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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斋随笔》14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卷十三·君子为国》

 

《传》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古之为国,言辞抑扬,率以有人无人占轻重。晋以诈取士会于秦,绕朝曰:“子无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也。”楚子反曰:“以区区之宋,犹有不欺人之臣,可以楚而无乎?”宋受郑赂,郑师慧曰:“宋必无人。”鲁盟臧纥之罪,纥曰:“国有人焉。”贾谊论匈奴嫚侮,曰:“倒悬如此,莫之能解,犹谓国有人乎?”后之人不能及此,然知敌之不可犯,犹曰彼有人焉,未可图也。一士重于九鼎,岂不信然?

 

  1. 译文

 

《 左传》 说:“不拥有君子,难道能治理好国家吗?”古时候治理国家,讲起道理有高下之分,真正分量轻重全凭有无人才来检验。晋国用诈谋从秦国争取到足智多谋的士会,临行时绕朝对他说:“您别说秦国没有人才,我的计谋正好不被使用罢了。”楚国的子反曾说:“凭着微不足道的宋国,尚且有不欺人的臣子,可以认为楚国就没有吗?”宋国多次向郑国索取财礼,郑国的师慧说:“宋国必定没有贤才。”鲁国季武子采纳孟椒的意见把臧纥的罪行写入盟辞,臧纥听到了,说:“国内有人才啊!”贾谊在《 治安策》 中论及匈奴对汉的嫚侮侵略时说:“本末颠倒到这地步而不能解救,难道能说国内有明智之人吗?”后代的人达不到这一步,然而明知敌对一方不可侵犯,仍说对方有人才,这是不可图谋的。一个贤士比政权还重要,难道不是如此吗?

 

《卷十三·兑为羊》

 

《兑》为羊,《易》之称羊者凡三卦。《夬》之九四曰“牵羊悔亡”,《归妹》之上六曰“土刲羊,无血”,皆《兑》也。《大壮》内外卦为《震》与《乾》,而三爻皆称羊者,自《复》之一阳推而上之,至二为《临》,则《兑》体已见,故九三曰“羝羊触藩,羸其角,”言三阳为《泰》而消《兑》也。自是而阳上进,至于《乾》而后已。六五“丧羊于易”,谓九三、九四、六五为《兑》也,上六复“触藩不能退”,盖阳方《夬》决,岂容上《兑》俨然乎?九四中爻亦本《兑》,而云“羸”者,赖《震》阳之壮耳。

 

  1. 译文

 

《 兑》 卦表示“羊”《 易经》 中称为“羊”的共有三卦。《 央》 卦的九四爻辞是“牵羊悔亡”,《 归妹》 卦的上六爻辞是“土到羊,无血”,都是《 兑》 卦。《 大壮》 卦的内卦、外卦为“震”为“乾”,而三爻都称为“羊”,都是从《 复》 卦的一阳往上推,到二爻为《 临》 卦,那么《 兑》 卦就出现了,所以九三爻辞是“羝羊触藩,羸其角,”,即是说三阳为《 泰》 卦而消《 兑》 卦。从这而阳上进,至于《 乾》 卦就算完了。六五爻辞是“丧羊于易”,即谓九三、九四、六五三爻组成《 兑》 卦,上六爻又是“触藩不能退”,因为阳方《夬》卦决,难道能俨然包容上《 兑》 卦吗?九四中爻也来源于《 兑》 卦,反而说“羸”,都是依赖《 震》 卦的阳过分壮罢了。

 

《卷十三·晏子扬雄》

 

齐庄公之难,晏子不死不亡,而曰:“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及崔杼、庆封盟国人曰:“所不与崔、庆者”晏子叹曰:“婴所不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与,有如上帝!”晏子此意正与豫子所言众人遇我之义同,特不以身殉庄公耳。至于毅然据正以社稷为辞,非豫子可比也。扬雄仕汉,亲蹈王莽之变,退托其身于列大夫中,不与高位者同其死,抱道没齿,与晏子同科。世儒或以《剧秦美新》贬之;是不然,此雄不得已而作也。夫诵述新莽之德,止能美于暴秦,其深意固可知矣。序所言配五帝冠三王,开辟以来未之闻,直以戏莽尔。使雄善为谀佞,撰符命,称功德,以邀爵位,当与国师公司列,岂固究如是哉?

 

  1. 译文

 

齐庄公遇难被杀之时,晏子既不死也不逃亡,而是说:“君主为国家而死,那么就为他而死。为国家而逃亡,就为他而逃亡;如果君主为自己而死,为自己而逃亡,不是他个人宠爱的人,谁敢承担责任?”等到崔杼、庆封和国内的人在太公的宗庙结盟说:“有不亲附崔氏、庆氏的。 ”晏子叹气说:“我晏婴如果不亲附忠君利国的人,有天帝为证!”晏子这番话正和豫子所说众人待我如何如何那番话意义相同,只是不为庄公献出生命罢了。至于他坚决地据守正义,拿国家利益作理由,不是豫子能比得上的。扬雄在西汉作官,亲身经历王莽叛汉的变乱。退步托身在一般士大夫行列中,不和官位高的人一同去死,终身坚持正道,与晏子同等。社会上有些儒生拿他的《 剧秦美新》 来贬斥他,其实是不对的,因为这是扬雄迫不得已才写的。颂扬新莽的恩德,结果只能是美化残暴的秦王朝,其中深意不难体会。序中所说新莽与传说中圣明的五帝一样,甚至比夏禹、商汤、周文王、武王还强之类的话,有史以来没有听人说过,这只不过是在戏弄王莽罢了。如果扬雄善于逢迎讨好,杜撰符命,称颂功德,以此求取高官厚禄,本应与国师公等同了,怎会一直穷困如此呢?

 

《卷十三·一以贯之》

 

 “一以贯之”之语,圣贤心学也。夫子以告曾子、子贡,而学者犹以为不同。尹彦明曰:“子贡之于学,不及曾子也如此。孔子于曾子,不待其问而告之,曾子复深喻之曰‘唯’。至于子贡,则不足以知之矣,故先发‘多学而识之’之问,果不能知之以为然也,又复疑其不然而请焉,方告之曰‘予一以贯之’。虽闻其言,犹不能如曾子之唯也。”范淳父亦曰:“先攻子贡之失,而后语以至要。”予窃以为二子皆孔门高第也,其闻言而唯,与夫闻而不复问,皆已默识于言意之表矣。世儒所以卑子贡者,为其先然“多学而识之”之旨也,是殆不然。方闻圣言如是,遽应曰“否”,非弟子所以敬师之道也,故对曰“然”,而即继以“非与”之问,岂为不能知乎?或者至以为孔子择而告参、赐,盖非余人所得闻,是又不然。颜氏之子,冉氏之孙,岂不足以语此乎?曾子于一“唯”之后,适门人有问,故发其“忠恕”之言。使子贡是时亦有从而问者,其必有以诏之矣。

 

  1. 译文

 

我的学说贯穿着一个基本观念”。这番话,是圣贤治学的心得,孔老夫子把它告诉曾子、子贡,可是学者们却以为其中有什么不同之处。尹彦明说:“子贡在学习上,赶不上曾子到这种程度。孔子对曾子,不等他发问就告诉他‘贯穿一个墓本观念’那番话,曾子再加深刻理解而说‘是的’,至于子贡,就不能直接听懂那意思了,所以孔子先提出我是否‘多多地学习又能记得住’的问题,子贡果然不懂这问话的真义而认为孔子说得对,接着又怀疑恐怕不对而问孔子,孔子这才告诉他‘我有一个基本观念来贯穿它’。子贡尽管听到这话,仍不能象曾子那样答‘是的’, ”范淳父也说:“先否定子贡的失误,然后再把问题的要害告诉他。”我个人认为曾子、子贡都是孔子门下的高足弟子,他们听到孔子的话答“是的”也好,或者听到后再提出疑问也好,其实都已把孔子的言外之意默记于心了,社会上的儒生们贬低子贡的原因,在于他先赞同了“多多学习又能记得住”这句话的含义,这看法恐怕不对。刚刚听到圣人的话这样讲,当即回答说“不对”,并非弟子用来敬重师长的作法,所以先回答说“是的”,然后紧接着用“不是这样吗”的方式提出疑问,难道就是不能听懂那话的意思吗?有人甚至认为孔子经过选择再告诉曾子、子贡,大概不是其它人所能听到的,这看法又不对了。颜氏、冉氏的子孙颜渊、冉求,难道就不可以告诉他们这些话吗?曾子在答应了一声“是的”之后,刚巧有别的学生问他,所以发挥出“老师的学说只是忠恕两个字”的说法,假使子贡当时也有人紧接着问他,他一定会有什么话告诉他们的。

 

《卷十三·裴潜陆俟》

 

曹操以裴潜为代郡太守,服乌丸三单于之乱。后召潜还,美其治代之功,潜曰:“潜于百姓虽宽,于诸胡为峻。今继者必从以潜为治过严,而事加宽惠;彼素骄恣,过宽必驰;既驰又将摄之以法,此怨叛所由生也。以势料之,代必复叛。”于是操深悔还潜之速。后数十日,单于反问果至。元魏以陆俟为怀荒镇将,高车诸莫弗讼俟严急无恩,复请前镇将郎孤。魏使孤代俟,俟既至,言曰:“不过期年,郎孤必败,高车必叛。”世祖切责之,明年,诸莫弗果杀孤而叛。帝召俟问曰:“何以知其然?”俟曰:“高车不知上下之礼,故臣治之以法,使知分限,而诸莫弗讼臣无恩,称孤之美。孤获还镇,悦其称誉,专用宽恕待之,无礼之人,易生骄慢,孤必将复以法裁之,众心怨怼,必生祸乱矣!”帝然之。裴潜、陆俟,可谓知为治之道矣。郑子产戒子大叔曰:“惟有德者能以宽服人,其次莫如猛。”大叔不忍猛而宽,是以致萑苻之盗,故孔子有宽猛相济之说。乌丸、高车不知礼法,裴、陆先之以威,使其久而服化,必渐施之以宽政矣。后之人读纸上语,专以鹰击毛挚为治,而不思救弊之术,无问华夷,吾见其败也。

 

  1. 译文

 

曹操派裴潜任代郡太守,降服了乌丸三单于的扳乱,后来召裴潜回京,称赞他治理代郡的功劳,裴潜说:“我对百姓虽宽容,对少数民族却严咬.如今接替我的人必定认为我治理过严,而对少数民族更加宽容施思;少数民族向来骄横任性,政策过宽他们必定骄纵,骄纵之后又要让他们畏惧法律,这就是不满、背叛产生的缘由.据形势估计,代郡必定再次扳乱,’于是曹操十分后悔让裘潜回京太早了.几十天后,乌丸反叛的消息果然传来。

北魏世祖任命陆侯为怀荒镇将,高军诸奖弗上告陆侠严皓无情,请求原镇将即孤再去任职.世祖派郭孤去接替陆侠,陆俊回京后说:“要不了一年,郎孤一定失败,高车必定叛乱.”世祖为此斤责了他.第二年,诸莫弗果然杀死郎孤发动叛乱.世祖召见陆侠问道:“你怎么预料到事情是这样的?’陆侠说:“高车人不懂君臣上下的礼法,所以我用法度控制他们,让他们懂得什么叫本份和限度。可是诸莫弗上告我无情,称赞郎孤的好处.郎孤得以再任镇将,对他们约赞扬感到高兴,只用宽容的政策对待他们,不懂礼法的人,就容易产生骄横、怠慢之心,郎孤必定再用法度制裁他们,众人心怀不满,就必然发生祸乱了.”世祖同意他的看法.裴潜、陆侠可以说是懂得治理之道的人了.春秋郑国的子产告诫大叔说:“只有品德高尚的人才能以宽服人,否则就不如用严厉的办法.”太叔不忍心用严酷之法而采用宽大政策,因此导致雀持的叛乱,所以孔子有”宽猛相济’的一番话.鸟丸、高车,不懂礼法,裴潜、陆侯先用威严对待他们,让他们长期适应而驯服,然后必定会逐渐实施宽容政策的。后代人读了书上的话,只用严酷凶悍的办法治理,而不思考解教弊端的办法,无论对汉人或是少数民族,我只见到他们的失败。

师的学说只是忠恕两个字”的说法,假使子贡当时也有人紧接着问他,他一定会有什么话告诉他们的。

 

《卷十三·拔亡为存》

 

燕乐毅伐齐,下七十余城,所存者唯莒、即墨两城耳,赖田单之力,齐复为齐,尺寸之士无所失。曹操收兖州,州叛迎吕布,郡县八十城皆应之,唯鄄城、范、东阿不动,赖荀彧、和昱之力,卒全三城以待操,州境复安。古之人拔亡为存,转祸为福,如此多矣。靖康、建炎间,国家不家,秦、魏、齐、韩之地,名都大邑数百,翦而为戎,越五十年矣。以今准古,岂曰无人乎哉?

 

  1. 译文

 

燕国大将乐毅攻打齐国,攻下七十多座城池,剩下的不过是莒、即墨两座城而已,后来靠田单的努力,齐国得以恢复,一点国土也没有损失。曹操收服兖州,兖州州牧背叛曹操迎附吕布,全州八十个城都起来相应,只有鄄城、范、东阿没有动静,依靠荀彧、程昱的努力,终于保全三城等待曹操,州境内又安定下来。古人把灭亡变成生存,把灾难扭转为福分,像这样的例子多了。靖康、建炎年间,国家不强,秦、魏、齐、韩等地,几百座名都大邑,全被金人所占,已经五十年了。拿现在比古代,难道说今天就没有那样的人才吗?

 

《卷十三·孙吴四英将》

 

孙吴奄有江左,亢衡中州,固本于策、权之雄略,然一时英杰,如周瑜、鲁肃、吕蒙、陆逊四人者,真所谓社稷心膂,与国为存亡之臣也。自古将帅,未尝不矜能自贤,疾胜己者,此诸贤则不然。孙权初掌事,肃欲北还,瑜止之,而荐之于权曰:“肃才宜佐时,当广求其比,以成功业。”后瑜临终与权笺曰:“鲁肃忠烈,临事不苟,若以代瑜,死不朽矣!”肃遂代瑜典兵。吕蒙为寻阳令,肃见之曰:“卿今者才略非复吴下阿蒙。”遂拜蒙母,结友而别。蒙遂亦代肃。蒙在陆口,称疾还,权问:“谁可代者?”蒙曰:“陆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无复是过也。”逊遂代蒙。四人相继,居西边三四十年,为威名将,曹操、刘备、关羽皆为所挫,虽更相汲引,而孙权委心听之,吴之所以为吴,非偶然也。

 

  1. 译文

 

孙氏的吴国包括江西一带,和中原抗衡,固然主要依靠孙策、孙权的雄图大略,然而当时的英雄豪杰,像周瑜、鲁肃、吕蒙、陆逊四个人,真是所谓的国家的心腹臂膀,和国家同存共亡的臣子。自古以来,将帅们没有不自以为贤能,妒忌比自己强的。这几位贤者却不然。孙权刚执掌政务时,鲁肃打算返回北方,周瑜把他劝住,推荐给孙权说:“鲁肃的才能可以为时世的辅佐,应该广泛寻求像他这样的人,以成就功业。”后来,周瑜临终给孙权的信上说:“鲁肃忠诚刚正,遇到事情从不随便马虎,如果能代替我周瑜,我就死而不朽了!”鲁肃就代替周瑜统帅军队。吕蒙任寻阳令,鲁肃见到他说:“您今天的才能谋略不再是吴地时候的那个阿蒙了。”于是就去拜见吕蒙的母亲,和吕蒙结成朋友然后分别。吕蒙后来也就代替了鲁肃。吕蒙在陆口,说是有病要回去,孙权问他:“谁是可以替代你的人?”吕蒙说:“陆逊的思想深刻高远,才能足以负起重责,看他的规划考虑,终究可以托付重任,别的人没有超过他的了。陆逊就代替了吕蒙。四人一个接替一个,镇守吴国西方三、四十年,成为威名远扬的大将,曹操、刘备、关羽都被他们所打败,虽然他们是互相举荐的,但孙权能够放心地听从他们,吴国之所以成为吴国,这不是偶然的。

 

《卷十三·东坡罗浮诗》

 

东坡游罗浮山,作诗示叔党,其末云:“负书从我盍归去,群仙正草《新宫铭》。汝应奴隶蔡少霞,我亦季孟山玄卿。”坡自注曰:“唐有梦书《新宫铭》者,云紫阳真人山玄卿撰。其略曰:‘良常西麓,原泽东泄。新宫宏宏,崇轩壒壒。’又有蔡少霞者,梦人遣书碑铭曰:‘公昔乘鱼车,今履瑞云,躅空仰涂,绮辂轮囷。’其末题云,五云书阁吏蔡少霞书。”予案唐小说薛用弱《集异记》载蔡少霞梦人召去,令书碑,题云:《苍龙溪新宫铭》,紫阳真人山玄卿撰。其词三十八句,不闻有五云阁吏之说。鱼车瑞云之语,乃《逸史》所载陈幼霞事,云苍龙溪主欧阳某撰。盖坡公误以幼霞为少霞耳。玄卿之文,严整高妙,非神仙中人嵇叔夜、李太白之流不能作。今纪于此,云:“良常西麓,源泽东泄。新宫宏宏,崇轩壒壒。雕珉盘础,镂檀竦楶。碧瓦鳞差,瑶阶肪截。阁凝瑞雾,楼横祥霓。驺虞巡徼,昌明捧 。珠树规连,玉泉矩泄。灵飙遐集,圣日俯晰。太上游储,无极便阙。百神守护,诸真班列。仙翁鹄立,道师冰洁。饮玉成浆,馔琼为屑。桂旗不动,兰幄牙设。妙乐竞奏,流铃间发。天籁虚徐,风箫泠澈。凤歌谐律,鹤舞会节。三变《玄云》,九成《绛雪》。易迁徒语,童初讵说。如毁乾坤,自有日月。清宁二百三十一年四月十二日建。”予顷作广州《三清殿碑》,仿其体为铭诗曰:“天池北阯,越领东鹿。银宫崟崟,瑶殿矗矗。陛纳九齿,阊披四目。楯角储清,檐牙袤缛,雕牖谽閜,镂楹熠煜。元尊端拱,泰上秉箓。绣黼周张,神光晬穆。宝帐流黄,温屏结绿。翠凤干旗,紫霓溜濆。星伯振鹭,仙翁立鹄。昌明侍几,眉连捧纛。月节下堕,曦轮旁烛。涷雨清尘,矞云散縠。钧籁虚徐,流铃禄续。童初渟礻辱,勾漏蓄缩。岳君有衡,海帝维倏。中边何护,时节朝宿。飓母沦威,裛妃谢毒。丹厓罢徼,赤子累福。亿龄圣寿,万世宋箓。”凡四十句,读者或许之,然终不近也。

 

  1. 译文

 

苏东坡游罗浮山,写给叔党,诗的结尾是:“负书从我盔归去,群仙正草《 新宫铭》。汝应奴隶蔡少霞,我亦季孟山玄卿。”东坡自注道:“唐代有人梦见书写《 新宫铭》 ,铭文是紫阳真人山玄卿撰写的。碑铭大意说:‘良常西麓,原泽东泄。新宫宏宏,崇轩壒壒。’又有一位名叫蔡少霞的,梦见别人让他书写碑铭:‘公昔乘鱼车,今履瑞云,躅空仰涂,绮辂轮囷。’其末题记说,五云书阁吏蔡少霞书。”我查考唐代小说薛用弱《 集异记》 , 记载蔡少霞梦见自已被人召去,让书写碑文,题道:《 苍龙溪新宫铭》 ,紫阳真人山玄卿撰。碑铭三十八句,不见有五云阁吏的说法。“鱼车”、“瑞云”这些话,原是《 逸史》 记载陈幼霞之事,说是苍龙溪主欧阳某人撰的。看来东坡先生把幼霞误以为少霞了。玄卿的诗文,严整高妙,除非神仙一般的嵇叔夜、李太白之类的人是写不出的,现在抄录在下面:“良常西麓,源泽东泄。新宫宏宏,崇轩壒壒。雕珉盘础,镂檀竦楶。碧瓦鳞差,瑶阶肪截。阁凝瑞雾,楼横祥霓。驺虞巡徼,昌明捧 。珠树规连,玉泉矩泄。灵飙遐集,圣日俯晰。太上游储,无极便阙。百神守护,诸真班列。仙翁鹄立,道师冰洁。饮玉成浆,馔琼为屑。桂旗不动,兰幄牙设。妙乐竞奏,流铃间发。天籁虚徐,风箫泠澈。凤歌谐律,鹤舞会节。三变《玄云》,九成《绛雪》。易迁徒语,童初讵说。如毁乾坤,自有日月。清宁二百三十一年四月十二日建。”予顷作广州《三清殿碑》,仿其体为铭诗曰:“天池北阯,越领东鹿。银宫崟崟,瑶殿矗矗。陛纳九齿,阊披四目。楯角储清,檐牙袤缛,雕牖谽閜,镂楹熠煜。元尊端拱,泰上秉箓。绣黼周张,神光晬穆。宝帐流黄,温屏结绿。翠凤干旗,紫霓溜濆。星伯振鹭,仙翁立鹄。昌明侍几,眉连捧纛。月节下堕,曦轮旁烛。涷雨清尘,矞云散縠。钧籁虚徐,流铃禄续。童初渟礻辱,勾漏蓄缩。岳君有衡,海帝维倏。中边何护,时节朝宿。飓母沦威,裛妃谢毒。丹厓罢徼,赤子累福。亿龄圣寿,万世宋箓。”共四十句,读者或许会赞赏它,可是终究与《 新宫铭》 有距离。

 

《卷十三·魏明帝容谏》

 

魏明帝时,少府杨阜上疏,欲省宫人诸不见幸者,乃召御府吏问后宫人数。吏守旧令,对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仗吏一百,数之曰:“国家不与九卿为密,反与小吏为密乎?”帝愈严惮之。房玄龄、高士廉问少府少监窦德素北门近有何营造,德素以闻。太宗大怒,谓玄龄等曰:“君但知南牙耳,北门小小营造,何预君事耶?”玄龄等拜谢。夫太宗之与明帝,不待比拟,观所以责玄龄之语,与夫严惮杨阜之事,不迨远矣;贤君一话一言,为后世法。惜哉!《魏史》以谓“群臣直谏之言,帝虽不能尽用,然皆优容之,虽非谊主,亦可谓有君人之量矣。”

 

  1. 译文

 

魏明帝时,少府杨阜上书,希望削减宫女中那些不被宠幸的人,于是召来御府吏询问后宫人数。御府吏墨守陈规,答道:“皇宫秘密,不能暴露。”杨阜大怒,打了御府吏一百棍,斥责他说:“连国家都不向九卿保密,反倒让你一个小吏来保密吗?”从此,明帝更加尊重、畏惧杨阜。房玄龄、高士廉询问少府少监窦德素,近来羽林将军府在修造什么,窦德素告诉了他们。太宗大怒,对玄龄等人说:“你们只知道宰相的事就行了,羽林诸将小小营造,干你们什么事?”玄龄等叩头谢罪。唐太宗、魏明帝不能相提并论,但看他责备房玄龄的那些话,却和明帝尊重畏惧杨阜的事情差得太远了,贤明君主一言一行,都应是后人楷模,可惜啊!《 魏书》 因而说:“群臣孰直劝谏的言论,明帝虽不能全部施行,可是都善于接纳下来,尽管算不上深明大义的君主,也还称得上有作君主的度量吧。”

 

《卷十三·汉世谋于众》

 

两汉之世,事无大小,必谋之于众人,予前论之矣,然亦有持以藉口掩众议者。霍光薨后,宣帝出其亲属补吏,张敞言:“朝臣宜有明言霍氏颛制,请罢三侯就第。明诏以恩不听,群臣以义固争而后许之。今明诏自亲其文,非策之得者也。”哀帝欲封董贤等,王嘉言:“宜延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明正其义,然后乃加爵土;不然,恐大失众心。暴平其事,必有言当封者,在陛下所从;天下虽不说,咎有所分,不独在陛下。前成帝初封淳于长,其事亦议。谷永以长当封,众人归咎于永,先帝不独蒙其讥。”哀帝乃止。是知委曲迁就,使恩出君上,过归于下,汉代多如此也。

 

  1. 译文

 

西汉时期,无论事情大小,必定跟众人商议,这一点我前边已议论过,然而,也有拿这种方式人微言轻借口堵塞众人意见的情况。霍光死后,宣帝使其在朝中任要职的亲属出任地方官,张敞说:“朝臣之中应当有人公开议论霍氏专制朝政,请求罢免他三个封为列侯的子孙的爵位,让他们回家。些下先降旨为了情义不能听取,群臣用义理坚持择谏,然后再答应他们。如今陛下自已起草诏书,是失策的啊!”哀帝打算封授董贤等人官爵,王嘉说:“应请教公卿、大夫、博士、议郎,公开议论封授的意义,然后再加封爵位、土地;不然,恐怕大失众望。突然公开评议此事,必定有人说应当封授,陛下即便听从,天下人尽管不高兴,怨恨有人分担,不单在陛下身上。先前成帝刚要加封淳于长时,亦曾评议其事,谷永认为淳于长应当加封,众人把罪责归于谷永,先帝不致独自蒙受讥议。” 哀帝于是暂停封授。由此可知,委曲迁就,使恩泽出自君王,过失属于臣下,汉代大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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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国朝会要》

 

国朝会要,自元丰三百卷之后,至崇宁、政和间,复置局修纂。宣和初,王黼秉政,罢修书五十八所。时会要已进一百十卷,余四百卷亦成,但局中欲节次觊赏,故未及上。既有是命,局官以谓若朝廷许立限了毕,不过三两月可以投进。两黼务悉娇蔡京所为,故一切罢之,官吏既散,文书皆为弃物矣。建炎三年,外舅张渊道为太常博士,时礼寺典籍散佚亡几,而京师未陷,公为宰相言:“宜遣官往访故府,取见存图籍,悉辇而来,以备掌故。”此若缓而甚急者也。宰相不能用,其后逆豫窃据,鞠为煨烬。吁,可惜哉!

 

  1. 译文

 

本朝会要,自神宗元丰年间的三百卷之后,直到徽宗崇宁、政和年间,才又设置机构编纂。宣和初年,王黼就任宰相主持政务,撤销五十八所修书机构。当时会要已进呈朝廷一百一十卷,其余四百卷也已完成,但会要所企图多次呈上以求多次得赏,所以没有全部进呈。撤消会要所的命令下达之后,主管官吏又说如果朝廷允许定下期限了结,不超过三两个月便呈献。可是王黼力求全盘纠正蔡京所作之事,所以一切统统撤消,官吏遣散之后,文书全成了丢弃之物。建炎三年,高宗岳父张渊道任太常博士,当时礼寺所存黄册图籍,散佚不多,而且京师尚未陷落,张渊道向宰相建议:“应派专人前往京师藏书旧址寻访,取出现存图书典籍,全部装车运来,以备查询掌故。”这是一件看似平常却又亟待解决的事。宰相不予采纳,后来被伪齐刘豫窃据,多被烧成灰烬。唉,可惜啊!

 

《卷十三·孙膑减灶》

 

孙膑胜庞涓之事,兵家以为奇谋,予独有疑焉,云:“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二万灶。”方师行逐利,每夕而兴此役,不知以几何人给之,又必人人各一灶乎?庞涓行三日而大喜曰:“齐士卒亡者过半。”则是所过之处必使人枚数之矣,是岂救急赴敌之师乎?又云:“度其暮当至马陵,乃斫大树,白而书之,曰:‘庞涓死于此树之下。’遂伏万驽,期日暮见火举而俱发。涓果夜至,斫木下,见白书,钻火烛之。读未毕。万驽俱发。”夫军行迟速,既非他人所料,安能必其以暮至,不差晷刻乎?古人坐于车中,既云暮矣,安知树间之有白书?且必举火读之乎?齐驽尚能俱发,而涓读八字未毕。皆深不可信。殆好事者为之,而不精考耳。

 

  1. 译文

 

孙膑战胜庞涓这件事,军事家们都认为是出奇制胜的计谋,我偏偏对此有些疑问。史书记载:“齐军开进魏国领土挖了十万个炉灶,第二天五万个,第三天两万个。”军队正在进发争夺有利条件,每晚上去干这些事,不知道要费多少人工,同时难道非得是每个人一口灶吗?庞涓走了三天,大为高兴,说:“齐国的士兵逃亡的过了半数。”这就是说,所过之处必定派人一个个清查炉灶数目,这难道还像是急救危难而奔赴敌人的军队吗?史书又说:“估计庞涓应当天黑时赶到马陵,于是砍削大树,削掉树皮在上面写道:‘庞涓死于此树之下。’接着埋伏下一万弓弩手,约定天黑时看见火光同时发射。庞涓果然入夜时来到削了皮的树下,看见树干上写的字,取火照亮。没等读完,万张弓弩一起发射。”行军速度根本不是别人所能预料的,怎能料定人家定在日暮时到达,不差分秒呢?古人坐在车中,既然说是天黑了,怎么知道树干上有写的字,而且还非得取火读它呢?齐军弓弩还能同时发射,而且庞涓连八个字都没有读完。都是十分不可相信的。恐怕是好事的人编造的。而且人们不曾作精密考证罢了。

 

《卷十三·虫鸟之智》

 

竹鸡之性,遇其俦必斗。捕之者扫落叶为城,置媒其中,而隐身于后操罔焉。激媒使之鸣,闻者,随声必至,闭目飞入城,直前欲斗,而罔已起,无得脱者,盖目既闭则不复见人。鹧鸪性好洁,猎人于茂林间净扫地,稍散谷于上,禽往来行游,且步且啄,则以竿取之。麂行草莽中,畏人见其迹,但循一径,无问远近也。村民结绳为环,置其所行处,麂足一挂,则倒悬于枝上,乃生获之。江南多土蜂,人不能识其穴,往往以长纸带黏于肉,蜂见之必衔入穴,乃蹑寻得之,薰取其子。虫鸟之智,自谓周身矣,如人之不仁何?

 

  1. 译文

 

竹鸡的本性,遇到同类必定争斗。捕竹鸡的人扫落叶作围墙,把诱鸟放在里面,自己隐蔽在后边操纵罗网。刺激诱鸟让它鸣叫,听到叫声的竹鸡,必定随声到来,闭着眼睛飞进树叶堆起的围墙,一直向前要争斗一番。可是网已收起,没有能逃脱的。这是因为眼睛已经闭上,就不再看得见人了。鹧鸪本性喜欢清洁,猎人在茂密的树林中打扫干净一片地方,多少撒些谷米在上面。鹧鸪来往飞行,边走边食,猎人就用长杆粘取它。麋出没在荒草中,害怕人看到它的足迹,无论远近,只沿着一条小路走。村民把绳结成环套,安防在麋经过的地方,麋足一被绊住,就会倒挂在树枝上,被人们生擒活捉。江南多土蜂,人们找不到它的洞穴,往往把长纸袋粘在肉上,蜂看到必定衔入洞穴,人们就能追踪寻找到它,用火熏取它的幼虫。虫鸟的智慧,自以为可以保全自身,但怎么能够抵抗得住人类的不仁呢?

 

《卷十四·张文潜论诗》

 

前辈议论,有出于率然不致思而于理近碍者。张文潜云:“《诗》三百篇,虽云妇人妇子小夫贱隶所为,要之非深于文章者不能作,如‘七月在野’至‘入我床下’,于七月已下,皆不道破,直至十月方言蟋蟀,非深于文章者能为之邪?”予谓三百篇固有所谓女妇小贱所为,若周公、召康公、穆公、卫武公、芮伯、凡伯、尹吉甫、仍叔、家父、苏公、宋襄公、秦康公、史克、公子奚斯,姓氏明见于大序,可一概论之乎?且七月在野,八月在字,九月在户,本自言农民出入之时耳,郑康成始并入下句,皆指为蟋蟀,正已不然,今直称此五句为深于文章者,岂其余不能过此乎?以是论《诗》,隘矣。

 

  1. 译文

 

前辈的议论,也有出于粗疏,思考不周密而情理不通的。张文潜说:“《 经》 三百篇,虽说是妇人、女子、小夫、贱隶所作,总之除非对文章精通的人写不了来,如‘七月在野’至‘入我床下’,以七月以下,都不说破,直到十月才说出蟋蟀,不是对文宣精通练达的人,能作出这样的诗句吗?”我以为三百篇中当然有所谓妇人、女子,小夫、贱隶所作的,至于周公、召康公、穆公、卫武公、芮伯、凡伯、尹吉甫、仍叔、家父、苏公、宋襄公、秦康公、史克、公子奚斯,姓氏分明出现在《 毛诗• 关难》 的大序之中,能一概而论吗?再说‘七月在野,八月在字,九月在户”,本当是说农民出入的季节而已,到郑康成才合并入下句,全都是指蟋蟀而言,正已然是错了,如今特意称赞这五句是精通文章之道的,难道其它就没有超过这五句的吗?以此议论《诗经》 ,未免太偏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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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汉祖三诈》

 

汉高祖用韩信为大将,而三以诈临之:信既定赵,高祖自成皋度河,晨自称汉使驰入信壁,信未起,即其卧,夺其印符,麾召诸将易置之;项羽死,则又袭夺其军;卒之伪游云梦而缚信。夫以豁达大度开基之主,所行乃如是,信之终于谋逆,盖有以启之矣。

 

  1. 译文

 

汉高祖任用韩信作为大将,知三次用诈术对付他:韩信平定赵地之后,高祖从成皋渡过黄河,一大早自称汉王使节飞马驰入韩信军营,韩信尚未起床,进入他的卧室收取他的印信符节,用大将的旗帜召来将领们,改变了他们的职位;项羽死后,再次用突然袭击的方式收取韩信的军权;最后假托巡游云梦而捉拿了韩信。凭着一个豁达大度的开国君主的身份,所作所为竟然如此,韩信终于图谋叛乱,看来萌生这种念头是有原因的。

 

《卷十四·有心避祸》

 

有心于避祸,不若无心于任运,然有不可一概论者。董卓盗执国柄,筑坞于郿,积谷为三十年储,自云:“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殊不知一败则扫地,岂容老于坞耶?公孙瓒据幽州,筑京于易地,以铁为门,楼橹千重,积谷三百万斛,以为足以待天下之变,殊不知梯冲舞于楼上,城岂可保耶?曹爽为司马懿所奏,桓范劝使举兵,爽不从,曰:“我不失作富家翁。”不知诛灭在旦暮耳,富可复得耶?张华相晋,当贾后之难不能退,少子以中台星坼,劝其逊位,华不从,曰:“天道玄远,不如静以待之。”竟为赵王伦所害。方事势不容发,而欲以静待,又可嗤也。他人无足言,华博物有识,亦暗于几事如此哉!

 

  1. 译文

 

为躲避灾祸大动脑筋,倒不如漫不经心地听凭命运作安排,不过也有不能一概而论的情况。董卓盗掌国务大权,在那(今陕西眉县东北)修筑号称“万岁部’的城堡,积储了足用三十年的粮食,自称:“大事不成,守着这座城堡,也完全可以终生。”殊不知,即刻扫荡净尽财产,哪里容他老死。公孙珊占据幽州,在易(今河北雄县西北)修筑高丘。用铁造门,高台望楼千层,积存枚食三百万斜,以为足以应付天下之变,殊不知袁绍的云梯、冲车舞动在楼前、坚城怎能保守得住呢?曹爽被司马懿弹劾,桓范鼓动他发动兵变,曹爽不听,说:“我即使不行还可做个大富翁嘛。”岂不知满门抄斩就在眼前,富翁还能当得成吗?张华辅佐西晋任司空,当贾后在宫廷发动事变时不能辞官避祸,小儿子张题因中台星分裂,劝他让出官位,他不听,说:“天象的规律玄奥深远,不如静心等待。”终于被赵王司马伦所害。当情势万分紧迫时,却想静心等待,太可笑了。别人不必说,张华学识渊博,也对机密之事糊涂到这种程度吗?

 

《卷十四·蹇解之险》

 

《蹇》卦《艮》下《坎》上,见险而止,故诸爻皆有蹇难之辞。独六二重言蹇蹇,说者以为六二与九五为正应,如臣之事君,当以身任国家之责,虽蹇之又蹇,亦匪躬以济之,此解释文义之旨也。若寻绎爻画,则有说焉,盖外卦一《坎》,诸爻所同,而自六二推之,上承九三、六四,又为《坎》体,是一卦之中已有二《坎》也,故重言之。《解》卦《坎》下《震》上,动而免乎险矣。六三将出险,乃有负乘致寇之咎,岂非上承九四、六五又为《坎》乎?《坎》为舆为盗,既获出险而复蹈焉,宜其可丑而致戎也,是皆中爻之义云。

 

  1. 译文

 

《蹇》 卦乃是《艮》 下《 坎》 上,见险而止,所以各爻都有蹇难之辞。唯独六二爻说两次“蹇”,解卦的人认为六二爻与九五爻为正应,如臣子侍奉君主,当亲身肩负国家重任,即使难之又难,也应当全力以赴,鞠躬尽瘁,这是解释卦辞的主旨。如果推演爻象,就有另外一种解释,外(上卦)为一个《 坎》 卦,各爻所同,而从六二向上推,上承九三爻、六四爻,又力《 坎》 笋,这即是一卦之中有两个坎卦,于是说两个“奏”。《 解》 卦乃《 坎》 下《 震》 上,只要动就可免于险。六三爻表示将脱离脸境,又会有外来之“寇”袭击的凶象,此爻上承九四、六五二爻,难道不又是一个《 坎》 卦吗?《 坎》 表示“舆”,表示“盗”, 即将脱险又陷于险,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又出现新的外患也没什么奇怪,这都是中爻所表现出的含义。

 

《卷十四·士之处世》

 

士之处世,视富贵利禄,当如优伶之为参军,方其据几正坐,噫呜诃禘,群优拱而听命,戏罢则亦已矣。见纷华盛丽,当如老人之抚节物。以上元,清明言之,方少年壮盛,昼夜出游,若恐不暇,灯收花暮,辄怅然移日不能忘;老人则不然,未尝置欣戚于胸中也。睹金珠珍玩,当如小儿之弄戏剧,方杂然前陈,疑若可悦,即委之以去,了无恋想。遭横逆机阱,当如醉人之受骂辱,耳无所闻,目无所见,酒醒之后,所以为我者自若也,何所加损哉?

 

  1. 译文

 

读书人为人处世,看待富贵利禄,应像优伶扮演军官。当他身凭几案,正襟危坐,发号施令时,众演员拱手而立听从他的命令,一出戏演完,一切也就结束了。见到豪华的场面,就应如老年人对待应时节的景物。拿上元、清明节来说,正当年轻力壮的人,昼夜出游,似乎唯恐时间不足;彩灯收了,鲜花凋零,就一副懊恼的样子,长时间不能忘怀。老年人则不然,不曾把欣喜、忧伤一直放在心上。而对黄金、珠宝、珍贵器物,也应当如同儿童做游戏,当那些东西杂乱摆在面前时,看似喜欢的样子,倘若丢下它走开,却一点也不留恋。遇到强暴无理、被设计陷害的事,应当如同醉酒之人遭受辱骂,支着耳朵什么也没听到,睁着眼睛什么都没有看见,酒醒之后,我还是原来那副老样子,又有什么损害呢?

 

《卷十四·张全义治洛》

 

唐洛阳经黄巢之乱,城无居人,县邑荒圮,仅能筑三小城,又遭李罕之争夺,但遗余堵而已。张全义招怀理葺,复为壮藩。《五代史》于《全义传》书之甚略,《资治通鉴》虽稍详,亦不能尽。辄采张文定公所著《搢绅旧闻记》,芟取其要而载于此。曰:“今荆襄淮沔创痍之余,绵地数千里,长民之官,用守边保障之劳,超阶擢职,不知几何人?其真能仿佛全义所为者,吾未见其人也,岂局于文法讥议,有所制而不得骋乎?全义始至洛,于麾下百人中,选可使者十八人,命之曰屯将,人给一旗一榜。于旧十八县中,令招农户自耕种,流民渐归。又选可使者十八人,命之曰屯副,民之来者绥抚之,除杀人者死,余但加仗,无重刑,无租税,归者渐众。又选谙书计者十八人,命之曰屯判官,不一二年,每屯户至数千。于农隙时,选丁夫,教以弓矢枪剑,为坐作进退之法。行之一二年,得丁夫二万余人,有盗贼即时擒捕。关市之赋,迨于无籍,刑宽事简,远近趋之如市,五年之内,号为富庶,于是奏每县除令簿主之。喜民力耕织者,知某家蚕麦善,必至其家,悉召老幼亲慰劳之,赐以酒食茶果,遗之布衫裙裤,喜动颜色。见稼田中无草者,必下马观之,召田主赐衣服,若禾下有草,耕地不熟,则集众决责之。或诉以阙牛,则召责其邻伍曰:‘此少牛,如何不众助?’自是民以耕桑为务,家家有蓄积,水旱无饥人,在任四十余年,至今庙食。”呜呼!今之君子,其亦肯以全义之心施诸人乎?

 

  1. 译文

 

唐代洛阳经历黄巢之乱,城内无人居住,周围县城荒废坍塌,残破砖石只能筑起三座小城,又遭李罕之争夺,只剩下断坦残壁。张全义招抚流民整理修造,又成为强大的军镇。《 五代史•张全义传》 记载十分简略,《 资治通鉴》 虽稍微详细些,也不够详尽.我就选取张文定公所著《 洛阳摺绅旧闻记》 ,节选其中要点记录如下:“如今江淮一带遭受战争创伤的土地,绵延数千里,地方官吏因为守边保障的功劳,越级提拔的,不知有多少人.至于真能象张全义所作所为的,我还没有见过.难道编修史书受行文法则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