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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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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概论

 

列子,汉族,本名列御寇,(“列子是世人对他的尊称),中国战国时期郑国圃田(今河南省郑州市)人。黄老道家学派的杰出代表人物,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对后世哲学、文学、科技、宗教影响深远。著有《列子》。

《列子》中的天体运动说”“地动说”“宇宙无限说等学说,都远远早于西方的同类学说,唐玄宗于天宝年间诏封列子为冲虚真人

他一生安贫乐道,不求名利,不进官场,隐居郑地40年,潜心著述20篇,约十万多字。 《吕氏春秋》与《尸子》皆载列子贵虚,但依《天瑞》,列子自认虚者无贵。彻底的虚,必定有无(空)皆忘,消融了所有差别,也就无所谓轻重贵贱等等概念。《列子》是属于一部早期黄老道家的经典著作,是列子、列子弟子以及列子后学著作的汇编。在先秦曾有人研习过,经过秦火,刘向整理《列子》时存者仅为八篇,西汉时仍盛行,西晋遭永嘉之乱,渡江后始残缺。其后经由张湛搜罗整理加以补全。其中《愚公移山》《杞人忧天》《两小儿辩日》《纪昌学射》《汤问》等脍炙人口的寓言故事,可谓家喻户晓。被誉为默察造化消息之运,发扬黄老之幽隐,简劲宠妙,辞旨纵横,是道家义理不可或缺的部分。其中《两小儿辩日》被编为小学语文人教版6年级下册第1课。列子一向低调,有所谓子列子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可见真正做到了老子所说的和光同尘的境界,故而列子在历史上的事迹也很少。

 

一、列子简介

 

列子,战国前期思想家,是老子和庄子之外的又一位道家思想代表人物,与郑缪公同时。其学本于黄帝老子,主张清静无为。后汉班固《艺文志》“道家”部分录有《列子》八卷。《列子》又名《冲虚经》,(于前450至前375年所撰)是道家重要典籍。 汉书《艺文志》著录《列子》八卷,早佚。今本《列子》八卷,从思想内容和语言使用上看,可能是后人根据古代资料编著的。全书共载民间故事寓言、神话传说等134则,是东晋人张湛所辑录增补的,题材广泛,有些颇富教育意义。

 

《冲虚真经》即《列子》,道教奉为“四子”真经之一。唐玄宗崇道,于天宝元年(742年)封列子为冲虚真人,尊称其书《冲虚真经》。至宋真宗景德(1004年-1007年)中加封列子为「冲虚至德真人」,故又名《冲虚至德真经》。《汉书·艺文志》着录《列子》八篇。现存八篇为《天瑞》、《黄帝》、《周穆王》、《仲尼》、《汤问》、《力命》、《杨朱》、《说符》等,内容多为寓言故事和神话传说,以此阐发其思想。就其全书的思想看,属黄老道家,许多地方近似于《庄子》,为道教的神仙长生思想提供了素材。现存主要注本有唐殷敬顺撰,宋陈景元补遗《列子冲虚至德真经释文》,宋徽宗赵佶撰《冲虚至德真经义解》、江遹《冲虚至德真经解》及林希逸《冲虚至德真经斋口义》、金高守元纂集《冲虚至德真经四解》等,均收入《正统道藏》洞神部玉诀类。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列子》

然考《尔雅》疏引《尸子·广泽篇》曰:“墨子贵兼,孔子贵公,皇子贵衷,田子贵均,列子贵虚,料子贵别囿,其学之相非也数世矣,而已皆弇于私也。天、帝、皇、后、辟、公、弘、廓、宏、溥、介、纯、夏、幠、冢、晊、昄,皆大也,十有余名而实一也。若使兼、公、虚、衷、平易、别囿一实也,则无相非也”云云。是当时实有列子,非庄周之寓名。又《穆天子传》出于晋太康中,为汉魏人之所未睹。而此书第三卷《周穆王篇》所叙驾八骏,造父为御,至巨搜,登昆仑,见西王母于瑶池事,一一与传相合。此非刘向之时所能伪造,可信确为秦以前书。

 

二、人物评价

 

列子的学说,刘向认为:“其学本于黄帝老子,号曰道家。道家者,秉要执本,清虚无为,及其治身接物,务崇不竞,合于六经。”《尔雅.释诂》邢昺《疏》引《尸子.广泽篇》及《吕氏春秋不二》说:“列子贵虚”。《战国策.韩策》有:“史疾为使楚,楚王问曰:‘客何与所循?’曰:‘治列子圄寇之言。’曰:‘何贵?’曰:‘贵正’。”

所谓“贵正”,当如《庄子·逍遥游》所说“乘天地之正”的“正”,也即自然之规律、法则;所谓“虚”,也即“虚己以保真”之意。“虚”字在黄、老、庄文本中也多次出现,多指‘自然’、“道”,无差别之‘一齐’。所谓贵虚,其目的就是驱除内心的杂念,甚至一切人为的有可能伤害真性的观念,忘怀而静守本心,以期保存人的清静自然之本性。故忘形骸,虚物我,一荣辱,齐生死,任天真于智虑之表,超情思于得失之源。

自然和一齐 ,即体道利物、 生死同状 、 是非皆泯、 觉梦一齐。《列子》书中所谓的化人 、幻人 、真人、 至人等,无非是做到一齐而达于自然的体道得道者。

张湛《列子.序》认为:“其书大略明群有以至虚为宗,万品以终灭为验,神惠以凝寂常全,想念以著物为表,生觉与化梦等情。巨细不限一域,穷达无假智力,治身贵于肆仕,顺性则所至皆适,水火可蹈。忘怀则无幽不照,此其旨也。”

列子最早提出宇宙生成四阶段思想;《列子》中的“天体运动说”“地动说”“宇宙无限说”等学说,都远远早于西方的同类学说 ;开创融寓言与哲理为一体的先秦散文文风

列子一生安贫乐道,不求名利,不进官场,隐居郑地40年,潜心著述20篇,约十万多字。现在流传的《列子》一书,在先秦曾有人研习过,经过秦祸,刘向整理《列子》时存者仅为八篇,西汉时仍盛行,西晋遭永嘉之乱,渡江后始残缺。其后经由张湛搜罗整理加以补全。全书共载哲理散文、寓言故事、神话故事、历史故事等134章,基本上以寓言形式来表达精微的哲理。众多脍炙人口的寓言故事,可谓家喻户晓。

列子一书被誉为默察造化消息之运,发扬黄老之幽隐,简劲宠妙,辞旨纵横,是道家义理不可或缺的部分。其中《两小儿辩日》被编为小学语文人教版6年级下册第1课。列子一向低调,有所谓“子列子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可见真正做到了老子所说的“和光同尘”的境界,故而列子在历史上的事迹也很少。列子等道家思想是除了儒学外唯一被定为官学与道举的学说。

列子咏

吴筠:冲虚冥至理,休道自元通。不受子阳禄,但饮壶丘宗。泠然竟何依?挠挑游太空。未知风乘我,为是我乘风。

王东牟先生集《画列子图和韵》:稻梁戒鸟啄,馈粟辞子阳。神明久不死,宇宙一鸟翔。若人据槁枯,中自含宫商。其游车泠风,其息形坐忘。豆山瀛四等,念往即褰裳。盖去任去来,岂谓符弛张。老商顾之笑,是事何轻扬。云风驾旬余,日月车舟两傍。拊掌一戏笑,何异侏儒场。后人致引慕,竹林焚馨香。飘飘大人赋,气夺千丈强。吾闻孔仲尼,道盛涵化光。雅言书当理,不见一日长。放乎子列子,君其乐彷徉。

刘彭城《咏列子》:御寇卧郑都,子阳归之粟。固辞得无受,妻子怨窘束。君非自知我,人事故反复。俯仰未及终,类傌首邦族。始知至人心,避荣乃避辱。如何当路子,扰扰事干禄。

刘公是《读列子赠几太博胜之殿丞君章监丞》:五岳穷云霓,沧海不可游。玉台朝日,珠华媚飞虬。飘飘群仙子,来往何其稠。咫尺视千里,俯仰移九秋。潮波有时起,势若空中浮。禺强受帝命,巨鳌举其头。迩来百万祀,无复迁播忧。龙伯何为者,修干曳长钩。不知意谁憾,似与聱为仇。六鳞既潜举,二山忽漂流。众真失其常,荡析不自谋。孰云飞升乐,奔迫良可愁。盈虚诚难必,藏壑有亡舟。至人纵大观,夷险固悠悠。如闻帝凭怒,侵减龙伯俦。且欲招群仙,复还故时丘。勉哉凌云迹,永谢北极幽。

吴莱《列子》:真梦本非梦,万事蕉下鹿。力命每相持,御风身乃足。

耶律铸《醉读列子》:独醉亭中独醉仙,唯知仙遁办逃禅。等闲嚼蜡横陈际,却味冲虚力命篇。

【群书足用】事对凝寂,静虚顺性忘怀,秉要执本。

徐世昌:《海西草堂集·晚坐》“欲访冲虚子,泠然正御风。”

 

三、成书经历

 

列子成书大体经历三个阶段:

1、列子死后,门人据其活动与言论编撰而成,不止八篇。

2、汉人在此基集合公私所藏二十篇校订而成八篇之数,而成《汉书.艺文志》上著录的八篇之数。

3、张湛据其先人藏书,及在战乱后收集到残卷,“参校有无,始得完备”。并依照《汉书.艺文志》所记八篇,编撰成今本《列子》。由于在编撰过程中,为疏通文字,连缀篇章,必然加进张湛本人的一些思想与他编的一些内容,所以,今本《列子》杂进一些魏晋人的思想内容、语言文字是可以理解的。历三时而成书的《列子》,杂就难免了,说见张清华先生《道经精华.列子.前言》。

 

四、个人思想

 

1.“贵虚”

虚者,有无(空)皆忘,万异冥一,故谓之虚。《管子·心术上》:“君子之处也若无知”,言至虚也;“其应物也若偶之”,言时适也、若影之象形,响之应声也。故物至则应,过则舍矣。舍矣者,言复所于虚也。”《文子·精诚》:“若夫圣人之游也,即动乎至虚,游心乎太无,驰於方外,行於无门,听於无声,视於无形,不拘於世,不系於俗。”“贵”这个词不是列子本人所取,而是战国其时的学者概括列子其说的总结。列子认为虚无贵可言,一言贵就已经是有而不是无了。真正的无,需要有无(空)皆忘,差别消融,而这正是虚的意义。虚一旦彻底,也就无所谓贵贱有无(空)等等的概念。

 

2.以道为本

列子“贵虚”,其根本义旨与老庄思想接近,关涉的是精神境界问题,属于养生治身的学问。虚即道,表示冲虚自然,不执不为之义。它既是本体,即万物存在变化的根据,又是养生治身所当奉行的根本准则。《冲虚经》的根本精神,就是要消解种种执著,上达于虚无之境,实现心灵的自由和完善生命的存在。这一以“贵虚”为要旨的根本精神,大体包括以道为本、齐物为一、体道求真、无心之境、安命处顺等几个方面的内容。

道何以能成为万物生化的本体?照《冲虚经》之说,这需要从双方的物性看,处于永恒流转变化的过程,属于有限的存在物,因而不可能成为宇宙万物生成变化的根据。道的物性是“往复,其际不可终;疑独,其道不可穷”。实际上,道无所谓“往复”。具体事物往复变化,道贯于万物中而生化之,关涉于万物“往复”,故也说道体“往复”。道体生化万物,因此可以不受一形一象的限制而成为万物生化的根据。其次,凡具体事物各有其特定的功用。例如,天能“生覆”,地能“形载”,圣人能“教化”。但一有具体功用,就有局限,“随其所宜而不能出所位”,若天不能“形载”,地不能“教化”,圣人不能“违所宜”。因此,一切具体事物只能成为被统摄的对象。与具体事物不同,道非阴非阳,非柔非刚,不具有具体的功用。正因为它不具有具体的功用,因此反而可以成为“生生者”、“形形者”、“声声者”、“色色者”、“味味者”,成为万物的本体,运化万物而有无穷的妙用。道永恒存在,有无穷的功用,这就是它能成为万物根据的道理所在。

但倘若把道仅仅理解为本体,则尚未尽其全幅义蕴。《冲虚经·天瑞篇》引老子语:“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谷神”“玄牝”都是对道的比喻,表示“冲虚”之义。冲虚者,无执无为之谓也。道体冲虚,无执无为,表明道不是实物或实体,而是表示一种意义,表示万物生成变化的所以然之理。

说道体冲虚、无目的、无意志,仍有实体或实物之嫌,因此,《冲虚经》进而以“自然”解说道体之性。所谓“自生自化,自形自色,自智自力,自消自息”,所显示的就是自然之义。万物的生成变化皆在其自己,皆是自然而然,此即是道。这说明,在万物之上根本不存在一个主宰者。因此,“谓之生化形色智力消息者,非也”,意谓,认为有一个有目的有意志的实体作为万物生化之源是错误的。

《冲虚经》以冲虚自然规定道体之性,并以道作为万物的本体,这就为人的生命存在方式确定了一个形而上的根据。它意在表明,道不仅是天地万物存在的原则,而且也是人的生命存在的原则。人生的方式和目标,就是求得与道体合一,达到冲虚自然之境,使生命存在获得无限的意义,实现心灵的自由。

 

3.齐物为一

如何达于理想之境,获得心灵的自由,《冲虚经》归之于认识上的转变。人生所面对的是一个充满矛盾和差别的世界。人们往往执着于这些矛盾和差别,以此为是,以彼为非,故安于此而不能安于彼,这就是人生痛苦的根源所在。照《冲虚经》的看法,事物本质上是没有差别的,因此,执于物我、内外之分是没有意义的。人们只要齐物为一,即可以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冲虚经·周穆王篇》由真幻无别、觉梦一体论证了万物齐一的道理。世人皆以地上王国为真,天上王国为幻。《冲虚经》借“化人”之口分析说:“且曩之所居,奚异王之宫?曩之所游,奚异王之圃?”天上和人间,一幻一真,这是人们的成见。其实,真幻有何差别?觉梦之别也是如此。古莽之国,其民“五旬一觉,以梦中所为者实,觉之所见者妄”。中央之国,其民“一觉一寐,以为觉之所为者实,梦之所见者妄”。其实,觉梦有何差别,不过是人们执于常情妄作区分而已。

《冲虚经·汤问篇》由物之无始无终,进而论证了万物齐一的道理“物这终始,初无极已。始或为终,终或为始,恶知其纪?”事物的变化,在此则谓之终,在彼则谓之始。终始相循,哪有分际?终始如此,“巨细”、“修短”、“同异”之别亦复如此。事物的差别,都是相对的。从这一方面看,万物是有差别的;从另一方面看,万物之别则可以浑化为一。

生死可谓是人生的最大问题,所以《冲虚经》对此着墨最多。《天瑞篇》指出:“寿者人之情,死者人之恶。”执于生死之别,好生恶死乃人之常情,也是人生痛苦的一个重要根源所在。可是,“死之与生,一往一反,故死于是者,安知不生于彼?故吾安知其不相若矣。”按照《冲虚经》的气论思想,生乃气之聚,死乃气之散,散则复归于原始状态。人之生生死死,乃一气之往复变化。人死于此,安知不生于彼?生死又有什么差别?人们往往以生为乐,以死为悲,这是不懂得生死一体的道理。

《冲虚经》强调万物齐一,其根本目的是要转变人的认识,祛除人的常情,摆脱现实生活中的种种束缚,缓和心灵的痛楚。《冲虚经·仲尼篇》借龙叔之口揭示了这一道理:“得而不喜,失而弗忧;视生如死,视富如贫;视人如豕,视吾如人。”龙叔所说的实际上就是万物齐一的道理。人懂得了这一道理,便可以对社会生活的贵贱、荣辱、得失以及生死寿夭采取超然的态度,于动荡变化中不动心、不留情,此即冲虚自然的境界。

 

4.体道合真

在《冲虚经》中,道作为万物的本体,同时又是体道合真的方法或功夫。要实现与道体的合一,从根本上说,这不是一个求知的问题,而是一种心灵的体验活动,因此,不能采用逻辑的或概念性的方法。《天瑞篇》说:“至道不可以情求。”意指用名言概念的方法不能体道的。《仲尼篇》说:“善若道者,亦不用耳,亦不用目,亦不用力,亦不用心。欲若道而用神听形智以求之,弗当矣。”无论是运用耳目的感性方法,还是运用心智的理性方法,皆属于逻辑概念的方法。《冲虚经》认为,用这种方法求道是不恰当的。

体道合真作为一种内心的自我体验活动,这就决定了它不是外向的,而是内向的,用《仲尼篇》的话说,不能“务外游”,而要“内观”。《黄帝篇》把这种“内观”的方法概括为两种。一是“纯气之守”:“壹其性,养其气,含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却。物奚自入焉?”人之天性纯真,心灵虚静,有自然之德,原本与大道一体,因此,只要自觉地作“纯气之守”的功夫,即可全其真性,养其天德,保持心灵的宁静状态而不失。二是借用老子或庄子的说法,可以称之为“致虚”或“坐忘”。《黄帝篇》借列子之口,集中地阐述了这一方法。这一提升精神境界的方法,包括四个阶段:“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心庚念是非,口庚言利害”;“从心之所念,庚无是非;从口之所言,庚无利害”;“横心之所念,横口之所言,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欤,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欤”。所谓“是非”、“利害”、是指人生所面临的种种纠葛和矛盾。人不同于自然界万物,而是有意识的存在。他有知识,有欲望,有种种情识活动。正是这种情识,使人心迷执于分别,背离于大道,丧失了本有的自然之德、纯真之性。“致虚”或“坐忘”的方法,就是通过自我修养的过程,不断地超越“是非”、“利害”,化解一切差别,忘却外物、自我的存在,重新恢复自我与大道的统一,使心灵重归于冲虚自然、无执无为的状态。

 

5.无心之境

在《冲虚经》中,无心之境即是冲虚自然之境。也就是《郑长者》书中说的,“无见”,“无现”。这是一个内外合一,物我无别的浑化境界。人达于此境,他的生命意义就发生了根本转变,虽有限而具有无限的意义。他身处尘世中,却无往而不顺通。因此,无心之境所显现的是一个完全自由自在的心灵。但这种自由自在不能理解为外在的、肉体的,它无关乎现实,完全是心灵的自我体验。

《黄帝篇》的一些象征性的语言和寓言故事,皆在显示这种自由自在的心灵。如说:“至人潜行不空,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华胥国之民“入水不溺,入火不热”,“乘空如履实、寝虚若处床”,等等。这种无往不适、无比自由的生活,在现实中是找不到的,因此,它是落在心境上,是具有理想之境的人所特有的一种感受和体验。

在“郑巫季咸”故事中,“地文”、“天壤”、“太冲莫眹”实是对至境特点的集中概括。“地文”的特点是“不震不止”。此是指心境之“静”,亦即“无”。主体超越种种是非之别,欲念不起,故此心境为“无”。但此境之相只动不静,实是有体无用,故“无”只是抽象之“无”。“天壤”的特点是“灰然有生”,象征心体之“动”,亦即“有”,此是心体之用。心灵动则必外现,有种种活动,所以用“有生”说之。但此境之相只动不静,有用无体,因此,其“有”只是一个抽象之“有”。关于“太冲莫眹”,张湛引向秀注:“居太冲之极,浩然泊心,玄同万方,莫见其迹。”此指心境之“静”。又说:“无心以随变也。”此指心境之“动”。至人之境,虽静而动,虽动而静,故动、静皆为具体之动静。动静相即,有无不离,此体用合一之境,是最高、最圆满之境。

至人所呈现的三种境界之相,关涉到如何理解理想境界的问题。照上面所说,无不能遗有,有不能离无,这就意味着,真正的无心而必应世成务,就世成务而必体无。单应世成务而不能体无固是一偏,但孤悬一个无心而遗弃外物,这也是一偏。因为,把无心孤悬,实际上是把有无对立起来;而一有对立,便不是无心,而是有心。因此,真正的理想境界必是虽有而无,虽无而有,是超越双边的有无统一。这一理想境界,通于老子所说的“无为而无不为”,说得通俗一点,不过是强调人们当不执无为、体悟自然之道生活而已。这是养生治身所当奉行的理想原则。这一“知命安时”的生活态度,实际是至人“无心”之境的一个体现。而达到逆过即是顺的顺应自然的境界,这既是化解种种差别而提炼境界的功夫,又是浑化之境的本身,因此,它构成了《冲虚经》“贵虚”理论的一项重要内容。

 

6.力命

有些学者认为《列子》是宿命论,那么力命强调的就是宿命论、定命论式的一切“预定好”了的吗?不能对《列子》这样去解说。因为《力命》篇中“命”还有“直而推之,曲而任之。自寿自夭,自穷自达,自贵自贱,自富自贫”说法,似乎还有明显反对“预定”、“决定”、“因果”的涵义。即使上文引述的评价《列子》是“命定论”、“宿命论”的学者,似乎也并不认为自己在评述《列子》中的“命”时是在通常所理解的消极层面上的"早已预定”、"绝对必然”、“唯有绝望接受”这个、意义上使用“命定论”、"宿命论”这些词的。

萧福登指出,"《列子》所主张的‘命’有别于‘一般主张有主宰者安排的宿命论’”,皆是自生的结果。“因果关系”是宗教式"命定论”的核心概念,但是《列子》中“自生自化”“非物非我”的说法,是否定因果联系的,因而《列子》也不构成“命定论”。由此看来,我们不能用笼统的用“宿命论”、“命定论”等标签来指称《列子》的“命论”,这样的解释往往因为带有歧义而有失准确。

《列子》一方面,既没有宣扬冥冥中有主宰者的意思,“命”或出于天,但无意志、无目的,《列子》所说的命也罕有惩罚或恩赐的含义,换言之,《列子》不过是对于不可抗拒又无法解释的事情姑且言之为命而己,“命”不可抗拒、无法解释似乎又带有些必然性;另一方面,《列子》虽没有褒扬和突出"人力”,但《列子》总体说来却并不废人力。先秦诸子多是肯定“力”的作用,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列子》与之相比,有些不同,《列子》作者的态度是没有偏执、没有非此即彼,甚至说是有些保守的,可以说《列子》的力命观,既不突出“天”之“命”,也不突出“人”之“力”,《列子》力命观似乎是处于这两者之间。知命之行,知事之变,才全也。所安者自然,所体者自解。什么是自然?自其然而未尝不然者也。什么是自解?帝之悬解。命就像下雨时晒在外的衣服会被淋湿。而解就像漫步在雨中去收衣服。苏轼在定风波中的何妨吟啸且徐行就是种自解,是对《力命篇》的继承。《力命篇》的命是万物自生所呈现的状态。是万物自生的结果。《淮南子·泛论训》:兼爱尚贤,右鬼非命,墨子之所立也,而杨子非之。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杨子之所立也,而孟子非之。

 

五、名家评说

 

刘勰在《文心雕龙》说“列御寇之书,气伟而采奇。”

柳宗元在其《辩列子》一文中谓《列子》:“虽不概于孔子道,然其虚泊寥阔,居乱世,远于利,祸不得逮于身,而其心不穷,《易》之“遁世无闷”者,其近是欤?余故取焉。其文辞类庄子,而尤质厚少伪作,好文者可废耶?”

陈景元《列子冲虚至德真经释文序》赞扬“辞旨纵横,若木叶干壳,乘风东西,飘飘乎天地之间,无所不至。”

高守元《冲虚至德真经四解序》“《庄》《列》二书羽翼老氏,犹孔门之有颜孟。微言妙理启迪后人,使黄帝之道架然复见,功不在颜孟之下。”

洪迈《容斋续笔》“《列子》书事简劲宏妙,多出《庄子》之右。”

明代屠隆在其《文论》中评价说:“《庄》、《列》之文,播弄恣肆,鼓舞六合,如列缺乘踽焉,光 怪变幻,能使人骨惊神悚,亦天下之奇作也。”

蒲松龄在《蒲松龄集》《聊斋文集》卷二《庄列选略小引》中说:“千古奇文,至庄、列止矣。世有恶其道而并废其言 者愚,有因其文之可爱而探之于冥冥者则大愚。盖其立教,祖述杨、老,仲尼之徒,所不敢信,而要其文 洋恣 肆,诚足沾溉后学。”

章学诚《文史通义诗教上》:“诸子之为书,其持之有故而言之成理者,必有得于道体之一端,而后乃能态肆其说,以成一家之言也……《老子》说本阴阳,《庄》《列》寓言假象,《易》教也。邹衍侈言天地,关尹推衍五行,《书》教也。管、商法制,义存政典,《礼》教也。中、韩刑名,皆归赏罚,《春秋》教也。”

刘熙载《艺概·文概》口:“《列子》实为《庄子》所宗本,其辞之淑诡,时或甚于《庄子》,惟其气不似《庄子》放纵耳。”“《庄》《列》俱有曲致;而《庄》尤缥缈奇变,乃如风行水上,自然成文也。”

 

六、后世影响

 

经魏晋南北朝的演变,《老》《文》《列》《庄》取代黄老学派成为道家思想的主流。对于列子在中国文学史和思想史上的重要贡献,封建帝王尤为重视,唐玄宗天宝元年(公元742年)封为“冲虚真人”,所著《列子》诏称《冲虚真经》;宋徽宗封为“致虚观妙真君。”北宋景德年间加封“至德”,号曰《冲虚至德真经》。列子著书常言人之所未言,气伟而才奇简劲宏妙,对后世有深远影响。

 

七、轶事典故

 

列子修道九年之后,就能御风而行。《述异记》中说,列子常在立春日乘风而游八荒,立秋日就反归“风穴”,风至则草木皆生,去则草木皆落。《吕氏春秋》说:“子列子贵虚”。他认为“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列子心胸豁达,贫富不移,荣辱不惊。因家中贫穷,常常吃不饱肚子,以致面黄肌瘦。有人劝郑国执政的子阳资助列子,以搏个好士之名,于是子阳就派人送他十车粮食,他再三致谢,却不肯收受实物。妻子埋怨说:“我听说有道的人,妻子孩子都能快乐地生活,我却常常挨饿。宰相送粮食给你你却不接受,我真是命苦啊。”列子笑着对妻子说:“子阳并不真的了解我,听了别人的话才送粮给我。以后也可能听别人的话怪罪我,所以我不能接受。”一年后,郑国发生变乱,子阳被杀,其党众多被株连致死,御寇得以安然无恙。这样的列子遗事至今郑州民间还在流传,康熙三十二年《郑州志》也记载了这个故事。

列子贵虚尚玄,修道炼成御风之术,能够御风而行,常在春天乘风而游八荒。庄子《逍遥游》中描述列子乘风而行的情景“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返。”他驾风行到哪里,哪里就枯木逢春,重现生机。飘然飞行,逍遥自在,其轻松自得,令人羡慕。唐玄宗天宝元年(739年)李隆基封其为冲虚真人,其书名为《冲虚真经》。宋徽宗封为“致虚观妙真君。”北宋景德年间加封“至德”,号曰《冲虚至德真经》。

 

八、名言警句

 

 “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故智之所贵,存我为贵;力之所贱,侵物为贱。然身非我有也,既生,不得不全之。”

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

不逆命,何羡寿?不矜贵,何羡名?不要势,何羡位?不贪富,何羡货?”

五情好恶,四体安危,世事苦乐,古犹今也,人犹我也。人人相犹,损一秋豪而利人,悉天下以奉天下人。”

忧苦犯性,逸乐顺性,斯实所系者也。名不可去,亦不可宾。但恶夫守命而累实。守名而累实,将恤危亡而不救,岂徒逸乐忧苦之间哉。”

天哺育众生但不能承载万物,地承载万物但不能施行教化,圣人施行教化但不能违背事物的本性,事物的本性被规定后就不能超越各自的地位。”

善为化者,其道密庸,其功同人。五帝之德,三王之功,未必尽智勇之力,或由化而成。孰测之哉?”

 

九、原文及译文

 

《天瑞》

 

  1. 概论

 

天瑞,意谓天地之灵瑞,自然之符应,即文中提到的“不生不化者”。列子认为,世间万物皆有始有终,唯有“不生不化者”,亦即“道”,才能够循环往复、独立永存。“不生不化者”是世界产生与变化的本源,它最初无形无象,历经大易、太初、太始、太素四个阶段,形成“浑沦”,再自“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的“易”衍变为有形的“一”,最终生成天地万物。列子道逢百岁骷髅,顺此言明“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一切缘自“道”,然而却并非“道”有意为之,天地万物只是自然而然地变化运转,生息盈亏。

文寓言与议论选出,《黄帝书》视死如归,荣启期安贫乐终;林类行歌,不以营生为惑;孔子赞死,晓谕天下失家,又有杞人忧天,向氏为盗。凡此种种,恰如张湛《列子序》所言:“大略明群有以至虚为宗,万品以终灭为验。”有形之物诞生、消亡,其暂行于世而终归虚无。人生亦复如是-从婴孩、少壮、老耄直至死亡,性命本非吾有,生死不过往来。

《吕氏春秋·不二》与《尸子·广泽》皆载“列子贵虚”,但依《天瑞》,列子自认“虚者无贵”。彻底的虚,必定有无(空)皆忘,消融了所有差别,也就无所谓轻重贵贱。万物自天成,盗者本无心,光阴若逆旅,生死不及情,是为《天瑞》大意,亦即《列子》全书纲领。

 

《天瑞》

 

  子列子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国君卿大夫示之,犹众庶也。国不足,将嫁于卫。弟子曰:“先生往无反期,弟子敢有所谒;先生将何以教?先生不闻壶丘子林之言乎?”子列子笑曰:“壶子何言哉?虽然,夫子尝语伯昏瞀人,吾侧闻之,试以告女。其言曰:有生不生,有化不化。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生者不能不生,化者不能不化,故常生常化。常生常化者,无时不生,无时不化。阴阳尔,四时尔,不生者疑独,不化者往复。往复其际不可终,疑独其道不可穷。《黄帝书》曰:‘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故竹物者不生,化物者不化。自生自化,自形自色,自智自力,自消自息。谓之生化、形色、智力、消息者,非也。”

  子列子曰:“昔者圣人因阴阳以统天地。夫有形者生于无形,则天地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浑沦者,言万物相浑沦而未相离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也。易无形埒,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变者,穷也,乃复变而为一。一者,形变之始也。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冲和气者为人;故天地含精,万物化生。”

  子列子曰:“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故天职生覆,地职形载,圣职教化,物职所宜。然则天有所短,地有所长,圣有所否,物有所通。何则?生覆者不能形载,形载者。不能教化,教化者不能违所宜,宜定者不出所位。故天地之道,非阴则阳;圣人之教,非仁则义;万物之宜,非柔则刚:此皆随所宜而不能出所位者也。故有生者,有生生者;有形者,有形形者;有声者,有声声者;有色者,有色色者;有味者,有味味者。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尝终;形之所形者实矣,而形形者未尝有;声之所声者闻矣,而声声者未尝发;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尝显;味之所味者尝矣,而味味者未尝呈:皆无为之职也。能阴能阳,能柔能刚,能短能长,能圆能方,能生能死,能暑能凉,能浮能沉,能宫能商,能出能没,能玄能黄,能甘能苦,能膻能香。无知也,无能也;而无不知也,而无不能也。”

  子列子适卫,食于道,从者见百岁髑髅,攓蓬而指,顾谓弟子百丰曰:“唯予与彼知而未尝生未尝死也。此过养乎?此过欢乎?种有几:若<圭黾>为鹑,得水为畿,得水土之际,则为<圭黾>蠙之衣。生于陵屯,则为陵舄。陵舄得郁栖,则为乌足。乌足之根为蛴螬,其叶为蝴蝶。蝴蝶胥也,化而为虫,生灶下,其状若脱,其名曰<鸟句>掇,<鸟句>掇千日化而为鸟,其名曰乾余骨。乾余骨之沫为斯弥。斯弥为食醯颐辂。食醯颐辂生乎食醯黄軦,食醯黄軦生乎九猷。九猷生乎瞀芮,瞀芮生乎腐蠸,羊肝化为地皋,马血之为转邻也,人血之为野火也。鹞之为鹯,鹯之为布谷,布谷久复为鹞也。燕之为蛤也,田鼠之为鹑也,朽瓜之为鱼也,老韭之为苋也。老羭之为猨也,鱼卵之为虫。亶爰之兽,自孕而生,曰类。河泽之鸟视而生曰。纯雌其名大要,纯雄其名稚蜂。思士不妻而感,思女不夫而孕。后稷生乎巨迹,伊尹生乎空桑。厥昭生乎湿,醯鸡生乎酒。羊奚比乎不荀,久竹生青宁,青宁生程,程生马,马生人。人久入于机。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

  《黄帝书》曰:“形动不生形而生影,声动不生声而生响,无动不生无而生有。”形,必终者也;天地终乎?与我偕终。终进乎?不知也。道终乎本无始,进乎本不久。有生则复于不生,有形则复于无形。不生者,非本不生者;无形者,非本无形者也。生者,理之必终者也。终者不得不终,亦如生者之不得不生。而欲恒其生,画其终,惑于数也。精神者,天之分;骨骸者,地之分。属天清而散,属地浊而聚。精神离形,各归其真,故谓之鬼。鬼,归也,归其真宅。黄帝曰:“精神入其门,骨骸反其根,我尚我存?”

  人自生至终,大化有四:婴孩也,少壮也,老耄也,死亡也。其在婴孩,气专志一,和之至也;物不伤焉,德莫加焉。其在少壮,则血气飘溢,欲虑充起,物所攻焉,德故衰焉。其在老耄,则欲虑柔焉,体将休焉,物莫先焉;虽未及婴孩之全,方于少壮,间矣。其在死亡也,则之于息焉,反其极矣。

  孔子游于太山,见荣启期行乎郕之野,鹿裘带索,鼓琴而歌。孔子问曰:“先生所以乐,何也?”对曰:“吾乐甚多。天生万物,唯人为贵。而吾得为人,是一乐也。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吾既得为男矣,是二乐也。人生有不见日月,不免襁褓者,吾既已行年九十矣,是三乐也。贫者士之常也,死者人之终也,处常得终,当何忧哉?”孔子曰:“善乎?能自宽者也。”

  林类年且百岁,底春被裘,拾遗穗于故畦,并歌并进。孔子适卫,望之于野。顾谓弟子曰:“彼叟可与言者,试往讯之!”子贡请行。逆之垅端,面之而叹曰:“先生曾不悔乎,而行歌拾穗?”林类行不留。歌不辍。子贡叩之,不已,乃仰而应曰:“吾何悔邪?”子贡曰:“先生少不勤行,长不竞时,老无妻子,死期将至,亦有何乐而拾穗行歌乎?”林类笑曰:“吾之所以为乐,人皆有之,而反以为忧。少不勤行,长不竞时,故能寿若此。老无妻子,死期将至,故能乐若此。”子贡曰:“寿者人之情,死者人之恶。子以死为乐,何也?”林类曰:“死之与生,一往一反。故死于是者,安知不生于彼?故吾知其不相若矣,吾又安知营营而求生非惑乎?亦又安知吾今之死不愈昔之生乎?”子贡闻之,不喻其意,还以告夫子。夫子曰:“吾知其可与言,果然;然彼得之而不尽者也。”

  子贡倦于学,告仲尼曰:“愿有所息。”仲尼曰:“生无所息。”子贡曰:“然则赐息无所乎?”仲尼曰:“有焉耳,望其圹,皋如也,宰如也,坟如也,鬲如也,则知所息矣。”子贡曰:“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伏焉。仲尼曰:“赐!汝知之矣。人胥知生之乐,未知生之苦;知老之惫,未知老之佚;知死之恶,未知死之息也。晏子曰:‘善哉,古之有死也!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死也者,德之徼也。古者谓死人为归人。夫言死人为归人,则生人为行人矣。行而不知归,失家者了。一人失家,一世非之;天下失家,莫知非焉。有人去乡土、离六亲、废家业、游于四方而不归者,何人哉?世必谓之为狂荡之人矣。又有人钟贤世,矜巧能,修名誉,夸张于世而不知已者,亦何人哉?世必以为智谋之士。此二者,胥失者也。而世与一不与一,唯圣人知所与,知所去。”

  或谓子列子曰:“子奚贵虚?”列子曰:“虚者无贵也。”子列子曰:“非其名也,莫如静,莫如虚。静也虚也,得其居矣;取也与也,失其民矣。事之破为而后有舞仁义者,弗能复也。”

  粥熊曰:“运转亡已,天地密移,畴觉之哉?故物损于彼者盈于此,成于此者亏于彼。损盈成亏,随世随死。往来相接,间不可省,畴觉之哉?凡一气不顿进,一形不顿亏;亦不觉其成,亦不觉其亏。亦如人自世至老,貌色智态,亡日不异;皮肤爪发,随世随落,非婴孩时有停而不易也。间不可觉,俟至后知。”

  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又有忧彼之所忧者,因往晓之,曰:“天,积气耳,亡处亡气。若屈伸呼吸,终日在天中行止,奈何忧崩坠乎?”其人曰:“天果积气,日月星宿,不当坠耶?”晓之者曰:“日月星宿,亦积气中之有光耀者;只使坠,亦不能有气中伤。”其人曰:“奈地坏何?”晓者曰:“地积块耳,充塞四虚,亡处亡块。若躇步跐蹈,终日在地上行止,奈何忧其坏?”其人舍然大喜,晓之者亦舍然大喜。长庐子闻而笑曰:“虹蜺也,云雾也,风雨也,四时也,此积气之成乎天者也。山岳也,河海也,金石也,火木也,此积形之成乎地者也。知积气也,知积块也,奚谓不坏?夫天地,空中之一细物,有中之最巨者。难终难穷,此固然矣;难测难识,此固然矣。忧其坏者,诚为大远;言其不坏者,亦为未是。天地不得不坏,则会归于坏。遇其坏时,奚为不忧哉?”子列子闻而笑曰:“言天地坏者亦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