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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14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2.有莘:古国名,在今河南陈留县东北。

3.币:《周礼·大宰》:“四曰幣贡。”《左传·襄公二十八年》:“寡君是故使吉奉其皮幣。”《礼记·曲礼》:“幣曰量幣。”《礼记·月令》:“用圭璧更皮幣。”《战国策·齐策三》:“请具车马皮幣。”《说文》:“幣,帛也。”这里用为古人用作礼物的丝织品之意。

4.嚣:(ao敖)通敖。《诗·大雅·板》:“我及尔谋,听我嚣嚣。”《尔雅》:“仇仇,敖敖,傲也。”这里用为傲慢之意。嚣嚣然:很傲慢的样子。

 

 

《万章章句上·第八节》

 

  万章问曰:“或谓孔子于卫主痈疽,于齐主侍人瘠环,有诸乎?”

  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为之也。于卫主颜雠由。弥子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弥子谓子路曰:‘孔子主我,卫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痈疽与侍人瘠环,是无义无命也。孔子悦于鲁卫,遭宋桓司马将要而杀之,微服而过宋。是时孔子当阨,主司城贞子,为陈侯周臣。吾闻观近臣,以其所为主;观远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痈疽与侍人瘠环,何以为孔子?”

 

  1. 译文

 

万章问:“有人说孔子在卫国宦官痈疽家里主持私塾教务,在齐国时太监瘠环家里主持私塾教务,有这样的事吗?”

孟子说:“不,不是这样的,这是好事之徙捏造出来的。孔子在卫国时在颜雠由家主持私塾教务,弥子的妻子和子路的妻子是姐妹,弥子告诉子路说:‘孔子住在我家,可以得到卫国的卿位。’子路将这话告诉孔子,孔子说:‘这有天命安排。’孔子进依照行为规范,退依照行为方式,得到或得不到都说是‘有天命安排’。而在痈疽家和太监瘠环家里主持私塾教务就是不合行为方式和不顾天命。孔子在鲁国和卫国都不顺心,又遇上宋国的司马桓魋,要拦截杀害他,于是就改变装束通过宋国。那个时候孔子正走厄运,在陈国司城贞子家里主持私塾教务,做了陈侯周的臣子。我听说,观察在朝的近臣,看他所接待的主持私塾教务的人;观察外来的远臣,就看他接受什么样人主持的的教育。如果孔子在宦官痈疽和太监瘠环家里主持私塾教务,怎么还能算是孔子呢?”

 

  1. 注释

 

1.主:《易·坤·辞》:“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易·明夷·初九》:“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玉篇·部》:“主,典也。”《广韵·廙韵》:“主,掌也。”这里用为掌管、主持之意。

2.痈疽:人名,即雍渠,卫灵公的太监。另一说指治痈疽的医生,是卫灵公的亲信。

3.侍人:即寺人、奄人,即后来所谓的宦官,或称太监。

4.瘠环:人名。

5.颜雠由:人名,亦作颜浊邹,卫国卜的大夫。

6.弥子:人名,即卫灵公的宠臣弥子瑕。

7.司城贞子:人名,陈国的一个官员。

8.陈侯周:人名,陈国国君,陈怀公的儿子。

 

 

《万章章句上·第九节》

 

  万章问曰:“或曰:‘百里奚自鬻于秦养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

  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为之也。百里奚,虞人也。晋人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百里奚不谏。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曾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为污也,可谓智乎?不可谏而不谏,可谓不智乎?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不可谓不智也。时举于秦,知穆公之可与有行也而相之,可谓不智乎?相秦而显其君于天下,可传于后世,不贤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乡党自好者不为,而谓贤者为之乎?”

 

  1. 译文

 

万章问:“有人说,百里奚把自己卖给秦国饲养牲畜的人,得到五张羊皮,去跟人家放牛,以此求取秦穆公的使用,你相信这件事吗?”

孟子说:“不,不是这样的,这是好事之徒编造出来的。百里奚是虞国人,晋国人用垂棘产的璧玉和屈地产的良马为礼物,向虞国借路以便去征伐虢国。宫之奇劝谏虞君,百里奚不劝谏,因为他知道虞君是劝谏不了的于是就离去了。他到秦国时,已有七十岁了,竟然不知道以养牛的方式去求秦穆公是一种卑劣的方式?这能说是明智吗?知道不可劝谏而不劝谏,能说是不明智吗?知道虞君将要毁亡而事先离开他,就不可以说不明智了。当时在秦国被选荐,知道秦穆公是个有作为的人而辅佐,难道说不明智吗?辅佐秦国而使秦国的君主扬名于天下,能留传于后代,不贤明能做到这样吗?卖掉自己以成就君主,连一般乡党中清白的人都不肯干,怎么能说贤者倒肯这样干呢?”

 

  1. 注释

 

1.百里奚:人名,虞国大夫,虞灭后被转卖到楚国,秦穆公听说他有贤才,遂以五张羊皮的代价将他赎出,任命他为秦国大夫。在他的辅佐下,秦穆公成就了春秋霸业。

2.鬻:(yu育)《左传·昭公十四年》:“鲋也鬻狱。”《国语·齐语》:“市贱鬻贵。”这里用为卖,出售之意。

3.秦穆公:(?——前621年)春秋时秦国君,名任好。

4.虞:(yu鱼)周初所封诸侯国名,在今山西平陆东北。

5.虢:(guo国)周朝诸侯国名,在今山西平陆县境。

6.宫之奇:虞国大夫。

7.干:《诗"王风"中谷有蓷》:“中谷有蓷,暵其干矣。”《诗"鄘风"干旄》:“孑孑干旄,在浚之郊。”《诗·小雅·采芑》:“师干之试。”《论语·为政》:“子张学干禄。”《庄子·徐无鬼》:“其欲干酒肉之味邪?”《孟子·公孙丑下》:“识其不可,然且至,则是干泽也。”《荀子·议兵》:“皆干赏蹈利之兵也。”这里用为求取之意。

8.举:《左传"襄公三年》:“建一官而三物成,能举善也。”《论语·为政》:“举直错诸枉,则民服。”《孟子"告子下》:“傅说举于版筑之间。”《后汉书·张衡传》:“举孝廉不行。”这里用为选拔、举荐之意。

 

 

《万章章句下·第一节》

 

  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

  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此道觉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

  柳下惠,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阨穷而不悯。与乡人处,由由然不忍去也。‘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故闻柳下惠之风者,鄙夫宽,薄夫敦。

  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

  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智,譬则巧也;圣,譬则力也。由射于百步之外也,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

 

  1. 译文

 

孟子说:“伯夷这个人,眼睛不看丑恶的色彩,耳朵不听丑恶的声音。不是他理想的君主,不侍奉;不是他信任的民众,不役使。国家有治就积极进取,国家混乱他就退避隐居。横暴放纵的政事出现的地方,横暴放纵的民众居住的地方,他都不能忍受在那里居住。想象着和乡下人相处,就象穿戴着上朝的衣帽坐在污泥炭灰之中一样。在商纣王的时候,他住在北海之滨,以等待天下能够清明。所以,听到伯夷这种风范的,痞顽的人也会变得清廉,懦弱的人也会树立志向。

伊尹说:‘为何侍奉不理想的君主呢?为何役使不信任的民众呢?’国家有治积极进取,国家混乱也积极进取,他又说:‘上天生育这些民众,使先明理的人启发后明理的人,使先觉悟的人启发后觉悟的人。我,是上天生育这些民众中先觉悟的人,我要用这个尧、舜之道来启发上天所生的民众。’想那天下的百姓,一个个男子和女子如果有没受到尧、舜之道恩惠的,就好象是自己将他们推进水沟中一样。伊尹就是这样自愿把天下的重担挑在肩头的。

柳下惠并不觉得侍奉贪官污吏是耻辱,不会因官职小而觉得卑贱;他进职不隐藏自己的才干,必定要按自己的主张行事;被冷落遗忘而隐逸也不怨恨,处于困窘之境也不自我怜悯。与乡里的农民相处,很随便地而不忍心离开。所以他说:‘你是你,我是我,即使有美女一丝不挂赤裸裸站在我身边,又怎么能迷惑沾染我呢?’所以听说柳下惠风范的人,狭隘的人变得宽容,刻薄的人变得厚道。

孔子离开齐国,承受着风霜雪雨就走了;离开鲁国时,说:‘我们慢慢地走吧,这是离开父母之国的道理。’可以快速就快速,可以延缓就延缓,可以住下就住下,可以出仕任职就出仕任职,这就是孔子的行为方式。”

孟子说:“伯夷这个人,是圣贤中清高的人;伊尹这个人,是圣贤中有责任感的人;柳下惠这个人,是圣贤中能和同于人的人;孔子这个人,是圣贤中能够因时而变的人。孔子可说是集大成的人。所谓集大成者,就好比演奏音乐时敲击金钟而玉磐也有振动一样。所谓的金声,是节奏旋律的开始;所谓玉振,是节奏旋律的终结。所谓节奏旋律的开始,是智的体现;所谓节奏旋律的终结,是圣的体现。所谓智,就好比技能;所谓圣,就好比力量。这就象射箭于百步之外,箭能到达,是你的力量;箭能射中,就不是你的力量了。”

 

  1. 注释

 

1.横:(heng恨)假借为“犷”。《孟子·滕文公下》:“处士横议,以待我以横逆,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荀子·修身》:“横行天下。”扬雄《长杨赋》:“东夷横畔。”《汉书·彭宠传》注:“以威力相胁曰横。”这里用为横暴,放纵之意。

2.汙:(wu污)《孟子·公孙丑上》:“智足以知圣人,汙不至阿其所好。”这里用为贪官污吏的污之意。

3.佚:《公羊传·成公二年》:“其佚获奈何?”《荀子·宥坐》:“身不佚者志不广。”这里用为遗弃之意。

4.接:《礼记·曲礼上》:“由客之左,接下承弣。”郑玄注:“接下,接客手下也。”《荀子"大略》:“先事虑事谓之接,接则事优成。”《史记·平准书》:“汉兴,接秦之敝。”《字汇·手部》:“接,承也。”这里用为承受之意。

5.淅:欧阳修《秋声赋》:“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这里用为形容轻微的风声和雨、雪、落叶的声音之意。

 

 

《万章章句下·第二节》

 

  北宫锜问曰:“周室班爵禄也,如之何?”

  孟子曰:“其详不可得闻也。诸侯恶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轲也,尝闻其略也。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达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天子之卿受地视侯,大夫受地视伯,元士受地视子、男。大国地方百里,君十卿禄,卿禄四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次国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三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小国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二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耕者之所获,一夫百亩。百亩之粪,上农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

 

  1. 译文

 

北宫錡问:“周王室颁布的爵位和俸禄,是怎么样的呢?”

孟子说:“详情已不知道了。诸侯们都厌恶它妨害了自己的利益而把这方面的典籍销毁了,但我也听说过大概的情况。天子是一级,公是一级,侯是一级,伯是一级,子、男同是一级,总共五个等级。君是一级,卿是一级,大夫是一级,上士是一级,中士是一级,下士是一级,总共六个等级。天子控制的地方,方圆千里,公侯的封地方圆百里,伯的封地方圆七十里,子、男爵的封地方圆五十里,总共四个等级。不能达到方圆五十里的,不能与天子联系,只能附属于诸侯,叫做附庸。天子朝中的卿所受的封地视同为侯爵一样,大夫的封地视同为伯爵,元士的封地视同为子、男爵。

大的诸侯国方圆百里,国君的俸禄十倍于卿,卿的俸禄四倍于大夫,大夫的俸禄倍于上士,上士倍于中士,中士倍于下士,下士与在官府服役的平民同样俸禄,俸禄足以代替他们耕种的收入。次一等的诸侯国方圆七十里,国君的俸禄十倍于卿,卿的俸禄三倍于大夫,大夫倍于上士,上士倍于中士,中士倍于下士,下士与在官府服役的平民同样俸禄,俸禄足以代替他们耕种的收入。

小的诸侯国家方圆五十里,国君的俸禄十倍于卿,卿的俸禄二倍于大夫,大夫倍于上士,上士倍于中士,中士倍于下士,下士与在官府服役的平民同样俸禄,俸禄足以代替他们耕种的收入。

耕种者的收入大概是这样,一个农夫有百亩地;百亩地都施肥耕作,上等的农夫可供养九人,稍次一点的可供养八人,中等的可供养七人,稍次一点的可供养六人,下等的可供养五人。平民在官府服役的,俸禄按这个来分等差。”

 

  1. 注释

 

1.北宫錡:人名,卫国人。

2.班:通“颁”。《左传·桓公六年》:“使鲁为其班。”《礼记·曲礼》:“班朝治军。”《韩非子·存韩》:“班位于天下。”《汉书·翟方进传》:“周公…制礼乐,班度量,而下大服。这里用为颁布之意。

3.粪:《周礼·草人》:“凡粪种。”注:“凡所以粪种者,皆谓煮取汁也。”《老子·四十六》:“却是走马以粪。”《礼记·月令》:“可以粪田畴。”这里用为施肥治田之意。

 

 

《万章章句下·第三节》

 

  万章问曰:“敢问友。”

  孟子曰:“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挟也。孟献子,百乘之家也,有友五人焉:乐正裘、牧仲,其三人,则予忘之矣。献子之与此五人者友也,无献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献子之家,则不与之友矣。非惟百乘之家为然也。虽小国之君亦有之。费惠公曰:‘吾于子思,则师之矣;吾于颜般,则友之矣;王顺、长息则事我者也。’非惟小国之君为然也,虽大国之君亦有之。晋平公之于亥唐也,入云则入,坐云则坐,食云则食。虽疏食菜羹,未尝不饱,盖不敢不饱也。然终于此而已矣。弗与共天位也,弗与治天职也,弗与食天禄也,士之尊贤者也,非王公之尊贤也。舜尚见帝,帝馆甥于贰室,亦飨舜,迭为宾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

 

  1. 译文

 

万章问:“冒味地请问互助合作的意思?

孟子说:“不要挟强迫长辈,不要挟强迫尊贵的人,不要挟强迫兄弟而互助合作。所谓互助合作,是看其人生规律,因此不可以有要挟强迫的因素在里面。孟献子,是拥有兵车百乘的世家,有互助合作的五个人,乐正裘、牧仲、其他三个人的姓名我忘记了,孟献子和这五个人互助合作,是不提献子家的地位的。这五个人如果也看重献子家的地位,就不会与他互助合作了。不仅是拥有兵车百乘的世家如此,即使小国的国君也有这个问题。费惠公说:‘我对于子思,看成是老师;我对于颜般,则是互助合作关系;王顺、长息则是侍奉我的臣子。’不仅是小国的君主如此,即使是大国的君主也有这个问题。晋平公对于亥唐这个人,叫他进去就进去,叫他坐下就坐下,叫他吃饭就吃饭,哪怕是粗茶淡饭,从不会不吃饱,因为不敢不吃饱。然而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并不与他共居官位,不与他共理政事,不与他共享俸禄。这只是读书人对贤者的尊敬,不是王公对贤者的尊敬。舜去进见帝尧,帝尧让女婿住在备用的房间里,也宴请舜,互为宾主,这是天子跟普通人互助合作的行为方式。以职位低的人尊敬职位高的人,就称为尊重贵人。以职位高的人尊敬职位低的人,就称为尊敬贤人。尊重贵人,尊敬贤人,其行为方式都是一样的。”

 

  1. 注释

 

1.友:《易·损·六三》:“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周礼·天官·大宰》:“以九两系邦国之民……八曰友,以任得民。”郑玄注:“友,谓同井相合耦耡作者。”《论语·为政》:“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论语·季氏》:“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孟子·滕文公上》:“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赵岐注:“‘出入相友’,相友耦也。”《释名·释言语》:“友,有也,相保有也。”这里用为互助合作之意。

2.挟:《孟子·尽心上》:“挟贵而问,挟贤而问,挟长而问。”《战国策·秦策一》:“挟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听?”这里用为要挟、强迫别人服从之意。

3.孟献子:人名,鲁国的大夫,叫仲孙蔑。

4.费惠公:周朝所封的一个小国的春秋时的一个国君。

5.乐正裘、牧仲、颜般、王顺、长息:皆人名。

6.亥唐:人名,晋国人。

 

 

《万章章句下·第四节》

 

  万章问曰:“敢问交际何心也?”孟子曰:“恭也。”

  曰:“却之却之为不恭,何哉?”曰:“尊者赐之,曰‘其所取之者,义乎,不义乎”,而后受之,以是为不恭,故弗却也。”

  曰:“请无以辞却之,以心却之,曰‘其取诸民之不义也’,而以他辞无受,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斯孔子受之矣。”

  万章曰:“今有御人于国门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馈也以礼,斯可受御与?”曰:“不可。康诰曰:‘杀越人于货,闵不畏死,凡民罔不譈。’是不待教而诛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于今为烈,如之何其受之?”

  曰:“今之诸侯取之于民也,犹御也。苟善其礼际矣,斯君子受之,敢问何说也?”曰:“子以为有王者作,将比今之诸侯而诛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后诛之乎?夫谓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类至义之尽也。孔子之仕于鲁也,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猎较犹可,而况受其赐乎?”

  曰:“然则孔子之仕也,非事道与?”曰:“事道也。”

  “事道奚猎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曰:“奚不去也?”

  曰:“为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后去,是以未尝有所终三年淹也。孔子有见行可之仕,有际可之仕,有公养之仕也。于季桓子,见行可之仕也;于卫灵公,际可之仕也;于卫孝公,公养之仕也。”

 

  1. 译文

 

万章问:“冒昧地请问与人相交会合,用哪种心思?

孟子说:“恭恭敬敬就行了。

万章说:“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就是不恭敬,这是为什么?”

孟子说:“尊贵的人赏赐的,就说:‘我收取这个东西,是最佳行为方式吗?或者不是最佳行为方式呢?’然后再接受,这是不恭敬的,所以不要拒绝。

万章说:“请问我们不在口头上拒绝,而只是在心里拒绝,心想:‘这东西取自于民众不是用最佳行为方式。’而用其它借口不接受,难道不可以吗?

孟子说:“人与人的交往有一定的道路,人与人的相互接受也要遵循社会行为规范,这就是孔子也接受礼物的原因。

万章说:“假如现在有个抵抗我国的人在国境之外,他与我交往有一定的道路,他的馈赠也遵守社会行为规范,这样可以接受或是抵御?

孟子说:“不可以接受。《康诰》上说:‘杀人而掠夺财物,强悍不怕死,凡是人民没有不憎恶的。’这种人不必等待教育就可以诛杀他。殷从夏接受这条法规,周又从殷接受这条规,这是他们所不愿意更改的。如今这种杀人越货的现象愈演愈烈,如何能接受这种馈赠呢?”

万章说:“如今的诸侯们所取的都是人民的,就好象是抵御人民。如果善于用社会行为规范来会合,这些君子也接受,请问这有什么说法呢?”

孟子说:“你以为有圣王兴起,就会对现在的诸侯们一律加以诛杀吗?还是经过教育仍不悔改再去诛杀?所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去巧取豪夺的叫强盗,这是从高度抽象的角度考虑的。并不是把他看成是真的强盗。孔子在鲁国当官的时候,鲁国人玩争夺猎物的游戏,孔子也参加玩这种游戏。争夺猎物尚且可以,何况于接受他们的赏赐?”

万章说:“那么孔子之所以当官,不是为了从事人生的道路吗?”

孟子说:“他是在从事人生的道路。”

万章说:“从事人生的道路还要去争夺猎物吗?”

孟子说:“孔子先用文书籍册规正祭祀仪式上用的器物,不用四方献来的食物供祭祀改变文书籍册规正之用。”

万章说:“那么孔子为什么不离去呢?”

孟子说:“他是为了兆民,兆民足以有所行为,而国君不行为,而后他才离去,所以他没有在一个地方淹留过三年。孔子有时见到道可行而可以出来当官,有时可以会合时可以当官,有时因国君养贤而当官。对季桓子,是道可行才当官;对卫灵公,是为了会合其意才当官;对卫孝公,是因为国君养贤才当官。”

 

  1. 注释

 

1.际:《易·泰·象传》:“无往不复,天地际也。”《淮南子·原道》:“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广雅·释诂四》:“际,会也。”这里用为交合、会合之意。

2.御:《易·蒙·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御寇。”《诗·邶风·谷风》:“亦以御冬。”《左传·僖公三十三年》:“晋人御师必于殽。”《论语·公冶长》:“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公羊传·桓公八年》:“御寒暑之美服。”《荀子·荣辱》:“于是又节用御欲。”这里用为防御、防守、对抗之意。

3.康诰:是《尚书》中的一篇,《尚书》是中国上古历史文件的汇编。“尚”即“上”,《尚书》意即上古之书。相传由孔丘编选而成,传本有些篇是后人追述补充进去的,如《尧典》、《皋陶谟》、《禹贡》等。西汉初存二十八篇,用当时通行文字书写,即《今文尚书》。另有相传汉武帝时在孔丘住屋壁中发现的《古文尚书》,已佚。东晋梅赜(一作梅颐、枚颐)又伪造《古文尚书》。后来《十三经》中的通行本,即《今文尚书》,与梅氏伪书的合编,宋人开始怀疑梅氏伪书,至清渐成定论。今文各篇内容包含商周等代的一些重要史料,如《盘庚》反映商代奴隶社会的情况、《禹贡》记述战国时黄河、长江两流域的地理等。《康诰》是周公封康叔时作的文告。周公在平定三监(管叔、蔡叔、霍叔)武庚所发动的叛乱后,便封康叔于殷地。这个文告就是康叔上任之前,周公对他所作的训辞。

4.闵:通“暋”(min闵)。《书·康诰》:“杀越人于货,暋不畏死,罔弗憝。”传:“暋,强也。自强为恶,而不畏死。”《尔雅·释诂上》:“暋,强也。”这里用为强悍之意。

5.譈:(dui对)《尚书·康诰》:“凡民自得罪:寇攘奸宄,杀越人于货,暋不畏死,罔弗憝。”今本“憝”作“譈”。《玉篇·言部》:“譈,《字书》或憝字也。,憝,怨也,恶也,在《心部》。”这里用为憎恶、怨恨之意。

6.猎校:争夺猎物。赵岐注:“猎校者,田猎相校夺禽兽,得之以祭,时俗所尚,以为吉祥。”犹如现代蒙古族的抢羊游戏。

7.簿:《史记·张释之传》:“上问上林尉诸禽兽簿。”《论衡·谢短》:“儒生所短,不徒以不晓簿书。”这里用为登记事物的册子之意。

8.兆:《老子·二十章》:“我独泊兮,其未兆。”《楚辞·九章·惜诵》:“行不群以颠越兮,又众兆之所仇。”这里用为人民百姓之意。又如:兆民(古称太子之民,后泛指众民、百姓。又称“兆人”、“兆姓”、“兆萌”、“兆蒙”、“兆庶”、“兆众”、“兆黎”、“兆灵”)。

 

 

《万章章句下·第五节》

 

  孟子曰:“仕非为贫也,而有时乎为贫;娶妻非为养也,而有时乎为养。为贫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辞尊居卑,辞富居贫,恶乎宜乎?抱关击柝。孔子尝为委吏矣,曰‘会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位卑而言高,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

 

  1. 译文

 

孟子说:“出来做官并不是因为贫穷,但有时也是因为贫穷。娶妻子不是为了养她,但有时也是为了养她。如果是因为贫穷,那就应该辞去尊贵的而居于卑贱的职位。辞去尊贵的而居于卑贱的,辞去富裕的而居于贫穷的,怎么样才合适呢?那就是守关打更。孔子曾经做过管理仓库的小官,他说:‘把帐算好就行了。’他也曾做过管理畜牧的小官,他说:‘牛羊能茁壮成长就行了。’如果职位很低却去议论国事,是罪过。身在朝廷做官,而治国的道路不能实行,是耻辱。”

 

  1. 注释

 

1.柝:(tuo拓)《周礼·天官·宫正》:“夕击柝而比之。”《左传·哀公七年》:“鲁击柝闻于邾。”《荀子·荣辱》:“抱关击柝而不以为寡。”《谷梁传·庄公二十五年》:“大夫击门,士击柝。”《资治通鉴·唐纪》:“留击柝者。”本义为巡夜打更用的梆子之意,这里用为打更之意。

2.委吏:管理仓库的小官。

3.承田:管理畜牧的小官。

 

 

《万章章句下·第六节》

 

  万章曰:“士之不托诸侯,何也?”孟子曰:“不敢也。诸侯失国,而后托于诸侯,礼也;士之托于诸侯,非礼也。”

  万章曰:“君馈之粟,则受之乎?”曰:“受之。”

  “受之何义也?”曰:“君之于氓也,固周之。”

  曰:“周之则受,赐之则不受,何也?”曰:“不敢也。”

  曰:“敢问其不敢何也?”曰:“抱关击柝者,皆有常职以食于上。无常职而赐于上者,以为不恭也。”

  曰:“君馈之,则受之,不识可常继乎?”曰:“缪公之于子思也,亟问,亟馈鼎肉。子思不悦。于卒也,摽使者出诸大门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马畜急。’盖自是台无馈也。悦贤不能举,又不能养也,可谓悦贤乎?”

  曰:“敢问国君欲养君子,如何斯可谓养矣?”曰:“以君命将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后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不以君命将之。子思以为鼎肉,使己仆仆尔亟拜也,非养君子之道也。尧之于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仓廪备,以养舜于畎亩之中,后举而加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贤者也。”

 

  1. 译文

 

万章问:“读书人不寄托于诸侯,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是不敢呀。诸侯失去了自己的国家,然后去寄托于其他诸侯,符合一定的社会行为规范;读书人寄托于诸侯,不符合社会行为规范。”

万章说:“如果国君赠送粮食给他,他可以接受吗?”

孟子说:“可以接受。”

万章说:“接受馈赠是什么行为方式呢?”

孟子说:“国君对于流动的外来百姓,也是要周济的。”

万章说:“周济则接受,赏赐则不接受,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不敢呀。”

万章说:“冒昧地请问为什么不敢呢?”

孟子说:“守关打更的人都有固定职业并能从上面领取俸禄,没有固定职业而接受国君的赏赐,是一种不恭敬的行为。”

万章说:“国君赠送,就接受,不知道能经常这样吗?”

孟子说:“鲁缪公对于子思,多次派人慰问,多次赠送煮熟的肉。子思对此很不高兴。最终,把派来的使者,赶出大门之外,向北面叩头作揖而拒绝接受馈送,说:‘至今才知道君主是把我孔伋当成狗马来畜养。’就是从这时起使者不再来送东西了。很喜欢贤才但不举荐任用,又不能用养贤的方法来对待,这能说是喜欢贤才吗?”

万章说:“冒昧地请问国君想奉养君子,怎么样才算是养贤呢?”

孟子说:“用国君的名义送来礼物,按理要两次跪拜叩头然后才能接受。以后管仓库的人不断送来粮食,管厨房的人不断送来肉食,都不是用国君的名义。子思认为为了几块煮熟的肉食使自己辛苦地多次跪拜,这不是供养君子的办法。尧对于舜,使自己的九个儿子侍奉舜,又把两个女儿嫁给舜,百官、牛羊、仓库等都齐备了,使舜在田野中接受供养,然后才提升他担任很高的职位,所以说,王公之尊贤者是这样的。”

 

  1.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