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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春秋》7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使棺棹坚实,是为了避开蝼蚁蛇虫。如今社会风气大坏,君主行葬越来越奢侈,他们心中不是为死者考虑,而是活着的人借以彼此夸耀,争出人上。他们把奢侈浪费的行为看作光菜,把俭省节约的行为看作鄙陋,不把利于死者当回事,只是一心考虑话着的人的毁谤、赞誉,这不合于慈亲孝子之心。父母虽然死了,孝子对父母的尊重不会懈怠;子女虽然死了,慈亲对他们的疼爱不会减弱。埋葬所疼爱、所尊重的人,却用活着的人十分想得到的东西陪葬,想靠这些东西使死者安宁,其结果会怎么样呢?

百姓对干利,宁肯冒着飞箭,踩着利刃,流血残杀去追求它。不知礼义的野蛮之人宁可残忍地对待父母、兄弟、朋友而去追求利。如今,刨坟掘基没有这种危险,没有这种耻辱,而得利十分丰厚,可以乘车吃肉,思惠延及子孙。这种情况即使是圣人尚且禁止不住,更何况昏乱之君呢?

国越大,家越富,葬物就越丰厚。死者口含的珍珠、身穿的玉衣,赏玩、嗜好的物品,财贷珍宝,钟鼎壶鉴,车马衣被戈剑,数也数不尽。各种养生之器无不随葬。椁室用大木累积而成,好似四面有檐的屋子,里面棺椁数层,并堆积石头、木炭,环绕在棺椁之外.恶人闻知此事,互相传告。君主尽管用严刑重罚禁止他们,仍然婪止不住。再入,死者死去的时间越久远,活着的人对他的盛情就越疏远,感情越疏远,守墓人就越懈怠,守墓人越来越懈怠,可是墓中随葬的器物却同原来一样,这种形势本来就不安全了。

世俗之人举行葬礼,用大车载着棺柩,各种旗帜、画有云气的偻翣相随,棺柩之上点缀着珠玉,涂饰了各种花纹。灵车左右执绋进葬的有万人,牵引灵车行进,这么多人得用军法指挥才行。举行这种葬礼给世人看,那是够美的了,够盛大的了,但是用这种葬礼安葬死者,那是不行的。倘若厚葬真有利于死者,那么即使这样做会使国家贫困、人民劳苦,慈亲孝子也是不会拒绝做的。

安死

世人建造坟墓,高大如山,坟墓上种树,茂密如林,墓地修建墓阙、庭院,建筑宫室,建造东西石阶,象都邑一样。用这些向世人夸耀财富,那是可以的,但是用这些安葬死者却不行。对于死者来说,看待一万年就象是一瞬。人的寿命,长的不超过百岁,一般的不超过六十岁。根据百岁或六十岁寿命的需要替无限久远的死者考虑,它们的实际情况必定不相适合。根据无限久远的需要替死者考虑,就掌握葬死的本义了。

假如有这样一个人,埋葬死者时在墓上立一块石碑,上面刻写道:“这里面的器物,有珠玉、玩好、财物、宝器,十分丰富,不可不发掘,掘开它一定大富,可以世世代代乘车吃肉。”人们一定一起嘲笑他,认为这个人太糊涂。世上的厚葬与此相似。

从古到今,没有不灭亡的国家;没有不灭亡的国家,这就没有不被挖掘的坟墓,就人们耳闻目睹来说,齐、楚、燕曾经灭亡过,宋,中山已经灭亡了,赵、魏、韩都灭亡了,它们都成了古国了。从它们再往前,灭亡的国家数也数不尽,因此,大墓没有不被掘开的。但是世人却都争着造大墓,难道不可悲吗?

国君的刁滑之民,父亲的不孝之子,兄长的忤逆之弟,他们都是被乡里一致驱遂的人。他们害怕耕种、打柴之苦,不肯从事各种劳役,却追求享受锦衣玉食之乐;当智谋巧诈用尽,仍无法得到时,于是就聚集起很多人,凭惜深山、大潮、树林和沼泽,拦路打劫,又探察葬器丰厚的大墓,想办法住到坟墓附近便于盗墓的住所,暗中挖掘,日夜不止,一定要获得其中的时物,一起瓜分。如果所疼爱、所尊重的人,死后却肯定要遭到恶人、盗贼,匪寇的凌辱,这是孝子、忠臣,慈父,挚友当忧虑的大事。

尧葬在谷林,墓上处处种上树,舜葬在纪市,市上的作坊,店铺没有任何变动,禹葬在会稽,不烦扰众人。由此看来,先王以节俭的原则安葬死者,不是吝惜钱财,也不是忧虑耗费人力,完全是为死者考虑。先王所忧虑的,是惟恐死者受辱,坟墓如果被盗掘,死者肯定要受到凌辱,如果俭葬,墓就不会被盗掘。所以,先王安葬死者,一定要做到俭,一定做到合,一定做到同。什么叫合?什么叫同?葬于山林就与山林合为一体,葬干山坡或低湿之地,就与山坡或低温之地环境相同。这就叫作爱人。想爱人的人很多,但真懂得爱人的人很少。所以,宋国还没有灭亡,东冢就被盗掘。齐国还没有灭亡,庄公的墓就被盗掘。国家安定尚且如此,又何况百世之后国家已经灭亡了呢?所以孝子、忠臣、慈父、挚友对此不可不阻察。原本是敬爱死者,结果却反而害了他们,大概指的就是厚葬一类事吧。《》中说:“不敢徒手搏虎,不敢徒涉黄河。人们只知此一端,不知还有其它祸,”这是说不知类推啊!

所以,忽而翻转过去加以反对,忽而翻转过来表示赞同。他们所反对的正是他们所赞同过的,他们所赞同的正是他们所反对过的。是非尚未确定,而喜怒斗争反倒都用上了。我们不反对斗,也不反对争,但是反对驱使人们糊里糊涂斗、糊里糊涂争的根源。因此,凡争斗,都是是非确定以后才采用的手段。如今人们大多不先确定是非,却先急急忙忙地争斗,这是最糊涂的。

鲁国季孙氏举办丧事,孔子去吊丧。进门之后,站到左边,立于宾客的位置。主丧的季桓子用鲁国的宝玉殓死者。孔子从西阶下穿过中庭快步向东,登东阶而上,说:“用宝玉殓死者,就象是把尸体暴露在原野上一样。”穿过中庭,登阶而上是不合于宾客礼仪的,虽然不合礼仪,但孔子仍然这样做了,这是为了阻止过失啊!

异宝

古代的人不是没有宝物,只是他们看作宝物的东西与令人不同。

孙叔敖病了,临死的时候告诫他的儿子说;“大王多次赐给我土地,我都没有接受。如果我死了,大王就会赐给你土地,你一定不要接受肥沃富饶的土地。楚国和越国之间有个寝丘,这个地方土地贫瘠,而且地名十分凶险。楚人畏惧鬼,而越入迷信鬼神和灾祥。所以,能够长久占有的封地,恐怕只有这块土地了。”孙叔敖死后,楚王果然把肥沃的土地赐给他的儿子,但是孙叔敖的儿子谢绝了,请求赐给寝丘,所以这块土地至今没有被他人占有。孙叔敖的智慧在于懂得不把世俗心目中的利益看作利益。懂得把别人所厌恶的东西当作自己所喜爱的东西,这就是有道之人之所以不同千世俗的原因。

伍员逃亡,楚国紧急迫捕他。他从事登上太行山,遥望郑国说:“这个国家,地势险要而人民多有智慧,但是它的国君是个凡庸的君主,不足以跟他谋举犬事。”伍员离开郑国,到了许国,拜见许公并询问自己宜去的国家。许公不回答,向东南方吐了一口唾沫。伍员再拜接受赐教说;“我知遭该去的国家了。”于是往吴国进发。路过楚国,到了长江岸边,想要渡江。他看到一位老人,撑着小船,正要打鱼,于是走过去请求老人送他过江。老人把他送过江去。伍员问老人的姓名,老人却不肯告诉。他解下自己的宝剑送给老人,说:“这是价值千金的宝剑,我愿意把它奉献给您。”老人不肯接受,说;“按照楚国的法令,捉到伍员的,授予执圭爵位,享受万石俸禄,赐给黄金千镒。从前伍子胥从这里经过,我尚且不捉他去领赏,如争我接受你的价值千金的宝剑做什么呢?”伍员到了吴国,派人到江边去寻找老人,却无法找到了。伍员每次吃饭一定要祭祀那位老人,祝告说;“江上的老人!”天地之德大到极点了,养育万物多到极点了,天地何所不为?却毫无所求。人世间,做了有利于别人的事,却毫无所求,名字无法得知,身影无法得见,达到达种境界的恐怕只有江边的老人吧!

宋国一个农夫耕地得到了一块玉,把它献给司城子罕,子罕不接受。农夫请求说:“这是我的宝物,希望相国赏小人脸而把它收下。”于罕说;“你把玉当作宝物,我把不接受别人的赠物当作宝物。”所以来宋德高望重的人说;“子罕不是没有宝物,只是他当作宝物的东西与别人不同啊!”

假如现在把百金和黄米饭团摆在小孩的面前,小孩一定去抓黄米饭团了;把和氏之壁和百金摆在鄙陋无知的人面前,鄙陋无知的人一定拿走百金了。把和氏之壁和关于道德的至理名言摆在贤人面前,贤人一定听取至理名言了。他们的智慧越精深,所取的东西就越珍贵,他们的智慧越低下,所取的东西就越粗陋。

异用

万物对任何人都是同样的,但人们使用它们却各有不同,这是治乱、存亡、死生的根本所在。所以,国土广大,兵力强盛,未必安定,尊贵富有,未必显赫,关键在于如何使用它们。夏桀、商村运用他们的才智却造成了他们的灭亡,商汤、周武王运用他们的才智而成就了他们的王业。

商汤在郊外看见个猎人四面设网,并祷告说:“从天上坠落的,从地上生出的,从四方来的,让它们都坠落到我的阿上。”汤说;“真这样的话,禽兽就被杀光了。除了桀那样的暴君,谁还会做这种事呢?”汤收起三面的网,只在一面设网,重新教那人祷告说:“从前蜘蛛籍网,现在的人也学着织。禽兽想向左去的就向左去,想向右去的就向右去,想向高处去的就向高处去,想向低处去的就向低处击,我只捕取那些触犯天命的。”汉水以南的国家闻知这件事说:“商汤的仁德连禽兽都顾及到了。”于是四十个国家归附了汤。别人在四面设网,未必能捕获到鸟;汤撤去三面的网,只在一面设网,却由此得到丁四十个国家的归附,不仅仅是捕捉飞鸟啊!

周文王派人掘池塘,挖出个死人的尸骨,官吏把此事禀告文王,文王说:“重新安葬他。”官吏说:“这具尸骨是没有主的。”文王说:“抚有天下的人是天下之主,抚有一国的人是一国之主。现在难道我不是它的主人吗?”于是让官吏用衣棺把那具尸骨改葬在它处。天下人闻知这件事说:“文王真贤明啊!连死人的尸骨都受到他的恩泽,又何况活着的人呢?”有的人得到宝物却使自己的国家陷入危难,文王得具朽骨却能借它表示自己的仁德,所以,在圣人看来,物是没有没用的。

孔子的弟子凡是从远方来的,孔子就扛着手杖问候他说。“你的祖父没灾没病吧?”然后持杖拱手行礼,问候说:“你的父母没灾没病吧?”然后拄着手杖问候说:“你的哥哥弟弟没灾没病吧?”最后拖着手杖转过身去,问侯说,“你的妻子、孩子没灾投病吧?”所以,孔子仅用六尺长的手杖,就让人知道了贵贱的等级,辨明了亲疏的关系,又何况用尊贵的地位、丰厚的俸禄呢?

古代的人重视善射的技艺,用来抚养幼者,瞻养老人。现在的人重视善射的技艺,却用来攻战侵夺。那卑微的小人更凭惜善射的技艺掠夺弱小的人,欺侮势孤力单的人,把拦路抢劫当作职业。仁爱的凡得到饴糖,用来保养病人,奉养老人。跖与庄(足+乔)弄到饴糖,却用来拔闩开门,盗窃他人财物。

 

 

《纪·仲冬纪》

 

【仲冬】

一曰:仲冬之月,日在斗,昏东壁中,旦轸中。其日壬癸,其帝颛顼,其神玄冥,其虫介,其音羽,律中黄钟。其数六,其味咸,其臭朽,其祀行,祭先肾。冰益壮,地始坼,鹖鴠不鸣,虎始交。天子居玄堂太庙,乘玄辂,驾铁骊,载玄旗,衣黑衣,服玄玉,食黍与彘,其器宏以弇。命有司曰:“土事无作,无发盖藏,无起大众,以固而闭。”发盖藏,起大众,地气且泄,是谓发天地之房。诸蛰则死,民多疾疫,又随以丧。命之曰“畅月”。是月也,命阉尹申宫令,审门闾,谨房室,必重闭。省妇事,毋得淫,虽有贵戚近习,无有不禁。乃命大酋,秫稻必齐,麹蘖必时,湛饎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兼用六物,大酋监之,无有差忒。天子乃命有司祈祀四海、大川、名原、渊泽、井泉。是月也,农有不收藏积聚者,牛马畜兽有放佚者,取之不诘。山林薮泽,有能取疏食田猎禽兽者,野虞教导之。其有侵夺者,罪之不赦。是月也,日短至,阴阳争,诸生荡。君子斋戒,处必弇,身欲宁,去声色,禁嗜欲,安形性,事欲静,以待阴阳之所定。芸始生,荔挺出,蚯蚓结,麋角解,水泉动。日短至,则伐林木,取竹箭。是月也,可以罢官之无事者,去器之无用者,涂阙庭门闾,筑囹圄,此所以助天地之闭藏也。仲冬行夏令,则其国乃旱,气雾冥冥,雷乃发声。行秋令,则天时雨汁,瓜瓠不成,国有大兵。行春令,则虫螟为败,水泉减竭,民多疾疠。

【至忠】

二曰:至忠逆於耳,倒於心,非贤主其孰能听之?故贤主之所说,不肖主之所诛也。人主无不恶暴劫者,而日致之,恶之何益?今有树於此,而欲其美也,人时灌之,则恶之,而日伐其根,则必无活树矣。夫恶闻忠言,乃自伐之精者也。荆庄哀王猎於云梦,射随兕,中之。申公子培劫王而夺之。王曰:“何其暴而不敬也?”命吏诛之。左右大夫皆进谏曰:“子培,贤者也,又为王百倍之臣,此必有故,愿察之也。”不出三月,子培疾而死。荆兴师,战於两棠,大胜晋,归而赏有功者。申公子培之弟进请赏於吏曰:“人之有功也於军旅,臣兄之有功也於车下。”王曰:“何谓也?”对曰:“臣之兄犯暴不敬之名,触死亡之罪於王之侧,其愚心将以忠於君王之身,而持千岁之寿也。臣之兄尝读故记曰:‘杀随兕者,不出三月。’是以臣之兄惊惧而争之,故伏其罪而死。”王令人发平府而视之,於故记果有,乃厚赏之。申公子培,其忠也可谓穆行矣。穆行之意,人知之不为劝,人不知不为沮,行无高乎此矣。齐王疾痏,使人之宋迎文挚,文挚至,视王之疾,谓太子曰:“王之疾必可已也。虽然,王之疾已,则必杀挚也。”太子曰:“何故?”文挚对曰:“非怒王则疾不可治,怒王则挚必死。”太子顿首强请曰:“苟已王之疾,臣与臣之母以死争之於王。王必幸臣与臣之母,愿先生之勿患也。”文挚曰:“诺。请以死为王。”与太子期,而将往不当者三,齐王固已怒矣。文挚至,不解屦登床,履王衣,问王之疾,王怒而不与言。文挚因出辞以重怒王,王叱而起,疾乃遂已。王大怒不说,将生烹文挚。太子与王后急争之,而不能得,果以鼎生烹文挚。爨之三日三夜,颜色不变。文挚曰:“诚欲杀我,则胡不覆之,以绝阴阳之气?”王使覆之,文挚乃死。夫忠於治世易,忠於浊世难。文挚非不知活王之疾而身获死也,为太子行难,以成其义也。

【忠廉】

三曰:士议之不可辱者,大之也。大之则尊於富贵也,利不足以虞其意矣。虽名为诸侯,实有万乘,不足以挺其心矣。诚辱则无为乐生。若此人也,有势则必不自私矣,处官则必不为污矣,将众则必不挠北矣。忠臣亦然。苟便於主利於国,无敢辞违,杀身出生以徇之。国有士若此,则可谓有人矣。若此人者固难得,其患虽得之有不智。吴王欲杀王子庆忌而莫之能杀,吴王患之。要离曰:“臣能之。”吴王曰:“汝恶能乎?吾尝以六马逐之江上矣,而不能及;射之矢,左右满把,而不能中。今汝拔剑则不能举臂,上车则不能登轼,汝恶能?”要离曰: “士患不勇耳,奚患於不能?王诚能助,臣请必能。”吴王曰:“诺。”明旦加要离罪焉,挚执妻子,焚之而扬其灰。要离走,往见王子庆忌於卫。王子庆忌喜曰:“吴王之无道也,子之所见也,诸侯之所知也。今子得免而去之,亦善矣。” 要离与王子庆忌居有间,谓王子庆忌曰:“吴之无道也愈甚,请与王子往夺之国。” 王子庆忌曰:“善。”乃与要离俱涉於江。中江,拔剑以刺王子庆忌。王子庆忌捽之,投之於江,浮则又取而投之,如此者三。其卒曰:“汝天下之国士也,幸汝以成而名。”要离得不死,归於吴。吴王大说,请与分国。要离曰:“不可。臣请必死!”吴王止之,要离曰:“夫杀妻子,焚之而扬其灰,以便事也,臣以为不仁。夫为故主杀新主,臣以为不义。夫捽而浮乎江,三入三出,特王子庆忌为之赐而不杀耳,臣已为辱矣。夫不仁不义,又且已辱,不可以生。”吴王不能止,果伏剑而死。要离可谓不为赏动矣,故临大利而不易其义;可谓廉矣,廉,故不以贵富而忘其辱。卫懿公有臣曰弘演,有所於使。翟人攻卫,其民曰:“君之所予位禄者,鹤也;所贵富者,宫人也。君使宫人与鹤战,余焉能战?”遂溃而去。翟人至,及懿公於荣泽,杀之,尽食其肉,独舍其肝。弘演至,报使於肝,毕,呼天而啼,尽哀而止,曰:“臣请为襮。”因自杀,先出其腹实,内懿公之肝。桓公闻之曰:“卫之亡也,以为无道也。今有臣若此,不可不存。”於是复立卫於楚丘。弘演可谓忠矣,杀身出生以徇其君。非徒徇其君也,又命卫之宗庙复立,祭祀不绝,可谓有功矣。

【当务】

四曰:辨而不当论,信而不当理,勇而不当义,法而不当务,惑而乘骥也,狂而操吴干将也,大乱天下者,必此四者也。所贵辨者,为其由所论也;所贵信者,为其遵所理也;所贵勇者,为其行义也;所贵法者,为其当务也。跖之徒问於跖曰:“盗有道乎?”跖曰:“奚啻其有道也?夫妄意关内,中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後,义也;知时,智也;分均,仁也。不通此五者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无有。”备说非六王、五伯,以为尧有不慈之名,舜有不孝之行,禹有淫湎之意,汤、武有放杀之事,五伯有暴乱之谋。世皆誉之,人皆讳之,惑也。故死而操金椎以葬,曰:“下见六王、五伯,将敲其头矣!”辨若此不如无辨。楚有直躬者,其父窃羊而谒之上。上执而将诛之。直躬者请代之。将诛矣,告吏曰: “父窃羊而谒之,不亦信乎?父诛而代之,不亦孝乎?信且孝而诛之,国将有不诛者乎?”荆王闻之,乃不诛也。孔子闻之曰:“异哉!直躬之为信也。一父而载取名焉。”故直躬之信不若无信。齐之好勇者,其一人居东郭,其一人居西郭。卒然相遇於涂,曰:“姑相饮乎?”觞数行,曰:“姑求肉乎?”一人曰:“子,肉也;我,肉也;尚胡革求肉而为?於是具染而已。”因抽刀而相啖,至死而止。勇若此不若无勇。纣之同母三人,其长曰微子启,其次曰中衍,其次曰受德。受德乃纣也,甚少矣。纣母之生微子启与中衍也,尚为妾,已而为妻而生纣。纣之父、纣之母欲置微子启以为太子、太史据法而争之曰:“有妻之子,而不可置妾之子。”纣故为後。用法若此,不若无法。

【长见】

五曰:智所以相过,以其长见与短见也。今之於古也,犹古之於後世也;今之於後世,亦犹今之於古也。故审知今则可知古,知古则可知後,古今前後一也。故圣人上知千岁,下知千岁也。荆文王曰:“苋嘻数犯我以义,违我以礼,与处则不安,旷之而不谷得焉。不以吾身爵之,後世有圣人,将以非不谷。”於是爵之五大夫。“申侯伯善持养吾意,吾所欲则先我为之,与处则安,旷之而不谷丧焉。不以吾身远之,後世有圣人,将以非不谷。”於是送而行之。申侯伯如郑,阿郑君之心,先为其所欲,三年而知郑国之政也,五月而郑人杀之。是後世之圣人使文王为善於上世也。晋平公铸为大钟,使工听之,皆以为调矣。师旷曰: “不调,请更铸之。”平公曰:“工皆以为调矣。”师旷曰:“後世有知音者,将知钟之不调也,臣窃为君耻之。”至於师涓而果知钟之不调也。是师旷欲善调钟,以为後世之知音者也。吕太公望封於齐,周公旦封於鲁,二君者甚相善也。相谓曰:“何以治国?”太公望曰:“尊贤上功。”周公旦曰:“亲亲上恩。” 太公望曰:“鲁自此削矣。”周公旦曰:“鲁虽削,有齐者亦必非吕氏也。”其後,齐日以大,至於霸,二十四世而田成子有齐国。鲁公以削,至於觐存,,三十四世而亡。吴起治西河之外,王错谮之於魏武侯,武侯使人召之。吴起至於岸门,止车而望西河,泣数行而下。其仆谓吴起曰:“窃观公之意,视释天下若释躧,今去西河而泣,何也?”吴起抿泣而应之曰:“子不识。君知我而使我毕能,西河可以王。今君听谗人之议而不知我,西河之为秦取不久矣,魏从此削矣。” 吴起果去魏入楚。有间,西河毕入秦,秦日益大。此吴起之所先见而泣也。魏公叔座疾,惠王往问之,曰:“公叔之病,嗟!疾甚矣!将柰社稷何?”公叔对曰: “臣之御庶子鞅,愿王以国听之也。为不能听,勿使出境。”王不应,出而谓左右曰:“岂不悲哉?以公叔之贤,而今谓寡人必以国听鞅,悖也夫!”公叔死,公孙鞅西游秦,秦孝公听之。秦果用强,魏果用弱。非公叔座之悖也,魏王则悖也。夫悖者之患,固以不悖为悖。

 

  1. 译文

 

仲冬

仲冬之月,太阳的位置在斗宿。黄昏时刻,壁宿出现在南方中天,拂晓时刻,轸宿出现在南方中天。仲冬于天干属壬癸,它的主宰之帝是颛顼,佐帝之神是玄冥,应时的动物是龟鳖之类的甲族,相配的声音是羽音,音律与黄钟相应。这个月的数字是六,味道是咸昧,气味是朽气,要举行的祭祀是行祭,祭祀时祭品以肾脏为尊。这个月,冰冻得越发坚实,地表开始冻出裂缝。鹖鴠不叫了,老虎开始交配。天子住在北向明堂的中央正室,乘坐黑色的车,车前驾着黑色的马,车上插着黑色绘有龙牧的旗帜,天子穿着黑色的衣服,佩戴着黑色的饰玉。吃的食物是黍米和猪肉,使用的器物宏大而口敛。

命令司徒官说:“不要兴动土木工程,不要打开遮盖掩藏东西的仓廪府库,不要发动众多百姓,以此顺应时气的封固和闭藏。”打开盖藏之物,发动众多百姓,地气就会宣泄,这叫做开启天地用来闭藏万物的房舍。这样一来,蛰伏的动物都会死去,百姓中会流行疫病,并随着丧亡。这个月,命名叫做“畅月”。

这个月,命令官官的首领申明宫中的禁令,严加注意宫廷和房室的门户,一定要层层紧闭。要减少妇女的工作,不许她们制作过分奢华巧饰的东西,即使是尊贵的亲戚和宠幸的人,也没有不禁止的。命令酒官之长监制酿酒,选用的高粱稻米必须纯净,制作酒麴酒蘖必须适时,浸渍炊煮米麴必须清洁,所用的井水泉水必须甘美,使用的陶器必须良好,酿制的火侯必埂适中。这六件事要处处兼顾,酒官之长监督它,不得有一点差错。天子命令主管官吏祭祀四海、大河,水源、深渊、大译及井泉的水神。

这个月,农民尚未收藏积聚的谷物、放牧在外的牛马,若被他人取用,不必责问。农民有能在山林水泽中采取榛粟菱芡,捕猎禽兽的,主管山泽的官吏要教导并鼓励他们,若有人侵犯夺取他们的成果,一定要处罚,决不宽赦。

这个月,冬至到来,阴阳相争,各种生物都开始萌动。君子整洁身心,居处一定深邃,身心要宁静,屏除声色,禁绝嗜欲,保养身体和性情,对各种事情都不要急噪,而要静观,以等待阴阳消长的结果。这个月,芸草开始萌生,荔蒲挺挺而出,蚯蚓屈曲面动,麇鹿犄角坠落,水泉开始涌动。冬至的时候,可以砍伐林木,割取竹子。

这个月,可以罢免无事可作的官吏,可以除去没有用处的器物。涂塞宫廷的门户,修筑牢狱,这些都是帮助上天闭藏的措施。

仲冬实行应在夏天实行的政令,那幺,国家就会出现干旱,雾气就会弥漫,雷声就会震动。如果实行应在秋天实行的政令,那么,雨雪就会时时相杂而落,瓜果就不能成熟,国家就有大兵侵扰;如果实行应在春天实行的政令,耶么,虫螟就会成灾,水泉就会衰减枯竭,百姓中就会流行疫病。

至忠

至忠之言不顺耳,逆人心,如果不是贤明的君主,谁能听取它?因此,贤明的君主喜欢的,正是不肖的君主要惩罚的。君主无一不痛恨侵暴劫夺的行径,然而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在天天招致它,痛恨它又有什么益处?假如这里有棵树,希望它生长茂盛,可是别人按时浇灌它,自己却讨厌别人的行为,并且每天砍伐树根,照这样做,肯定不会有活树了。厌恶听取忠言,正是最严重的一种自我毁灭的行为。

楚庄王在云梦泽打猎,射中了一只随兕,申公子培抢在王之前把随兕夺走了。楚庄王说:“怎么这样地犯上不敬啊!”命令官吏杀掉子培。左右大夫都上前劝谏说:“子培是个贤人,又是您最有才能的臣子,这里面必有缘故,希望您能仔细了解这件事。”不到三个月,子培生病而死。后来楚国起兵,与晋国军队在两棠交战,大胜晋军,回国之后奖赏有功将士。申公子培的兄弟上前向主管官吏请赏说:“别人在行军打仗中有功,我的兄长在大王的车下有功。”庄王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回答说:“我的兄长在大王您的身旁冒着犯上不敬的恶名,遭获死罪,但他本心是要投效忠君王,让您享有千岁之寿啊!我的兄长曾读古书,古书记载遣。‘杀死随兕的人不出三个月必死。’因此我的兄长见到您射杀随兕,十分惊恐,因而抢在您之前把它夺走,所以后来遭其祸殃而死。”庄王让人打开平府查阅古籍,在古书上果然有这样的记载,于是厚赏了子培的兄弟。申公子培的忠诚可称得上是“穆行”了。“穆行”的含义是:不因为别人了解自己就受到鼓劢,也不因为别人不了解自己就感到沮丧,德行没有比这更高尚的了。

齐王长了恶疮绝,派人到朱国接文挚.文挚到了,察看了齐王的病,对太子说;“大王的病肯定可以治愈。虽然如此,大王的病一旦痊愈,一定会杀死我。”太子说:”什么原因呢?”文挚回答说:“如果不激怒大王,大王的病就冶不好,但如果大王真的被激怒了,那我就必死无疑。”太子叩头下拜,极力请求说:“如果治好父王的病而父王真的要杀先生的话,我和我的母亲一以死向父王为您争辩,父王一定哀怜我和我的母亲,望先生不要担忧。”文挚说:“好吧。我愿拼着一死为大王治病。”文垫跟太子约定了看病的日期,三次都不如期前往。齐王本来已经动怒了。文挚来了之后,不脱鞋就登上了齐壬的床,踩着齐王的衣服,询问齐王的病情,齐王恼怒,不跟他说话。文挚于是口出不逊之辞激怒齐王。齐王大声呵斥着站了起来,病于是就好了。齐王大恐不消,要把文挚栝活煮死。太子和王后为文挚激烈地与齐王争辩,但却未能改变齐王的决定。齐王终于用邪把文挚活活地煮了。文挚被煮了三天三夜,容貌不毁。文垫说;“真的要杀我,为什么不盖上盖,隔断阴阳之气?”齐壬让人把鼎盖上,文挚才死。由此看来,在太平盛世做到忠容易,在乱世做到忠很难。文挚衄不是不知道治愈齐王的病自己就得被杀,他是为了太子去做招致杀身的事,以便成全本子的孝敬之义啊。

忠廉

士的名节不可受到屈辱,这是由于士十分珍视名节。珍视名节,就会把它看得比富贵还尊贵,私利就不足以使士的心情快乐了。即使名列诸侯,拥有万辆兵车,也不足以使士的心志动摇了。假如受到羞辱,就不愿再活下去。象这样的人,有权势一定不会自私自利,居官一定不会贪赃枉法,率领军队一定不会屈服败逃。忠臣也是这样。只要有利于君主、有利于国家的事,决不会推辞不干,一定杀身舍生为君为国献身。国家如有这样的士,就可以称得上有人了。象这样的人本来就很难得到,国家之患在于即使遇到了达种人,君主又不了解他们。

吴王想要杀掉王子庆忌,但是没有谁能杀死他,吴王很忧虑这件事。要离说;“我能够杀死王子庆忌。”吴壬说:“你怎么能行呢?我曾经乘六匹马驾的车追赶他,一直追到江边,却赶不上他,用箭射他,他左右手各接了满把的箭,却射不中他。而今你拔剑在手却举不起手臂,登上车子却无法凭倚车轼,你怎么能行?”要离说:“士只担忧自己不够勇敢罢了,哪里用得着担忧事情做不成?大王假如能够相助,我一定能够成功。”吴王说;“好吧。”第二天,吴王假装将要离治罪,拘捕了要离的妻子和孩子,处死了他们,并烧了尸体,扬散了骨获。要离逃跑了,跑到卫国去见王子庆忌。王子庆忌高兴地说:“吴王暴虐无道是你亲眼所见,是诸侯所共知的。如今你得以幸免离开了他,也算幸运了。”要离和王子庆忌住了不长一段时间,就对王子庆忌说。“吴王暴虐无道越发厉害了,我愿跟随您去把国家从他手里夺过来。”王子庆忌说:“好。”于是和要离一起渡江。行至江水中流,要离拔剑刺中王子庆忌。王子庆忌揪住要离的头发,把他投入江中,等他浮出水面,就又把他抓起来投入扛中,象这样重复了三次。王子庆忌最后说:“你是天下的国土,饶你一死,让你成名。”要离得以不死,回到吴国。吴王非常高兴,愿意与他分享国家。要离说,“不行。我决心一死。”吴王劝阻他,要离说。“我让您杀死我的妻子和孩子,并烧了他们的尸体,扬散了骨灰,为的是有利于事业,但我认为这是我的不仁。为原先的主人杀死新的主人,我认为这是我的不义。王子庆忌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投入江中,我三次被投入水里,三次又浮出,我之所以还活着,只不过是王子庆忌对我开恩不杀拉罢了,我已经受到屈辱了。作为士,不仁不义,而且又已受辱。决不可再活在世上。”吴王劝止不住,要离最终还是用剑自杀了。要离可称得上不为赏赐所动了,所以面对大利而不改变他的气节,要离可称得上廉洁了,正因为廉洁,所以不因富贵而忘记自己的耻辱。

卫懿公有个巨子叫弘演,受命出使国外。这时,狄人进攻卫国,卫国的百姓说:“国君给予官位俸禄人是鹤,赐予富贵的是官中的侍从,国君还是让宫中的恃从和鹤去迎战吧,我们怎么能迎战?”于是溃散而去。狄人到了,在荧泽赶上了懿公,把他杀了,吃光了他的肉,只把他的肝扔在一旁。弘演归来,向懿公的肝复命。复命完毕,他一边呼叫着上天一边痛哭,表达尽哀痛之后才停下来,说:“我愿给君作躯壳。”于是剖腹自杀,先把自己腹中的内脏取出来,再把懿公的肝放入腹中,而后就死了。齐桓公听到这作事说:“卫国灭亡一是因为卫君荒淫无道,而今有象弘演这样的臣子,不可不让卫国生存。”于是在楚丘重建卫国。弘演可称得上忠了,杀身舍生为他的国君而死。他不只为国君而死,又使卫国的宗庙得以重建,祭祀不断,真可称得上是有功了。

当务

辩说而不合道理,诚实而不合理义,勇敢而不合正义,守法而不合时务,这就象人精神迷乱却乘着快马一样,象人神志颠狂却握着利剑一样,大乱天下的,一定是以上四种行为。辩说之可贵在于它遵从道理,诚实之可贵在于它遵循理义,勇敢之可贵在于它伸张正义,守法之可贵在于它合于时务。

跖的徒党问跖说;“强盗有道义吗?”跖说:“何只是有道义啊!猜测室内所藏之物而能猜中就是圣,带头进去就是勇,最后离去就是义,懂得时机就是智,分利均匀就是仁。不通晓这五点而能成为大盗的,天下没有。”跖以辩说非难六王.五霸,认为尧有不慈的名声,舜有不孝的行为,禹有沉湎于酒的意愿,商汤、武王有放逐,杀死他们君主的罪行,五霸有侵暴必乱的图谋。然而世世代代都赞誉他们,人们都回避不谈他们的罪恶,真是糊涂。所以跖吩咐自己死后要持金锤下葬,他说;“下到黄泉,见到六王,五霸,要击碎他们的头。”辩说要象这样不如没有。

楚国有个“直道立身的人,他的父亲偷了羊,他向官府告发了这事。官府抓住了他的父亲,将要处死。这个以直道立身的人请求代父受刑。将要行刑的时候,他告诉官吏说;“父亲偷羊而告发达件事,这样的人不是很诚实吗?父亲受罚而代他受刑,这样的人不是很孝顺吗?又诚实又孝顺的人都要杀掉,那么国家将还有不遭刑罚的人吗?”楚王听说了这番话,就不杀他了。孔子闻知这件事说;“这个人的所谓诚实太怪了,利用一个父亲却两次为自己捞取名声,”所以象“直躬”这样的诚实不如没有。

齐国有两个好夸耀自己勇敢的人,一人住在城东,另一人住在城西。一天,他们在路上意外地相遇了,彼此说:“姑且一起钦几杯吧?”斟过几遍酒,一个说:“还是弄点肉吧?”另一人说:“你身上有的是肉,我身上也有的是肉,何必另去弄肉呢?在这儿准备下一点豉酱就够了!”于是两人拔出刀割下身上的肉对吃起来,一直到死。勇敢要象这样不如没有。

商纣的同母兄弟共三人,长兄叫微子启,老二叫中衍,老三叫受德。受德就是纣,年龄最小。纣的母亲生微子启和中衍的时侯还是妾,后来成为正妻而生下纣。纣的父母想要立微子启为太子,太史依据法典为此事争辩说:“有正妻的儿子在,就不可立妾的儿于作太子。”纣因此成为王位的继承人。用法要象这样,不如没有法。

长见

人们的智力之所以彼此有差异,是由于有的人具有远见,有的人目光短浅。今天跟古代的关系,就象是古代跟将来的关系一样,今天跟将来的关系,也就象是今天跟古代的关系一样。所以,清楚地了解今天,就可以知道古代,知道古代就可以知道将来。古今前后是一脉相承的,所以圣人够上知千年,下知千年。

楚文王说:“苋嘻多次据义冒犯我,据礼拂逆我的心意,跟他在一起就感到不安,但久而久之,我执中有所得。如果我不亲自授予他爵位,后代如有圣人,将要阻此责难我。”于是授予他五大夫爵位。文王又说,“申侯伯善于把握并迎合我的心意,我想要什么,他就在我之前准备好什么,跟他在一起就感到安逸,久而久之,我从中有所失。如果我不疏远他,后代如有圣人,将要因此责难我。”于是送走了他。申侯伯到了郑国,曲从郑君的心意,事先准备好郑君想要的一切,经过三年就执掌了郑国的国政,但仅仅五个月郑人就把他杀了。这是后代的圣人使文王在前世做了好事。

晋平台铸成大钟,让乐工审听钟韵声音,乐工都认为钟声很和谐了。师旷说:“钟声还不和谐,请重新铸造它。”平公说。“乐工都认为很和谐了。”师旷说;“后代如有精通音律的人,将会知道钟声是不和谐的。我私下为您因此而感到羞耻。”到了后来,师涓果然指出钟声不和谐。由此看来,师旷想要使钟声更为和谐,是考虑到后代有精通音律的人啊!

太公望封在齐国,周公旦封在鲁国,两位君主十分友好。他们在一起互相设论说;“靠什么治理国家?”太公望说;“尊敬贤人,崇尚功绩。”周公旦说:“亲近亲人,崇尚恩爱。”太公望说:“照这样,鲁国从此就要削弱了。”周公旦说:“鲁国虽然会削弱,但后世占有齐国的,也肯定不是吕氏了。”后来,齐国日益强大,以至于称霸诸侯,但传到二十四代就被田成子占据了。鲁国也日益削弱,以至于仅能勉强维持生存,传到三十四代也灭亡了。

吴起治理西河,王错在魏武侯面前诋毁他,武侯派人把吴起召回。吴起走到岸门,停下车,回头遥望西河.眼泪一行行流了下来。他的车夫对他说:“我私下观察您的心志,把舍弃天下看得就象扔掉鞋子一样。如今离开酉河,您却流了泪,这是什幺缘故啊?”吴超擦去眼泪回答说;“你不知道。如果君主了解信任我,使我尽自己所能,那么我凭着西河就可以帮助君主成就王业。如今君主听信了小人的馋言,而不信任我,西河被秦国攻取的日子不会久了,魏国从此要削弱了。”吴起最后离开魏国,去了楚国。不久,西河完垒被秦国吞并了,秦国日益强大。这正是吴起所预见到并为之流泪的事。

魏相公叔座病了,惠王去探望他,说:“公叔您的病,唉!病得根沉重了,国家该怎么办呢?”公叔回答说,“我的家臣御庶子公孙鞅很有才能,希望大王您能把国政交给他治理。如果不能任用他,不要让他离开魏国。”惠王没有回答,出来对左右侍从说;“难道不可悲吗?凭公叔这样的贤明,而今竞叫找一定要把国政交蛤公孙鞅治理,太荒谬了!”公叔死后,公孙鞅向西游说秦国,秦孝公听从了他的意见。秦国果然因此强盛起来,魏国果然因此削弱下去。由此看来,并不是公叔座荒谬,而是惠王自己荒谬啊!大凡行事荒谬的人的弊病,必是把不荒谬当成荒谬。

 

 

《纪·季冬纪》

 

【季冬】

一曰:季冬之月,日在婺女,昏娄中,旦氐中。其日壬癸,其帝颛顼,其神玄冥,其虫介,其音羽,律中大吕,其数六,其味咸,其臭朽,其祀行,祭先肾。雁北乡,鹊始巢,雉雊鸡乳,天子居玄堂右个,乘玄骆,驾铁骊,载玄旗,衣黑衣,服玄玉,食黍与彘,其器宏以弇。命有司大傩,旁磔,出土牛,以送寒气。征鸟厉疾,乃毕行山川之祀,及帝之大臣、天地之神祇。是月也,命渔师始渔,天子亲往,乃尝鱼,先荐寝庙。冰方盛,水泽复,命取冰。冰已入,令告民出五种。命司农计耦耕事,修耒耜,具田器。命乐师大合吹而罢。乃命四监收秩薪柴,以供寝庙及百祀之薪燎。是月也,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星回于天。数将几终,岁将更始。专於农民,无有所使。天子乃与卿大夫饬国典,论时令,以待来岁之宜。乃命太史次诸侯之列,赋之牺牲,以供皇天上帝社稷之享。乃命同姓之国,供寝庙之刍豢;令宰历卿大夫至于庶民土田之数,而赋之牺牲,以供山林名川之祀。凡在天下九州之民者,无不咸献其力,以供皇天上帝社稷寝庙山林名川之祀。行之是令,此谓一终,三旬二日。季冬行秋令,则白露蚤降,介虫为妖,四邻入保;行春令,则胎夭多伤,国多固疾,命之曰逆;行夏令,则水潦败国,时雪不降,冰冻消释。

【士节】

二曰:士之为人,当理不避其难,临患忘利,遗生行义,视死如归。有如此者,国君不得而友,天子不得而臣。大者定天下,其次定一国,必由如此人者也。故人主之欲大立功名者,不可不务求此人也。贤主劳於求人,而佚於治事。齐有北郭骚者,结罘罔,捆蒲苇,织萉屦,以养其母,犹不足,踵门见晏子曰: “愿乞所以养母。”晏子之仆谓晏子曰:“此齐国之贤者也。其义不臣乎天子,不友乎诸侯,於利不苟取,於害不苟免。今乞所以养母,是说夫子之义也,必与之。”晏子使人分仓粟、分府金而遗之,辞金而受粟。有间,晏子见疑於齐君,出奔,过北郭骚之门而辞。北郭骚沐浴而出,见晏子曰:“夫子将焉适?”晏子曰:“见疑於齐君,将出奔。”北郭子曰:“夫子勉之矣。”晏子上车,太息而叹曰:“婴之亡岂不宜哉?亦不知士甚矣。”晏子行。北郭子召其友而告之曰: “说晏子之义,而尝乞所以养母焉。吾闻之曰:‘养及亲者,身伉其难。,今晏子见疑,吾将以身死白之。”著衣冠,令其友操剑奉笥而从,造於君庭,求复者曰:“晏子,天下之贤者也,去则齐国必侵矣。必见国之侵也,不若先死。请以头托白晏子也。”因谓其友曰:“盛吾头於笥中,奉以托。”退而自刎也。其友因奉以托。其友谓观者曰:“北郭子为国故死,吾将为北郭子死也。”又退而自刎。齐君闻之,大骇,乘驲而自追晏子,及之国郊,请而反之。晏子不得已而反,闻北郭骚之以死白己也,曰:“婴之亡岂不宜哉?亦愈不知士甚矣。”

【介立】

三曰:以贵富有人易,以贫贱有人难。今晋文公出亡,周流天下,穷矣,贱矣,而介子推不去,有以有之也。反国有万乘,而介子推去之,无以有之也。能其难,不能其易,此文公之所以不王也。晋文公反国,介子推不肯受赏,自为赋诗曰:“有龙于飞,周遍天下。五蛇从之,为之丞辅。龙反其乡,得其处所。四蛇从之,得其露雨。一蛇羞之,桥死於中野。”悬书公门,而伏於山下。文公闻之曰:“嘻!此必介子推也。”避舍变服,令士庶人曰:“有能得介子推者,爵上卿,田百万。”或遇之山中,负釜盖簦,问焉,曰:“请问介子推安在?”应之曰:“夫介子推苟不欲见而欲隐,吾独焉知之?”遂背而行,终身不见。人心之不同,岂不甚哉?今世之逐利者,早朝晏退,焦唇干嗌,日夜思之,犹未之能得;今得之而务疾逃之,介子推之离俗远矣。东方有士焉,曰爰旌目,将有适也,而饿於道。狐父之盗曰丘,见而下壶餐以餔之。爰旌目三餔之而後能视,曰: “子何为者也?”曰:“我狐父之人丘也。”爰旌目曰:“嘻!汝非盗邪?胡为而食我?吾义不食子之食也。”两手据地而吐之,不出,喀喀然遂伏地而死。郑人之下■也,庄跷之暴郢也,秦人之围长平也,韩、荆、赵,此三国者之将帅贵人皆多骄矣,其士卒众庶皆多壮矣,因相暴以相杀,脆弱者拜请以避死,其卒递而相食,不辨其义,冀幸以得活。如爰旌目已食而不死矣,恶其义而不肯不死。今此相为谋,岂不远哉?

【诚廉】

四曰: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坚与赤,性之有也。性也者,所受於天也,非择取而为之也。豪士之自好者,其不可漫以污也,亦犹此也。昔周之将兴也,有士二人,处於孤竹,曰伯夷、叔齐。二人相谓曰:“吾闻西方有偏伯焉,似将有道者,今吾奚为处乎此哉?”二子西行如周,至於岐阳,则文王已殁矣。武王即位,观周德,则王使叔旦就胶鬲於次四内,而与之盟曰: “加富三等,就官一列。”为三书,同辞,血之以牲,埋一於四内,皆以一归。又使保召公就微子开於共头之下,而与之盟曰:“世为长侯,守殷常祀,相奉桑林,宜私孟诸。”为三书,同辞,血之以牲,埋一於共头之下,皆以一归。伯夷、叔齐闻之,相视而笑曰:“嘻!异乎哉!此非吾所谓道也。昔者神农氏之有天下也,时祀尽敬而不祈福也;其於人也,忠信尽治而无求焉;乐正与为正,乐治与为治;不以人之坏自成也,不以人之庳自高也。今周见殷之僻乱也,而遽为之正与治,上谋而行货,阻丘而保威也。割牲而盟以为信,因四内与共头以明行,扬梦以说众,杀伐以要利,以此绍殷,是以乱易暴也。吾闻古之士,遭乎治世,不避其任;遭乎乱世,不为苟在。今天下暗,周德衰矣。与其并乎周以漫吾身也,不若避之以洁吾行。”二子北行,至首阳之下而饿焉。人之情,莫不有重,莫不有轻。有所重则欲全之,有所轻则以养所重。伯夷、叔齐,此二士者,皆出身弃生以立其意,轻重先定也。

【不侵】

五曰:天下轻於身,而士以身为人。以身为人者,如此其重也,而人不知,以奚道相得?贤主必自知士,故士尽力竭智,直言交争,而不辞其患。豫让、公孙弘是矣。当是时也,智伯、孟尝君知之矣。世之人主,得地百里则喜,四境皆贺;得士则不喜,不知相贺:不通乎轻重也。汤、武,千乘也,而士皆归之。桀、纣,天子也,而士皆去之。孔、墨,布衣之士也,万乘之主、千乘之君不能与之争士也。自此观之,尊贵富大不足以来士矣,必自知之然後可。豫让之友谓豫让曰:“子之行何其惑也?子尝事范氏、中行氏,诸侯尽灭之,而子不为报;至於智氏,而子必为之报,何故?”豫让曰:“我将告子其故。范氏、中行氏,我寒而不我衣,我饥而不我食,而时使我与千人共其养,是众人畜我也。夫众人畜我者,我亦众人事之。至於智氏则不然,出则乘我以车,入则足我以养,众人广朝,而必加礼於吾所,是国士畜我也。夫国士畜我者,我亦国士事之。”豫让,国士也,而犹以人之於己也为念,又况於中人乎?孟尝君为从,公孙弘谓孟尝君曰: “君不若使人西观秦王。意者秦王帝王之主也,君恐不得为臣,何暇从以难之?意者秦王不肖主也,君从以难之未晚也。”孟尝君曰:“善。愿因请公往矣。” 公孙弘敬诺,以车十乘之秦。秦昭王闻之,而欲丑之以辞,以观公孙弘。公孙弘见昭王,昭王曰:“薛之地小大几何?”公孙弘对曰:“百里。”昭王笑曰: “寡人之国,地数千里,犹未敢以有难也。今孟尝君之地方百里,而因欲以难寡人犹可乎?”公孙弘对曰:“孟尝君好士,大王不好士。”昭王曰:“孟尝君之好士何如?”公孙弘对曰:“义不臣乎天子,不友乎诸侯,得意则不惭为人君,不得意则不肯为人臣,如此者三人。能治可为管、商之师,说义听行,其能致主霸王,如此者五人。万乘之严主辱其使者,退而自刎也,必以其血污其衣,有如臣者七人。”昭王笑而谢焉,曰:“客胡为若此?寡人善孟尝君,欲客之必谨谕寡人之意也。”公孙弘敬诺。公孙弘可谓不侵矣。昭王,大王也;孟尝君,千乘也。立千乘之义而不克凌,可谓士矣。

【序意】

维秦八年,岁在涒滩,秋甲子朔。朔之日,良人请问十二纪。文信侯曰:尝得学黄帝之所以诲颛顼矣,“爰有大圜在上,大矩在下,汝能法之,为民父母。” 盖闻古之清世,是法天地。凡十二纪者,所以纪治乱存亡也,所以知寿夭吉凶也。上揆之天,下验之地,中审之人,若此则是非可不可无所遁矣。天曰顺,顺维生;地曰固,固维宁;人曰信,信维听。三者咸当,无为而行。行也者,行其理也,行数,循其理,平其私。夫私视使目盲,私听使耳聋,私虑使心狂。三者皆私设,精则智无由公。智不公,则福日衰,灾日隆。以日倪而西望知之。赵襄子游於囿中,至於梁,马却不肯进。青荓为参乘。襄子曰:“进视梁下,类有人。” 青荓进视梁下,豫让却寝,佯为死人。叱青荆曰:“去,长者吾且有事。” 青荓曰“少而与子友,子且为大事,而我言之,是失相与友之道;子将贼吾君,而我不言之,是失为人臣之道。如我者惟死为可。”乃退而自杀。青荆非乐死也,重失人臣之节,恶废交友之道也。青荆豫让,可谓之友也。

 

  1. 译文

 

季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