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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斋随笔》10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官与开元等。国朝之制,百岁者始得初品官封,比唐不侔矣。淳熙三年,以太上皇帝庆寿之故,推恩稍优,遂有增年诡籍以冒荣命者。使如唐日,将如何哉?

 

  1. 译文

 

唐代赦免罪人宽肴过失,对老人施及的恩惠非常优厚。开元二十三年,皇帝亲行籍田礼。侍奉老人百岁以上的,封给上州刺史的头衔;九十岁以上的,封中州刺史;八十以上的,封上州司马。开元二十七年,赦免天下。百岁以上的老人,封下州史,百岁以上的妇女,封为郡君;九十岁以上的老人,封上州司马,妇女封为县君;八十岁以土的,封县令,妇女封乡君。唐天宝七年,京城里七十以上的老人,依照县令的待遇;六十以上的,按县丞对待;京城外全国侍奉老人安排官衔跟开元年间一样。我们朝的制度,百岁的人才能得到初品官的封衔,跟唐代就不相等了,淳熙三年,因为太上皇帝庆寿的缘故,施加恩惠稍为优厚,于是有虚加岁数谎报籍贯来冒领光荣任命的人。如果象唐代那样,将会怎么样呢?

 

《卷九·唐三杰》

 

汉高祖以萧何、张良、韩信为人杰。此三人者,真足以当之也。唐明皇同日拜宋璟、张说、源乾曜三故相官,帝赋《三杰诗》,自写以赐。其意盖以比萧、张等也。说与乾曜岂璟比哉!明皇可谓不知臣矣。

 

  1. 译文

 

汉高祖把萧何、张良、韩信看成是人中豪杰。这三个人真正能够称是人杰了。唐明皇在同一天授予宋璟、张说、源乾曜三位前宰相官职,皇帝作了《 三杰诗》 ,亲自书写来赐赠给他们。他这样作大概是把这三人比作萧何、张良等人。张说和源乾曜难道能跟宋璟类比吗?唐明皇可以说不了解大臣了。

 

《卷九·忠义出天资》

 

忠义守节之士,出于天资,非关居位贵贱、受恩深浅也。王莽移汉祚,刘歆以宗室之隽,导之为逆,孔光以宰相辅成其事。而龚胜以故大夫守谊以死;郭钦、蒋诩以刺史、郡守,栗融、禽庆、曹竟、苏章以儒生,皆去官不仕;陈咸之家,至不用王氏腊。萧道成篡宋,褚渊、王俭,奕世达官,身为帝甥、主婿、所以纵臾灭刘,唯恐不速;而死节者乃王蕴、卜伯兴、黄回、任侯伯之辈耳。安禄山、朱泚之变,陈希烈、张均、张垍、乔琳,李忠臣,皆以宰相世臣,为之丞弼;而甄济、权皋、刘海宾,段秀实,或以幕府小吏,或以废斥列卿,捐身立节,名震海内。人之贤不肖,相去何止天冠地屦乎!

 

  1. 译文

 

忠贞道义保持节操的人,是因为他们的天赋,跟所处的地位高低,所受的恩惠多少没有关系。王莽纂夺了汉朝的皇位,刘歆身为汉朝宗室中才智出众的人却诱导王莽叛逆汉朝,孔光身为宰相也帮助王莽促成其事。而龚胜作为免职的大夫遵守道义而死;郭钦、蒋诩作为刺史、郡守,栗融、禽庆、曹竟、苏章作为读书人,都抛弃官职不求仕进;陈咸的家中,甚至不采用王莽的年终祭礼。萧道成篡夺了南朝宋的政权,褚渊、王俭,都是历代显达的官宦,身为皇帝的外甥、主上的女婿,怂恿鼓动颠覆刘宋的作为,只嫌不够快速;面为保持气节而死的人竟是王蕴、卜伯兴、黄回、任侯伯这些人罢了。安禄山、朱泚叛乱.陈希烈、张均、张垍、乔琳,李忠臣,身为宰相做了他们的助手;而甄济、权皋、刘海宾、段秀实,有的作为军营分署中的小官,有的作为被罢免贬斥的卿相,献出生命建立名节,声名震动全国。人是否贤良,相差的哪里只是天上地下呀!

 

《卷九·刘歆不孝》

 

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刘歆事父,虽不载不孝之迹,然其议论每与向异同。故向拳拳于国家,欲抑王氏以崇刘氏;而歆乃力赞王莽,倡其凶逆,至为之国师公,又改名秀以应图谶,竟亦不免为莽所诛,子棻、女愔皆以戮死。使天道每如是,不善者其知惧乎!

 

  1. 译文

 

事奉父母孝顺,故而忠心可以移向帝君,因此寻求忠义大臣一定在于孝子的家门。刘歆事奉父亲,虽然历史没有记载他不孝的事迹,但是他的言谈议论常常跟其父刘向不同。因此刘向对国家忠心耿耿,主张贬抑王莽而推崇刘氏;而刘歆却极力赞颂王莽,助长了他的凶虐反叛,甚至做了王莽的国师,而且改名为刘秀以适应图试的预兆,最后也不可避免地被王莽诛杀,刘歆的儿子刘棻、女儿刘愔都被杀戮。假如天意经常能象这样惩恶扬善,不善良的人恐怕要知道畏惧了吧!

 

《卷九·汉法恶诞谩》

 

李广以私忿杀霸陵尉,上书自陈谢罪。武帝报之曰:“报忿除害,朕之所图于将军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颡请罪,岂朕之指哉!”张敞杀絮舜,上书曰:“臣侍罪京兆,絮舜本臣素所厚吏,以臣有章劾当免,受记考事,谓臣‘五日京兆’,背恩忘义。臣窃以舜无状,枉法以诛之。臣贼杀不辜,鞫狱故不直,死无所恨。”宣帝引拜为刺史。汉世法令,最恶诞谩罔上。广、敞虽妄杀人,一语陈情,则赦之不问,所以开臣下不敢为欺之路也。武帝待张汤非不厚,及问鲁谒居事,谓其怀诈面欺,杀之不贷,真得御臣之法。

 

  1. 译文

 

李广因个人怨恨杀了霸陵尉,上书给皇帝自己表明情况承认罪过。汉武帝回复他说:“报复怨恨、剪除祸害,这正是对将军你的期望。至于摘帽赤肋、叩头请罪,这难道是我的意图吗?”张敞杀了絮舜,上书说道:“臣下任职京兆尹,絮舜本来是我一向看重的官吏,因为有奏章弹劾我应当免职,接受罢免文书,审查被检举的事实,他对我说‘你只能当五天京兆尹了’,拒绝执行命令,这是忘恩负义,我私下认为絮舜的罪过不可用言语描述,违背法律把他杀了。我杀害了没有判罪的人,审定案件当然不正直,死了也没有什么抱憾。”汉宣帝提拔了张敞,授予他刺史之职。汉代的法令,最厌恶应诞欺诈蒙骗主上。李广、张敞虽然妄自杀人,一番话陈述了真实情况,就被赦免不加追究,这是开辟臣下不敢进行欺君的道路所用的策略。汉武帝对张汤并不是不重用,等到问到鲁谒居的事,认为他心怀诡诈面带欺满,杀了他毫不宽怒,这真是掌握了控制臣下的方法了。

 

《卷九·汉官名》

 

汉官名有不书于《百官表》而因事乃见者。如行冤狱使者,因张敞杀絮舜而见;美俗使者,因何并代严诩而见;河堤使者,因王延世塞决河而见;直指使见,因暴胜之而见。岂非因事置官,事已即罢乎?

 

  1. 译文

 

汉朝有的官名没有记录在《 百官表》 里,而通过有关事件的记载才可以看到。例如“行冤狱使者”,通过张敞杀絮舜的事可以看到;“美俗使者”,通过何并代理严诩为撅川太守的事可以看到;“河堤使者”,通过王延世堵塞黄河决口的事可以看到;“直指使者”,通过暴胜之的事可以看到。这难道不是由于具体事务设置官位,事情结束就撤除吗?

 

《卷九·五胡乱华》

 

刘聪乘晋之衰,盗窃中土,身死而嗣灭,男女无少长皆戕于靳准。刘曜承其后,不能十年,身为人禽。石勒尝盛矣,子夺于虎。虎尽有秦、魏、燕、齐、韩、赵之也。死不一年,而后嗣屠戮,无一遗种。慕容隽乘石氏之乱,跨据河山,亦仅终其身,至子而灭。苻坚之兴,又非刘、石比,然不能自免,社稷为墟。慕容垂乘荷氏之乱,尽复燕祚,死未期年,基业倾覆。此七人者,皆夷狄乱华之巨擘也,而不能久如此。今之金虏,为国八十年,传数酋矣,未亡何邪?

 

  1. 译文

 

刘聪乘着晋朝的衰微,窃取中原,自己死了以后,子嗣就被诛灭,无论男女老幼都被靳准杀害。刘曜接着刘聪之后,不超过十年,自己就被人俘虏。石勒曾经兴盛过,儿子皇位被石虎夺走,石虎完全占有了秦国、魏国、燕国、齐国、韩国、赵国的土地。他死后不到一年,子孙就遭残杀,没有一个留下后代。慕容隽乘着石氏的内乱,占据了江山,也只终了自身。到他的儿子就被灭了。符坚的兴盛,又不是刘氏、石氏的能比的,但是也不能免于失败,国家化为丘墟。慕容垂趁着符氏的动乱,完全恢复了前燕的国统,死后不足一年,帝业倾颓覆亡,这七个人,都是外族祸乱中华的突出人物,可是都象这样的不能长久。当今的金国胡虏,建立政权八十年,传了好几代首领了,还没有灭亡,这是为什么呢?

 

《卷九·石宣为彗》

 

石虎将杀其子宣,佛图澄谏曰:“陛下若加慈恕,福祚犹长;若必诛之,宣当为彗星下扫邺宫。”虎不从。明年,虎死;二年,国亡。《晋史》书之以为澄言之验。予谓此乃石氏穷凶极虐,为天所弃。岂一逆子便能上干玄象,起彗孛乎?宣杀其弟韬,又欲行冒顿之事,宁有不问之理?澄言既妄,史氏误信而载之,《资治通鉴》亦失于不删也。

 

  1. 译文

 

石虎将要杀死他的儿子石宣,佛图澄劝阻说:“陛下如果给予仁慈宽恕,国家的福分还能长久,如果一定要杀死他,石宣会化为彗星下来扫平邺城宫殿。”石虎不听从。第二年,石虎死去,国家灭亡。《晋书》记载下来认为这是佛图澄预言的应验。我认为这是石氏穷凶极恶,为上天所抛弃。难道一个忤逆的儿子就能够上天影响星象,激起彗星吗?石宣杀死了他的弟弟石韬,又想做冒顿单于做过的杀父的事,哪有不闻不问的道理?佛图澄的话已经是荒诞的了,史官们错误地相信并记载了它,《资治通鉴》也失在没有删除这段记载。

 

《卷九·三公改他官》

 

国初以来,宰相带三公官居位,及罢去,又多有改他官者。范质自司徒、侍中改太子太傅,王薄自司空改太子太保,吕蒙正自司空改太子太师是也。天禧以前唯赵普、王旦乃依旧公师,仍复迁秩。天圣而后,恩典始隆,张士逊致仕,至以兵部尚书得太傅云。

 

  1. 译文

 

宋朝初年以来,宰相带着三公的官职处在相位,等到置免离位,有很多改任其他官职的。范质从司徒、侍中改为太子太傅,王溥从司空改任太子太保,吕蒙正从司空改当太子太师就是例子。宋真宗天禧年间以前,只有赵普、王旦依旧是国公、太师,同时又迁升官职。宋仁宗天圣年间以后,恩典才开始隆重,张士逊辞官以后,甚至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得到太傅之位。

 

《卷九·带职致仕》

 

熙宁以前,待制学士致仕者,率迁官而解其职。若有疾就闲者,亦换为集贤院学士。盖不以近职处散地也。带职致仕,方自熙宁中王素始。后改集贤学士为修撰,政和中又改为右文云。

 

  1. 译文

 

宋神宗熙宁以前,待制学士辞官归居的人,一般都调动官位再解除他们的职务。如果有人患病而改为闲职,也换成集贤院学士。这是不让他们以近侍官职处在闲散的地位。带着职位辞官,从熙宁中王素时才开始,后来把集贤学士改为修撰官,政和中又改成右文。

 

《卷九·朋友之义》

 

朋友之义甚重。天下之达道五:君臣、父子、兄弟、夫妇而至朋友之交。故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天下俗薄,而朋友道绝”见于《诗》:“不信乎朋友,弗获乎上。”见于《中庸》、《孟子》;“朋友信之”,孔子之志也;“车马衣裘,与朋友共,”子路之志也;“与朋友交而信”,曾子之志也。《周礼》六行,五日任,谓信于友也。汉、唐以来,犹有范张、陈雷、元白、刘柳之徒,始终相与,不以死生贵贱易其心。本朝百年间,此风尚存。呜呼,今亡矣!

 

  1. 译文

 

朋友的情义很重要,天下人共同遵循的道有五类:君臣之道,父子之道,兄弟之道,夫妇之道,以及朋友之道。因此从天子到百姓,没有不需要朋友而成事的。“天下的习俗情义淡薄,因而朋友之道断绝”,这话见于《经》;“不取信于朋友,就不能获得主上的恩遇”,这话见于《中庸》、《孟子》;“朋友信任自己”,这是孔子的志趣;“车驾、马匹、衣裳、皮裘,跟朋友共享”,这是子路的志趣;“跟朋友交往而且守信”,这是曾子的志趣。《周礼》中有六种良好的品行,第五种就是信任,指的是对朋友的信任。汉唐以来,还有范式和张劭、陈重、雷义、元稹、白居易、刘禹锡、柳宗元这些人,始终交情笃好,不因为死生贵贱而改变他们的心志。本朝建立的前一百多年间,这种好风气还存在。唉,现在丧失了。

 

《卷九·高科得人》

 

国朝自太平兴国以来,以科举罗天下士,士之策名前列者,或不十年而至公辅。吕文穆公蒙正、张文定公齐贤之徒是也。及嘉祐以前,亦指日在清显。东坡《送章子平序》,以谓仁宗一朝十有三榜,数其上之三人,凡三十有九,其不至于公卿者,五人而已。盖为士者知其身必达,故自爱重而不肯为非,天下公望亦以鼎贵期之,故相与爱惜成就,以待其用。至嘉祐四年之制,前三名始不为通判,第一人才是评事、签判,代还升通判,又任满,始除馆职。王安石为政,又杀其法。恩数既削,得人亦衰矣。观天圣初榜,宋郑公郊、叶清臣、郑文肃公戬、高文庄公若讷、曾鲁公公亮五人连名,二宰相、二执政、一三司使。第二榜,王文忠公尧臣、韩魏公琦、赵康靖公槩连名。第三榜,王宣徽拱辰、刘相沆、孙文懿公仆连名。杨真榜,资不幸即死,王歧公硅、韩康公绛、王荆公安石连名。刘煇榜,煇不显,胡右丞宗愈,安门下焘、刘忠肃公挚、章申公惇连名。其盛如此!治平以后,第一人作侍从,盖可数矣。

 

  1. 译文

 

宋朝自从太平兴国以来,用科举网罗天下的才士,士人的策试名字列在前面的有些人,不出十年官就升到三公或辅相了。文穆公吕蒙正、文定公张齐贤等人就是这样。等到嘉佑年以前,这些人也还可以不用多少时日就处在清高显赫的地位,苏东坡《 送章子平序》 说,宋仁宗一朝公布了十三次科举文榜,计算其中前三名,其三十九人,这些人中没有升到公卿地位的,只有五个人罢了。因为作为士人的人知道自己一定会显达,所以自爱自重而不肯做非份的事;社会公众的期望也认为他们会极其显贵,所以对他们都爱护尊敬,帮助他们成就功名,等待将来的用场。到嘉佑四年的制度改革,前三名开始时还当不上通判,第一名才能得到个评事、签判,一步步升到通判,又再任职期满,才投予馆阁大臣之职。王安石执掌政务,又把这种制度降了等级,恩惠的数量既然减削了,得到的人才也就衰减了。观察天圣年的首次科举名榜,郑公宋郊、叶清臣、文肃公郑戬、文庄公高若讷、鲁公曾公亮五人名次相连,两人做了宰相,两人参执政事,一人做了三司使。第二次名榜,文忠公王尧臣、魏公韩琦、康靖公赵槩名次相连。第三榜,宣徽使王拱辰、宰相刘沆、文懿公孙仆名次相连。杨真那一榜,杨真不幸死去,岐公王硅、康公韩绛、荆公王安石连名。刘辉那一榜,刘辉没有显贷,右丞胡宗愈、门下降郎安焘、忿肃公刘挚、申公章惇名次相连。人才是这么繁盛!治平以后,第一名当上侍从,大概可以数过来了。

 

《卷九·辛庆忌》

 

汉成帝将立赵飞燕为皇后,怒刘辅直谏,囚之掖廷狱。左将军辛庆忌等上书救辅,遂得减死。朱云请斩张禹,上怒,将杀之,庆忌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臣敢以死争。”叩头流血。上意解,然后得已。庆忌此两事,可与汲黯、王章同科。班史不书于本传,但言其为国虎臣,匈奴、西域敬其威信而已。方争朱云时,公卿在前,曾无一人助之以请,为可羞也。

 

  1. 译文

 

汉成帝将要立赵飞燕为皇后,对刘辅的直言劝谏非常恼怒,就把他囚禁在掖廷狱中。左将军辛庆忌等人上书营救刘辅,终于获得减免死罪。朱云请求斩杀住臣张禹,皇上恼怒了,打算杀了朱云,辛庆忌取下官帽、解去官印,叩头于大殿之下说:“这位大臣素来表现狂放率直,我冒昧地以一死来规谏陛下。” 磕头磕出血来,皇上的怒意宽解了,于是没有杀朱云,辛庆忌的这两件率,可以跟汲黯、王章相提并论。史宫班固没有记载到本传里,只说他是国家的勇武之臣,匈奴、西域都敬畏他的威望信誉而已。当为朱云规劝皇上时,公卿大臣都在面前,竟然没有一个帮助他来请求,这真值得羞耻。

 

《卷九·楚怀王》

 

秦楚之际,楚怀王以牧羊小儿为项氏所立,首尾才三年。以事考之,东坡所谓天下之贤主也。项梁之死,王并吕臣、项羽军,自将之,羽不敢争。见宋义论兵事,即以为上将军,而羽乃为次将。择诸将入关,羽怨秦,奋势愿与沛公西,王以羽慓悍祸贼,不许,独遣沛公,羽不敢违。及秦既亡,羽使人还报王,王曰:“如约。”令沛公王关中。此数者,皆能自制命,非碌碌孱主受令于强臣者,故终不能全于项氏。然遣将救赵灭秦,至于有天下,皆出其手。太史公作《史记》,当为之立本纪,继于秦后,迨其亡,则次以汉高祖可也。而乃立《项羽本纪》,义帝之事特附见焉,是直以羽为代秦也,其失多矣。高祖尝下诏,以秦皇帝、楚隐王亡后,为置守冢,并及魏、齐、赵三王,而义帝乃高祖故君,独缺不问,岂简策脱佚乎?

 

  1. 译文

 

秦楚之际,楚怀王只是牧羊的小孩儿,被项氏立为王,前后才三年。根据史事来考究,正是苏东坡所说的天下的贤明君主。项梁死了以后,怀王合并了吕臣、项羽的军队,自己统领全军,项羽也不敢力争。楚怀王见到宋义谈论军事,就拜他为上将军,而项羽才是次将。怀王挑选诸位将领进入关中,项羽怨恨秦朝,激奋作势愿意同刘邦西进,怀王认为项羽敏捷晓悍、凶狠残暴,不肯同意,只派遣了刘邦,项羽也不敢违抗。等到秦朝灭亡以后,项羽派人回来报告楚怀王,怀王说:“按照原来的约定行事。”命令刘邦统治关中。这几个方面,楚怀王都能够自己控制命运,不是庸碌无为地受命于强悍大臣的软弱君主,因此最后被项羽杀了。.然而他调遣将领解救赵国消灭秦国,直到获得天下成为义帝,都是他亲手所为。大史公作《 史记》 ,应当为他写个本纪,接在秦朝的后面,写到他灭亡之后,再接着写汉高祖就可以了。可是竟然写了《 项羽本纪》,义帝的事只附带着见于其中,这简直是认为项羽取代了秦朝,其中的失误太多了。汉高祖曾经下过诏文,在秦皇帝、楚隐王死后,为他们安排守护坟墓的人,跟魏、齐、赵三王一起提及,而且义帝是高祖原来的君主,偏偏遗漏而没有说到,难道是竹简书册脱漏亡佚了吗?

 

《卷九·范增非人杰》

 

世谓范增为人杰,予以为不然。夷考平生,盖出战国从横之余,见利而不知义者也。始劝项氏立怀王,及羽夺王之地,迁王于郴,已而弑之。增不能引君臣大谊,争之以死。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关者王之,沛公既先定关中,则当如约,增乃劝羽杀之,又徒之蜀汉。羽之伐赵,杀上将军义,增为末将,坐而视之。坑秦降卒、杀秦降王、烧秦宫室,增皆亲见之,未尝闻一言也。至于荥阳之役,身遭反间,然后发怒而去。鸣呼,疏矣哉!东坡公论此事伟甚,犹未尽也。

 

  1. 译文

 

世人都认为范增是人中豪杰,我认为并非如此。平心静气地考察他的生平,可以把他看成是战国纵横家的残余,是见到好处就不管道义的人。起初他劝项粱扶立怀王,可是等到项羽夺得怀王的土地,把怀王迁到郴(今湖南郴县),不久又杀了怀王,范增却不能依照君臣的大义以死相殉。怀王跟几位将领约定,先进入关中灭秦的为关中之王,沛公既然已经先平定了关中,那么就应该遵守约定,范增竟然劝项羽杀了沛公,事既不成,又将他迁移到蜀郡汉中一带。项羽在征伐赵军的时候,杀了上将军宋义,范增作为末将,坐视不管。项羽活埋秦朝降兵,杀死秦朝降王、烧毁秦朝皇室,范增都亲眼所见,却没有听到他说一句劝说的话。到了荥阳之战,范增自己受了敌方的离间,竟然又发怒离去。唉,疏失太多了!苏东坡对这件事的论述非常深刻,但还是不够充分。

 

《卷九·翰苑故事》

 

翰苑故事,今废弃无余。唯学士入朝,犹有朱衣院吏双引至朝堂而止,及景灵宫行香,则引至立班处。公文至三省不用申状,但尺纸直书其事,右语云:“谘报尚书省伏候裁旨,月日押”,谓之谘报。此两事仅存。

 

  1. 译文

 

翰林院的传统制度,现今废弃得没有存余了。只有学士进朝时,还有穿红衣的院吏双双引路到达朝堂停下来;到景灵宫举行烧香仪式,就引路到应该站立的地方。公文送到三省(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不用专门上行的文书,只用一尺见方的纸直接写上要申报的事,前面写上:“公文上报尚书省,恭敬听侯裁定旨意,某月某日押字”,这叫做谘报。只保存了这两件事。

 

《卷九·唐扬州之盛》

 

唐世盐铁转运使在扬州,尽斡利权,判官多至数十人,商贾如织。故谚称“扬一益二”,谓天下之盛,扬为一而蜀次之也。杜牧之有“春风十里珠帘”之句,张祜诗云:“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王建诗云:“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似时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徐凝诗云:“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其盛可知矣。自毕师铎、孙儒之乱,荡为丘墟。杨行密复茸之,稍成壮藩,又毁于显德。本朝承平百七十年,尚不能及唐之什一,今日真可酸鼻也!

 

  1. 译文

 

唐代盐铁转运使住在扬州,全面掌管着财政大权,判官多到几十人,商人往来如穿梭。所以民谚说:“扬一益二”,讲的是天下最繁盛的,扬州为第一,而四川的益州次于它。杜牧之有“春风十里珠帘”的句,张祜的诗说:“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王建的诗道:“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似时平日,狄自笙歌彻晓闻。”徐凝的诗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当时的盛况就可想而知了。自从毕师铎、孙儒的战乱,扬州被扫荡成为废墟。杨行密重新修复扬州,渐渐成为宏伟的藩镇,却又在后周显德年间被烧毁。我们宋朝太平了一百七十年,还不能赶上唐朝的十分之一,现在真令人鼻子发酸哪!

 

《卷九·张祜诗》

 

唐开元、天宝之盛,见于传记歌诗多矣,而张祜所咏尤多,皆它诗人所未尝及者。如《正月十五夜灯》云:“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著词声。”《上巳乐》云:“猩猩血染系头标,天上齐声举画桡。却是内人争意切,六宫红袖一时招。”《春莺啭》云:“兴庆池南柳未开,太真先把一枝梅。内人已唱《春莺啭》,花下傞傞软舞来。”又有《大酺乐》、《閤王小管》、《李谟笛》、《宁哥来》、《閤娘羯鼓》、《退宫人》、《耍娘歌》、《悖拏儿舞》、《阿鸨汤》、《雨霖铃》、《香囊子》等诗,皆可补开天遗事,弦之乐府也。

 

  1. 译文

 

唐朝开元、天宝年间的兴盛,记录在史书和诗歌中的多了,而张祜所作的诗歌尤其多,都是其他人所没有涉及的。例如《 正月十五夜灯》 写道:“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著词声。”《 上巳乐》 写道:“猩猩血染系头标,天上齐声举画桡。却是内人争意切,六宫红袖一时招.”《 春莺嗽》 写道:‘兴庆池南柳未开,太真先把一枝梅.内人已唱《 春莺啭》 ,花下傞傞软舞来。”还有《大酺乐》、《閤王小管》、《李谟笛》、《宁哥来》、《閤娘羯鼓》、《退宫人》、《耍娘歌》、《悖拏儿舞》、《阿鸨汤》、《雨霖铃》、《香囊子》等歌诗,都可以补充开元、天宝年间遗留下来的事迹,配上音乐成为乐府题材。

 

《卷九·古人无忌讳》

 

古人无忌讳。如季武子成寝,杜氏之葬在西阶之下,请合葬焉,许之。入宫而不敢哭,武子命之哭。曾子与客立于门侧,其徒有父死,将出哭于巷者,曾子曰:“反,哭于尔次。”北面而吊焉。伯高死于卫,赴于孔子,孔子曰:“夫由赐也见我,吾哭诸赐氏。”遂哭于子贡寝门之外,命子贡为之主,曰:“为尔哭也,来者拜之。”夫以国卿之寝阶,许外人入哭而葬;已所居室,而令门弟子哭其亲;朋友之丧,而受哭于寝门之外;今人必不然者也。圣贤所行,固为尽礼,季孙宿亦能如是。以古方今,相去何直千万也。

 

  1. 译文

 

古代的人没有忌讳。例如季武子建成陵寝,杜氏原来就葬在寝殿西边台阶之下。杜氏后人请求将其先人合葬在季氏寝陵之中,季武子同意了这个请求。杜氏家人进入夜殿却不敢哭,季武子让他们哭。曾子跟客人站立在大门旁边,他有个弟子父亲死了,想出门到巷中哭悼,曾子说:“回去到你的住处哭吧。”并且面向北悼念他。伯高死在卫国,有人向孔子报丧,孔子说;“这是因为端木赐(孔子的学生,字子贡,卫国人)才来见我,我要对着端木踢哭悼。”于是在子贡的内室门外哭,让子贡作这件事的当事人,说:“这是为你的缘故而哭悼伯高的,来慰问你的人应该拜见他。”身为公卿的人的寝殿阶下,允许外人进来哭悼甚至安葬;自己所住的居室内,能让门下学生哭悼他的父亲;朋友有丧事的时候,能在内室门外接受哭悼;现在的人一定不会象这样圣明的贤人所作所为,当然是全都符合礼数,连季孙宿(即季武子)也能这样,用古代来跟当今相比,相差何止千千万万。

 

《卷九·宰我不诈》

 

宰我以三年之丧为久,夫子以食稻衣锦问之曰:“于女安乎?”曰:“安。”后人以是讥宰我,谓孔门高第乃如是。殊不知其由衷之言,不为诈隐,所以为孔门高第也。鲁悼公之丧,孟敬子曰:“食粥,天下之达礼也,吾三臣者之不能居公室也,四方莫不闻矣,勉而为瘠,毋乃使人疑夫不以情居瘠者乎哉!我则食食。”乐正子春之母死,五日而不食,曰:“吾悔之,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恶乎用吾情!”谓勉强过礼也。夫不情之恶,贤者所深戒,虽孟敬子之不臣,宁废礼食食,不肯不情而为瘠。盖先王之泽未远,故不肖者亦能及之。

 

  1. 译文

 

宰我认为三年的服丧期太长,孔夫子用在服丧期间吃好米饭穿锦缎衣来问他说:“你心里安不安呢?”宰我说:“安。”后来人们认为这是讥讽宰我,说孔子门下的高徒竟然会这样,根本不知道这是宰我出于内心的话,不作欺诈隐瞒,这正是作为孔子门下高徒的优点。鲁悼公的丧礼期间,孟敬子说:“服丧期间吃稀饭,这是天下通常的礼节,我们三个做臣子的不能效忠于君主的事,四方邻国没有不知道的了,勉强吃粥服丧,就会瘦病,岂不会让人疑心我们是不依据真实感情而处于瘦病之态的人吗?我们就吃正常的饮食吧。”乐正子春的母亲死后,他五天不吃东西,说:“我对此后悔了,自从我母亲死后,就知道我的真实情感了,还上哪儿去运用我的情感呢?”这是指后悔勉强超过丧礼三天不吃东西的规定。不运用真实情感的恶行,是贤明的人深深戒忌的,即使象孟敬子这种不守臣道的人,也宁愿放弃礼节而吃正常饮食,不肯违背真实情感而受瘦病。大概是因为离古代贤明君王的恩泽不远,因此连不贤良的人也能受到影响吧。

 

《卷九·李益卢纶诗》

 

李益、卢纶、皆唐大历十才子之杰者。纶于益为内兄,尝秋夜同宿,益赠纶诗曰:“世故中年别,余生此会同。却将愁与病,独对朗陵翁。”纶和曰:“戚戚一西东,十年今始同。可怜风雨夜,相问两衰翁。”二诗虽绝句,读之使人凄然,皆奇作也。

 

  1. 译文

 

李益、卢纶,都是唐代大历间的十个才子中杰出的人。卢纶是李益妻子的哥哥,曾经在秋天夜晚同住一处,李益赠给卢纶一首诗说:“世故中年别,余生会此同,知将愁与病,独对朗陡翁。”卢纶和诗道:“戚戚一西东.十年今始同。可怜风雨夜,相问两衰翁。”两首诗虽然是短小的绝句,读着它们使人感到悲凉凄恻,都是奇异的作品。

 

《卷十·杨彪陈群》

 

魏文帝受禅,欲以杨彪为太尉,彪辞曰:“彪备汉三公,耄年被病,岂可赞惟新之朝?”乃授光禄大夫。相国华歆以形色忤旨,徒为司徒而不进爵。帝久不怿,以问尚书令陈群曰:“我应天受禅,相国及公独不怡,何也?”群对曰:“臣与相国,曾臣汉朝,心虽悦喜,犹义形于色。”夫曹氏篡汉,忠臣义士之所宜痛心疾首,纵力不能讨,忍复仕其朝为公卿乎?歆、群为一世之贤,所立不过如是。彪逊辞以免祸,亦不敢一言及曹氏之所以得。盖自党锢祸起,天下贤士大夫如李膺、范滂之徒,屠戮殆尽,故所存者如是而已。士风不竞,悲夫!章惇、蔡京为政,欲殄灭元祐善类,正士禁锢者三十年,以致靖康之祸,其不为歆,群者几希矣。

 

  1. 译文

 

魏文帝受禅称帝,想让杨彪当太尉,杨彪推辞说“我愧任过汉朝的三公之职,现在年老遭受疾病,怎么可赞助新的朝代?”魏文帝就授予他光禄大夫。相国华歆因为表情脸色不高兴违背了圣旨,调动为司徒而不提升封爵。魏文帝很长时间不开心,就问尚书令陈群说:“我应天命接受皇位,相国和您偏偏不愉快,这是为什么?”陈群回答说:“我跟相国,曾经作过汉朝的大臣,心中即使喜悦,仍然不免在神色上表现道义来。”那曹氏篡夺汉朝政权,是忠诚的臣子、正义的士人所应该痛心疾首的,即使力量不能够征讨他,难道忍心再在他的朝中做公卿大官吗?华歆、陈群是一代贤良,他们的立身之本却不过如此,杨彪谦恭地推辞以避免灾祸,也不敢有一句话说到曹氏的得失所在。自从宦官迫害士大夫的党锢之祸以后,李膺、范滂之类的忠义士大夫,被屠杀得将要尽绝,因此活下来的人只有这样了。士人的风气不强盛,可悲呀!彰惇、蔡京主持政事,想要杀尽宋朝元祐时的忠良之臣,正义人士被禁银锢达三十年,因而导致了靖康年间的祸乱,士人不象华歆、陈群的几乎极少有了。

 

《卷十·袁盎温峤》

 

赵谈常害袁盎,盎兄子种曰:“君与斗,廷辱之,使其毁不用。”文帝出,谈参乘,盎前曰:“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陛下奈何与刀锯余人载?”上笑下谈,谈泣下车。温峤将去王敦,而惧钱凤为之奸媒,因敦饯别,峤起行酒,至凤,击凤帻坠,作色曰:“钱凤何人,温太真行酒而敢不饮!”及发后,凤入说敦曰:“峤于朝廷甚密,未必可信。”敦曰:“太真昨醉,小加声色,岂得以此便相谗贰。”由是凤谋不行。二者之智如此。

 

  1. 译文

 

赵谈曾害过袁盎,袁盎哥哥的儿子袁种说“您跟他斗,在朝廷上羞辱他,使他名义被毁而不受重用。”汉文帝外出,赵谈陪坐在车右边,袁盎上前说:“跟天子同坐六尺车舆的人,都是天底下的英雄豪杰,陛下怎么跟宦者同坐车中呢?”皇上笑着让赵谈下去,赵谈流着泪下了车。温峤(字太真)要离开王敦,但怕钱凤为王敦出奸诈谋略,乘着王敦设宴送别,温峤站起来劝酒,走到钱凤跟前,打落了钱凤的头巾,变了脸色说:“钱凤是什么人、温太真劝酒竟敢不喝!”等到温峤出发以后,钱凤进来劝说王敦道:“温峤跟朝廷联系非常紧密,不一定可以轻信。”王敦说:“温太真昨天醉了,稍微对你有点不好的声音和神色,怎么能根据这一点就说他坏话制造分裂呢?”因为这件事,钱凤的计谋没有实行。这两个人的智慧就象这样。

 

《卷十·日饮亡何》

 

《汉书•爰盎传》:“南方卑湿,君能日饮,亡何。”颜师古注云“无何,言更无余事。”而《史记•盎传》作“日饮毋苛”,盖言南方不宜多饮耳。今人多用“亡何”字。

 

  1. 译文

 

《 汉书,爱盎传》 说:“南方地势低下潮湿,您能每天喝酒,亡何(没有其他事情)。”颜师古作解释说:“亡何就是无何,说的是再没有其他事情。”可是《 史记• 爰盎传》 作‘日饮毋苛”,大概是说南方不应该多喝酒吧。现在人们多用“亡何’的字样。

 

《卷十·爰盎小人》

 

爰盎真小人,每事皆借公言而报私怨,初非尽忠一意为君上者也。尝为吕禄舍人,故怨周勃。文帝礼下勃,何豫盎事,乃有“非社稷臣”之语,谓勃不能争吕氏之事,适会成功耳。致文帝有轻勃心,既免使就国,遂有廷尉之难。尝谒丞相申屠嘉,嘉弗为礼,则之丞相舍折困之。为赵谈所害,故沮止其参乘。素不好晁错,故因吴反事请诛之。盖盎本安陵群盗,宜其忮心忍戾如此。死于刺客,非不幸也。

 

  1. 译文

 

爰盎是个真正的小人,每件事都是假借公言来报私人怨恨,出发点并不是竭尽忠诚一心一意为君上办事。他曾经做过吕禄的舍人,因此怨恨周勃。汉文帝礼遇周勃,跟爰盎有什么相干?竟然说周勃“不是国家的忠臣”,说周勃并不能因吕氏的事争功,只是正好碰上诛杀诸吕成功罢了。于是使汉文帝有了轻视周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