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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斋随笔》11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思想,周勃被免职回到封国之后,又使他遭受刑狱之难。爰盎曾经求见丞相申屠嘉,申屠嘉没有礼待他,爰盎得宠后就到丞相住处去折损危难他。爰盎被赵谈害过,因此阻止赵谈作为皇上左右的陪乘。爰盎一直不喜欢晁错。因此趁着吴王造反的事情请求杀了晁错。爰盎家本来是安陵的一伙盗匪,怪不得他心怀猜忌残忍乖张到这种地步。他被刺杀,没有死于王法并不是什么不幸的事。

 

《卷十·唐书判》

 

唐铨选择人之法有四:一曰身,谓体貌丰伟;二曰言,言辞辩正;三曰书,楷法遒美;四曰判,文理优长。凡试判登科谓之入等,甚拙者谓之蓝缕,选未满而试文三篇谓之宏辞,试判三条谓之拔萃,中者即授官。既以书为艺,故唐人无不工楷法;以判为贵,故无不习熟。而判语必骈俪,今所传《龙筋凤髓判》及《白乐天集•甲乙判》是也。自朝廷至县邑,莫不皆然,非读书善文不可也。宰臣每启拟一事,亦必偶数十语,今郑畋敕语、堂判犹存。世俗喜道琐细遗事,参以滑稽,目为花判,其实乃如此,非若今人握笔据案,只署一字亦可。国初尚有唐余波,久而革去之。但体貌丰伟,用以取人,未为至论。

 

  1. 译文

 

唐代量才授官,选择人才的原则有四条:第一是身体标准,要求身体像貌丰满伟岸;第二是言谈标准,言语辞令雄辩公正;第三是书写,楷书法式道劲刚美;第四是判状,文辞条理优美通畅。凡通过吏部考试录取的称为“入等”,非常拙劣的称为“蓝缕”,未通过吏部考选而通过三篇文章的称为“宏辞”,通过判状三条的称为“拔萃”,选中的授予官职,既然靠书法作为艺业,因此唐代人没有不擅长楷书法式的;既然以判状为重要,因此没有不学习熟练的。而判状的语言一定讲究对偶整齐,现在流传的《 龙筋凤髓判》 以及《 白乐天集• 甲乙判》 就说明这一点。从朝廷到县城,没有不是这样,不读书、不善长文学就不行。朝廷辅政大臣每逢报告草拟一件事,也一定对偶几十句话,现在郑畋写的软书、堂判仍然留存着。世俗喜欢谈论琐碎的古代遗事,夹杂着诙谐的话语,被看成“花判”,那事实就是这样,不象现在的人提笔靠着书案,只签署一个字也可以。 宋朝初年还有唐代的遗风,经久就改变除去了。只是用身体相貌丰盈高大来取用人才,不能算妥善的评定。

 

《卷十·古彝器》

 

三代彝器,其存至今者,人皆宝为奇玩。然自春秋以来,固重之矣。经传所记,取郜大鼎于宋,鲁以吴寿梦之鼎贿荀偃,晋赐子产莒之二方鼎,齐赂晋以纪飌,玉磬,徐赂齐以甲父之鼎,郑赂晋以襄钟,卫欲以文之舒鼎、定之鞶鉴纳鲁候,乐毅为燕破齐,祭器设于宁台,大吕陈于元英,故鼎反乎磨室是已。

 

  1. 译文

 

夏商周三代的青铜器,留存到现在的,人们都珍视它并作为奇异古玩。然而自《 春秋》 以来,本来就很重视它们了。根据文献记载,把邹国的大鼎取到宋国,鲁国用吴国的寿梦鼎送给荀偃,晋国赏赐给子产莒国的两个方鼎,齐国用纪飌,玉磬馈赠给晋国,徐国把甲父鼎赠给齐国,郑国把襄钟送子晋国,卫国想用文氏的舒鼎、定氏的盘鉴进纳给鲁侯,乐毅替燕国打致齐国,把祭祀的青铜器安设在宁台,奏乐协律用的青铜器大吕钟陈列在元英,原来是鼎器运回到磨室宫中,这些都是证据。

 

《卷十·玉蕊杜鹃》

 

物以希见为珍,不必异种也。长安唐昌观玉蕊,乃今玚花,又名米囊,黄鲁直易为山矾者。润州鹤林寺杜鹃,乃今映山红,又名红踯躅者。二花在江东弥山亘野,殆与榛莽相似。而唐昌所产,至于神女下游,折花而去,以践玉峰之期;鹤林之花,至以为外国僧钵盂中所移,上玄命三女下司之,已逾百年,终归阆苑。是不特土俗罕见,虽神仙亦不识也。王建宫词云:“太仪前日暖房来,嘱向昭阳乞药栽。敕赐一窠红踯躅,谢恩未了奏花开。”其重如此,盖宫禁中亦鲜云。

 

  1. 译文

 

物以稀为贵,不一定非是奇异的品种。长安唐昌观中的玉蕊花,就是现在的玚花,又叫米囊,黄鲁直改称为山矾的那种花。润州的鹤林寺中的杜鹃花,就是现在的映山红,又叫红踯躅的那种花。这两种花在江东漫山遍野,几乎跟丛生的野草灌木一样。而唐昌观中的玉蕊花,甚至引得仙女下凡,折花而去,去赵玉峰仙境约会;鹤林思的杜鹃花,人们甚至认为是从外国僧人的钵盂中移来的,上天命令三位仙女主管它已经超过一百年了,最终要回到阆苑仙境。因为这玉蕊、杜鹃不仅仅在民间很少见到,就连神仙也不认识。王建的宫词咏道:“太仪前日暖房来,嘱向昭阳乞药栽。敕赐一窠红踯躅,谢恩未了奏花开。”对它这样的看重,可见皇宫之中也很稀有。

 

《卷十·礼寺失职》

 

唐开元中,封孔子为文宣王,颜子为兖公,闵子至子夏为侯,群弟子为伯。本朝祥符中,进封公为国公,侯为郡公,伯为侯。绍兴二十五年,太上皇帝御制赞七十五首。而有司但具唐爵,故宸翰所标,皆用开元国邑,其失于考据如此。今当请而正之可也。绍兴末,胡马饮江,既而自毙,诏加封马当、采石、金山三水府。太常寺按籍,系四字王,当加至六字。及降告命至其处,庙令以旧告来,则已八字矣。逐郡为缴回新命,而别易二美名以宠之。礼寺之失职类此。方完颜亮据淮上,予从枢密行府于建康,尝致祷大江;能令虏不得渡者,当奏册为帝。洎事定,朝廷许如约。朱丞相汉章曰:“四渎当一体,独帝江神,礼乎?”予曰:“惩劝之道,人神一也。彼洪河长淮,受国家祭祀血食,不为不久,当胡骑之来,如行枕席,唯大江滔滔天险,坐遏巨敌之冲,使其百万束手倒戈而退,此其灵德阴功,于河、淮何如?自五岳进册之后,今蒋庙、陈果仁祠亦称之,江神之帝,于是为不鳦矣。”朱公终以为不可,亦仅改两字。吁,可惜哉!

 

  1. 译文

 

唐朝开元年间,封孔子为文宣王,颜子为兖公,闵子到子夏这些孔门贤人为侯,众孔子弟子封为伯。宋朝祥符年间,又进一步封公为国公,侯为郡公,伯为侯。宋绍兴二十五年,太上皇帝亲自写了七十五首赞词。可是官员们只写唐代的封爵,因此帝王的书迹所标写的,都用唐代开元时的爵位,他们在考证方面疏失到这种地步。现在应该请求改正它们。宋绍兴末年,金国军队到了长江边,不久自行崩溃,皇上下令加封马当、采石、金山三地的水神。太常寺考察记录,原来的封爵是四个字的王,加封应当加到六个字。等到皇上的封爵命令传到这三地后,掌管礼寺的官员拿着原来的封爵命令来,却已经有八个字了。各个郡为交回新的诰命,又另外加两个赞美的名号来表示荣宠。礼祭祠寺的失职都跟这相似。当完颜亮占据淮河流域时,我跟随枢密院到建康办公,曾经向长江致祠祈铸:如果能让金兵不能渡过长江的话,就奏明皇上,封江神为帝。等到战事平定后,朝廷允许履行和江神的盟约。丞相朱汉章说:‘长江、淮河、黄河、济水四条大河应该是一个整体,只尊长江之神为帝,合乎礼吗?”我说:“惩戒奖劝的道理,人和神是一样的。.那黄河、淮汀享受国家杀牲取血的祭祀不可说不久,当金人骑兵到来,渡河好象在枕上、席上行走,只有长江滔滔天险,挫折阻遏了强大敌人的冲击,使他们百万军队束手无策倒转武器撤退了,这就是长江暗中的灵验功德,跟黄河、淮河有什么关系?自从五岳加了封爵以后,现在蒋庙、陈果仁祠也跟它们相称,因此长江之神被封为帝,就不算是辱没了这样的爵号了。”朱公最后还是认为不可以,也只在原封号之上改了两个字。唉!真可惜呀!

 

《卷十·徐凝诗》

 

徐凝以“瀑布界破青山”之句,东坡指为恶诗,故不为诗人所称说。予家有凝集,观其余篇,亦自有佳处。今漫纪数绝于此。《汉宫曲》云:“水色帘前流玉霜,赵家飞燕侍昭阳。常中舞罢箫声绝,三十六宫秋夜长。”《忆扬州》云:“萧娘脸下难胜泪,桃叶眉头是得愁。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相思林》云:“远客远游新过岭,每逢芳树问芳名。长林遍是相思树,争遣愁人独自行。”《玩花》云:“一树梨花春向暮,雪枝残处怨风来。明朝渐校无多去,看到黄昏不欲回。”《将归江外辞韩侍郎》云:“一生所遇唯元白,天下无人重布衣。欲别朱门泪先尽,白头游子白身归。”皆有情致,宜其见知于微之、乐天也。但俗子妄作乐天诗,缪为赏激,以起东坡之诮耳。

 

  1. 译文

 

徐凝有“瀑布界破青山”的句,被苏东坡指摘为恶诗,因此不被诗人们所称道。我家中有徐凝的诗集,看看他其它的诗篇,也自有佳妙的地方。现在随意记下几首绝句在此。《汉宫曲》写道:“水色帘前流玉霜,赵家飞燕侍昭阳。掌中舞罢萧声绝,三十六宫秋夜长。”《忆扬州》写道:“萧娘脸下难胜泪,桃叶眉头易得愁。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相思林》写道:“远客远游新过岭,每逢芳树问芳名。长林遍是相思树,争遣愁人独自行。”《玩花》写道:“一树梨花春向暮,雪枝残处怨风来。明朝渐校无多去,看到黄昏不欲回。”《将归江外辞韩侍郎》云:“一生所遇唯元白,天下无人重布衣。欲别朱门泪先尽,白头游于自身归。”这些诗都很有情趣雅致,可见徐凝受到元稹、白居易的知遇是有道理的。只是世间俗子妄自仿作白居易的诗,不加辨别地加以激赏,因为遭到苏东坡的责备罢了。

 

《卷十·梅花横参》

 

今梅花诗词多用“参横”字,盖出柳子厚《龙城录》所载赵师雄事,然此实妄书,或以为刘无言所作也。其语云:“东方已白,月落参横。”且以冬半视之,黄昏时参已见,至丁夜而西没矣,安得将旦而横乎?秦少游诗:“月落参横画角哀,暗香消尽令人老。”承此误也。唯东坡云:“纷纷初疑月挂树,耿耿独与参横昏。”乃为精当。老杜有“城拥朝来客,天横醉后参”之句,以全篇老之,盖初秋所作也。

 

  1. 译文

 

现在人们歌咏梅花的词中,有很多用“参横”字样的,这可能是出自柳宗元(字子厚)《 龙城录》 所记载的赵师雄的事中,然而这实际上是荒诞的书,有人认为是刘无言所写的。其中的话是:“东方已白,月落参横。”再说在冬季过了一半时观察星空,黄昏时参星已经出现,到深夜四更时就在西边落下了,怎么会天已亮时还横在天上呢?秦少游的诗句:“月落参横画角哀,暗香消尽令人老。”继续了这种错误,只有苏东坡说:“纷纷初疑月挂树,耿耿独与参横昏。”才是精确允当的,杜甫有“城拥朝来客,天横醉后参”的诗句,根据整个诗篇来考察,大约是初秋所作的。

 

《卷十·致仕之失》

 

大夫七十而致事,谓之得谢,美名也。汉韦贤、薛广德、疏广、疏受,或县安车以示子孙,卖黄金以侈君赐,为荣多矣。至于龚胜、郑弘辈,亦诏策褒表,郡县存问,合于三代敬老之义。本朝尤重之。大臣告老,必宠以东宫师傅、侍从。耆艾若晁迥、孙奭、李柬之亦然。宣和以前,盖未有既死而方乞致仕者,南渡之后,故实散亡,于是朝奉、武翼郎以上,不以内外高卑,率为此举。其最甚而无理者,虽宰相辅臣,考终于位,其家发哀即服,降旨声钟给赙,既已阅日,方且为之告廷出命,纶书之中,不免有亲医药、介寿康之语。如秦太师、万俟丞相、陈鲁公、沈必先、王时亨、郑仲益是已。其在外者,非易箦属纩,不复有请,间千百人中有一二焉,则知与不知,骇惜其死,子弟游宦远地,往往饮泣不宁,谒急奔命,故及无事日,不敢为之。绍兴二十九年,予为吏部郎,因轮对,奏言:“乞令吏部立法,自今日以往,当得致仁恩泽之人物故者,即以告所在州,州上省部,然后夷考其平生,非有赃私过恶于式有累者,辄官其后人。若真能陈义引年,或辞荣知止者,乞厚其节礼,以厉风谷,贤于率天下为伪也。”太上览奏,欣纳曰:“朕记得此事之废,方四十年,当如卿语。”既下三省,诸公多以为是,而首相汤岐公独难之,其议遂寝,今不复可正云。

 

  1. 译文

 

士大夫七十岁辞官退位,称为“得谢”,这是美好的名声。汉朝韦贤、薛广德、疏广、疏受这些人,有的悬挂所坐的马车来向子孙们夸示,有的变卖黄金来显示君主的恩赐之多,表现的荣耀多了。至于龚胜、郑弘这班人,也受到皇上的诏令表彰,郡守、县令给予慰问,符合三代尊敬元老的本义。宋朝尤其重视这一点,大臣年老辞官,一定优宠为东宫师傅或侍从。象晃迥、孙爽、李柬之这样高寿的人也是这样。宣和年以前,大概没有死后才封官的事,南渡以后,可效法的旧事散失亡佚,于是朝奉、武翼郎以上的,不分朝廷内外、地位高低,一律都这样做。其中最严重而又没有道理的是,即使是宰相辅政大臣在职期间老死,他家里发出哀声,穿上丧服,降下旨意敲响计声,让人补给助丧之资,已过了一天了,正要为他报告朝廷。下诏追封时,皇上的诏书已经到了,里面还不免有亲近医生药物,祝福长寿康健的话。象秦太师、万侯宰相、陈鲁公、沈必先、王时亨、郑仲益就是这样的。那些在京城之外的,若不是临终病重,就不再请求辞职,.间或千百人中有一两个辞职的,那么跟他相知和不相知的人,都为他的死而惊骇叹惜,子孙兄弟在远地游学为官的,往往哭泣不安,拼命奔走急于赶回去见面,所以在没有发生什么事时,人们不敢告老辞官。宋绍兴二十九年,我作为吏部郎,趁着向皇上奏明政事,奏道:“请求皇上命令吏部建立制度:从今以后,应当获得辞官待遇的人死去时,应马上报告所在的州,州上报省或部,然后考察他的一生,如果没有贪赃拘私没有过失恶迹,没有在原则上犯毛病的话,就给他的后人封官。如果真能陈述大义告老辞官,或者推辞荣耀而知退知止的话,请加重对他的礼节,好激励风气习俗,这比起整个社会做假来要强得多。”皇上看了奏文后欣然接纳说:“我记得这件事的废止才四十年,应该依你的建议做。”奏文下发到三省,诸位首长多数认为是对的,唯独宰相汤歧公却认为这事困难,这项提议于是被扣压下来,现在不再能够改正了。

 

《卷十·南班宗室》

 

南班宗室,自来只以本官奉朝请。自隆兴以后,始带宫观使及提举。今嗣濮王、永阳、恩平、安定王以下皆然,非制也。

 

  1. 译文

 

南班的皇族宗室,从来只是以本身的官阶加上“奉朝请”的称号。自从宋隆兴(1163 一1165 年)以来,才开始加上宫观使和提举的头衔。现在的嗣濮王、永阳王、恩平王、安定王以下都是这样,这不符合典制。

 

《卷十·省郎称谓》

 

除省郎者,初降旨挥,但云:“除某部郎官。”盖以知州资序者,当为郎中,不及者为员外郎。及吏部拟告身细衔,则始直书之。其兼权者,初云:“权某部郎官”,洎入衔及文书,皆曰“权员外郎”,已是他部郎中,则曰“权郎中”。至绍兴末,冯方以馆职摄吏部,欲为异,则系衔曰:“兼权尚书吏部郎官”。予尝叩其说,冯曰:“所被省札只言‘权郎官’,故不敢耳”。予曰:“省札中岂有‘尚书’二字乎?”冯无以对,然讫不肯改。自后相承效之,至今告命及符牒所书,亦云“权郎官”,固已甚野,至于尚左、待右之名,遂入除目,皆小吏不谙熟故事,驯以致然,书之记注,为不美耳。

 

  1. 译文

 

任命省中郎宫的人,原来皇上降下的诏令只写道;“任命为某部郎官”。一般有知州资历的人,应该做郎中,不到这个资历的人做员外郎。等到吏部拟定详细官衔的任职文书时,才直接写上。那些兼职和暂任的,原来写道;“暂任某部郎官”,等到授予具体官衔和文书时,都写道;‘暂任员外郎”,如果已经是其他部的郎中,就写道:“暂任郎中”。到宋绍兴末年,冯方以馆阁职位掌握吏部,想要做得不同,就在原职称号外加上‘兼权尚书吏部郎官”,我曾经询问其中的理由,冯方说:“我所接到的省中文书只说‘权郎官’, 所以不敢写别的。”我说:“省中的文书难道有‘尚书’两个字吗?”冯方没有话来回答,但是终究不肯改。自此以后就继承仿效它,到现在皇上的诏令和符牒上写的,也写成‘权郎官”,当然已经很不雅了,至子“尚左”、‘侍右”的名号,也就写进了任免名单中,这都是小吏不熟悉原来的事例,顺从现在习惯造成的,把这些写进记注里,这是不完美的。

 

《卷十·水衡都尉二事》

 

龚遂为渤海大守,宣帝召之,议曹王生愿从,遂不忍逆。及引入宫,王生随后呼曰:“天子即问君何以治渤海,宜曰:皆圣主之德,非小臣之力也。’”遂受其言。上果问以治状,遂对如王生言。天子悦其有让,笑曰:“君安得长者之言而称之?”遂曰:“乃臣议曹教戒臣也。”上拜遂水衡都尉,以王生为丞。予谓遂之治郡,攻效著明,宣帝不以为赏,而顾悦其佞词乎!宜其起王成、胶东之伪也。褚先生于《史记》中又载武帝时,召北海太守,有文学卒史王先生自请与太守俱。太守入宫,王先生曰:“天子即问君何以治北海令无盗贼,君对曰何哉?”守曰:“选择贤材,各任之以其能,赏异等,罚不肖。”王先生曰:“是自誉自伐功,不可也。愿君对言:‘非臣之力,尽陛下神灵威武所变化也。’”太守如其言。武帝大笑曰:“安得长者之言而称之,安所受之?”对曰:“受之文学卒史。”于是以太守为水衡都尉,王先生为丞。二事不应相类如此,疑即龚遂,而褚误书也。

 

  1. 译文

 

龚遂做渤海太守时,汉宣帝召见他,议曹王生希望跟他一起去,龚遂不忍心不同意。等带进宫后,王生跟在后面大声说:“天子如果问您怎样治理渤海郡的,您应该说:‘这都是靠圣明君主的恩德,不是靠小臣的能力。’”袭遂接受了他的建议。皇上果然问到治理的情状,龚遂按王生的话回答了。皇上对他的谦让感到欣悦,笑着说:‘您从哪儿听到谦谨自尊的人说的话而且引用它呢?”龚遂说:“那是我的议曹教使并劝戒我的。”皇上就授予龚遂水衡都尉,让王生作为丞。我认为龚遂治理州郡,功绩成效卓著显明,汉宣帝不以此进行奖赏,却反而对他的巧侈言词感到欣悦!难怪这引起了王成和胶东王假报政绩呢!褚少孙先生在补写的《 史记》 中又载录了汉武帝时,武帝召见北海太守,有个文学卒史王先生请求和太守一起去,太守进宫时,王先生说:“皇上要是问您怎么洽理北海使得没有盗贼的,您怎么回答呢?”太守说:“选择优秀人才,根据他们的能力委任他们,奖赏特别出众的,惩罚不正派的。”王先生说:“这就成了自我称誉表功了,不能这样。希望您回答说:‘这不是靠我的能力,都是皇上的神德威武所造成的变化。' ”太守按他的话做了。汉武帝大笑,说道:‘你从哪儿听到谦谨有德的人说的话而引用它的,在什么地方学到这些话的?”太守回答说:“从文学卒史那儿学到这些的。”于是让太守当了水衡都尉,王先生当了丞。这两件事不应该这样相类似,我怀疑太守就是龚遂,而褚少孙写错了。

 

《卷十·程婴杵臼》

 

《春秋》于鲁成公八年书晋杀赵同、赵括,于十年书晋景公卒,相去二年。而《史记》乃有屠岸贾欲灭赵氏、程婴、公孙杵臼共匿赵孤,十五年景公复立赵武之说。以年世考之,则自同,括死后,景公又卒,厉公立八年而弑,悼公立又五年矣,其乖妄如是。婴、杵臼之事,乃战国侠士刺客所为,春秋时风俗无此也。元丰中,吴处厚以皇嗣未立,上书乞立二人庙,访求其墓,优加封爵。敕令河东路访录遗迹,得其冢于绛州太平县。诏封婴为成信侯,杵臼为忠智侯,庙食于绛。后又以韩厥存赵,追封为公。三人皆以春秋祠于祚德庙。且自晋景公至元丰,千六百五十年矣,古先圣帝、明王之墓,尚不可考,区区二士,岂复有兆域所在乎?绛郡以朝命所访,姑指他丘垄为之词以塞责耳。此事之必然者也。处厚之书进御,即除将作丞,狃于出位陈言以得宠禄,遂有讦蔡新州十诗之事,所获几何,贻笑无极,哀哉!

 

  1. 译文

 

《 春秋》 在鲁成公八年里记载了晋国杀赵同,赵括的事,在鲁成公十年里记载着晋景公死去.两件事相差两年.而《 史记》 却有屠岸贾想要灭掉赵氏,程婴、公孙杆臼合作藏匿了赵氏孤儿,过了十五年晋景公又立了赵武的说法.根据年代考察,那么,从赵同、赵括死后.景公又死了,厉公即位八年后被救,悼公即位又五年了,景公立赵武的说法错乱虚妄到这种地步.程婴、公孙柞白所做的事,是战国时侠士刺客的行为,春秋时的风尚习惯没有这种人和事.元丰年问,吴处厚因为皇上没有后演,上书请求建立程婴、柞臼二人的祠庙.寻访查找他们的墓地,加以优厚的封爵.皇上命令河东路查访寻找遗迹,在绛州太平县找到他们的坟墓.皇帝诏封程婴为成信侯,公孙朴臼为忠忿侯,在绛州享受庙祭香火,后来又认为韩厥保护了赵氏,被封为公.这三个人都因是春秋时的人在柞德店立祠.再说从晋景公到元丰年间,有一千六百五十年了.古代祖先圣明帝王的陵墓,尚且不能够考查,普通的两个士人,哪里还有墓地存在呢?绛州豁为是朝廷命令查访的地方,就姑且指定别的坟墓编造托词搪塞职贵罢了.这样看来,李情一定不是这样的.吴处厚的奏书进奏给皇上,就被任命为将作垂,他贪图越出本分陈述意见来获得恩宠科禄,于是就有攻击蔡雄的十首的事,他获得的有多少?却留下无边的笑标可哀呀!

 

《卷十·战国自取亡》

 

秦以关中之地,日夜东猎六国,百有余年,悉禽灭之。虽云得地利,善为兵,故百战百胜,以予考之,实六国自有以致之也。韩、燕弱小,置不足论。彼四国者,魏以惠王而衰,齐以闵王而衰,楚以怀王而衰,赵以孝成王而衰,皆本于好兵贪地之故。魏承文侯、武侯之后,表里山河,大于三晋,诸侯莫能与之争。而惠王数伐韩、赵,志吞邯郸,挫败于齐,军覆子死,卒之为秦所困,国日以蹙,失河西七百里,去安邑而都大梁,数世不振,讫于殄国。闵王承威、宣之后,山东之建国莫强焉。而狃于伐宋之利,南侵楚,西侵三晋,欲并二周为天子,遂为燕所屠。虽赖田单之力,得复亡城,子孙沮气,孑孑自保,终堕秦计,束手为虏。怀王贪商於六百里,受诈张仪,失其名都,丧其甲士,不能取偿,身遭囚辱以死。赵以上党之地,代韩受兵,利令智昏,轻用民死,同日坑于长平者过四十万,几于社稷为墟,幸不即亡,终以不免。此四国之君,苟为保境睦邻,畏天自守,秦虽强大,岂能加我哉!

 

  1. 译文

 

秦国凭着关中的地理优势,不断地向东攻袭六国,经过一百多年,把六个国家全部消灭了。虽然说有地势上的优势,并且善于用兵,因此百战百胜。但根据我的考察,实际上六国也有导致灭亡的内部原因。韩国、燕国弱小,暂且放在一边,不作讨论。其他四个国家,魏国在魏惠王时衰亡,齐国在齐闵王时衰亡,楚国在楚怀王时衰亡,赵国在赵孝成王时衰亡,根本原因都是好用战争侵占土地的缘故。魏国承继魏文侯、魏武侯之后,以大山黄河作为屏障,在三晋中最为强大,各诸侯没有能跟它相争的。而魏惠王多次攻伐韩国、赵国,想要吞并邯郸,结果被齐国挫败,军队覆没,太子身亡,最后被秦国所困扰,国势日益紧迫不安,失去了黄河以西七百里的土地,离开安邑而在大梁建都,几代不能振兴,终于国家灭亡了。齐闵王承接齐威王、齐宣王之后,崤山以东的诸侯国没有比它强大的。可是齐闵王贪图攻伐宋国的利益,向南侵犯楚国,向西进攻韩、魏、赵,想吞并东周、西周的土地成为天子,结果遭到燕国的屠戮。虽然依仗田单的力量,能够收复失去的城池,但齐的子孙沮丧不振,孤零零只求自保,最终中了秦国的计谋,束手就擒。楚怀王贪图商於的六百里土地,遭到张仪的欺诈,失去了著名的都城,散失了军队士卒,却不能取得这些土地,自己遭到囚禁侮辱而死。赵国因为想得到韩国的上党之地,替韩国接受了战争,利益使理智混乱,轻率地使人民死于战场,结果一日间在长平被秦军坑杀的人超过了四十万,国家几乎成了废墟,幸而没有马上灭亡,最终还是不能幸免。这四个国家的君主,如果能够保护疆域,和邻国友好往来,敬畏天命,自守家园,那么秦国虽然强大,又能对他们怎么样呢!

 

《卷十·临敌易将》

 

临敌易将,固兵家之所忌,然事当审其是非,当易而不易,亦非也。秦以白起易王翦而胜赵,以王翦易李信而灭楚,魏公子无忌易晋鄙而胜秦,将岂不可易乎!燕以骑劫易乐毅而败,赵以赵括易廉颇而败,以赵葱易李牧而灭,魏使人代信陵君将,亦灭,将岂可易乎?

 

  1. 译文

 

面对敌人而更换将领,当然是军事家所忌讳的。然而事情应该考虑它的正确与否,该更换而不更换也不对。秦国用白起代替王龁战胜了赵国,用王翦替换李信而消灭了楚国,魏公子无忌代替晋鄙战胜了秦国,将领难道不能更换吗?燕国用骑劫代替乐毅而战败,赵国用赵括代替廉颇而战败,用赵葱代替李牧导致赵国灭亡,魏国派人代替信陵君为将,也遭到灭亡,将领难道可以更换吗?

 

《卷十·司空表圣诗》

 

东坡称司空表圣诗文高雅,有承平之遗风,盖尝自列其诗之有得于文字之表者二十四韵,恨当时不识其妙。又云:“表圣论其诗,以为得味外味,如‘绿树连村暗,黄花入麦稀’,此句最善。又‘棋声花院闭,幡影石坛高’,吾尝独入白鹤观,松阴满地,不见一人,惟闻棋声,然后知此句之工,但恨其寒俭有僧态。”予读表圣《一鸣集》,有《与李生论诗》一书,乃正坡公所言者,其余五言句云:“人家寒食月,花影午时天”,“雨微吟足思,花落梦无憀”,“坡暖冬生笋,松凉夏健人”,“川明虹照雨,树密鸟冲人”,“夜短猿悲减,风和鹊喜灵”,“马色经寒惨,雕声带晚饥”,“客来当意惬,花发遇歌成。”七言句云:“孤屿池痕春涨满,小栏花韵午晴初”,“五更惆怅回孤忱,由自残灯照落花”,皆可称也。

 

  1. 译文

 

苏东坡称赞司空表圣的歌文章清高典雅,有承平时遗留的风韵,曾要亲自列出他的诗中在语言文字仪范方面有收获的二十四韵,遗憾当时没有看出其中的佳妙。又说:“司空表圣谈论自己的诗歌时,认为得到了诗味之外的韵味,例如‘绿树连村暗,黄花入麦稀’,这两句最好。又如‘棋声花院闭,幡影石坛高’,我曾经独自进到白鹤观中,松树阴影满地,见不到一个人,只听到下棋的声音,这以后才体会到这两句诗的工妙,只可惜诗意清寒俭薄有僧人意态。”我读司空表圣《 一鸣集》 ,其中有《 与李生论诗》 一封书信,正是苏坡公所说的那些话,其余的诗五言诗句有:“人家寒食月,花影午时天”, “雨微吟足思,花落梦无谬”, “坡缓冬生笋,松凉夏健人”, “川明虹照雨,树密乌冲人”, “夜短狡悲减,风和鹊喜灵”, “马色经寒惨,雕声带晚饥”, “客来当意惬.花发遇歌成。”七言诗句有:“孤屿池痕春涨满,小栏花韵午睛初”, “五更惆怅回孤枕,由自残灯照落花”,都值得称道。

 

《卷十·汉丞相》

 

汉丞相或终于位,或免就国,或免为庶人,或致仕,或以罪死,其复召用者,但为光禄大夫或特进,优游散秩,未尝有除他官者也。御史大夫则间为九卿、将军。至东汉则大不然。始于光武时,王梁罢大司空而为中郎将,其后三公去位,辄复为大夫、列卿。如崔烈历司徒、太尉之后,乃为城门校尉,其体貌大臣之礼亦衰矣。

 

  1. 译文

 

汉代的宰相,有的在任职期间去世,有的免职回到封地,有的被免职成为平民,有的辞官退位,有的因犯罪而死,其中又被召用的,只是赐以光禄大夫或特进,都是悠闲自由没有固定职守的,没有授予其他官职的人。御史大夫是有的做了九卿、将军,到东汉就不大一样了。开始在汉光武帝时,王梁罢免大司空后做了中郎将,这以后太尉、司徒、司空(合称三公)离位,则又可当大夫、列卿。例如崔烈历任司徒、大尉以后,仍然当了城门校尉,那种优待大臣的礼节也衰微了。

 

《卷十·册礼不讲》

 

唐封拜后妃王公及赠官,皆行册礼。文宗大和四年,以裴度守司徒平章重事,度上表辞册命,其言云:“臣此官已三度受册,有靦面目。”从之。然则唐世以为常仪,辞者盖鲜。唯国朝以此礼为重,自皇后、太子之外,虽王公之贵,率一章乞免即止,典礼益以不讲,良为可惜!

 

  1. 译文

 

唐朝封 拜皇后、王妃、王侯公卿以及追封官爵,都要举行册命的仪式。唐文宗大和四年,因为裴度任守司徒平章事的重职,裴度上奏表辞绝册封,他的奏表说:“我任这个官职已经三次受到册封了,颜面上很感惭愧。”皇上依从了他。这样看来唐代以册封的礼节为正常仪礼,辞绝册封的人很少。我们宋朝重视这种礼仪,但除了皇后、太子之外,即使是王侯公卿那样显贵,一般也是一次奏章请求免封就作罢,仪式礼节渐渐地地不讲究了,真正可惜!

 

《卷十一·将帅贪功》

 

以功名为心,贪军旅之寄,此自将帅习气,虽古为贤卿大夫,未有能知止自敛者也。廉颇既老,饭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马,以示可用,致困郭开之口,终不得召。汉武帝大击匈奴,李广数自请行,上以为老,不许。良久乃许之,卒有东道失军之罪。宣帝时,先零羌反,赵充国年七十余,上老之,使丙吉问谁可将,曰:“亡逾于老臣者矣。”即驰至金城,图上方略,虽全师制胜,而祸及其子卬。光武时,五溪蛮夷畔,马援请行,帝愍其老,未许。援自请曰:“臣尚能被甲上马。”帝令试之,援据鞍顾盼,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铄哉!是翁也!”遂用为将,果有壶头之厄。李靖为相,以足疾就第,会吐谷浑寇边,即往见房乔曰:“吾虽老,尚堪一行。”既平其国,而有高甑生诬罔之事,几于不免。太宗将伐辽,召入谓曰:“高丽未服,公亦有意乎?”对曰:“今疾虽衰,陛下诚不弃,病且瘳矣。”帝悯其老,不许。郭子仪年八十余,犹为关内副元帅、朔方河中节度,不求退身,竟为德宗册罢。此诸公皆人杰也,犹不免此,况其下者乎!

 

  1. 译文

 

把功名放在心上,热心于寄身军队之中,这本来就是将帅的习气,即使是自古以来的贤明的卿大夫,也没有能知足而自己收敛的。廉颇已经年老,吃一斗米,十斤肉,身披战甲上马,表示还可以被任用,但遭到郭开的谗言,终于不能被征召。汉武帝大举进攻匈奴,李广几次请求随同出征,武帝认为李广老了,不允许,很久才允许他去,最后终于在东边路上迷路,延误了期限而犯下罪过。汉宣帝时,先零羌造反,赵充国已经七十多岁,皇上认为他老了,让丙吉去询问他谁可以当将领,他说:“没有能超越老臣我的了。”就驰马到金城,呈献地图和破敌计划,虽然保全部队取得胜利,但却使他的儿子赵卬遭到灾祸。汉光帝时,五溪的少数民族反叛,马援请求出征,光武帝可怜他年老,没有同意,马援请求说:“我还能够披甲跨马。”光武帝让他试一试,马援跨上战马左顾右盼,来表示可以被任用。光武帝笑着说:“这个老者真是勇健哪!”于是用他为将,果然在壶头山遭到厄运。李靖当过宰相,因为脚有毛病辞职,遇上吐谷浑进犯边疆,就去见房乔说:“我虽然老了,但还能出征一次。”平定了吐谷浑国,却又遭到高甑生诬陷欺骗的事,几乎不能幸免。唐太宗打算攻打辽东,召他进来对他说:“高丽还不臣服,您也有出征的意思吗?”他回答说:“现在我有病虽然衰弱,但陛下真的不嫌弃我的话,我的病很快就好了。”皇帝怜悯他年龄老了,不同意。郭子仪八十多岁,还担任着关内副元帅和朔方、河中节度使,不求隐退,最后被唐德宗下令罢免。这些人都是人中英杰,还不能免于贪功求名,何况是比他们低下的人呢?

 

《卷十一·汉二帝治盗》

 

汉武帝末年,盗贼滋起,大群至数千人,小群以百数。上使使者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斩首大部或至万余级,于是作“沈命法”,曰:“群盗起不发觉,觉而弗捕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弗敢发,恐不能得,坐课累府,府亦使不言。故盗贼浸多,上下相为匿,以避文法焉。光武时,群盗处处并起。遣使者下郡国,听群盗自相纠擿,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吏虽逗留回避故纵者,皆勿问,听以禽讨为效。其牧守令长坐界内有盗贼而不收捕者,及以畏懦捐城委守者,皆不以为负,但取获贼多少为殿最,唯蔽匿者乃罪之。于是更相追捕,贼并解散。此二事均为治盗,而武帝之严,不若光武之宽,其效可睹也。

 

  1. 译文

 

汉武帝末年,盗贼越来越多,大的盗匪群多达数千人,小群的也有几百人。皇上派使者穿上绣衣,拿着符节凭证,派军队进行攻击,斩首大的部队有的达一万多首级,于是建立“沈命法”,法律规定:“成群的盗匪出现没有发觉,发觉了而没有捕获到规定的标准的,二千石以下的官员到下级官吏主持这件事的人都判死刑。”这以后下级官吏害怕被杀,即使有盗贼也不敢上报,唯恐不能捕获,违反规定连累郡府,郡府也让他们不要上报。因此盔贼渐渐增多,上上下下却相互隐瞒,好躲避法令条文的制裁。汉光武时,成群的盗贼到处兴起,汉光武帝派遣使者下到各郡,听任盗贼们自已相互纠纷揭发,五个人共同斩杀一人的,免除他们的罪行。官吏们即使停留拖延、回避不前、故意放纵盗贼的,都不加追问,只以捉获讨伐的成效论处。那些郡守、县令犯了管辖区域内有盗贼而不收容捕捉的罪过的,及因为害怕软弱丢弃城池和职守的人,都不看作过失,只根据捕获盗贼的多少来评定优劣,只有包庇隐藏的人才判罪。于是互相追捕,盗贼们都解体逃散。这两件事都是治理盗贼的,而汉武帝的严厉不如汉光武宽缓,它们的效果不同是很明显的。

 

《卷十一·汉唐封禅》

 

汉光武建武三十年,车驾东巡,群臣上言,即位三十年,宜封禅泰山。诏曰:“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吾谁欺?欺天乎!何事污七十二代之编录!若郡县远遣吏上寿,盛称虚美,必髡令屯田。”从此群臣不敢复言。后二年,上斋,夜读《河图会昌符》,曰“赤刘之九,会命岱宗。”感此文,乃诏梁松等按索《河》、《洛》谶文言九世封禅事者,遂奏三十六事。于是求武帝元封故事,以三月行封禅礼。

唐太宗贞观五年,群臣以四夷咸服,表请封禅,诏不许。六年,复请,上曰:“卿辈皆以封禅为帝王盛事,朕意不然。若天下乂安,家给人足,虽不封禅,庸何伤乎?昔秦始皇封禅,而汉文帝不封禅,后世岂以文帝之贤不及始皇邪?且事天,扫地而祭,何必登泰山之颠,封数尺之土,然后可以展其诚敬乎?”已而欲从其请,魏郑公独以为不可,发六难以争之,到以谓崇虚名而受实害。会河南、北大水、遂寝。十年,复使房乔裁定其礼,将以十六年二月,有事于泰山,会星孛太微而罢。

予谓二帝皆不世出盛德之主,灼知封禅之非,形诸诏告,可谓著明。然不能几时,自为翻覆。光武惑于谶记,太宗好大喜名,以今观之,盖所以累善政耳。

 

  1. 译文

 

汉光武建武三十年,汉光武帝到东部巡视,众大臣进言说,皇帝即位三十年了,应该到泰山举行祭天地的典礼。光武帝下诏说:”我即位三十年,老百姓怨气满腹,我欺骗谁?欺骗天吗!为什么要玷污古来封禅泰山的七十二代帝王的记录呢!如果各郡各县从远地派官员来祝寿,以热烈的称誉作出虚假的赞美,一定判以剃发的刑罚,并让他去垦荒种田。”从这以后,大臣们不敢再说封禅的事了。过了两年,汉光武进行斋戒,在晚上读《 河图会昌符》 ,书上说;“赤刘之九,会命岱宗(崇尚红色的刘姓皇帝的第九代,应该到泰山盟会祭报天命)。”汉光武对这段话有所感悟,就下令让梁松等查阅《 河图》 、《 洛书》 中说到第九代祭天地的文字,于是大巨们上报说有关的诚文有三十六条。于是请求汉武帝元封年间的封禅之制,在三月举行的祭天地的典礼。

唐太宗贞观五年,大臣们认为四方各族都臣服于唐了,就上表请求皇上祭拜天,皇上不同意。唐贞观六年,又请求,皇上说:“你们都把祭拜天地的典礼看成是帝王的盛大的事情,我的想法不是这样的。如果全国的社会安定,家家富裕,人人丰足,即使不举行祭天典礼,又有什么妨碍呢?当年秦始皇举行过祭天地的典礼,而汉文帝没有举行过祭天地的典礼,后代难道会认为汉文帝没有秦始皇贤明吗?再说敬奉上天只要清除尘土就可以祭拜了,为什么一定要登上泰山顶峰,筑起几尺高的土坛,这才可以表示对天地的崇敬诚心呢?”不久又想实行大臣们的请求,唯独魏征认为不可以,他发出六次责难来争辩、甚到说祭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