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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夫论》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1. 概述

 

《潜夫论》是东汉思想家王符的作品,凡十卷三十六篇。其内容多数是讨论治国安民之术的政论文章,广泛涉及哲学、政治、经济、法律、军事、教育、历史、思想、文化等多个领域,为我们了解和研究东汉社会提供了珍贵的历史资料。

《潜夫论》对东汉后期政治社会提出广泛尖锐的批判,深刻揭露了社会上本末倒置、名实相违的黑暗情形,认为这些皆出于“衰世之务”,并引经据典,用历史教训对统治者加以劝诫。

 

一、作者简介

王符,字节信,安定临泾(今甘肃镇原县)人。其生卒年月不可详考。大约生于东汉和帝、安帝之际,卒于桓帝、灵帝之际。少好学,有志操,与马融、窦章、张衡、崔瑗等人相友善。当时东汉社会矛盾日趋尖锐和严重,朝政更加腐败黑暗,统治阶级的贪婪和残暴,再加上连年的自然灾害,使社会更加动荡不安、民不聊生。王符性情耿介,不苟同于世俗,于是终身不仕,隐居著书三十余篇,以抨击时政之得失,取名为《潜夫论》。

 

二、《潜夫论》内容

东汉中后期,社会矛盾尖锐,危机四伏。王符心怀忧虑,隐居著书,终生未仕,他的平民身份以及耿介的志操,使得他能够更客观地审视社会,并进行如实记录,写成了《潜夫论》。王符总结三代以来的历史经验教训,对社会状况进行了多层面、多角度的分析,对东汉后期政治社会提出广泛尖锐的批判,历数了当时政治、经济、社会风俗各个方面本末倒置、名实相违的黑暗情形,认为这些“皆衰世之务”,并引用许多历史教训警告当时的统治者。把社会的祸乱的根源归之于统治者的昏暗不明,把治理乱世的希望寄托在明君和贤臣身上。他希望明君尊贤任能,信忠纳谏,并认为这样就能天下太平。针对当时“富者乘其财力,贵者阻其势要”,豪族权贵朋党为奸虚造空美的状况,他鲜明地提出“君子未必富贵,小人未必贫贱”的命题,并要求统治者“论士必定于志行,毁誉必参于效验”,建议统治者采取考功、明选等实际措施来改革吏治,强烈反映了当时庶族地主强烈参政要求。他的政论文中最突出的是同情人民、重视人民的思想,强调“国以民为基,贵以贱为本。” 这是对先秦时期“民本”思想的继承和发扬。在经济政策上,他要求重本抑末,重视发展农桑,爱惜民力。他还谈到要重视对边远地区的防御和建设等。

王符的自然观是二元论的,他认为“道者,气之根也,气者,道之使也。必有其根,其气乃生;必有其使,变化乃成。”道与气既是不同的,又是二位一体的,前者是后者的根本,后者是前者的使用。在这样的前提下,讨论到事物的运动变化时,他通常至讲到气,认为:“何非气然?”、“莫不气之所为也”王符的哲学思想就是这样在唯物与唯心之间徘徊不定,不过,就其思想体系总的倾向来看,他更着重于唯物主义。又如在谈到卜筮、巫祝、看相、占梦等迷信活动时,他虽然承认天命,同时也认为“在于己者,固可为也;在于天者,不可知也”,因而重视个人修身慎行的能动作用。在认识论方面,王符一方面认为知识来源于先圣所制的经典,另一方面又强调学,强调主观可以在积习中改造。他虽曾把学习过程说成是“圣人以其心来造经典,后人以经典往合圣心”,同时又断言:“虽有至圣,不生而知;虽有至材,不生而能。”并说:上圣“犹待学问......而况于凡人乎?”其勉励为学的用意是十分明显的。王符认为“五代不同礼,三家不同教,非其苟相反也,盖世推移而俗化异也”,因此,政策法制要“各随时宜”。这一观点是朴素的辩证的。可是,他又从“德化”的角度把历史看做是倒退的,社会风俗是一代不如一代。他美化古圣先贤时的治世,以此作为批判现实社会的武器。他还从世界观的高度强调了“和”,强调了“兴道而致和”。他在论述“天以民为心”的同时,也论述了“民以君为统”。在他看来,国君如能“和德气以化民心,正表仪以率群下”,那将是最理想的政治局面。在东汉后期社会矛盾日趋激化的情况下,王符的这种主张反映了他企图劝诫统治者做些改良以缓和社会矛盾、稳定统治秩序的愿望。[2]

《潜夫论》的涉猎范围十分广泛,包含了哲学、政治、经济、法律、军事、教育、历史、思想、文化等多个领域,堪称“东汉小百科全书”。此外,其中还征引了大量的史料,为《后汉书》的写作提供了史料素材,其内容可以与其他史书互证互补。《潜夫论》作为中国文学史上一部重要的政论专著,论证行文是非明确,内容切实,说理透辟,指斥尖锐。汉代辞赋盛行,《潜夫论》也因此表现出了一种语言骈俪化的倾向,以及骈散结合的特点,体现出了东汉后期政论散文的骈化趋势,渐启建安盛行的华丽之风。

在王符之后接踵出现了不少政论家,最卓越的有王符的好友涿郡崔瑗的儿子崔寔,著作有《政论》。还有兖州仲长统,著有《昌言》。王符因愤世写作,不愿彰显他的名字,故取名《潜夫论》,这部书不显于当世,直到《隋书·经籍志》被著录。

《潜夫论》现存最早的完整本为明代刻本,宋元版难得一见,清萧山汪继培曾据元大德旧刻本撰《潜夫论笺》,收入“湖海楼丛书”,为一时善本。现常用中华书局“新编诸子集成”彭铎《潜夫论笺校正》。

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著录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子部儒家类》:《潜夫论》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汉王符撰。符字节信,安定临泾人。《后汉书》本传称:和、安之后,世务游宦,当途者更相荐引,而符独耿介不同于俗,以此遂不得升进,志意蕴愤,乃隐居著书二十余篇,以讥当时得失。不欲章显其名,故号曰《潜夫论》。今本凡三十五篇,合叙录为三十六篇,盖犹旧本。卷首《赞学》一篇,论励志勤修之旨。卷末《五德志》篇,述帝王之世次。《志氏姓》篇,考谱牒之源流。其中《卜列》《相列》《梦列》三篇,亦皆杂论方技,不尽指陈时政。范氏所云,举其著书大旨尔。符生卒年月不可考。本传之末载度辽将军皇甫规解官归里,符往谒见事。规解官归里,据本传在延熹五年。则符之著书在桓帝时,故所说多切汉末弊政。惟桓帝时皇甫规、段颎、张奂诸人屡与羌战,而其《救边》《边议》二篇乃以避寇为憾。殆以安帝永初五年尝徙安定、北地郡,顺帝永建四年始还旧地,至永和六年又内徙。符,安定人,故就其一乡言之耶?然其谓失凉州则三辅为边,三辅内入则弘农为边,弘农内入则洛阳为边,推此以相况,虽尽东海犹有边,则灼然明论,足为轻弃边地之炯鉴也。范氏录其《贵忠》《浮侈》《实贡》《爱日》《述赦》五篇入本传,而字句与今本多不同。晁公武《读书志》谓其有所损益,理或然欤。范氏以符与王充、仲长统同传,韩愈因作《后汉三贤赞》。今以三家之书相较,符书洞悉政体似《昌言》,而明切过之;辨别是非似《论衡》,而醇正过之;前史列之儒家,斯为不愧。惟《贤难》篇中称邓通吮痈为忠于文帝,又称其欲昭景帝之孝,反以结怨,则纰缪最甚。是其发愤著书,立言矫激之过,亦不必曲为之讳矣。

 

四、原文

《赞学〔一〕第一》

 

一、天地之所贵者人也〔二〕,圣人之所尚者义也〔三〕,德义之所成者智也,明智之所求者学问也〔四〕。虽有至圣,不生而知〔五〕;虽有至材,不生而能〔六〕。故志曰〔七〕:黄帝师风后〔八〕,颛顼师老彭,帝喾师祝融〔九〕,尧师务成〔一0〕,舜师纪后,禹师墨如〔一一〕,汤师伊尹〔一二〕,文、武师姜尚〔一三〕,周公师庶秀,孔子师老聃〔一四〕。若此言之而信,则人不可以不就师矣〔一五〕。夫此十一君者,皆上圣也,犹〔一六〕待学问,其智乃博,其德乃硕〔一七〕,而况于凡人乎〔一八〕?

〔一〕○铎按:诸子多勉人为学。尸子、荀子、大戴礼记、贾子皆有劝学篇,抱朴子有勖学,颜氏家训有勉学。“赞”与“赞”同。赞,进也(汉书东方朔传、孔光传师古注)。亦劝励、勖勉之意。

〔二〕孝经:‘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春秋繁露人副天数篇云:“天地之精所以生物者,莫贵于人。”荀子王制篇云:“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者也。”

〔三〕论语:‘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尚”与“上”通。

〔四〕汉书董仲舒传云:“强勉学问,则闻见博而知益明。”“知”与“智”通。

〔五〕论语:‘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六〕说苑建本篇:‘子思曰:“学所以益才也。”’

〔七〕○铎按:国语楚语上:“教之故志。”高注:“故志,谓所记前世成败之书。”  〔八〕史记五帝纪云:“黄帝举风后。”

〔九〕郑语:史伯曰:“黎为高辛氏火正,以淳耀敦大天明地德,光照四海,故命之曰祝融。”韦昭注:“高辛,帝喾。黎,颛顼之后也。”

〔一0〕白虎通辟雍篇云:“帝尧师务成子。”按荀子大略篇云:“尧学于君畴,舜学于务成昭。”新序杂事五又作务成跗。

〔一一〕卢学士文弨云:‘“墨如”疑是“墨台”。’继培按:路史后纪四云:“禹有天下,封怡以绍烈山,是为默台。”国名纪一云:“怡,一曰默怡,即墨台。禹师墨如,或云墨台。”

〔一二〕吕氏春秋尊师篇云:“汤师小臣。”高诱注:“小臣,谓伊尹。”白虎通云:“汤师伊尹。”

〔一三〕吕氏春秋云:“文王、武王师吕望。”白虎通云:“文王师吕望,武王师尚父。”史记齐世家云:“太公望吕尚者,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

〔一四〕白虎通云:“孔子师老聃。”

〔一五〕昭十九年谷梁传云:“羁贯成童,不就师傅,父之罪也。”

〔一六〕○铎按:“犹”群书治要作“由”,太平御览六百七引同,古字通用。

〔一七〕博、硕韵。淮南子泰族训云:“人莫不知学之有益于己也。然而不能者,嬉戏害人也。人皆多以无用害有用。故智不博而日不足。”诗简兮云:“硕人俣俣”,毛传:“硕人,大德也。”

〔一八〕吕氏春秋云:“此十圣人、六贤者,未有不尊师者也。今尊不至于帝,智不至于圣,而欲无尊师,奚由至哉?”新序云:“此十一圣人,末遭此师,则功业不着乎天下,名号不传乎千世。”此言十一君,名与新序同。

 

二、是故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士欲宣其义,必先读其书〔二〕。易曰:“君子以多志前言往行以畜其德〔三〕。”是以人之有学也,犹物之有治也〔四〕。故夏后之璜〔五〕,楚和之璧〔六〕,虽有玉璞卞和之资〔七〕,不琢不错〔八〕,不离砾石〔九〕。夫瑚簋之器〔一0〕,朝祭之服,其始也,乃山野之木、蚕茧之丝耳。〔一一〕使巧倕〔一二〕加绳墨而制之以斤斧,女工加五色而制之以机杼,则皆成宗庙之器,黼黻之章〔一三〕,可羞于鬼神,可御于王公〔一四〕。而况君子敦贞之质,察敏之才〔一五〕,摄之以良朋,〔一六〕教之以明师〔一七〕,文之以礼、乐〔一八〕,导之以诗、书,赞之以周易,明之以春秋〔一九〕,其不有济乎〔二0〕?

〔一〕论语。

〔二〕“书”旧作“智”,据魏征群书治要改。孟子云:“诵其诗,读其书。”说文云:“读,诵书也。”○俞樾曲园杂纂云:‘诗墙有茨篇:“不可读也”,毛传曰:“读,抽也。”方言曰:“抽,读也。”盖“读”与“抽”声近而义通。“读其智”即“抽其智”,谓士欲宣明其义,必先抽引其智也。治要作“必先读其书”,此不达其义而臆改,不可从也。’○铎按:或曰:此篇勉人以读书为学,故曰“:文之以礼、乐,导之以诗、书,赞之以周易,明之以春秋。”又云:“道成于学而藏于书。”又云:“索道于当世者,莫良于典。”又云:“修经之贤,德近于圣。”皆反复申明读书之要,盖士之书,犹工之器,故以“读其书”与“利其器”对言。若使“抽其智”可以“宣义”,则是“贤人君子”皆可“抱质而行”,不假“自托于物”矣。俞说失之。

〔三〕大畜象词。“志”王弼本作“识”。释文云:‘刘作“志”。’按周礼保章氏郑康成注云:‘志,古文“识”。’○铎按:志氏姓篇引此“志”作“识”,“畜”作“蓄”。

〔四〕韩诗外传二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成行。家有千金之玉不知治,犹之贫也。良工宰之,则富及子孙。君子学之,则为国用。”

〔五〕定四年左传云:“分鲁公以夏后氏之璜。”淮南子精神训云:“有夏后氏之璜者,匣匮而藏之,宝之至也。”○铎按:说文:“璜,半璧也。”

〔六〕韩非子和氏篇云:“楚人和氏得玉璞。文王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宝焉,遂命曰和氏之璧。”○铎按:尔雅释器:“肉倍好谓之璧。”

〔七〕史记邹阳传云:“卞和献宝。”○铎按:治要无此句,盖以意删之。治要引书,有删无增。

〔八〕说文云:“厝,厉石也。”经典多假借用“错”。

〔九〕楚辞惜誓云:“相与贵夫砾石”,王逸注:“小石为砾。”○铎按:蔡邕劝学:“宝玉不琢,不成璋圭。”即此意。

〔一0〕哀十一年左传云:“胡簋之事”,杜注:“胡、簋,礼器名。夏曰胡,周曰簋。”按礼记明堂位云:“殷之六瑚,周之八簋。”○铎按:“瑚”即“胡”之后出加旁字。

〔一一〕礼记月令云:“蚕事既登,分茧称丝效功以共郊庙之服。”说文云:“茧,蚕衣也。丝,蚕所吐也。”

〔一二〕山海经海内经云:“义均是始为巧,倕是始作下民百巧。”书尧典作“垂”。○铎按:此经上文云:“北海之内,又有不距之山,巧倕葬其西。”

〔一三〕盐铁论殊路篇云:‘孔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故人事加则为宗庙器。’淮南子说林训云:“黼黻之美,在于杼轴。”群书治要载尸子劝学篇云:“夫茧舍而不治,则腐蠹而弃。使女工缫之以为美锦,大君服而朝之。”

〔一四〕“羞”旧作“着”,据治要改。隐三年左传云:“可羞于王公,可荐于鬼神。”

〔一五〕大戴礼五帝德云:“长而敦敏。”

〔一六〕诗既醉云:“朋友攸摄。”常棣云:“每有良朋。”○铎按:既醉毛传以“摄佐”连言,经义述闻卷七王引之曰:‘“摄”即“佐”也。’

〔一七〕汉书董仲舒传云:“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

〔一八〕论语。

〔一九〕治要“赞”上有“幽”字。王先生宗炎云:‘“明”下有脱字,当与“幽赞”对。’○铎按:上下皆五字句,作“幽赞”则句法参差矣。治要“幽”字盖因易说卦“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句误加,王说非是。

〔二0〕“有”字旧脱,据治要补。程本作“不有”。晋语:‘胥臣曰:“质将善而贤良赞之,则济可俟。”’○铎按:御览六百七引作“有不”。

 

三、诗云:“题彼鹡鸰,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一〕。”是以君子终日干干进德修业者〔二〕,非直为博己而已也〔三〕,盖乃思述祖考之令问,而以显父母也〔四〕。

〔一〕小宛。“鹡鸰”今作“脊令”。○铎按:此郑樵所谓“飞禽安鸟”者是也。从诗作“脊令”为正。

〔二〕易干文言。

〔三〕淮南子精神训高诱注:‘“直”犹“但”也。’“博己”即论语言“博我”。○铎按:“博”即上文“其智乃博”之“博”,与论语“博我”义别。

〔四〕孝经云:“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引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按毛传云:“聿,述。”

 

四、孔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耕也,馁在其中;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一〕。”箕子陈六极〔二〕,国风歌北门〔三〕,故所谓不忧贫也〔四〕。岂好贫而弗之忧邪?盖志有所专,昭其重也。是故君子之求丰厚也,〔五〕非为嘉馔、美服、淫乐、声色也〔六〕,乃将以底其道〔七〕而迈其德也〔八〕。

〔一〕论语。○铎按:今本论语卫灵公篇“馁在其中”下有“矣”字。

〔二〕书洪范。

〔三〕诗卫风。○铎按:邶风。凡后有引书显误者,径改之,不复注明。

〔四〕○俞樾云:‘箕子陈六极,国风歌北门,非不忧贫之谓。“故所谓不忧贫也”,当作“何故谓不忧贫也?”盖承上文引孔子“君子忧道不忧贫”句而言。箕子陈六极,国风歌北门,古人未尝不以贫为忧,何故而言忧道不忧贫邪?乃反言以起下文。今作“故所谓”,则于义不可通矣。’○铎按:或曰:如俞说,则两句皆成疑问语,不免复沓。经传释词卷四云:‘“也”犹“者”也。’不烦改作。

〔五〕僖廿四年左传云:“丰厚可也。”

〔六〕庄子至乐篇云:“所乐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声也。”

〔七〕孙侍御志祖云:‘“底”与“致”同。论语云:“君子学以致其道。”’○铎按:论语皇疏云:“致,至也。”

〔八〕庄八年左传:‘夏书曰:“皋陶迈种德。”’○铎按:“迈”即上引诗“我日斯迈”之“迈”,毛传:“迈,行也。”“迈德”犹言“进德”。

 

五、夫道成于学而藏于书,学进于振而废于穷〔一〕。是故董仲舒终身不问家事〔二〕,景君明经年不出户庭〔三〕,得锐精其学〔四〕而显昭其业者,家富也;富佚若彼,而能勤精若此者〔五〕,材子也〔六〕。倪宽卖力于都巷〔七〕,匡衡自鬻于保徒者〔八〕,身贫也;贫阨若彼,而能进学若此者,秀士也〔九〕。当世学士〔一0〕恒以万计,而究涂者〔一一〕无数十焉,其故何也?其富者则以贿玷精,贫者则以乏易计,或以丧乱期其年岁〔一二〕,此其所以逮初丧功而及其童蒙者也〔一三〕。是故无董、景之才,倪、匡之志,而欲强捐家出身旷日师门者〔一四〕,必无几矣〔一五〕。夫此四子者,耳目聪明,忠信廉勇,未必无俦也〔一六〕,而及其成名立绩〔一七〕,德音令问不已〔一八〕,而有所以然,夫何故哉〔一九〕?徒以其能自托于先圣之典经〔二0〕,结心于夫子之遗训也〔二一〕。

〔一〕王侍郎绍兰云:‘“振”当作“赈”。说文云:“赈,富也。”赈、穷对文。下文“家富也”、“身贫也”是其证。’○铎按:或曰:王说大误。下文明言景、匡“贫阨若彼而能进学若此”,又言“富者则以贿玷精”,则贫未必不能进学,而富反足以废学矣。说文:“振,一云奋也。”文选甘泉赋注引薛君韩诗章句亦曰:“振,奋也。”礼记儒行:“儒有博学而不穷”,注:“不穷,不止也。”淮南子原道训:“并应无穷”,注:“穷,已也。”振,谓奋发自励,即下文所谓“勤精”;穷,谓惰弛自画,即下文所谓“无倪、匡之志”。学进于振而废于穷,犹韩愈进学解“业精于勤荒于嬉”耳。

〔二〕见汉书。凡史记、两汉书有列传者,云“见某书”。

〔三〕汉书:“京房,字君明。”贤难篇、考绩篇并称京房。景、京古通用。急就篇有景君明。○铎按:贤难篇称“先师京君”。汉人称师为君。

〔四〕方言后刘子骏与扬雄书云:“经年锐精以成此书。”

〔五〕汉书董仲舒传云:“盖三年不窥园,其精如此。”吕氏春秋博志篇云:“盖闻孔子、墨翟,昼日讽诵习业,夜亲见文王、周公旦而问焉,用志如此其精也。”高诱注:“精,微密也。”○铎按:淮南子修务训高注:“精,专也。”

〔六〕文十八年左传云:“有才子八人。”“才”与“材”通。

〔七〕“巷”当作“养”。汉书云:“倪宽诣博士受业,贫无资用,常为弟子都养。”颜师古注:“都,凡众也。养,主给烹炊者也。”一切经音义六引蔡邕劝学注云:“佣,卖力也。”○铎按:宣十二年公羊传:“厮役扈养。”何休注:“炊烹者曰养。”释文:“养,余亮反。”

〔八〕汉书云:“匡衡好学,家贫,庸作以供资用。”按栾布传云:“穷困,卖庸于齐为酒家保。”孟康注:“保,庸也。可保信,故谓之保。”○铎按:孟子万章下篇:“百里奚自鬻于秦养牲者。”说苑善说篇作“百里奚自卖”。鬻、●古字通。广雅释诂三:“●,卖也。”

〔九〕礼记王制云:“命乡论秀士升之司徒。”

〔一0〕汉书董仲舒传云:“学士皆师尊之。”

〔一一〕尔雅释言云:“究,穷也。”究涂,言非半涂而废也。

〔一二〕“期”疑“稽”之误。后汉书列女传:‘乐羊子妻曰:“稽废时日。”’○俞樾云:‘“期”与“綦”通。荀子王霸篇:“目欲綦色,耳欲綦声。”杨倞注曰:“綦,极也。”字亦通作“期”。议兵篇:“已期三年,然后民可信也。”宥坐篇:“綦三年而百姓往矣。”两篇文义正同,是“期”与“期”通也。或以丧乱期其年岁,言穷极其年岁也。’○铎按:或曰:期、期字同。庄子寓言篇郭注:“期,待也。”以丧乱期其年岁,言因丧乱而待其就学之岁月也。汪改“綦”为“稽”,意尚不隔。如俞说,则是其人不复有究涂之时矣。殊未允。又按韩愈与冯宿论文书:“近李翱从仆学文,颇有所得,然其人家贫多事,未能卒其业。”此所谓“以乏易计”也。

〔一三〕“及”疑“反”之误。荀子不苟篇云:“独行而不舍则济矣。济而材尽,长迁而不反其初,则化矣。”杨倞注:“既济则材性自尽。长迁而不反其初,谓中道不废也。”王先生云:‘“逮”疑“违”。’○铎按:或谓“逮”疑“肄”之误。然肄习于初不得省言“肄初”。王疑当作“违初”,盖谓违其欲学之初衷,其说差近。“及”疑当作“终”。终,古文作“
”,因误为“及”。大戴礼记本命篇:“女终日乎闺门之内。”今本“终”讹“及”。(俞樾群经平议说)是其例矣。或“及”本为“既”,俗音讹。既,终也。

〔一四〕盐铁论相刺篇云:“七十子之徒,去父母,捐室家,负荷而随孔子。”汉书酷吏传:‘郅都曰:“已背亲而出身,固当奉职。”’韩信传云:“旷日持久。”后汉书桓荣传:‘显宗报书云:“去家慕乡,求谢师门。”’○铎按:原文“家”、“身”二字互易,而注不误,今改正。凡正文显误者,径改之,不复注明。

〔一五〕“几”读为“冀”。韩非子奸劫弒臣篇云:“负千钧之重,陷于不测之渊,而求生也,必不几矣。”○铎按:尔雅释诂:“几,近也。”潜叹篇:“亦必不几矣。”义同。本书“无”与“不”多互文。又程本“必”上有“是”字。裴学海古书虚字集释云:‘是,则也。见尔雅。晋语:“若更君而周训之,是易取也。”经传释词训“是”为“则”。’

〔一六〕尔雅释诂云:“仇,匹也。”“俦”为“仇”之假借。○铎按:“俦”有二音二义。说文:“俦,翳也。”读大到切。玉篇、广韵并云:“俦,侣也。”读直流切或直由切。此文用“俦侣”之义,则不必定为“仇”借。然唐以前,“俦侣”字皆作“畴”,无作“俦”者。(段玉裁说文注说)疑此本作“畴”,后人以“侣”义通行而改之。

〔一七〕韩非子功名篇云:“明君之所以立功成名者四。”尔雅释诂云:“绩,功也。”

〔一八〕诗南山有台云:“德音不已。”文王云:“令闻不已。”释文:“闻,音问。”汉北海淳于长夏承碑作“令问不已”。○铎按:此书多以“问”为“闻”,详遏利篇注。

〔一九〕汉书贾谊传云:“谊具道所以然之故。”

〔二0〕礼记文王世子云:“凡始立学者,必释奠于先圣先师。”汉书蔡义传云:“窃以闻道于先师,自托于经术也。”后汉书胡广传云:“稽之典经。”

〔二一〕礼记祭义云:“结诸心。”周语云:“必闻于遗训。”

 

六、是故造父疾趋,百步而废,自〔一〕托乘舆〔二〕,坐致千里;水师泛轴〔三〕,解维则溺〔四〕,自托舟楫,坐济江河。是故君子者,性非绝世,善自托于物也〔五〕。人之情性,未能相百,而其明智有相万也。此非其真性之材也,必有假以致之也〔六〕。君子之性,未必尽照〔七〕,及学也,骢明无蔽,心智无滞,前纪帝王,顾定百世〔八〕。此则道之明也,而君子能假之以自彰尔。

〔一〕“自”旧作“而”,何本改作“使”,并误。

〔二〕孟子云:“今乘舆已驾矣。”

〔三〕周语云:“水师监濯”,韦昭注:“水师,掌水。”“轴”当作“舳”,谓舳舻也。说文云:“汉律名船方长为舳舻。”王先生云:“轴,车轴,所以持轮者也。”○愈樾云:‘如此则舳即舟楫矣。“轴”仍当读“车轴”之本字。盖车轴不可以济水,故一解其维,即沈溺也。’

〔四〕方言云:“维之谓之鼎。”郭注:“系船为维。”

〔五〕荀子劝学篇云:“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大戴礼劝学篇“生”作“性”。韩非子奸劫弒臣篇云:“托于犀车良马之上,则可以陆犯阪阻之患。乘舟之安,持楫之利,则可以水绝江河之难。”此“托”字所本。

〔六〕韩诗外传四云:“人同材钧,而贵贱相万者,尽心致志也。”说苑建本篇云:“质性同伦,而学问者智。”

〔七〕史记李斯传云:“陛下富于春秋,未必尽通诸事。”徐广曰:‘“通”或宜作“照”。’

〔八〕荀子儒效篇云:“乡也效门室之辨,混然曾不能决也。俄而原仁义,分是非,图回天下于掌上而辨白黑,岂不愚而智矣哉!”不苟篇云:“君子审后王之道,而论于百王之前,若端拜而议。”

 

七、夫是故〔一〕道之于心也,犹火之于人目也〔二〕。中阱深室,幽黑无见,及设盛烛,则百物彰矣〔三〕。此则火之耀也,非目之光也,而目假之,则为己明矣〔四〕。天地之道,神明之为〔五〕,不可见也。学问圣典,心思道术〔六〕,则皆来睹矣。此则道之材也,〔七〕非心之明也,而人假之,则为己知矣。

〔一〕○铎按:御览六百七引无“是故”二字。

〔二〕墨子经说下篇云:“智以目见,而目以火见。”

〔三〕礼记仲尼燕居云:“譬如终夜有求于幽室之中,非烛何见?”

〔四〕旧脱“己”字,依下文例补。

〔五〕易系辞下传云:“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以体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

〔六〕荀子哀公篇:‘孔子曰:“所谓士者,虽不能尽道术,必有率也。”’礼记乡饮酒义云:“古之学术道者,将以得身也。”郑注:‘“术”犹“艺”也。’

〔七〕○铎按:御览脱“道之材也”四字。

 

八、是故索物于夜室者,莫良于火〔一〕;索道于当世者,莫良于典。典者,经也〔二〕。先圣之所制;先圣得道之精者以行其身,欲贤人自勉以入于道。故圣人之制经以遗后贤也〔三〕,譬犹巧倕之为规矩准绳以遗后工也〔四〕。

〔一〕管子君臣上篇云:“犹夜有求而得火也。”

〔二〕太平御览六百八引释名云:“经,径也;常典也。”

〔三〕汉书翼奉传云:“臣闻之于师曰:天地设位,悬日月,布星辰,分阴阳,定四时,列五行,以视圣人,名之曰道。圣人见道,然后知王治之象,故画州土,建君臣,立律历,陈成败,以视贤者,名之曰经。贤者见经,然后知人道之务,则诗、书、易、春秋、礼、乐是也。”

〔四〕事物纪原七引尸子云:“古者倕为规矩准绳,使天下效焉。”

 

九、昔倕之巧,目茂圆方〔一〕,心定平直,又造规绳矩墨以诲后人。试使奚仲、公班之徒〔二〕,释此四度,而效倕自制,必不能也;〔三〕凡工妄匠〔四〕,□规秉矩〔五〕,错准引绳〔六〕,则巧同于倕也〔七〕。是故倕以其心来制规矩〔八〕后工以规矩〔九〕往合倕心也,故度之工〔一0〕,几于倕矣〔一一〕。

〔一〕“茂”当作“成”。礼记仲尼燕居云“目巧之室”,郑注:“目巧,谓但用巧目善意作室,不由法度。”韩非子有度篇云:“巧匠目意中绳。”皆“目成圆方”之意。○铎按:作“成”是也。“成”亦“定”也。吕氏春秋仲冬纪:“以待阴阳之所定”,淮南子天文训:“秋分而禾蔈定”,高诱注并曰:“定,成也。”周语下:“听无耸,成也”,晋语二:“谋既成矣”,四:“民无成君”,吴语:“吴、晋争长未成”,韦昭注并曰:“成,定也。”皆成、定二字同义之证。本书明忠篇:“治势一成”,叙录作“一定”,则此为互文明矣。

〔二〕定元年左传云:“奚仲居薛以为夏车正。”公班即礼记檀弓公输般。○铎按:世本作篇:“奚仲作车。”

〔三〕淮南子修务训云:“无规矩,虽奚仲不能以定方圆;无准绳,虽鲁般不能以定曲直。”

〔四〕○铎按:“妄”亦“凡”也。汉书李广传张晏注:‘“妄”犹“凡”也。’

〔五〕空格程本作“执”,盖以意补之。他皆仿此。

〔六〕说文云:“措,置也。”经典多假借用“错”。

〔七〕韩非子用人篇云:“去规矩而妄意度,奚仲不能成一轮。废尺寸而差短长,王尔不能半中。拙匠守规矩尺寸,则万不失矣。”

〔八〕旧脱“故”字、“其”字,依下文例补。

〔九〕以上五字旧脱,卢学士补。

〔一0〕“度”上脱一字。王先生云:‘疑脱“信”字。孟子云:“工不信度。”’○铎按:邵孟遴校本臆补“循”字。

〔一一〕王先生云:‘“几”上疑脱“巧”字。’

 

十、先圣之智,心达神明,性直道德,又造经典〔一〕以遗后人。试使贤人君子,释于学问,抱质而行〔二〕,必弗具也;及使从师就学,按经而行〔三〕,聪达之明,德义之理,亦庶矣。是故圣人以其心来造经典〔四〕,后人以经典〔五〕往合圣心也〔六〕,故修经之贤〔七〕,德近于圣矣。

〔一〕汉书孙宝传云:“着于经典。”

〔二〕淮南子缪称训云:“怀清抱质。”

〔三〕后汉书班彪后固传东都赋云:“案六经而校德。”李固传云:“俯案经典。”“按”与“案”通,依也。

〔四〕“造”程本作“就”。

〔五〕以上五字卢补。

〔六〕旧脱“也”字,依上文例补。

〔七〕汉书儒林传序云:“诸儒始得修其经学。”

 

十一、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一〕。”“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二〕。”是故凡欲显勋绩扬光烈者〔三〕,莫良于学矣。

〔一〕车舝。

〔二〕敬之。○铎按:淮南子修务训云:“知人无务,不若愚而好学。自人君公卿至于庶人,不自强而功成者,天下未之有也。”此诗高诱注:“诗颂敬之篇。言日有所成就,月有所奉行,当学之是行。此勉学之谓也。”

〔三〕书立政云:“以觐文王之耿光,以扬武王之大烈。”汉书外戚传班婕妤赋云:“扬光烈之翕赫兮。”

《务本〔一〕第二》

一、凡为治之大体〔二〕,莫善于抑末而务本,莫不善于离本而饰末〔三〕。夫为国者以富民为本〔四〕,以正学为□〔五〕。民富乃可教〔六〕,学正乃得义,民贫则背善〔七〕,学淫则诈伪〔八〕,入学则不乱〔九〕,得义则忠孝。故明君之法,务此二者,以为成太平之基,致休征之祥〔一0〕。

〔一〕○铎按:古以农为本,商为末。文选永明十一年策秀才文注引汉书诏曰:“农,天下之大本也。而人或不务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李奇曰:“本,农也;末,贾也。”推言之,则凡事皆有本末。此篇极陈汉世离本饰末之弊,与遏利、浮侈诸篇相表里,又与盐铁论本议篇旨意同,可参看。

〔二〕“治”旧作“人”,据治要改。北堂书钞卅九引亦作“治”。韩非子有大体篇。漢書
錯傳云:“明于国家之大体。”

〔三〕吕氏春秋孝行览云:“凡为天下治国家,必务本而后末。”

〔四〕管子治国篇云:“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

〔五〕礼记学记云:“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史记儒林传:‘辕固曰:“公孙子务正学以言,无曲学以阿世。”’空格程本作“基”。○铎按:书钞三十九引作“基”。

〔六〕论语:‘冉有曰:“既富矣,又何加焉?”子曰:“教之。”’说苑建本篇:‘河间献王曰:“管子称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夫谷者,国家所以昌炽。士女所以姣好,礼义所以行,而人心所以安也。尚书五福,以富为始。子贡问为政,孔子曰:富之。即富乃教之也。此治国之本也。”’汉书食货志云:“食足货通,然后国实民富而教化成。”

〔七〕邓析子无厚篇云:“凡民有穿窬为盗者,有诈伪相迷者,此皆生于不足,起于贫穷。”

〔八〕吕氏春秋知度篇云:“至治之世,其民不好淫学流说。”高诱注:“不学正道为淫学。”

〔九〕○俞樾云:‘上云“民富乃可教,学正乃得义”。此承上文而言,当作“可教则不乱”。古“学”字作,故教、学字相近易误。“教”误作“学”,因臆改作“入学”耳。’○铎按:句自可通,不烦改作。

〔一0〕礼记仲尼燕居云:“天下太平。”书洪范曰:“休征。”汉书董仲舒传云:“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楚元王传刘向封事云:“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万世之利也。”艺文类聚五十二引此文“祥”作“隆”。

 

二、夫富民者,以农桑为本,以游业为末〔一〕;百工者,以致用为本〔二〕,以巧饰为末〔三〕;商贾者,以通货为本〔四〕,以鬻奇为末〔五〕:三者守本离末则民富,离本守末则民贫,贫则阨而忘善,富则乐而可教。教训者,以道义为本,以巧辩为末;辞语者,以信顺为本,以诡丽为末〔六〕;列士者〔七〕以孝悌为本〔八〕,以交游为末〔九〕;孝悌者,以致养为本〔一0〕,以华观为末〔一一〕;人臣者,以忠正为本〔一二〕,以媚爱为末〔一三〕:五者守本离末则仁义兴,离本守末则道德崩〔一四〕。慎本略末犹可也,舍本务末则恶矣。

〔一〕管子五辅篇云:“明王之务,在于强本事,去无用,然后民可使富。”治国篇云:“先王知众民强兵广地富国之必生于粟也,故禁末作,止奇巧,而利农事。”牧民篇云:“务五谷则食足,养桑麻育六畜则民富。”汉书文帝纪二年诏曰:“农,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务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昭帝纪元平元年诏曰:“天下以农桑为本。”

〔二〕易系辞上传云:“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

〔三〕周礼司市:“凡市伪饰之禁,在工者十有二。”胥师:“察其诈伪饰行儥慝者”,郑注:“玄谓饰行儥慝,谓使人行卖恶物于市,巧饰之,令欺诳买者。”礼记月令云:“毋或作为淫巧”,郑注:“淫巧,谓伪饰不如法也。”

〔四〕周礼太宰:“九职任万民,六曰商贾,阜通货贿。”

〔五〕类聚“货”作“乏”,“奇”作“货”。按汉书食货志云:“通财鬻货曰商。”

〔六〕汉书扬雄传云:“诸子各以其知舛驰,大氐诋訾圣人,即为怪迂、析辩、诡辞以挠世事,虽小辩,终破大道而或众。”王褒传云:“辞赋大者与古诗同义,小者辩丽可喜。”

〔七〕荀子大略篇云:“子赣、季路,故鄙人也,被文学,服礼义,为天下列士。”风俗通论士云:“列士百不易之分。”见意林。

〔八〕论语云:‘子贡问士,子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

〔九〕礼记曲礼云:“交游称其信也。”

〔一0〕礼记祭义:‘曾子曰:“众之本教曰孝,其行曰养。”’

〔一一〕孟子云:“非直为观美也。”○铎按:浮侈篇:“竞为华观。”

〔一二〕六韬盈虚篇云:“吏忠正奉法者,尊其位。”淮南子主术训云:“人主贵正而尚忠。忠正在上位,执正营事,则谗佞奸邪无由进矣。”

〔一三〕晋语云:“其臣竞谄以求媚。”诗假乐云:“媚于天子”,郑笺:“媚,爱也。”

〔一四〕兴、崩韵。

 

三、夫用天之道,分地之利〔一〕,六畜生于时,百物聚于野,此富国之本也〔二〕。游业末事,以收民利〔三〕,此贫邦之原也〔四〕。忠信谨慎,此德义之基也。虚无谲诡,此乱道之根也。故力田所以富国也〔五〕。今民去农桑,赴游业,披采众利,聚之一门,虽于私家有富,然公计愈贫矣〔六〕。百工者,所使备器也〔七〕。器以便事为善〔八〕,以胶固为上〔九〕。今工好造雕琢之器〔一0〕巧伪饬之,以欺民取贿〔一一〕,虽于奸工有利,而国界愈病矣。商贾者,所以通物也〔一二〕,物以任用为要,以坚牢为资〔一三〕。今商竞鬻无用之货〔一四〕、淫侈之币〔一五〕,以惑民取产,虽于淫商有得,然国计愈失矣〔一六〕。此三者,外虽有勤力富家之私名〔一七〕,然内有损民贫国之公实〔一八〕。故为政者,明督工商,勿使淫伪,困辱游业,勿使擅利〔一九〕,宽假本农,而宠遂学士〔二0〕,则民富国平矣。

〔一〕孝经。

〔二〕管子立政篇云:“桑麻殖于野,五谷宜其地,六畜育于家,瓜瓠、荤菜、百果备具,国之富也。”〔三〕昭廿六年左传云:“大夫不收公利。”后汉书朱晖传云:“往来市珍宝,收采其利。”

〔四〕两“也”字并据治要补。

〔五〕汉书文帝纪十二年诏曰:“力田,为生之本也。”

〔六〕管子治国篇云:“民舍本事而事末作,则田荒而国贫矣。”禁藏篇云:“民多私利者其国贫。”○铎按:荀子富国篇:“是知国计之极也。”“公计”与“国计”义同。汉书黄霸传注:“计,谓出入之数也。”

〔七〕考工记云:“审曲面埶,以饬五材,以辨民器,谓之百工。”

〔八〕盐铁论国病篇云:“器足以便事。”

〔九〕尔雅释诂云:“胶,固也。”

〔一0〕汉书王吉传云:“古者,工不造琱瑑,商不通侈靡。”“雕琢”义与“琱瑑”同。淮南子齐俗训云:“车舆极于雕琢,器用逐于刻镂。”

〔一一〕汉书礼乐志云:“桑间、濮上、郑、卫、宋、赵之声并出,巧伪因而饰之,以营乱富贵之耳目。庶人以求利,列国以相闲。”“巧伪饬之”治要作“伪饰之巧”,其义亦通,见上“以巧饰为末”句注。○铎按:饬、饰古字通。礼记乐记:“复乱以饬归。”史记乐书“饬”作“饰”。

〔一二〕以上二十字旧脱,据治要补。“界”当依上下文作“计”。计、界声相近。汉书地理志琅邪郡计斤,颜师古注:“即春秋左氏传所谓介根也,语音有轻重。”,此其比也。白虎通商贾篇云:‘“商”之为言“商”也;商其远近,度其有亡,通四方之物,故谓之“商”也。“贾”之为言“固”也;固其有用之物,以待民来,以求其利者也。’

〔一三〕礼记月令云:“命工师效功,必功致为上。”淮南子时则训作“坚致为上”,高诱注:“坚致,功牢也。”盐铁论力耕篇云:“工致牢而不伪。”

〔一四〕尚书大传云:“圣人在位,其商不通无用之物。”

〔一五〕“淫”下旧有“极”字,即“淫”之驳文,据治要删。

〔一六〕后汉书桓谭传注引东观汉记载谭言云:“贾人多通侈靡之物,罗纨绮绣,杂彩玩好,以淫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