去职。所谓秫粳,盖未尝得颗粒到口也,悲夫!

 

  1. 译文

 

陶渊明高超、闲静、淡远,是晋宋间第一流人物。说到饥饿,他是饭瓢常空,家无存粮。说到寒冷,他是粗布短衣,冬天还穿着夏天的葛衣,没有替换的衣服。他的住房是四壁空空,难以遮蔽寒风和太阳。穷困之状可以说是到了极点。读他的《与子俨等疏》说:“我常恨家中没有楚国老莱子之妻那样的贤内助来开导我,只有自己怀抱这样的一片苦心了。你们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也应该思索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意义,齐国的管仲、鲍叔二人是朋友,在经商赢利分财时,多少并无猜疑之意,外人尚可以如此,何况你们是同父的兄弟呢!”这样看来,陶渊明还是妾生的儿子。他的《责子》说“雍、端两人年龄都是十三”,看来这两个人一定不是同母的弟兄了。陶渊明在彭泽县作县令时,下令公田全都种成高粱,说:“这样我就能常醉酒了,便心满意足了。”但妻子和儿子坚决请求种粳稻,他就下令让二顷五十亩种高粱来酿酒,五十亩种粳稻供食用。他在《归去来兮辞》中自叙也说:“公田的收成,足够做酒,所以顺便求了彭泽令这个小官。”他本希望种的庄稼熟了,一年后离任。然而从仲秋到冬天,他在官仅八十几天,就自动免官离职。所谓的高粱粳稻,都没有能吃到一颗一粒,可悲啊!

 

《卷八·东晋将相》

 

西晋南渡,国势至弱,元帝为中兴主,已有雄武不足之饥,余皆童幼相承,无足称算。然其享国百年,五胡云扰,竟不能窥江、汉,苻坚以百万之众,至于送死淝水,后以强臣擅政,鼎命乃移,其于江左之势,固自若也,是果何术哉?尝考之矣,以国事付一相,而不贰其任,以外寄付方伯,而不轻其权,文武二柄,既得其道,余皆可概见矣。百年之间,会稽王昱、道子、元显以宗室,王敦、二桓以逆取,姑置勿言,卞壶、陆玩、郗鉴、陆晔、王彪之、坦之不任事,其真托国者,王导、庾亮、何充、庾冰、蔡谟、殷浩、谢安、刘裕八人而已。方伯之任,莫重于荆、徐,荆州为国西门,刺史常都督七八州事,力雄强,分天下半。自渡江讫于太元,八十余年,荷阃寄者,王敦、陶侃、庾氏之亮、翼、桓氏之温、豁、冲、石民八人而已,非终于其军不辄易,将士服习于下,敌人畏敬于外,非忽去忽来,兵不适将,将不适兵之比也。顷尝为主上论此,蒙欣然领纳,特时有不同,不能行尔。

 

  1. 译文

 

西晋南渡之后,国势十分衰弱,晋元帝是中兴之主,已遭到“雄武不足”的讥讽,其余的君主都是童年甚至幼年时继承帝位,更不值一提,然而东晋国百年之久,北方的少数民族政权,纷纷侵袭骚扰,竟不能窥视江、汉地区,前秦苻坚率百万大军南下,竟是到沈水送死来了。后来因为强臣专权,皇位才转移,但东晋政权在江左的势力长期安然自若,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我曾经考察分析过,东晋把国家政事交给宰相,不设副职,把军事大权托付方伯,权力很重。文武两方面的权柄,既能得到合适的安排,其余的问题可以想见了,东晋百年之间,会稽王司马呈、司马道子、司马元显凭着是宗室执政,王敦、二桓(桓温、桓冲)则以悖逆掌权,姑且置之不论;卞壶、陆玩、郗鉴、陆晔、王彪之、坦之不办事;真正能托付国事的,不过王导、庾亮、何充、庾冰、蔡谟、殷浩、谢安、刘裕八人罢了。军事上的方伯之任,没有比荆、徐二州更重要的,荆州是国家的西大门,荆州刺史常总管七八个州的事情,实力雄厚强大,占天下一半。自晋元帝渡江即位到晋孝武帝太元末,八十余年,担负统兵将帅责任的,不过王敦、陶侃、庚家的亮、翼,桓家的温、豁、冲、石民八人罢了,非死在军中不轻易调动,所以将士在下熟悉服从他,敌人在外敬重惧怕他,不是那种忽去又忽来,兵不适应将,将不适应兵的情况可比拟的。不久前我曾为皇上论及这个问题,蒙皇上高兴地肯定并采纳了,只是因为时代有所不同,不能实行罢了。

 

《卷八·赏鱼袋》

 

衡山有唐开元二十年所建《南岳真君碑》,衡州司马赵颐贞撰,荆府兵曹萧诚书。末云:“别驾赏鱼袋、上柱国光大晊。赏鱼袋之名不可晓,他处末之见也。

 

  1. 译文

 

衡山有唐玄宗开元二十年所建立的《 南岳真君碑》 ,碑文是衡州司马赵颐贞所撰写,禅字是荆府兵曹萧诚所书写。碑末还记载道:别驾赏鱼袋,上柱国光大晊。赏鱼袋这个词儿不可懂,在其他地方也没见过。

 

《卷八·浯溪留题》

 

永州浯溪,唐人留题颇多,其一云:“太仆卿分司东都韦瓘,大中二年过此。余大和中以中书舍人谪宦康州,逮今十六年。去冬罢楚州刺史,今年二月有桂林之命,才经数月,又蒙除替,行次灵州,闻改此官,分司优闲,诚为忝幸。”按《新唐书》:“瓘仕累中书舍人,与李德裕善,李宗闵恶之,德裕罢相,贬为明州长史,终桂管观察使。”以题名证之,乃自中书谪康州,又不终于桂,史之误如此。瓘所称十六年前,正当大和七年,是时,德裕方在相位,八年十一月始罢,然则瓘之去国,果不知坐何事也。

 

  1. 译文

 

在永州(治今湖南零陵)浯溪的石间,唐代人留下的题名石刻很多,其中有一条写道:“太仆卿分司东都韦瓘,宣宗太中二年路过这里。我于文宗大和年间以中书舍人的身份被贬请到康州(今西藏昌都地区)作官,至今已十六年。去年冬天在楚州(今江苏淮河以南、吁始以东,宝应、盐城以北地区)刺史任上被罢官,今年二月又接到赴桂林作官的任命,在桂林才刚几个月,又蒙朝廷授职改任,行路停在灵川(今属广西)时,得到通知又改任此官,分司是个待遇优厚又悠闲的职务,确实令我感到有幸。”按《 新唐书》 记载:“韦瓘接连任中书舍人,他与宰相李德裕十分友好,所以监察御史李宗闵很憎恶他,德裕罢相后,他被贬为明州(治今浙江省郸县)长史,死于桂林观察使任上。”现在用石上题名来证实,韦瓘是从中书舍人被贬请到康州,又不是死于桂林,正史的错误竟到这种地步。韦瓘所说的十六年前,正相当于大和七年,这时,李德裕正在宰相位上,到大和八年十一月才罢相,既然如此,韦瓘的离开京都,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啊!

 

《卷八·皇甫湜诗》

 

皇甫湜,李翱,虽为韩门弟子,而皆不能诗,浯溪石间有湜一诗,为元结而作,其词云:“次山有文章,可惋只在碎。然长于指叙,约洁多余态。心语适相应,出句多分外。于诸作者间,拔戟成一队。中行虽富剧,粹美君可盖。子昂感遇佳,未若君雅裁。退之全而神,上与千年对。李杜才海翻,高下非可概。文于一气间,为物莫为大。先王路不荒,岂不仰吾辈。石屏立衙衙,溪口扬素濑。我思何人知,徒倚如有待。”味此诗乃论唐人文章耳,风格殊无可采也。

 

  1. 译文

 

皇甫湜和李翱,虽然是韩愈门下的弟子,却都不太会写,在永州浯溪旁的石刻间有皇甫湜的一首诗,是为元结而作的,内容是:“次山(元结之字)有很好的诗篇,可惜失之于碎而不全。但是他长于寄托和描叙,写得筒洁而形象。他也擅长以质直古朴的语言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诗中的警句也常常出人意外,不朝诗人众多,将出类拔萃的诗人排成队伍,在中间那一行众多的诗人里,次山你仍以精粹优美的诗篇盖过他人,陈子昂的感遇诗虽好,也不如你的大作。退之(韩愈之字〕 的诗文全而、优美而神奇,只能往前与千年以术的名家相比。李白、杜甫的才华是大海翻腾的波涛,其高下不是我一句话可以概括的。古往今来,诗文以气为主,没有比‘气’更重要的了,自《 经》 以来诗歌反映现实的道路不容荒芜,岂不要仰仗我们这一代人的努力吗?浯溪岸边的石屏排列成行,溪口扬起白芭的急流。我的思索什么人知道呢,我徘徊踌躇在久久地等待。”玩味这首诗是在评论唐代文,但在风格上却没有什么特色可取。

 

《卷八·人物以义为名》

 

人物以义为保者,其别最多。仗正道日义,义师、义战是也。众所尊戴者曰义,义帝是也。与众共之曰义,义仓、义社、义田、义学、义役、义井之类是也。至行过人曰义,义士、义侠、义姑、义夫、义妇之类是也。自外入而非正者曰义,义父、义儿、义兄弟、义服之类是也。衣裳器物亦然。在首曰义髻,在衣曰义襕、义领,合中小合子曰义子之类是也。合众物为之,则有义浆、义墨、义酒。禽畜之贤,则有义犬、义鸟、义鹰、义鹘。

 

  1. 译文

 

人和物用“义”为名的,分门别类最多。主持正义、维护百姓利益的叫义,如义师、义战。大众所尊重拥戴的叫义,如义帝。与大众共享或共同从事的叫义,如义仓,义社、义田、义学、义役、义井之类。至高无上、超过常人的行为叫义,如义士、义侠,义姑、义夫、义妇之类。外来而不是正统的叫义,如义父、义儿、义兄弟、义服之类。衣裳器用之物也是这样,如在头上的叫义髻,在衣服叫义襕、义领,盒子里有小盒子叫义子之类。把多类物品相混合,就有义浆、义墨.义酒。禽鸟牲畜中有善行的,就叫义犬、义鸟、义鹰、义鹘。

 

《卷八·人君寿考》

 

三代之前,人君寿考有过百年者。自汉、晋、唐、三国、南北下及五季,凡百三十六君,唯汉武帝、吴大帝、唐高祖至七十一,玄宗七十八,梁武帝八十三,自余至五六十者亦鲜。即此五君而论之。梁武召候景之祸,幽辱告终,旋以亡国;玄宗身致大乱,播迁失意,饮恨而没。享祚久长,翻以为害,固已不足言。汉武末年,巫蛊事起,自皇太子、公主、皇孙皆不得其死,悲伤愁沮,群臣上寿,拒不举觞,以天下付之八岁儿。吴大帝废太子和,杀爱子鲁王霸。唐高祖以秦王之故,两子十孙同日併命,不得已而禅位,其方寸为如何?然则五君者虽有崇高之位,享耆耋之寿,竟何益哉!若光尧太上皇帝之福,真可于天人中求之。

 

  1. 译文

 

夏商周三代以前,国君寿命有超过百岁的。从汉、晋、唐三国、南北朝下至五代,总共有一百三十六位君主,只有汉武帝、吴大帝、唐高祖享年七十一岁,唐玄宗七十八岁,梁武帝八十三岁,其余的活到五六十岁的也很少。就这五个长寿之君而论:梁武帝自己招致侯景叛乱之祸,都城被攻破后饥渴而死,不久亡国;唐玄宗自己招致安史之乱,被迫流亡四川,返京后郁郁寡欢,含恨而死;皇位长久,反是祸害,本来也不值得再说。汉武帝末年,巫蛊事件发生,株连许多人,从皇太子、公主到皇孙都死于非命,汉武帝悲伤、忧愁、沮丧到极点。群臣为他祝寿,他竟然不举酒杯,临终不得不把天下交给八岁的小孩子刘弗陵。吴大帝废除了太子和,又杀掉了爱子鲁王霸。唐高祖因为秦王李世民发动宣武门之变的缘故,两个儿子、十个孙子同一天被杀,不得已才禅位给秦王,他的心情会怎么样呢?由此看来,这五个长寿之君虽然有至高的帝位,又享有七八十岁的寿命,最终又有什么好处呢?像光尧太上皇帝(宋高宗赵构)这样的福气,真是只能在天仙中寻找了。

 

《卷八·韩文公佚事》

 

韩文公自御史贬阳山,新旧二《唐史》,皆以为坐论宫市事。按公《赴江陵途中诗》,自叙此事甚详,云:“是年京师旱,田亩少所收。有司恤经费,未免烦诛求。传闻闾里间,赤子弃渠沟。我时出衢路,饿者何其稠!适会除御史,诚当得言秋。拜疏移閤门,为忠宁自谋。上陈人疾苦,无令绝其喉。下言畿甸内,根本理宜优。积雪验丰熟,幸宽待蚕麰。天子恻然感,司空叹绸缪。谓言即施设,乃反迁炎洲。”皇甫湜作公神道碑云:“关中旱饥,人死相枕藉。吏刻取恩,先生列言天下根本,民急如是,请宽民徭而免田租,专政者恶之,遂贬。”然则不因论宫市明甚。碑又书三事云:“公为河南令,魏、郓、幽、镇各为留邸,贮潜卒以槖罪亡,公将擿其禁,断民署吏,俟旦发,留守尹大恐,遽止之,是后郓邸果谋反,将屠东都,以应淮、蔡。及从讨元济,请于裴度,须精兵千人,间道以入,必擒贼。未及行,李愬自文城夜入,得元济。三军之士,为公恨。复谓度曰:“今借声势,王承宗可以辞取,不烦兵矣。得柏耆,口授其词,使耆执笔书之,持以入镇州,承宗遂割德、棣二州以献。”李翱作公行状,所载略同。而《唐书》并逸其事,且以镇州之功,专归柏耆,岂非未尝见湜文集乎?《资治通鉴》亦仅言耆以策干愈,愈为白度,为书遣之耳。

 

  1. 译文

 

韩文公(韩愈谥号)自监察御史贬到阳山(今属广东),新旧两部《 唐书》 都认为是因为论宫市得罪。按文公《 赴江陵途中》 看,他自叙原因很详细,他说:“这年京师大旱,田地不收。官吏只顾向百姓勒索,百姓连孩子也养不起,弃在水沟里。我亲眼看到饥饿的人群拥挤在大道上,当时我刚刚被任命为监察御史,实在是我应当直言进谏的时候.我写好奏疏时,想为国尽忠就不能为个人打算。我在奏疏前面陈述酷吏剥削、人民苦难,要求让百姓存活下去,在奏疏后面提出京师是国家根本,对京师的百姓要加倍体恤,眼下的瑞雪预兆明年的丰收,请宽限到明年蚕熟麦收时再收租税。天子看了奏疏感到悲伤,司空也叹息应早作安排。我一心以为朝廷将采取应急措施.没想到反把我放逐到南方。”皇甫湜为他作的神道碑写道:‘关中大旱饥荒,饿拜遍地、官吏仍苛索万姓以求恩宠。先生上疏说京师为天下根本,京师百姓遭灾如此严重,请求朝廷放宽瑶役,免去田租。执政者为此很憎恶他,便将他贬贬諦下去。”这样看文公之被贬不因论宫市事是很明白的。神道碑又写了三件事说:“文公任河南(今洛阳)令时,魏州(今河北大名、魏县)、郡州(今山东郡城县)、幽州(今北京市)、镇州(今河北正定)四藩镇各设留守藩邸,蓄养暗中调来的士兵并窝藏逃犯,意图不轨,文公要揭发他们的违法行为,便布署官吏,事先自断他们与人民的往来,等天明就公布,留守官员十分害怕,立即停上活动。这件事后那州留邸果然谋反,还妄图血洗东都(今洛阳),以响应淮西(今河南汝南、信阳一带)叛乱。等到文公跟随统帅裴度任行军司马征讨淮西吴元济叛乱时,曾建议裴度,派精兵千人从小路进入蔡州,必能擒拿吴元济。裴度未及采行,李想已自文城(今河南唐河)提兵雪夜入蔡州,果然擒得吴元济。三军谋略之士,无不为文公惋惜。文公又对裴度说:如今凭借平定淮西的声势,镇州王承宗可用言辞说服,不必使用兵力了。于是找到了布衣拍者。亲自口授了致王承宗书信,叫柏耆执笔写下来后,带上书信进入镇州晓喻王承宗,王摄于兵威,就上表请割德、棣二州献上,表示服从中央朝廷.”李翱作文公行状,所记载的与上述事迹大致相同,新旧《 唐书》 也都未记载此事,而且把收服镇州,一概归功于柏者,岂不是未曾见皇甫湜的文集吗?《 资治通鉴》 亦仅仅说柏耆以计策进见韩愈,韩愈替他宾告裴度,写了一封信派柏耆前去镇州去了。

 

《卷八·论韩公文》

 

刘梦得、李习之、皇甫持正、李汉,皆称诵韩公之文,各极其挚。刘之语云:“高山无穷,太华削成。人文无穷,夫子挺生。鸾凤一鸣,蜩螗革音。手持文柄,高视寰海。权衡低昂,瞻我所在。三十余年,声名塞天。”习之云:“建武以还,文卑质丧。气萎体败,剽剥不让。拔去其华,得其本根。包刘越嬴,并武同殷。《六经》之风,绝而复新。学者有归,大变于文。”又云:“公每以为自扬雄之后,作者不出,其所为文,未尝效前人之言而固与之并,后进之士有志于古文者,莫不视以为法。”皇甫云:“先生之作,无圆无方,主是归工,抉经之心,执圣之权,尚友作者,跂邪觝异,以扶孔子,存皇之极。茹古涵今,无有端涯。鲸铿春丽,惊耀天下,栗密窈眇,章妥句适,精能之至,鬼入神出,姬氏以来,一人而已。”又云:“属文意语天了,业孔子、孟轲而侈其文,焯焯烈烈,为唐文章”。又云:“如长江秋注,千里一道,然施于灌激,或爽于用。”此论似为不知公者。汉之语云:“诡然而蛟龙翔,蔚然而虎风跃,锵然而韶钧鸣,日光玉洁,周情孔思,千态万貌,卒泽于道德仁义,炳如也。”是四人者,所以推高韩公,可谓尽矣。及东坡之碑一出,而后众说尽废,其略云:“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历唐贞观开元而不能救,独公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涨,岂非参天地而独存者乎?”骑龙白云之诗,蹈厉发越,直到《雅》、《颂》,所谓若捕龙蛇、搏虎豹者,大哉言乎!

 

  1. 译文

 

刘禹锡、李习之、黄甫持正、李汉,都极为诚恳地称赞韩愈的文章,刘禹锡的说:“高山无穷,太华削成。人文无穷,夫子挺生。鸾风一鸣,蜩螗革音。手持文柄,高视寰海。权衡低昂,瞻我所在。三十余年,声名塞天。”李习之的诗说:“建武以还,文卑质丧。气萎体败,剽剥不让。拨去其华,得其本根。包刘越赢,并武同殷。《六经》之风,绝而复新。学者有归,大变于文。”他又说:“韩公常认为从杨雄以后,就没有真正的作家出现,他所作的文章未曾模仿过前人,却总是能和前贤的并驾齐驱。有志于学习古文的年轻人,没有不把他的文章看做楷模的。”黄甫持正说:“先生的文章,无论什么形式,都十分高妙。他深入研究六经的精髓,掌握圣人权衡事物的观点,与天下作家为友,坚决抵制异端邪说,以辅助孔子,捍卫伟大的儒家经典。他的思想包古含今,无边无际。他的文章笔力雄健,辞藻华丽,震惊天下,内容充实缜密,章句妥帖美妙,登峰造极,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从周代以来,仅此一人而已。”又说:“先生作文章,立意、语言似乎都是出自天然。他学习孔子、孟子并以文章发扬他们的思想,鲜明壮美,是唐代散文的大家。”又说:“先生的文章,如长江秋天的洪流,一泻千里,气势磅礴,但如用于灌溉,则可能是不适用的。”这一点如同不了解韩公似的。李汉说:“韩公文章的奇诡如蛟龙在飞翔,文采像是虎凤在跳跃,语言铿锵有力如韶乐鸣奏,文章像太阳那样光芒四射,像宝玉那样晶莹璀璨,表现出孔子的思想,周代六经中的感情,千姿百态,最终是对道德仁义的润泽、表现,这是很明显的。”这四个人对韩公的推崇可谓到极点了。及至苏东坡的《韩文公庙碑》一问世,所有的评说都销声匿迹了。苏东坡说:“一个普通的人却成为百代宗师,说出一句话能成为天下人效法的准则,这是因为他的成就可以和天地的化育万物并论,和国家命运的盛衰有深切的关系。从东汉以来,儒道衰丧,文风败坏,经过唐朝贞观、开元两个兴盛时期也不能挽救,只有韩文公谈笑着挥斥邪说,天下人狂热地追随他,使思想和文风重新回到正道上来。他的文章使东汉、魏、晋、宋、齐、梁、陈、隋八代以来衰败的文风得以振兴,他宣扬儒道,把天下人从沉溺中拯救出来,这难道不就是赞助天地、关系盛衰、浩大独立的正气吗?”在碑文后面,苏东坡又写了一首骑龙遨游白云乡的诗,慷慨激越,直追《诗经》中雅、颂的风格,正所谓象捕龙蛇,搜虎豹似的,宏大啊!苏轼的语言!

 

《卷八·治生从宦》

 

曰:“居闲食不足,从仕力难任。两事皆害性,一生常苦心。”然治生从宦,自是两涂,未尝有兼得者。张释之以赀为郎,十年不得调,曰:“久宦减兄仲之产,不遂。”欲免归。司马相如亦以赀为郎,因病免,家贫无以自业,至从故人于临邛,及归成都,家徒四壁立而已。

 

  1. 译文

 

韩愈的说:“闲居吃不饱饭,做官又难以胜任,两件事都对人性有害。一生为此常常苦恼。”然而经营家业和做官,本来就是两条不同的道路,从来没有人能兼得的。张释之用钱财买了个郎官,十年不能升迁。他说:“长久做官耗费了兄仲不少财产,却又得不到升迁,真是太窝囊了。”于是打算辞职回家。司马相如也是用钱买了个郎官,因为生病免官后,家里穷得无法谋生,不得已跟随老朋友到了临邛。等他带着卓文君从临邛回到成都时,家里穷得只有四堵墙壁了。

 

《卷八·真宗末年》

 

真宗末年属疾,每视朝不多语言,命令间或不能周审,前辈杂传记多以为权臣矫制,而非也。钱文僖在翰林,有天禧四年《笔录》,纪逐日琐细家事,及一时奏对,并他所闻之语,今略载于此。寇莱公罢相之夕,钱公当制,上问:“与何官得?”钱奏云:“王钦若近出,除太子太保。”上曰:“近上是甚?”云:“太子太傅。”上曰:“与太子太傅。”又云:“更与一优礼。”钱奏但请封国公而已。时枢密有五员,而中书只参政李迪一人,后月余,召学士杨大年,宣云:“冯拯与吏书,李迪与吏侍。”更无他言。杨奏:“若只转官,合中书命词,唯枢密使、平章事,却学士院降制。”上云:“与枢密使、平章事。”杨亦忧虑,而不复审,退而草制,以迪为吏部侍郎、集贤相,拯为枢密相。又四日,召知制诰晏殊,殊退,乃召钱。上问:“冯拯如何商量?”钱奏:“外论甚美,只为密院却有三员正使,三员副使,中书依旧一员,以此外人疑讶。”上云:“如何安排?”钱奏:“若却令拯入中书,即是彰昨来错误,但于曹利用、丁谓中选一人过中书,即并不妨事。”上曰:“谁得?”钱奏:“丁谓是文官,合入中书。”上云:“入中书。”遂奏授同平章事。又奏兼玉清宫使,又奏兼昭文国史。又乞加曹利用平章事。上云:“与平章事。”

按此际大除拜,本真宗启其端,至于移改曲折,则其柄乃系词臣,可以舞文容奸,不之觉也。寇公免相四十日,周怀政之事方作,温公《纪闻》,苏子由《龙川志》、范蜀公《东斋记事》,皆误以为因怀政而罢,非也。予尝以钱《录》示李焘,焘采取之,又误以召晏公为寇罢之夕,亦非也。

 

  1. 译文

 

真宗末年接连有病,每逢上朝不多说话,所下命令间或不能周密,前辈人的笔记杂传多认为是专权大臣假传圣旨,其实不是。钱惟僖(谥文值)在翰林院学士任上,有天禧(真宗年号)四年《 笔录》 一部,按日记载琐碎细小的家事和奏答皇上的话,还有他听到的话,现大概记一些在这里。寇准罢相那天晚上.钱公值班起草制书(皇帝的诏令)。皇上问:“给寇准代么官合适?”钱回答说:“王钦若最近罢相出去,授与太子太保。”皇上说:“再高点儿是什么”回说;“太子太傅。”皇上说:“给寇准太子太傅。”又说:‘再给一什么良好的待遇。”钱回奏只请封他国公而已。当时枢密院有五个官员,而中书只有参政李迪一人,一个多月后,真宗召翰林学士杨大年,命令说:“冯拯与他吏部尚书,李迪给他吏部侍郎。”也没说别的话。杨回奏说:“如果只升官,应当是中书省起草制书, 枢声使、平章事的任命,才需要翰林学士院下达圣旨。”皇上说:“给他枢密使、平章事。”杨对皇上的御旨十分忧虑。皇上也不再审查,他只好退下来起草制书,任李迪为吏部侍郎兼集贤相(即集贤股大学士的简称),冯拯为枢密相(宰相兼枢密使)。又过了四天,皇上召见知制诰(即翰林学士,皆加知制谱官衔)晏殊,晏殊退下来,才召见钱。皇上问:“冯拯的事怎么商量的?”钱回说:“外面议论很好。只因为枢密院竟有三员正使,三员副使,中书(政事堂)依旧只有一员,因此外面的人感到怀疑惊讶。”皇上说:“那怎么安排?”钱回奏说:“如再叫冯拯入中书,就是明显表示原来错了。只在曹利用、丁谓两人中选一个过中书去,却不妨事。”皇上说:“谁可以?”钱回奏说:“丁谓是文官,应进入中书。”皇上说;“入中书。”钱就奏说应授同平章事,又奏说应兼玉清宫使,又奏兼昭文国史(馆)。又请求加曹利用平章事。皇上说:“给平章事。”

按,这时的大授职、大拜相,本是真宗开的头,至于更改变动的曲折过程,则权柄在词臣手里,他们可以舞文弄奸,皇上和一般人都不会察觉的。寇准罢相四十天后,周怀政事件(周为真宗宦官,权力很大。真宗病时,他潜召杨崇勋、杨怀吉等密谋杀丁谓等人,立仁宗,以真宗为太上皇.为二扬告发、被处死。)才发生。温国公司马无的《 深水记闻》 ,苏子由(苏辙之字)的《 龙川志》 、范蜀公(范缜)的《 东斋记事》 都误以为寇准因周怀政的事情被罢相,是错误的。我曾把钱帷演的《 笔录》 给李寿看,他在编《 续资治通鉴长编》 时采用了,却又误以为皇上召晏公那天为寇准罢相之日,也是不对的。

 

《卷九·霍光赏功》

 

汉武帝外事四夷,出爵劝赏,凡将士有军功,无问贵贱,未有不封候者。及昭帝时,大鸿胪田广明平益州夷,斩首捕虏三万,但赐爵关内候。盖霍交为政,务与民休息,故不欲求边功。益州之师,不得已耳,与唐宋璟抑郝灵佺斩默啜之意同。然数年之后,以范明友击乌桓,傅介子刺楼兰,皆即候之,则为非是。盖明友,光女婿也。

 

  1. 译文

 

汉武帝对外治理少数民族,利用爵位鼓励奖赏将士,只要有了军功,不论出身显贵或低贱,没有不封侯的。等到汉昭帝时,掌管外交礼仪的大鸿胪田广明平定益州少数民族,斩杀并捕获俘虏了三万人,只被赏赐关内侯的爵位。因为霍光处理政务,力求让百姓休养生息,因此不企求在边地建立战功。益州之战,是不得已的,这跟唐代宋璟抑制郝灵佺斩杀突厥可汗默啜的情况相同。但是几年之后,范明友攻击乌桓,傅介子刺杀楼兰王,都马上给他们封侯,这就不对了。大概是因为范明友是霍光的女婿吧。

 

《卷九·棰取半》

 

《庄子》载惠子之语曰:“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虽为寓言,然此理固具。盖但取其半,正碎为微尘,余半犹存,虽至于无穷可也。特所谓卵有毛、鸡三足、犬可以为羊、马有卵、火不热、龟长于蛇、飞鸟之景未尝动,如是之类,非词说所能了也。

 

  1. 译文

 

《 庄子》 中记载了惠子的话说:“一尺长为棍棒,每天截去一半,千秋万代也截取不完。”这虽然是寓言,但所说的道理本来就有的,因为每次只截取棍棒的一半,截到细碎如同微小的尘埃,剩下的半截仍然是存在的、即使截到无穷小也是可以的。不过,所谓的蛋有毛、鸡三条腿、狗可以化为羊、马会生蛋、火不热、乌龟比蛇长、飞鸟的影子并没有动,象这一类的命题,不是用言辞解说所能够明了的。

 

《卷九·汉文失材》

 

汉文帝见李广曰:“惜广不逢时,令当高祖世,万户侯岂足道哉!”贾山上书言治乱之道,借秦为喻,其言忠正明白,不下贾谊,曾不得一官。史臣犹赞美文帝,以为山言为激切,终不加罚,所以广谏争之路。观此二事,失材多矣。吴楚反时,李广以都尉战昌邑下,显名,以梁王授广将军印,故赏不行。武帝时,五为将军击匈奴,无尺寸功,至不得其死。三朝不遇,命也夫!

 

  1. 译文

 

汉文帝召见李广说:“可惜李广生不逢时,如果处在高祖时代,封个万户侯又算什么!”贾山上书谈论治理乱世的方法,借用秦朝的事打比方,他的言论忠烈正直、明白畅晓,不比贾谊差,可他竟然没有得到一官半职。但是史官们仍然称誉赞颂汉文帝,认为贾山的言辞过于激烈热切,最后也没有受到责罚,这是汉文帝用来广开劝说帝王的言路的方法。考察这两件事,汉文帝丧失人才太多了。吴国、楚国反叛时,李广以都尉的身份在昌邑作战,因而名声显赫,但由于梁王授予李广将军之印,因此没有详列奖赏。汉武帝的时侯,李广五次作为将军攻打匈奴,没有为他建立任何功名,最后自杀。李广历经文帝、景帝、武帝三朝,却没有得到知遇,这真是命啊!

 

《卷九·陈轸之说疏》

 

战国权谋之士,游说从横,皆趋一时之利,殊不顾义理曲直所在。张仪欺楚怀王,使之绝齐而献商於之地。陈轸谏曰:“张仪必负王,商於不可得而齐、秦合,是北绝齐交,西生秦患。”其言可谓善矣。然至云:“不若阴合而阳绝于齐,使人随张仪,苟与吾地,绝齐未晚。”是轸不深计齐之可绝与否,但以得地为意耳。及秦负约,楚王欲攻之,轸又劝曰:“不如因赂之以一名都,与之并兵而攻齐,是我亡地于秦,取偿于齐也。”此策尤乖谬不义。且秦加亡道于我,乃欲赂以地;齐本与国,楚无故而绝之!宜割地致币,卑词谢罪,复求其援。而反欲攻之,轸之说于是疏矣。乃知鲁仲连、虞卿为豪杰之士,非轸辈所能企及也。

 

  1. 译文

 

战国时的权谋之士,进行游说,合纵连横,都追求一时的利益,根本不考虑道义正理是非曲直在哪一方面,张仪欺蒙楚怀王,让楚国和齐国断交并把秦国的商於之地献给楚王。陈轸劝谏说:“张仪一定会背弃大王,商於也不能得到。齐国、秦国却会联合,这样做就是在北边断绝和齐国的交往,在西面又滋生对秦国的忧患。”这些话可以说是正确的了。但是当他说到 “不如暗地里和齐国保持联合,而表面上跟它断交,派人跟着张仪,如果给我们土地,再跟齐国断交不迟”,这就是陈轸不去认真考虑齐国的邦交是否可以断绝,仅仅把得到土地放在心上而已。等到秦国背弃盟约,楚王想攻打秦国。陈轸又劝阻说:“不如因此而送给秦国一个大城市,和它合兵攻打齐国,这是我们丧失土地给了秦国,却在齐国得到补偿。”这条计策尤其荒谬背理不合于道义。而且秦国把无道的行为强加于楚国,却要送给它土地;齐国本来是盟国,楚国却无缘无故和它断交,本应割让土地送去财物,用恭敬谦虚的话向它谢罪,再次恳求它的支援,而反倒要攻打它。陈轸的劝说在这里就是疏漏谬误了。这才知道鲁仲连、虞卿是豪杰之士,不是陈轸之流所能赶得上的。

 

《卷九·颜率儿童之见》

 

秦兴师临周而求九鼎,周君患之。颜率请借救于齐。乃诣齐王许以鼎。齐为发兵救周,而秦兵罢。齐将求鼎,周君又患之。颜率复诣齐曰:“愿献九鼎,不识何途之从而致之齐?”齐王将寄径于梁、于楚,率皆以为不可,齐乃止。《战国策》首载此事,盖以为奇谋。予谓此特儿童之见尔!争战虽急,要当有信。今一绐齐可也,独不计后日诸侯来伐,谁复肯救我乎?疑必无是事,好事者饰之乎,故《史记》、《通鉴》皆不取。

 

  1. 译文

 

秦国发动军队逼近成周城下,索求象征王权的九鼎,周王对此感到忧虑。颜率请求允许他到齐国去借救兵,于是到齐王那儿许诺把鼎给齐国。齐国为此派兵救周,而秦国也就罢兵了。齐国打算索求九鼎,周君又对此感到担忧。颜率又到齐国去说:“我们愿意献出九鼎,不知道该从哪条路送到齐国去呢?”争战虽然紧急,但重要的应当是信义。现在欺骗齐国一次可以,为什么不考虑将来各诸侯国来征讨的时候,谁又肯救助自己呢?我怀疑一定没有这种事,这不过是好事的人假托矫饰的故事罢了,因此《史记》《通鉴》都不采用。

 

《卷九·皇甫湜正闰论》

 

晋魏以来,正闰之说纷纷,前人论之多矣。盖以宋继晋,则至陈而无所终;由隋而推之,为周为魏,则上无所起。故司马公于《通鉴》取南朝承晋讫于陈亡,然后系之隋开皇九年,姑藉其年以纪事,无所抑扬也。唯皇甫湜之论不然,曰:“晋之南迁,与平王避戎之事同。而元魏种实匈奴,自为中国之位号。谓之灭耶,晋实未改;谓之禅耶,已无所传。而往之著书者有帝元,今之为录者皆闰晋,失之远矣。晋为宋,宋为齐,齐为梁,江陵之灭,则为周矣。陈氏自树而夺,无容于言。故自唐推而上,唐受之隋,隋得之周,周取之梁,推梁而上以至于尧、舜,为得天下统。则陈僭于南,元闰于北,其不昭昭乎?”此说亦有理。然予复考之,灭梁江陵者,魏文帝也,时岁在甲戌。又三年丁丑,周乃代魏。不得云江陵之灭,则为周也。

 

  1. 译文

 

晋朝、魏朝以来,正统与非正统的意见众说纷纭,前人的主张够多的了。如果以南朝宋为正统接替晋,那么到陈朝就接不下去了;如果由隋朝向上推,以北周、北魏为正统,那么这以前也无法街接,因此司马光在《 资治通鉴》中采取南胡承接晋朝一直到南朝陈灭亡;这以后接着是隋朝开皇九年,只是暂且借它的年号来记载史事,并没有偏重南朝。只是皇甫湜的分析不是这样,他说;“晋朝的南迁,跟周平王因避大戎的威胁而东迁的事相同。而元魏的种族实际上是匈奴,自己建立中国的政权称号。说晋朝灭绝了吧,它实际上并没有改变成外族;说它被替代了吧,又已经没有了传承,然而以往著书的人有把元姓看作正统皇帝的,现在记录历史的人又都把晋看作非正统的,失误就太大了。晋代转为南朝宋,南朝宋转为南朝齐,南朝齐转为南朝梁,占据江陵一带的南朝覆灭以后,就归为北周统治了。陈氏先自立为帝到丧失政权,不用详述的。因此,从唐朝向上推,唐朝接替隋朝,隋朝灭了北周,北周取得南朝梁的政权,从南朝梁上推到尧、舜时代,这就得出了朝代的系统。那么,南朝陈在南方冒用帝王称号,北魏在北方并不正统,这不是清清楚楚了吗?”这个见解也是有道理的。不过,我又考察了这段历史,在江凌一带灭了梁朝的,是魏文帝,时代在甲戌年(公元554 年,此处所说年代与庙号不符。魏文帝在位十七年中没有甲戌年,应是魏泰帝甲戌年之误。)又过了三年,即丁丑年(公元557 年),北周才取代了西魏。不能够说南朝覆灭就转为北周了。

 

《卷九·简师之贤》

 

《皇甫持正集》有《送简师序》,云:“韩侍郎贬潮州,浮图之士,欢快以蛇山鳄水万里之僉毒,若将朝得进拜而夕死者。师虽佛其名,而儒其行;虽夷狄其衣服,而人其知。不犹愈于冠儒冠,服朝服,惑涨于经怪之说以斁彝伦邪?”予读其文,想见简师之贤,而惜其名无传于后世,故表而出之。

 

  1. 译文

 

《 皇甫持正集》 中有《 送简师序》 ,写道:“韩愈侍郎被贬官到潮州,信佛的人欢欣地拍手称快,简法师独自愤慨而起,拜访我,请求我写序文送行,资助他到潮州去,不管路途遥远,有毒蛇猛兽的艰险,好象是要早上进见晚上死了也甘心的样子。简法师虽然名义上皈依佛门,但行为上却是儒者;虽然穿着外族的衣装,却有着正常人的智慧。这不更胜过戴着儒者帽子,穿着朝官衣服,却迷惑沉溺于佛经怪异之说而败坏天地人伦的常道的人吗?”我读了这篇序文,想到简师的贤良,因而遗憾他的名字没有流传到后代,所以把他表彰出来。

 

《卷九·老人推恩》

 

唐世赦宥,推恩于老人绝优。开元二十三年,耕籍田。侍老百岁以上,版授上州刺史;九十以上,中州刺史;八十以上,上州司马。二十七年,赦。百岁以上,下州则史,妇人郡君;九十以上,上州司马,妇人县君;八十以上,县令,妇人乡君。天宝七载,京城七十以上,本县令;六十以上,县丞;天下侍老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