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学 院(官网)

www.qinghuaguoxueyuan.com

儒学院

《孟子》17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2.《小弁》:《诗经·小雅》中的一篇诗。

3.《凯风》:《诗经·邶风》中的一篇诗。

4.矶:《集韵·微韵》:“矶,感激也。”本义为大石激水,水冲击岩石。引申为激怒、触犯之意。

 

 

《告子章句下·第四节》

 

  宋牼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曰:“先生将何之?”

  曰:“吾闻秦楚构兵,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楚王不悦,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

  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说之将何如?”

  曰:“我将言其不利也。”

  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则不可。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

 

  1. 译文

 

宋牼准备到楚国去,孟子在石丘这个地方遇见他,就问:“先生要到哪里去?”

宋牼说:“我听说秦、楚两国要交兵,我准备去见楚王劝说他罢兵休战;如果楚王不高兴,我就准备去见秦王劝说他罢兵休战。这两个君王中我将会遇见意见相合的。”

孟子说:“我不想问你详细的情况,我只想请问你的宗旨,你劝说后会怎么样?”

宋牼说:“我将劝说战争的危害。”

孟子说:“先生的志向很大,但先生这样号召的办法则不可以。先生以利害关系劝说秦楚两王,秦楚两王高兴于利害关系,从而停止三军的军事行动,这就使三军官兵愿意罢兵而高兴于利害关系。当臣子的心怀利害关系以侍奉国君,作为儿女心怀利害关系以侍奉父母,作为弟弟心怀利害关系以侍奉兄长,是君臣、父子、兄弟之间最终会舍弃相互亲爱的关系和最佳行为方式,心怀利害关系的目的来交往,这样的交往最后不消亡,是没有的事。先生如果以建立相互亲爱的关系和选择最佳行为方式来劝说秦楚两王,秦楚两王就会高兴于建立相互亲爱的关系和选择最佳行为方式,而停止三军的军事行动,就会使三军官兵们乐于停止而高兴于建立相互亲爱的关系和选择最佳行为方式。作为臣子者心怀相互亲爱的关系和选择最佳行为方式以侍奉国君,作为儿女者心怀相互亲爱的关系和选择最佳行为方式以侍奉父母,作为弟弟者心怀相互亲爱的关系和选择最佳行为方式以侍奉兄长,就会使君臣、父子、兄弟之间抛弃利害关系,心怀相互亲爱的关系和选择最佳行为方式以相交往,如此还不兴旺,是没有的事。何必讲利害关系呢?”

 

  1. 注释

 

1.宋牼(keng坑):人名,又称宋荣,宋荣子,宋国人,和尹文齐名,是宋尹学派的代表人物。主张宽恕和均平。

2.石丘:地名。

3.号:《易·夬·辞》:“夬,扬于王庭,字号,有厉。”《楚辞·九章·悲回风》:“鸟兽鸣以号群兮,草苴比而不劳。”《吕氏春秋,怀宠》:“先发声出号。”高诱注:“号.令。”这里用为召唤之意。

 

 

《告子章句下·第五节》

 

  孟子居邹,季任为任处守,以币交,受之而不报。处于平陆,储子为相,以币交,受之而不报。他日由邹之任,见季子;由平陆之齐,不

  见储子。屋庐子喜曰:“连得闲矣。”

  问曰:“夫子之任见季子,之齐不见储子,为其为相与?”

  曰:“非也。书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为其不成享也。”

  屋庐子悦。或问之。屋庐子曰:“季子不得之邹,储子得之平陆。”

 

  1. 译文

 

孟子住在家乡邹国,季任留守任国代理国政,送厚礼想接交孟子,孟子收了礼而不回报于礼物。后来孟子住在齐国的平陆城,当时储子担任齐国的卿相,也送厚礼想接交孟子,孟子也是收了礼而不回报于礼物。有一天,孟子从邹国到任国去,拜见了季任;而从平陆到齐国,孟子却不去拜见储子。

屋庐子高兴地说:“我可找到孟子的漏洞了。”于是便问孟子:“先生到任国,拜见了季任;到齐国,却不去拜见储子,就是因为他是卿相吗?”

孟子说:“不是的。《尚书》里说:‘享献之礼多仪节,仪节不够,礼物再多也只能认为没有贡献,因为进献的人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进献上。’就因为储子不成享献的规矩。”

屋庐子很愉快。有人问他,他说:“季任不能擅自到邹国,储子可以随便到平陆去。”

 

 

《告子章句下·第六节》

 

  淳于髡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污君,不辞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

  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柳、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贤则亡,削何可得与?”

  曰:“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绵驹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有诸内必形诸外。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髡未尝睹之也。是故无贤者也,有则髡必识之。”

  曰:“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

 

  1. 译文

 

淳于髡说:“首先注重名位实质的,是为了治理人民;尔后注重名位实质的,是为了自己。先生你在三卿位上,名位实质还没有贡献于上下就离去,仁者都是这样的吗?

孟子说:“居在较低的职位,不以贤能侍奉不成器的人,是伯夷这类人。五次服务于商汤,五次服务于夏桀,是伊尹这类人。不厌恶昏庸的君主,不推辞小官之位,是柳下惠这类人。这三个人人生道路不同,但目标是一样的。这一样的目标是什么呢?就是建立起人与人之间相互亲爱的关系。君子做到与人相互亲爱而已,何必要走同样的道路?

淳于髡说:“鲁缪公的时候,公仪子执政,子柳、子思做大臣。可是鲁国日渐削弱很严重。象这样的情况贤能者对于国家没有什么益处。

孟子说:“虞国当年不用百里奚后来就灭亡了,秦穆公重用百里奚后就成了霸主。不用贤能就灭亡,就是想日渐削弱也能得到吗?”

淳于髡说:“从前王豹住在淇水附近,而河西的人都善于唱歌。绵驹住在高唐,而齐国的西部都善于唱歌。华周、杞梁的妻子因为善于哀哭她们的丈夫,从而使国家的风俗改变。内在有什么内容,外在就会表现出来。行为于某件事情而没有功效,我从来没有见过。所以说齐国没有贤能的人,如果有,我必然认识。

孟子说:“孔子做了鲁国的司寇,不被重用,跟随国君去祭祀,祭祀的肉也没有得到,于是不脱帽子就离开了。不知者以为孔子是为了一块祭祀的肉,知道内情的人则认为这祭祀不符合社会行为规范。而孔子本人想以承担轻微的罪而离开,不愿意随便离去。君子的所作所为,本来一般人就很难认识到。”

 

  1. 注释

1.淳于髡(kun昆):人名,战国时期齐国学者,以博学著称。

2.三卿:指上卿、亚卿、下卿。卿是古代高级官员或爵位的称谓。

3.公仪子:人名,鲁国博士。

4.子柳:人名,即泄柳。

5.王豹:人名,卫国人,著名歌唱家。

6.绵驹:人名,齐国人,著名歌唱家。

7.华周:人名,齐国大夫。

8.杞梁:人名,齐国大夫。此二人在齐国和莒国的战争中死亡。

9.税:通“脱”。《左传·成公九年》:“郑人所献楚囚也,使税之。”《墨子·三辩》:“此譬之犹马驾而不税,弓张而不弛。”《吕氏春秋·慎大》:“乃税马于华山,说收于桃林。”《史记·李斯列传》:“吾未知所税驾也。”这里用为“脱”,也有解脱之意。

 

 

《告子章句下·第七节》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天子适诸侯曰巡狩,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有庆,庆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芜,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有让。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是故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五霸者,搂诸侯以伐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会诸侯,束牲、载书而不歃血。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再命曰:‘尊贤育才,以彰有德。’三命曰:‘敬老慈幼,无忘宾旅。’四命曰:‘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无专杀大夫。’五命曰:‘无曲防,无遏籴,无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今之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恶,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

 

  1. 译文

 

孟子说:“所谓的五霸,是三个圣王的罪人。如今的诸侯,亦是五霸的罪人。如今的大夫,是如今诸侯的罪人。天子出来到各诸侯国,称为巡狩。诸侯君主去朝见天子,称为述职。春天视察春耕补助困难的人,秋季视察收藏情况而帮助不够的人。进入到诸侯封地,如果土地是开辟的,田野是治理的,人民养老尊贤,有才能的人在位,就奖励,奖励其以土地。进入到诸侯封地,如果土地是荒芜的,遗弃老人失去贤才,搜括掠夺的人在位,就责备。第一次不朝觐,就贬损其爵位,再不朝觐就削减其土地,第三次不朝觐就派六师兵力移到他的封地上。所以天子声讨他而不征伐他,诸侯则是征伐而不声讨。所谓的五霸,是拉拢一部分诸侯去征伐另一部分诸侯。所以说,五霸者,是三个圣王的罪人。五霸中齐桓公最势力最大,在葵丘盟会诸侯,捆束牲畜,文字为盟书而不用牲畜血。第一次盟会,就共同宣称:‘诛杀不孝,不轻易改变太子,不以妾为正妻。’第二次盟会就共同宣称:‘尊敬贤能,培育贤才,表彰有道德的人。’第三次盟会就共同宣称:‘尊敬老人,慈爱儿童,不轻慢宾客旅人。’第四次盟会就共同宣称:‘读书人的官职不世袭,公职不兼摄,选拔读书人要合格,不要专横杀戳大夫官员。’第五次盟会就共同宣称:‘不随意修筑堤防,不制止互购粮食,不能有封爵而不报告。’还宣誓:‘凡是一起参加盟誓的,既然签了盟约之后,恢复平常的和平友好。’如今的诸侯都违反了这五条盟誓。所以说,如今的诸侯,都是五霸的罪人。助长国君的恶行,其罪还小;迎合国君的恶行,罪就大了。如今的大夫,都是在迎合国君的恶行,所以说,如今的大夫,都是如今诸侯的罪人。”

 

  1. 注释

 

1.五霸:指春秋时期先后称霸的五个诸侯。即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秦穆公、宋襄公。

2.三王:指先周时期称王的三个王,即夏禹王、商汤王、周文王。

3.掊:(paou投)《说文》:“掊,杷也。今盐官入水取盐为掊。”《汉书·郊祀志上》:“见地如钩状,掊视得鼎。”宋王安石《兼并》:“俗吏不知方,掊克乃为材。本义为五指扒土,后引伸为聚敛,搜括之意。

4.让:《左传·昭公二十五年》:“且让之。”《国语·周语》:“让不贡。”《小尔雅》:“诘责以辞谓之让。”《史记·齐世家》:“鲁人以为让。”《说文》:“让,相责让也。”《广雅》:“让,责也。”这里用为责备之意。

5.搂:(lou髅)《说文·手部》:“搂,曳聚也。”《广韵·侯韵》:“搂,曳也。”这里用为拉拢之意。

6.葵丘:春秋时宋国地名,在今河南兰考、民权县境内。齐桓公于公元前年在葵丘邀集鲁、宋、卫、许、曹等国代表结成同盟,从而确定了齐国的霸主地位。

7.载书:《左传·昭公十五年》:“夫有勋而不废,有绩而载。”萧统《文选序》:“推而广之,不可胜载矣。”载书即盟书,是记载盟约的文件。

8.歃(sha霎)血:《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王当歃血而定从,次者吾君,次者遂。”古人盟会时,微饮牲血,或含于口中,或涂于口旁,以示信守誓言的诚意。葵丘之盟不杀牲口,不用牲畜血,而是用书写的文字表示诚意。

 

 

《告子章句下·第八节》

 

  鲁欲使慎子为将军。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一战胜齐,遂有南阳,然且不可。”

  慎子勃然不悦曰:“此则滑厘所不识也。”

  曰:“吾明告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诸侯。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庙之典籍。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亦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今鲁方百里者五,子以为有王者作,则鲁在所损乎?在所益乎?徒取诸彼以与此,然且仁者不为,况于杀人以求之乎?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

 

  1. 译文

 

鲁国君想让慎子做将军,孟子说:“没有教育人民就使用他们,这叫坑害百姓。坑害百姓的人,在尧舜时代是不允许存在的。一仗能打败齐国,占领齐国的南阳,虽胜利然而却是不可以的。”

慎子突然发怒不高兴地说:“这话我慎滑厘听不懂。”

孟子说:“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天子的土地纵横千里;不够一千里,就不够接待诸侯。诸侯的土地纵横百里,不够一百里,就不够奉守宗庙的礼制。当年周公被封在鲁地,方圆百里;当时土地不是不够,而封地是俭约百里。太公被封在齐地,也是方圆百里。土地不是不够,而封地是俭约百里。如今鲁国已经有五个方圆百里了,你以为有王者兴起,是使鲁国的封地有所减损呢?还是会使其更增加?不用战争而把彼国的土地拿给此国,仁者都不愿有所为,何况是用战争屠杀去求取得到呢?君子之侍奉君主,就是要努力把君主引向正道,立志于爱民而已。”

 

  1. 注释

 

慎子:名滑釐,鲁国的一名大臣,善于用兵。

 

 

《告子章句下·第九节》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我能为君约与国,战必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

 

  1. 译文

 

孟子说:“如今侍奉君主的人都说:‘我能替君主开拓疆土,充实府库。’如今所谓的良臣,就是古时候的民贼。君主不走过去的道路,不立志于爱民,而是求富贵,就等于是富有的夏桀王。又说:‘我能替君主盟约其他国家,打仗肯定能取胜。’如今所谓的这些良臣,就是古时候的民贼。君主不走过去的道路,不立志于爱民,而是求取强大,就等于是辅助君主当夏桀王。按照现今的道路,而不改变当今的恶风劣俗,虽然把整个天下给他,他连一天都不能占据。”

 

  1. 注释

 

1.乡:《诗"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乡晨,庭燎有辉。”《左传·僖公三十三年》:“乡师而哭。”《论语·颜渊》:“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於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这里用作动词,读向(xiang),意谓过去、刚才之意。

2.居:《易·屯·初九》:“磐桓,利居,贞,利建侯。”《诗·唐风·羔裘》:“羔裘豹祛,自我人居居!”《诗·小雅·六月》:“玁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方,至于泾阳。”《诗"小雅"祈父》:“胡转予于恤,靡所止居。”《老子·二章》:“万物作焉而不为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论语·宪问》:“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商君书·算地》:“故为国任地者,山林居什一,薮泽居什一,溪谷流水居什一,都邑蹊道居什四,此先王之正律也。”《广雅·释言》:“居,据也。”这里用为据,占据之意。

 

 

《告子章句下·第十节》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

  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万室之国,一人陶,则可乎?”

  曰:“不可,器不足用也。”

  曰:“夫貉,五谷不生,惟黍生之。无城郭、宫室、宗庙、祭祀之礼,无诸侯币帛饔飧,无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今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陶以寡,且不可以为国,况无君子乎?欲轻之于尧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1. 译文

 

白圭说:“我想收取二十取一的税,怎么样?”

孟子说:“你所走的道路,是北方少数民族的道路。有万家人口的都城,只有一个人制作陶器,可以吗?”

白圭说:“不可以,那样器皿不够用了。”

孟子说:“北方少数民族,不出产五谷,只生长黍,没有城市、宫室、宗庙以及祭祀仪式,没有诸侯间互送礼物,宴饮之类的联系,没有各级官吏和机构,所以税制用二十取一就足够了。今天立足于中原之国,抛弃人伦,不要管理社会的官吏,怎么能可以呢?制作陶器的工人太少,都不能治理好一个国家,更何况没有管理者呢?想使税率比尧舜之道还轻的,无非是大貉小貉。想使税率比尧舜之道还重的,则是大桀小桀了。”

 

  1. 注释

 

1.白圭:人名,姓白名丹,周王室之臣。

2.貉:《书·武成》:“华夏蛮貊。”《论语·卫灵公》:“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礼记·中庸》:“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这是古代称对少数民族的一种称呼。

3.黍:《诗·魏风·硕鼠》:“无食我黍。”《诗"小雅"楚茨》:“自昔何为?我艺黍稷。”《论语·微子》:“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礼记·月令》:“天子乃以雏尝黍。”《礼记·曲礼》:“黍白芗合。”《说文》:“黍,禾属而黏者也。”古代专指一种子实叫黍子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其子实煮熟后有粘性,可以酿酒、做糕等。

 

 

《告子章句下·第十一节》

 

  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于禹。”孟子曰:“子过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是故禹以四海为壑,今吾子以邻国为壑。水逆行,谓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恶也。吾子过矣。”

 

  1. 译文

 

白圭说:“我治水患的水平,要超过禹。”

孟子说:“你错了。大禹治水,是遵循水的道路,所以大禹以四海为畜水的沟壑。如今先生你却把邻国当做畜水的沟壑。水逆向而行,就称之为洚水,所谓洚水,就是洪水,是爱民的人所厌恶的。你搞错了。”

 

 

《告子章句下·第十二节》

 

  孟子曰:“君子不亮,恶乎执?”

 

  1. 译文

 

孟子说:“君子心中不明亮,怎么能保持呢?”

 

  1. 注释

 

1.亮:《文选·嵇康·杂诗》:“皎皎亮月。”《后汉书·苏竟传》:“且火德承尧,虽昧必亮。”李贤注:“亮,明也。”谢灵运《初发·石首城诗》:“寸心若不亮。”《说文》:“亮,明也。”这里用为明白、明亮之意。谓心中明亮。意同孔子的“君子坦荡荡。”

2.恶:《左传·襄公二十八年》:“恶识宗?”《左传·桓公十六年》:“弃父之命,恶用子矣!”《孟子·梁惠王上》:“天下恶乎定?”《孟子·离娄上》:“惟恐不顺焉,恶得为恭俭!”《广韵》:“恶,安也。”这里用为表示疑问,相当于何、怎么之意。

3.执:《易·师·六五》:“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书·大禹谟》:“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诗"郑风"遵大路》:“掺执子之祛兮。”《老子·三十五章》:“执大象,天下往。”《论语·泰伯》:“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礼记·中庸》:“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礼记·曲礼上》:“坐必安执尔颜。”郑玄注:“执,犹守也。”《荀子·强国》:“执拘则最,得间则散。”《广韵·缉韵》:“执,守也。”这里用为保持之意。

 

 

《告子章句下·第十三节》

 

  鲁欲使乐正子为政。孟子曰:“吾闻之,喜而不寐。”

  公孙丑曰:“乐正子强乎?”曰:“否。”

  “有知虑乎?”曰:“否。”

  “多闻识乎?”曰:“否。”

  “然则奚为喜而不寐?”曰:“其为人也好善。”

  “好善足乎?”曰:“好善优于天下,而况鲁国乎?夫苟好善,则四海之内,皆将轻千里而来告之以善。夫苟不好善,则人将曰:‘訑訑,予既已知之矣。’訑訑之声音颜色,距人于千里之外。士止于千里之外,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矣。与谗谄面谀之人居,国欲治,可得乎?”

 

  1. 译文

 

鲁国君想让乐正子执政。孟子说:“我听说这个消息,高兴得一晚上都没有睡觉。”

公孙丑问:“乐正子能力很强吗?

孟子说:“不。

公孙丑问:“他有知道深谋远虑吗?

孟子说:“不。

公孙丑又问:“他识多见广吗?

孟子说:“不。

公孙丑又问:“那么你为什么高兴得一晚上都睡不着呢?

孟子说:“他为人很善良。

公孙丑又问:“仅仅好善就足够了吗?”

孟子说:“喜好善良就优于天下所有的人,何况是鲁国的人呢?一个人如果喜好善良,那么四海之内的人们都将不远千里而来告诉他善良的事情。一个人如果不喜好善良,那么人们就会说:‘瞧他那洋洋自得的样子,我早就知道这种人了。’洋洋自得的声音和样子,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果读书人都止步于千里之外,那么谗媚奉迎的人就会前来。和谗媚奉迎的人一起相处,国家要想治理好,可能吗?”

 

  1. 注释

 

1.乐正子:人名,姓乐正,名克。鲁国人。

2.訑:(yi夷)《玉篇·言部》:“訑,訑訑,自得也。”这里用为自得之意。

 

 

《告子章句下·第十四节》

 

 

  陈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则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迎之致敬以有礼,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礼貌未衰,言弗行也,则去之。其次,虽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饥饿不能出门户。君闻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从其言也,使饥饿于我土地,吾耻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1. 译文

 

陈子问:“古时候的君子在什么情况下才做官?”

孟子说:“有三种情况可以做官,有三种情况可以辞官。迎接时恭敬而且有礼貌、合礼仪,表示将要实行他的主张,就可以去就职。礼貌、礼仪虽然没有减退,但所说的没有实行,那就辞去。其次,虽然没有说要实行自己的主张,但迎接时恭敬而且有礼貌合礼仪,就可以去就职。如果他的礼貌、礼仪减退了,那就离去。最坏的情况是,早晚两顿饭都没有了,饿得出不了门,君主知道了,说:‘我大的方面不能推行他的主张,又不能听从他的话。却让他在我的国土上挨饿,我觉得是耻辱。’君主的周济,也是可以接受的,不过是免于饿死罢了。”

 

  1. 注释

 

陈子:人名,即陈臻,孟子的学生。

 

 

《告子章句下·第十五节》

 

  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1. 译文

 

孟子说:“舜原在历山耕地被尧起用而发展,傅说原在傅岩地方作建筑工人而被选拔,胶鬲从贩卖鱼盐的商人中被选拔上来,管夷吾从狱官手下被选拔,孙叔敖从海边隐居时被选拔,百里奚从交易场所被选拔。所以,上天要让某个人担负重任,必定先要让他的心志受苦,让他的筋骨劳累,让他的身体发肤挨饿,让他穷困,所有的行为不会违背他的行为方式,这就可以摇动他的心灵和磨练他的性格,使他增长才干弥补不足。人经常有过错,才能够改正。心灵被困,思虑被塞,而后才有所作为。表现在脸上,发出声音,然后才能让人明白。进入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制定法律的专家和专门违背君主的谏臣,出国境没有敌国和外来的忧患,这个国家经常会消亡。这样才能知道人是生在忧患中,而会死于安乐之中的。”

 

  1. 注释

 

1.傅说:人名,其原在傅岩地方作建筑工人,为人筑墙,殷王武丁访寻他,用为宰相。

2.举:《左传"襄公三年》:“建一官而三物成,能举善也。”《论语·为政》:“举直错诸枉,则民服。”《孟子·万章上》:“时举於秦,知穆公之可与有行也而相之:可谓不智乎?”《后汉书·张衡传》:“举孝廉不行。”这里用为选拔、举荐之意。

3.胶鬲:人名,周文王把他举荐给纣,后来他又辅佐周武王。

4.管夷吾:即管仲,一称管敬仲。名夷吾,字仲。齐颖上(颖水之滨)人。春秋时齐国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出身微贱。辅佐齐桓公实行了一系列重大的政治和社会改革,使齐桓公成为春秋时期第一个霸主。
5.孙叔敖:人名,楚庄王令尹,原隐居在海边。

6.百里奚:人名,虞国大夫,虞灭后被转卖到楚国,秦穆公听说他有贤才,遂以五张羊皮的代价将他赎出,任命他为秦国大夫。在他的辅佐下,秦穆公成就了春秋霸业。

7.曾:“增”的本字。《诗"小雅"雨无正》:“戎成不退,饥成不遂。曾我暬御,憯憯日瘁。”《楚辞·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