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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春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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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以抚恤百姓,一反桀的所作所为,拔举夏的贤人,顺应人民的意愿,远近的人都归附了他,所以扬称王天下。

周武王率勇士三千人,精选的战车三百辆,甲子那天,在牧野打败了商封的军队,纣被擒获。武王把贤人提拔到显贵的位置,举荐殷朝的遗老,询问人民的愿望,行赏及于禽兽,惩罚不避天子,亲近殷的士民百姓就象亲近周的士民百姓一样,看待另别人就象看待自己一样,天下赞美他的德行,万民喜欢他的仁义,所以武王立为天子.

齐桓公率领精良的兵车三百辆,训练有素的士兵一万人,作为大军的前锋,纵横驰骋于四海之内,天下没有谁能够阻挡。他率领军队向南到达石粱,向西到达酆,鄗,向北到达令支、中山攻陷了邢国,狄人灭亡了卫国,桓公在夷仪重建起邢国,在楚丘重建起卫国。

晋文公训练出具有五种技能的甲士十五人,让他们率领精锐的步卒一千人作为前锋,先同敌人交锋,没有任何诸侯能够抵挡。晋文公命令毁掉郑国城上的女墙,以便随时攻取,命令卫国的田垄一律东西向,以便自己的兵车通行无阻,并率领诸侯在衡雍尊奉周天子。

吴壬阖庐选拔力士五百人,善跑的士兵三千人作为军队的前锋,跟楚国交战,五战五胜,接着占领了楚国的国都郢。吴王阖庐率军向东征伐一直打到庳庐,向西征伐一直打封巴,蜀,向北逼近齐国、晋国,号令在中原华夏各诸侯国榜行无阻。

所以,凡战争形势,山川险阻,用兵的人都希望它对自己有利,兵甲器械,都希望它锋刺坚固;选拔、训练武士,都希望他们精锐强壮,统率士卒,都希望他们训练有素。这四个方面是正义之师的辅助,是适应时势变化的凭借,不能没有,也不能一味依赖它,这是取胜的一种策略。

决胜

用兵之遭有它的根本;一定要符合正义,一定要善用智谋,一定要勇猛果敢。符台正义,敌人就孤独无援,敌人孤独无援,上上下下就缺乏斗志,人民就会瓦解离散,孤独无援,父兄就怨恨,贤人就非议,叛乱就会从内部发生。善用智谋就能知道时势的发展趋势,知道时势的发展趋势,就会知道虚实盛衰的变化,就会知道关于先后、远近、行止的策略。勇猛果敢就能临事果断,能临事果断,行动起来就能象雷电、旋风、暴雨,就能象山崩,溃决、异变、星坠,势不可当,就象猛禽奋击,搏击禽兽,禽兽就会毙命,击中树木,树木就会碎裂。这是靠勇猛果敢达到的。

人民的勇放不是永恒不变的,人民的怯弱也不是永恒不变的。士气饱满就充实,充实就会勇敢,士气丧失就空虚,空虚就会怯弱。怯弱与勇敢、空虚与充实,它们产生的缘由十分微妙,不可不知晓。勇敢就能奋力作战,怯弱就会临阵逃跑。打仗获胜的,是凭恃自已的勇气而战,打仗败逃的,是心怀胆怯而战。怯弱与勇政变化不定,变动疾速,没有谁知道其中的道理,惟有圣人知道它之所以这样的缘由。所以,商、周由此而兴盛,桀、纣由此而灭亡。用兵巧妙与笨拙的结局之所以彼此绝然不同,是因为有的提高人民的士气,有的削弱人民的士气,有的善于使用民众作战,有的不会使用民众作战的缘故。后者军队虽然庞大,士兵虽然众多,但对于取胜没有什么益处。军队庞大,士兵众多,如果不能战斗,人多还不如人少。人数众多造福大,但如果带来灾祸,为害也大,这就好象在深捕中捕鱼一样,虽然可能捕到大鱼,但如果遇难,灾害也大。善于用兵的人,四境之内无不参战,即使是方圆几百里之内的奴仆以及没有受过训练的百姓都来参战,这是态势使他们这样的。态势的取得在于审慎地选择战争时机,并且有办法辖制引导他们。

凡用兵,贵在善于凭借。所谓凭借是指利用敌人的险阻作为自己坚固的要塞,利用敌人的谋划达到自己的目的。能够明察所凭借条件再采取行动,那胜利就不可穷尽了。胜利不可穷尽叫作“神”,达到“神”的境界就能不可战胜了。用兵贵在不可被敌战胜。不可被敌战胜的主动权掌在自己手中,能不能战胜敌人在于敌人是否虚怯谋失。圣人一定把握自己的主动权,一定不依赖敌人的过失,所以,掌握着不可被战胜的策略,以此同可以战胜的敌人交锋,象这样,用兵就万无一失了。凡用兵获胜都是敌人犯有过失的缘故。战胜犯有过失的军队,一定要隐蔽,一定要潜藏赢,一定要蓄积力量,一定要集中兵力。做到隐蔽就能战胜公开的敌人了,做到潜藏就能战胜暴露的敌人了,做到蓄积就能战胜力量零散的敌人了,做到集中就能战胜兵力分散的敌人了。各种依靠齿角爪牙抓取、顶撞、撕咬猎物的野兽,在它们使用齿角爪牙的时候,一定先要隐身缩形,这是它们成功取胜的原因。

爱士

给人衣穿是因为人们在受冻,绐人饭吃是因为人们在挨饿。挨饿受冻是人的大灾,拯救挨饿受冻的人是正义的行为。人的艰难窘迫比起挨饿受冻来灾难更为深重,所以贤明的君主对人陷入困境必定怜悯,对人遭受困厄必表痛惜。做到这一步,君主的名声就显赫了,国士就会归附了。

从前,有一次秦穆公乘马车出行.车坏了,右侧驾辕的马跑了,一群农夫抓住了它。穆公亲自去寻找那匹马,在岐山的南面看到农夫正在分食马肉,穆公叹息说:“吃了骏马的肉而不马上喝酒,恐怕马肉会伤了你们的身体。”于是穆公给他们一一喝了酒,才离开。过了一年,秦、晋在韩原展开激战。晋国士兵已经包围了秦穆公的兵车,晋国大夫粱由靡已经抓住穆公车上左边的马,晋惠公的车右路石举起长殳击中了穆公的皑甲,穆公的七层铠甲已被击穿了六层,在这危急时刻,曾在岐山之南分食马肉的农夫三百多人,赶来在车下竭尽全力为穆公拼死搏斗。于是秦军大胜晋军,反而俘获了晋惠公带回秦国。这就是《》中所说的“给君子作国君就要平正无私,借以让他们施行仁德,给卑贱的人作国君就要宽容厚道,借以让他们竭尽全力”啊!君主怎么能不务求施行仁德、爱抚人民呢?君主施行仁德,爱抚人民,人民就爱戴他们,人民如果爱戴他们的君主,那就都乐意为他们去死了。

赵简子有两匹白骡,简子特别喜爱它们。一天夜里,任广门邑小吏的阳城胥渠来到简子的门前,叩门申述说:“主君的家臣胥纂病了,医生告诉他说:‘如果弄到白骡的肝吃了,病就能好,如果弄不到,就必死。’”负责通报的人进去禀告赵简子。董安于正在一旁侍奉,恼怒地说;“嘿,胥渠这个家伙!竟算计起玻们主君的白骡来了。请允许我去把他杀掉!”简子说;“杀人为的是使牲畜活命,不也太不仁义了吗?杀掉牲畜为的是救活人命,不正是仁爱的体现吗?”于是呼唤厨师杀掉白骡,取出肝,送给阳城胥渠。过了设多久,赵简子举兵攻狄,广门邑的小吏,左队七百人,右队七百人都争先登上城头,并斩获敌方披甲武士的首级。由此看来,君主怎么可以不爱士呢?

凡敌人来犯,都是为了追求利益,假如来犯而遭到覆灭,那将把退却看作是有利了。如果敌人都把退却看作是有利,那就用不着交锋了。所以,如果敌人从我们这里获得生存,那我们就要死在敌手;如果敌人死在我们手下,那我们就从敌人那里获得了生存。或是我们从敌人那里获得生存,或是敌人从我们逸里获得生存,这其中的道理难道不该仔细研究吗?这是用兵的精妙所在,生死存亡就取决于是否懂得这个道理了。

 

 

《纪·季秋纪》

 

【季秋】

一曰:季秋之月,日在房,昏虚中,旦柳中。其日庚辛,其帝少皞,其神蓐收,其虫毛,其音商,律中无射。其数九,其味辛,其臭腥,其祀门,祭先肝。候雁来,宾爵入大水为蛤。菊有黄华,豺则祭兽戮禽。天子居总章右个,乖戎路,驾白骆,载白旗,衣白衣,服白玉,食麻与犬,其器廉以深。是月也,申严号令,命百官贵贱无不务入,以会天地之藏,无有宣出。命冢宰,农事备收,举五种之要。藏帝籍之收於神仓,祗敬必饬。是月也,霜始降,则百工休,乃命有司曰: “寒气总至,民力不堪,其皆入室。”上丁,入学习吹。是月也,大飨帝,尝牺牲,告备于天子。合诸侯,制百县,为来岁受朔日,与诸侯所税於民,轻重之法,贡职之数,以远近土地所宜为度,以给郊庙之事,无有所私。是月也,天子乃教於田猎,以习五戎獀马。命仆及七驺咸驾,载旍旐舆,受车以级,整设于屏外;司徒搢扑,北向以誓之。天子乃厉服厉饬,执弓操矢以射。命主祠祭禽於四方。是月也,草木黄落,乃伐薪为炭,蛰虫咸俯在穴,皆墐其户。乃趣狱刑,无留有罪,收禄秩之不当者,共养之不宜者。是月也,天子乃以犬尝稻,先荐寝庙。季秋行夏令,则其国大水,冬藏殃败,民多鼽窒;行冬令,则国多盗贼,边境不宁,土地分裂;行春令,则暖风来至,民气解堕,师旅必兴。

【顺民】

二曰:先王先顺民心,故功名成。夫以德得民心以立大功名者,上世多有之矣。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之曾有也。得民必有道,万乘之国,百户之邑,民无有不说。取民之所说而民取矣,民之所说岂众哉?此取民之要也。昔者汤克夏而正天下。天大旱,五年不收,汤乃以身祷於桑林,曰:“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无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於是翦其发,磨阝其手,以身为牺牲,用祈福於上帝。民乃甚说,雨乃大至。则汤达乎鬼神之化、人事之传也。文王处岐事纣,冤侮雅逊,朝夕必时,上贡必适,祭祀必敬。纣喜,命文王称西伯,赐之千里之地。文王载拜稽首而辞曰:“愿为民请炮烙之刑。” 文王非恶千里之地,以为民请炮烙之刑,必欲得民心也。得民心则贤於千里之地,故曰文王智矣。越王苦会稽之耻,欲深得民心,以致必死於吴。身不安枕席,口不甘厚味,目不视靡曼,耳不听钟鼓。三年苦身劳力,焦唇干肺,内亲群臣,下养百姓,以来其心。有甘脆不足分,弗敢食;有酒流之江,与民同之。身亲耕而食,妻亲织而衣。味禁珍,衣禁袭,色禁二。时出行路,从车载食,以视孤寡老弱之渍病、困穷、颜色愁悴、不赡者,必身自食之。於是属诸大夫而告之曰: “愿一与吴徼天下之衷。今吴、越之国相与俱残,士大夫履肝肺,同日而死,孤与吴王接颈交臂而偾,此孤之大愿也。若此而不可得也,内量吾国不足以伤吴,外事之诸侯不能害之,则孤将弃国家,释群臣,服剑臂刃,变容貌,易姓名,执箕帚而臣事之,以与吴王争一旦之死。孤虽知要领不属,首足异处,四枝布裂,为天下戮,孤之志必将出焉!”於是异日果与吴战於五湖,吴师大败,遂大围王宫,城门不守,禽夫差,戮吴相,残吴二年而霸。此先顺民心也。齐庄子请攻越,问於和子。和子曰:“先君有遗令曰:‘无攻越。越,猛虎也。’”庄子曰:“ 虽猛虎也,而今已死矣。”和子曰以告鸮子。鸮子曰:“已死矣,以为生。故凡举事,必先审民心,然後可举。”

【知士】

三曰:今有千里之马於此,非得良工,犹若弗取。良工之与马也,相得则然後成,譬之若枹之与鼓。夫士亦有千里,高节死义,此士之千里也。能使士待千里者,其惟贤者也。静郭君善剂貌辨。剂貌辨之为人也多訾,门人弗说。士尉以证静郭君,静郭君弗听,士尉辞而去。孟尝君窃以谏静郭君,静郭君大怒曰: “刬而类,揆吾家,苟可以傔剂貌辨者,吾无辞为也!”於是舍之上舍,令长子御,朝暮进食。数年,威王薨,宣王立。静郭君之交,大不善於宣王,辞而之薛,与剂貌辨俱。留无几何,剂貌辨辞而行,请见宣王。静郭君曰:“王之不说婴也甚,公往,必得死焉。”剂貌辨曰:“固非求生也。请必行!”静郭君不能止。剂貌辨行,至於齐。宣王闻之,藏怒以待之。剂貌辨见,宣王曰:“子,静郭君之所听爱也?”剂貌辨答曰:“爱则有之,听则无有。王方为太子之时,辨谓静郭君曰:‘太子之不仁,过<册页>涿视,若是者倍反。不若革太子,更立卫姬婴儿校师。’静郭君泫而曰:‘不可,吾弗忍为也。’且静郭君听辨而为之也,必无今日之患也。此为一也。至於薛,昭阳请以数倍之地易薛,辨又曰:‘必听之。’静郭君曰:‘受薛於先王,虽恶於後王,吾独谓先王何乎?且先王之庙在薛,吾岂可以先王之庙予楚乎?’又不肯听辨。此为二也。”宣王太息,动於颜色,曰:“静郭君之於寡人,一至此乎!寡人少,殊不知此。客肯为寡人少来静郭君乎?”剂貌辨答曰:“敬诺。”静郭君来,衣威王之服,冠其冠,带其剑。宣王自迎静郭君於郊,望之而泣。静郭君至,因请相之。静郭君辞,不得已而受。十日,谢病强辞,三日而听。当是时也,静郭君可谓能自知人矣。能自知人,故非之弗为阻。此剂貌辨之所以外生乐、趋患难故也。

【审己】

四曰:凡物之然也,必有故。而不知其故,虽当,与不知同,其卒必困。先王、名士、达师之所以过俗者,以其知也。水出於山而走於海,水非恶山而欲海也,高下使之然也。稼生於野而藏於仓,稼非有欲也,人皆以之也。故子路揜雉而复释之。子列子常射中矣,请之於关尹子。关尹子曰:“知子之所以中乎?” 答曰:“弗知也。”关尹子曰:“未可。”退而习之三年,又请。关尹子曰: “子知子之所以中乎?”子列子曰:“知之矣。”关尹子曰:“可矣,守而勿失。” 非独射也,国之存也,国之亡也,身之贤也,身之不肖也,亦皆有以。圣人不察存亡、贤不肖、而察其所以也。齐攻鲁,求岑鼎。鲁君载他鼎以往。齐侯弗信而反之,为非,使人告鲁侯曰:“柳下季以为是,请因受之。”鲁君请於柳下季,柳下季答曰:“君之赂以欲岑鼎也,以免国也。臣亦有国於此。破臣之国以免君之国,此臣之所难也。”於是鲁君乃以真岑鼎往也。且柳下季可谓此能说矣。非独存己之国也,又能存鲁君之国。齐湣王亡居於卫,昼日步足,谓公玉丹曰: “我已亡矣,而不知其故。吾所以亡者,果何故哉?我当已。”公玉丹答曰: “臣以王为已知之矣,王故尚未之知邪?王之所以亡也者,以贤也。天下之王皆不肖,而恶王之贤也,因相与合兵而攻王。此王之所以亡也。”湣王慨焉太息曰: “贤固若是其苦邪?”此亦不知其所以也。此公玉丹之所以过也。越王授有子四人。越王之弟曰豫,欲尽杀之,而为之後。恶其三人而杀之矣。国人不说,大非上。又恶其一人而欲杀之,越王未之听。其子恐必死,因国人之欲逐豫,围王宫。越王太息曰:“余不听豫之言,以罹此难也。”亦不知所以亡也。

【精通】

五曰:人或谓兔丝无根。兔丝非无根也,其根不属也,伏苓是。慈石召铁,或引之也。树相近而靡,或軵之也。圣人南面而立,以爱利民为心,号令未出,而天下皆延颈举踵矣,则精通乎民也。夫贼害於人,人亦然。今夫攻者,砥厉五兵,侈衣美食,发且有日矣,所被攻者不乐,非或闻之也,神者先告也。身在乎秦,所亲爱在於齐,死而志气不安,精或往来也。德也者,万民之宰也。月也者,群阴之本也。月望则蚌蛤实,群阴盈;月晦则蚌蛤虚,群阴亏。夫月形乎天,而群阴化乎渊;圣人行德乎己,而四荒咸饬乎仁。养由基射兕,中石,矢乃饮羽,诚乎兕也。伯乐学相马,所见无非马者,诚乎马也。宋之庖丁好解牛,所见无非死牛者,三年而不见生牛,用刀十九年,刃若新磨研,顺其理,诚乎牛也。锺子期夜闻击磬者而悲,使人召而问之曰:“子何击磬之悲也??”答曰:“臣之父不幸而杀人,不得生;臣之母得生,而为公家为酒;臣之身得生,而为公家击磬。臣不睹臣之母三年矣。昔为舍氏睹臣之母,量所以赎之则无有,而身固公家之财也,是故悲也。”锺子期叹嗟曰:“悲夫!悲夫!心非臂也,臂非椎、非石也。悲存乎心而木石应之。”故君子诚乎此而谕乎彼,感乎己而发乎人,岂必强说乎哉?周有申喜者,亡其母,闻乞人歌於门下而悲之,动於颜色,谓门者内乞人之歌者,自觉而问焉,曰:“何故而乞?”与之语,盖其母也。故父母之於子也,子之於父母也,一体而两分,同气而异息。若草莽之有华实也,若树木之有根心也。虽异处而相通,隐志相及,痛疾相救,忧思相感,生则相欢,死则相哀,此之谓骨肉之亲。神出於忠而应乎心,两精相得,岂待言哉?

 

  1. 译文

 

季秋

季秋九月,太阳的位置在房宿。初昏时刻,虚宿出现在南方中天,拂晓时刻,柳宿出现在南方中天。这个月于天干属庚辛,它的主宰之帝是少皞,佐帝之神是蓐收,应时的动物是老虎一类的毛族,相配的声音是商音,音律与无射相应。这个月的数字是九,味道是辣味,气味是腥气,要举行的祭祀是门祭,祭祀时祭品以肝脏为尊。这个月,候鸟从北方飞来,栖息于屋宇的雀鸟钻进大海变成了蛤蜊。秋菊开了黄花。豺把捕到的野兽四面摆开,象祭祀一样,开始杀戮禽兽。天子住在西向明堂的右侧室,乘坐白色的兵车,车前驾着白色的马,车上插着白色的绘有龙纹的旗帜。天子穿着白色的衣服,佩戴着白色的饰玉,吃的食物是麻籽和狗肉,用的器物锐利而深邃。

这个月,要重申严明各种号令。命令百官贵贱人等无不从事收敛的工作。来应合天地收藏的时气,不得有宜泄散出。命令太宰,在农作物全部收成之后,建立登记五谷的帐簿,把天子籍田中收获的谷物藏入专门储藏供祭祀上帝神祗所用谷物的谷仓,必须恭敬严正。

这个月,霜开始降落,各种工匠不再制作器物。同时命令司徒说:“寒气突然来到,百姓经受不起,让他们都进屋准备过冬。”这个月上旬的丁日,进入太学练习吹笙竽,演习礼乐。

这个月,天子要遍祭五帝,并命夸主管官吏用牺牲祭祀群神。事毕,向天子禀告祭祀已经齐备。天子要聚会诸侯,百县大夫,向他们颁授来年的朔日,以及诸侯向百姓收税轻重的法规,诸侯向天子缴纳贡赋的多少,抽税轻重、纳贡多少都以远近和土地出产的情况为依据。这些东西供祭天祭祖之用,没有属于私有的。

这个月,天子借打猎教练治兵之法,熟悉各种兵器,选择良马。命令田仆和管套车卸马的吏役都来驾车,车上插着各种旗帜,参加田措的人按照等级授予车辆,并按次序整齐地摆在屏垣之外。司徒把教刑用具插在带间,向北面告诫众人。夭子穿着威武的戎装,佩戴着刀剑等饰物,拿着弓箭来射措。命令主管祭祀的官吏用猎获的鸟兽祭祀四方之神。

这个月,草木黄落了,可以砍伐山柴烧制木炭。蛰伏的动物都藏伏在洞穴里,封严它们的洞口。这个月,要督促诉讼断案的事,不要留下有罪应判决的案件。收缴那些无功之人不应得的俸禄和官爵,以及那些不应得到国家供养的人所得到的供养之物。

这个月,天子就着狗肉品尝稻米,并首先进献给祖庙。

季秋实行应在夏天实行的政令,那么,国家就会大水成灾,收藏起来准备过冬的谷物菜蔬就会毁坏,百姓就会出现鼻塞窒息的疾病。如果实行应在冬天实行的政令,那么,国家就会盗贼横生,边境就不能安宁,土地就会被侵削分割。如果实行应在春天实行的政令,那么暖风就会来到,百姓就会懈怠,战争就会兴起。

顺民

先王治理天下首先顺依民心,所以功成名就。依靠仁德博取民心而建立大功、成就美名的,古代大有人在。失去民心而建立功名的却不曾有过。获得民心是有方法的,无论是具有万辆兵车的大国,还是仅有百户的小邑,人民无不有所喜悦。只要做人民所喜悦的事,民心就获得了。人民所喜悦的事难道会很多吗?这是取得民心的关键。

从前,汤灭掉夏,治理天下。天大旱,五年没有收成。汤于是在桑林用自己的身体向神祈祷,说;“我一人有罪,不要祸及天下人,即使天下人有罪,罪责也都在我一人身上。不要因我一人不才,致使天帝鬼神伤害人民的生命。”于是汤剪断自己的头发,拶起自己的手指,把自己的身体作为牺牲,向天帝求福。人民于是非常高兴,雨于是也大下起来。汤可说是通晓鬼神的变化、人事转移的道理了。

文王住在岐山臣事纣王,虽遭冤枉侮慢,依然雅正恭顺,早晚朝拜不失其时,进献贡物一定合宜,祭祀一定诚敬。纣很高兴,封文王为西伯,赏他纵横千里的土地。文王再拜稽首,辞谢说;“我不要千里的土地,只愿替人民请求废除炮烙之刑。”文王并不是厌恶纵横千里的土地,用它替人民请求废除炮烙之刑,必是想要博得民心。得到民心,它的好处胜过纵横千里的土地。所以说,文王是相当明智了。

越王深为会稽之耻而痛苦,想要深得民心以求和吴国拼死一战。于是他身不安于枕席,口不尝食美味,眼不看美色,耳不听音乐。三年的时间,苦心劳力,唇干肺伤,对内爱抚群臣,对下教养百姓,以便使他们一心归顺自己。有甜美的食物,如不够分,自己不敢独自吃,有酒把它倒入江中,与人民共饮。靠自己亲身耕种吃饭,靠妻子亲手纺织穿衣。饮食不求珍奇,衣服不穿两层,禁用二色为饰。他还时常出外巡视,随从车辆载着食物,去探望孤寡老弱中生病的、困厄的、面色忧愁憔悴的,饮食不足的人,一定亲自给他们食物吃。然后,他召集诸大夫,向他们宣告说:“我愿与吴国一次求得上天裁正。让吴,越两国彼此一道毁灭,士大夫踏肝践肺同日战死,我跟吴王颈臂相交肉搏而亡,这是我最大的砾望。如果这些办不到,从国内考虑估量我们的国力不足以损伤吴国,从国外考虑结盟的诸侯也不能毁灭它,那么,我将抛弃国家,离开群臣,身带佩剑,手执利刃,改变容貌,更换姓名,充当仆役,执箕帚侍奉吴王,以便跟吴王决死于一旦之间。我虽然知道这样做会遭致腰断颈绝,头脚异处,四肢分裂,被天下人所差辱,但是我的志向一定要付诸实施。”后来越国终干与吴国在五湖决战,吴国军队大败,紧接着越国军队包围了吴王的王官,攻下城门,活捉了夫差,杀死了吴相。灭掉吴国之后二年越国称霸诸侯。这都是先顺依民心的结果啊。

齐庄子请求攻打越国,征求和子的意见。和子说。。先君有遗命说;‘不可攻打越国。越国是只猛虎。齐庄子说:“虽然是只猛虎,但是现在已经死了。”和子把这话告诉鸮子,鸮子说。“虽然已经死了,但人们还认为它活着。”所以,凡行事,一定要先考察民心,然后才可去做。

知士

假如有日行千里的骏马,但如果遇不到善于相马的人.仍然不会被当作千里马使用。善于相马的人与千里马,须互相依赖,然后才得以成名,就象鼓槌和鼓彼此相依一样。士中也有超群出众的千里马。气节高尚、为正义而献身的人就是士中的千里马。能够使士驰骋千里的,大概只有贤人吧。

静郭君裉喜爱他的门客剂貌辨。剂貌辨为人毛病很多,其他门客都不喜欢他。士尉为此谏诤静郭君,静郭君不听。于是士尉告辞离开了静郭君的门下。孟尝君私下为此劝说静郭君,静郭君大怒说:“即使把你们都杀死,把我家拆得四分五裂,只要能让剂貌辨先生满足,我也在所不辞!”于是让剂貌辨隹在上等客舍,让他的长子侍奉,早晚进献食物。

过了几年,齐宣王死了,齐闵王即位。静郭君的处世交往很不为闵王所赞许,他被迫辞官,回到封地薛,仍踉剂貌辨在一起。在薛地住了没多久,剂貌辨辞行,请求去谒见闵王。静郭君说:“大王不喜欢我到极点了,您去必定遭到杀害。”剂貌辨说:“我本来就不是去求活命的。我一定要去!”静郭君劝阻不住他。

剂貌辨走了,到了齐国都城。闵王听说了,心怀恼怒等着他。剂貌辨拜见闵王,闵阕王说:“你就是静郭君言听计从、非常喜爱的那个人吧?”剂貌辨回答说:“喜爱是有,至于言听计从根本谈不上。当初大王正作太子的时候,我对静韩君说:‘太子耳后见腮,下斜偷视,相貌不仁,象这样的人背理行事。不如废掉太子,改立卫姬的幼子校师。’静韩君流着汩说:‘不行。我不忍心这样做。’如果静郭君听从我的话并这样做了,一定不会有今天的祸患。这是一个例证。回到薛地之后,楚相昭阳请求用大于薛几倍的土地交换薛地。我又说:‘一定要应允他。’静郭君说:“我从先王那里承受了薛地,现在虽被后王所厌恶,但如果我把薛地换给别人,栽怎么对先王说呢?再说先王的宗庙在薛,我怎么可以把先王的宗庙给楚国昵?’他又不肯听我的话。这是第二个例证。”闵王长叹,显出很激动的神色,说;“静郭君对我竟爱到这个地步吗?我年纪幼小,这些都不知道。您愿意替我把静郭君请来吗?”剂貌辨回答说一“遵命。”

静郭君来到国都,穿着宣王所赐的衣服,鼓着宣王所赐的帽子,佩着宣王所赐的宝剑。闵王亲自到郊外迎接静郭君,远远望见他就流下泪来。静郭君到了以后,闵王就请他作齐相。静郭君再三辞谢,不得已才接受下来。十天之后,他托病辞官,极力推辞,三夭之后闵王才应允。

在当时,静郭君可称的上善于亲自了解人了。正因为他善于亲自了解人,所以别人的非议妨碍不了他。这正是剂貌辨之所以把生命与欢乐置之度外,为静郭君奔赴患难的缘故。

审己

大凡物之所以这样,必有原因。如果不知道它的原因,即使行为符合外物的变化,也和不知相同,最终必为外物所困。先代君王、知名之士、通达之师之所以超过平庸之辈,正是因为他们知道事物之所以这样的原因。水从山中流出奔向大海,并不是水厌恶山而向往海,而是山高海低的形势使它选样的。庄稼生在田野而贮藏在仓中,并不是庄稼有这种欲望,而是人们都需用它啊。

所以子路捉到雉却又放了它,是由于自己尚未知道捉到它的原因。

子列子曾射中目标,于是向关尹子请教关于射箭的道理。关尹子问:“你知道你射中的道理吗?”子列子回答说;“不知道。”关尹子说:“现在还不能跟你谈论大道。”子列于回去练习射箭,练了三年,又去请教。关尹子问:“你知道你射中的道理吗?”子列子说:“知道了。”关尹子悦,“可以了,你要奉守它而不要失掉。”不只射箭如此,国家的生存,国家的灭亡,人的贤明,人的不肖,也都各有原因。圣人不去考察存亡,贤不肖本身,而是考察造成它们这样的原因。

齐国攻打鲁国,索取鲁国的岑鼎。鲁君把另一只鼎进到齐国。齐侯不相信,把它退了回来,认为不是岑鼎,并派人告诉鲁侯说:“如果柳下季认为这是岑鼎,我愿意接受它。”鲁君向柳下季求助。柳下季答复说:“您答应把齐侯想要的岑鼎送给他,为的是借以使国家免除灾难。我自己这里也有个‘国家’,这就是信誉。毁灭我的‘国家’来挽救您的国家,这是我难以办到的。”于是鲁君就把真的岑鼎过往齐国去了。象柳下季这样可称得上善于劝说国君了。不仅保持自己的信誉,又能保存住鲁君的国家。

齐湣王流亡国外,住在卫国。有一次,白天散步,齐湣王对公玉丹说:“我已流亡国外了,却不知道流亡的原因。我之所以流亡,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当纠正自己的过失。”公玉丹回答说:“我以为大王您已经知道了呢,您竟然还不知道吗?您之所以流亡国外,是因为您太贤明的缘故。天下的君主都不肖,因而憎恶大王您的贤碍,于是他们互相勾结,合兵进攻大王。这就是大王您流亡的原因啊!”湣王很感慨,叹息说,“君主贤明原来要受这样的苦啊!”这也是不知道白己为什么灭亡啊!这正是公玉丹之所以能够蒙骗他的原因。

越王授有四个儿子。越王的弟弟名叫豫,他想把越王的四个儿子全都杀掉,让自己成为越王的继承人。豫毁谤其中三子,让越王把他们杀掉了。国人很不满,纷纷指责王。豫又毁谤剩下的一子,想让越王杀掉他,越王没有听从豫的话。越王的儿子害怕自己必被杀死,于是借着国人的愿望把豫驱遂出国,并包围了王官。越王叹息说:“我不听从豫的话,所以才遗到这样的灾祸。”这也是不知自己为什么灭亡啊。

精通

有人说菟丝这种植物没有根。其实菟丝不是没有根,只是它的根与菟丝不相连,茯苓就是它的根。磁石吸引铁,是有一种力在吸引它。树木彼此生得近了,就要互相摩擦,是有一种力在推它。圣人面南为君,胸怀爱民利民之心,号令还没有发出,天下人就都伸长脖子,踮起郸跟殷切盼望了。这是圣人与人民精气相通的缘故。暴君伤害人民,人民也会有类似的反应。

假如有国家准备进攻他国,正在磨砺兵器,犒赏军队,距离出征没几天丁,这时即将遭受进攻的国家肯定不会快乐,并不是他们有人听到了风声,而是精神先感知到了。一个人身在秦国,他所亲爱的人在齐国,如果在齐国的人死了,在秦国的人就会心神不安,这是精气互相往来的缘故啊!

德是万民的主宰,月亮是各种属阴之物的根本。月满的时候,蚌蛤的肉就充实,各种属阴之物也都满盈;月光尽敛的时侯,蚌蛤的肉就空虚,各种属阴之物也都亏损。月相变化显现于天空,各种属阴之物都随着变化于深水之中。圣人修养自己的品德,四方荒远之地的人民都随着整饬自己,归向仁义。

养由基射兕,射中石头,箭羽没人石中.这是由于他把石头当成兕,精神集中手兕的缘故。伯乐学相马,眼睛看到的除了马以外没有别的东西,这是由于他精神集中于马的缘故。宋国的庖丁喜好分解牛的肢体,眼睛看到的除了牛以外没有别的东西,整整三年眼前不见活牛,一把刀用了十九年,刀刃仍然锋利得象刚磨过,这是由于他分解牛的肢体时顺着牛的肌理,精神集中于牛的缘故。

钟子期在间听到有人击磬,发出悲哀之声,就派人把击磐的人叫来,问他说;“你击磐击出的声音怎么这么悲哀啊?”回答说,“我的父亲不幸杀了人,无法活命,我的母亲虽得以活命,却没入官府替公家造酒,我自身虽得以活命,却替公家击磐。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了。昨天晚上在舍氏见到了我的母亲,想要赎她可是没有钱,而且连自身也本是公家的财产,因此心中悲哀。”钟子期叹息说:“可悲呀,可悲!心并不是手臂,手臂也不是椎,不是磐,但悲哀存于心中,而椎磬却能与它应和。”所以君子心中有所感,就会在外面表现出来,自己心中有所感,就可以影响到他人,哪里用得着一定要用言辞表述昵?

有个叫申喜的周人,他的母亲失散了。有一天,他听到有个乞丐在门前唱歌,自己感到悲哀,睑色都变了。他告诉守门的人让唱歌的乞丐进来,亲自见她,并询问说:“什么原因使你落到求乞的地步?”跟她交谈才知道,那乞丐原来正是他的母亲。所以,无论父母对于子女来说,还是子女对于父母来说,实际都是一个身体而分为两处,精气相同而呼吸各异,就象草莽有花有果,树木有根有心一样。虽在异处却可值此相通,心中志向互相连系,有病痛互相救护,有忧思互相感动,对方活着心里就高兴,对方死了心里就悲哀,这就叫作骨肉之亲。这种天性出于至诚,而彼此心中互相应和,两方精气相通.难道还要靠言语吗?

 

 

《纪·孟冬纪》

 

【孟冬】

一曰:孟冬之月,日在尾,昏危中,旦七星中。其日壬癸,其帝颛顼,其神玄冥,其虫介,其音羽,律中应钟。其数六,其味咸,其臭朽,其祀行,祭先肾。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虹藏不见。天子居玄堂左个,乘玄辂,驾铁骊,载玄旗,衣黑衣,服玄玉,食黍与彘,其器宏以弇。是月也,以立冬。先立冬三日,太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冬,盛德在水。”天子乃斋。立冬之日,天子亲率三公九卿大夫,以迎冬於北郊。还,乃赏死事,恤孤寡。是月也,命太卜祷祠龟策,占兆审卦吉凶。於是察阿上乱法者则罪之,无有揜蔽。是月也,天子始裘,命有司曰:“天气上腾,地气下降,天地不通,闭而成冬。”命百官谨盖藏。命司徒循行积聚,无有不敛;附城郭,戒门闾,修楗闭,慎关龠,固封玺,备边境,完要塞,谨关梁,塞蹊径,饬丧纪,辨衣裳,审棺椁之厚薄,营丘垄之小大、高卑、薄厚之度,贵贱之等级。是月也,工师效功,陈祭器,按度程,无或作为淫巧,以荡上心,必功致为上。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工有不当,必行其罪,以穷其情。是月也,大饮蒸,天子乃祈来年于天宗。大割,祠于公社及门闾,飨先祖五祀,劳农夫以休息之。天子乃命将率讲武,肄射御、角力。是月也,乃命水虞渔师收水泉池泽之赋,无或敢侵削众庶兆民,以为天子取怨于下,其有若此者,行罪无赦。孟冬行春令,则冻闭不密,地气发泄,民多流亡。行夏令,则国多暴风,方冬不寒,蛰虫复出。行秋令,则雪霜不时,小兵时起,土地侵削。

【节丧】

二曰:审知生,圣人之要也;审知死,圣人之极也。知生也者,不以害生,养生之谓也;知死也者,不以害死,安死之谓也。此二者,圣人之所独决也。凡生於天地之间,其必有死,所不免也。孝子之重其亲也,慈亲之爱其子也,痛於肌骨,性也。所重所爱,死而弃之沟壑,人之情不忍为也,故有葬死之义。葬也者,藏也,慈亲孝子之所慎也。慎之者,以生人之心虑。以生人之心为死者虑也,莫如无动,莫如无发。无发无动,莫如无有可利,则此之谓重闭。古之人有藏於广野深山而安者矣,非珠玉国宝之谓也,葬不可不藏也。葬浅则狐狸抇之,深则及於水泉。故凡葬必於高陵之上,以避狐狸之患、水泉之湿。此则善矣,而忘奸邪、盗贼、寇乱之难,岂不惑哉?譬之若瞽师之避柱也,避柱而疾触杙也。狐狸、水泉、奸邪、盗贼、寇乱之患,此杙之大者也。慈亲孝子避之者,得葬之情矣。善棺椁,所以避蝼蚁蛇虫也。今世俗大乱,之主愈侈其葬,则心非为乎死者虑也,生者以相矜尚也。侈靡者以为荣,俭节者以为陋,不以便死为故,而徒以生者之诽誉为务。此非慈亲孝子之心也。父虽死,孝子之重之不怠;子虽死,慈亲之爱之不懈。夫葬所爱所重,而以生者之所甚欲,其以安之也,若之何哉?民之於利也,犯流矢,蹈白刃,涉血抽肝以求之。野人之无闻者,忍亲戚、兄弟、知交以求利。今无此之危,无此之丑,其为利甚厚,乘车食肉,泽及子孙。虽圣人犹不能禁,而况於乱?国弥大,家弥富,葬弥厚。含珠鳞施,玩好货宝,锺鼎壶滥,舆马衣被戈剑,不可胜其数。诸养生之具,无不从者。题凑之室,棺椁数袭,积石积炭,以环其外。奸人闻之,传以相告。上虽以严威重罪禁之,犹不可止。且死者弥久,生者弥疏;生者弥疏,则守者弥怠;守者弥怠而葬器如故,其势固不安矣。世俗之行丧,载之以大輴,羽旄旌旗、如云偻翣以督之,珠玉以佩之,黼黻文章以饬之,引绋者左右万人以行之,以军制立之然後可。以此观世,则美矣,侈矣;以此为死,则不可也。苟便於死,则虽贫国劳民,若慈亲孝子者之所不辞为也。

【安死】

三曰:世之为丘垄也,其高大若山,其树之若林,其设阙庭、为宫室、造宾阼也若都邑。以此观世示富则可矣,以此为死则不可也。夫死,其视万岁犹一瞬也。人之寿,久之不过百,中寿不过六十。以百与六十为无穷者之虑,其情必不相当矣。以无穷为死者之虑,则得之矣。今有人於此,为石铭置之垄上,曰: “此其中之物,具珠玉、玩好、财物、宝器甚多,不可不抇,抇之必大富,世世乘车食肉。”人必相与笑之,以为大惑。世之厚葬也,有似於此。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也;无不亡之国者,是无不抇之墓也。以耳目所闻见,齐、荆、燕尝亡矣,宋、中山已亡矣,赵、魏、韩皆亡矣,其皆故国矣。自此以上者,亡国不可胜数,是故大墓无不抇也。而世皆争为之,岂不悲哉?君之不令民,父之不孝子,兄之不悌弟,皆乡里之所釜<鬲瓦>者而逐之。惮耕稼采薪之劳,不肯官人事,而祈美衣侈食之乐,智巧穷屈,无以为之,於是乎聚群多之徒,以深山广泽林薮,扑击遏夺,又视名丘大墓葬之厚者,求舍便居,以微抇之,日夜不休,必得所利,相与分之。夫有所爱所重,而令奸邪、盗贼、寇乱之人卒必辱之,此孝子、忠臣、亲父、交友之大事。尧葬於谷林,通树之;舜葬於纪市,不变其肆,禹葬於会稽,不变人徒。是故先王以俭节葬死也,非爱其费也,非恶其劳也,为死者虑也。先王之所恶,惟死者之辱也。发则必辱,俭则不发。故先王之葬,以必俭。必合,必同。何谓合?何谓同?葬於山林则合乎山林,葬於阪隰则同乎阪隰。此之谓爱人。夫爱人者众,知爱人者寡。故宋未亡而东冢抇,齐未亡而庄公冢抇。国安宁而犹若此,又况百世之後而国已亡乎?故孝子、忠臣、亲父、交友不可不察於此也。夫爱之而反危之,其此之谓乎!《诗》曰:“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此言不知邻类也。故反以相非,反以相是。其所非方其所是也,其所是方其所非也。是非未定,而喜怒斗争反为用矣。吾不非斗,不非争,而非所以斗,非所以争。故凡斗争者,是非已定之用也。今多不先定其是非,而先疾斗争,此惑之大者也。鲁季孙有丧,孔子往吊之。入门而左,从客也。主人以玙璠收,孔子径庭而趋,历级而上,曰:“以宝玉收,譬之犹暴骸中原也。”径庭历级,非礼也;虽然,以救过也。

【异宝】

四曰:古之人非无宝也,其所宝者异也。孙叔敖疾,将死,戒其子曰:“王数封我矣,吾不受也。为我死,王则封汝,必无受利地。楚、越之间有寝之丘者,此其地不利,而名甚恶。荆人畏鬼,而越人信禨。可长有者,其唯此也。”孙叔敖死,王果以美地封其子,而子辞,请寝之丘,故至今不失。孙敖叔之知,知不以利为利矣。知以人之所恶为己之所喜,此有道者之所以异乎俗也。五员亡,荆急求之,登太行而望郑曰:“盖是国也,地险而民多知;其主,俗主也,不足与举。”去郑而之许,见许公而问所之。许公不应,东南向而唾。五员载拜受赐,曰:“知所之矣。”因如吴。过於荆,至江上,欲涉,见一丈人,刺小船,方将渔,从而请焉。丈人度之,绝江。问其名族,则不肯告,解其剑以予丈人,曰: “此千金之剑也,愿献之丈人。”丈人不肯受,曰:“荆国之法,得五员者,爵执圭,禄万檐,金千镒。昔者子胥过,吾犹不取,今我何以子之千金剑为乎?” 五员过於吴,使人求之江上,则不能得也。每食必祭之,祝曰:“江上之丈人!” 天地至大矣,至众矣,将奚不有为也?而无以为。为矣,而无以为之。名不可得而闻,身不可得而见,其惟江上之丈人乎!宋之野人耕而得玉,献之司城子罕,子罕不受。野人请曰:“此野人之宝也,愿相国为之赐而受之也。”子罕曰: “子以玉为宝,我以不受为宝。”故宋国之长者曰:“子罕非无宝也,所宝者异也。”今以百金与抟黍以示儿子,儿子必取抟黍矣;以和氏之璧与百金以示鄙人,鄙人必取百金矣;以和氏之璧、道德之至言以示贤者,贤者必取至言矣。其知弥精,其所取弥精;其知弥粗,其所取弥粗。

【异用】

五曰:万物不同,而用之於人异也,此治乱、存亡、死生之原。故国广巨,兵强富,未必安也;尊贵高大,未必显也:在於用之。桀、纣用其材而以成其亡,汤、武用其材而以成其王。汤见祝网者,置四面,其祝曰:“从天坠者,从地出者,从四方来者,皆离吾网。”汤曰:“嘻!尽之矣。非桀,其孰为此也?”汤收其三面,置其一面,更教祝曰:“昔蛛蝥作网罟,今之人学纾。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高者高,欲下者下,吾取其犯命者。”汉南之国闻之曰:“汤之德及禽兽矣。”四十国归之。人置四面,未必得鸟;汤去其三面,置其一面,以网其四十国,非徒网鸟也。周文王使人抇池,得死人之骸。吏以闻於文王,文王曰: “更葬之。”吏曰:“此无主矣。”文王曰:“有天下者,天下之主也;有一国者,一国之主也。今我非其主也?”遂令吏以衣棺更葬之。天下闻之曰:“文王贤矣!泽及髊骨,又况於人乎?”或得宝以危其国,文王得朽骨以喻其意,故圣人於物也无不材。孔子之弟子从远方来者,孔子荷杖而问之曰:“子之公不有恙乎?”搏杖而揖之,问曰:“子之父母不有恙乎?”置杖而问曰:“子之兄弟不有恙乎?”戈步而倍之,问曰:“子之妻子不有恙乎?”故孔子以六尺之杖,谕贵贱之等,辨疏亲之义,又况於以尊位厚禄乎?古之人贵能射也,以长幼养老也。今之人贵能射也,以攻战侵夺也。其细者以劫弱暴寡也,以遏夺为务也。仁人之得饴,以养疾侍老也。跖与企足得饴,以开闭取楗也。

 

  1. 译文

 

孟冬

孟冬之月,太阳的位置在尾宿。初昏时刘,危宿出现在南方中天。拂晓时刻,星宿出现在南方中天。孟冬于天干属壬癸,它的主宰之帝是颛顼,佐帝之神是玄冥,应时的动物是龟鳖之类的甲族,相配的声音是羽音,音律与应钟相应。这个月的数字是六,味道是咸味,气味是朽气,要举行的条祀是行祭,祭祀时祭品以肾脏为尊。这个月水开始结冰,地开始封冻,雉钻起家淮水变成了蛤蜊,彩虹消失不再出现。天子住在北向明堂的左侧室,乘坐黑色的车,车前驾着黑色的马,车上插着黑色的绘有龙皱的旗帜,天子穿着黑色的衣服,佩带着黑色的饰玉。吃的食物是黍米和猪肉,使用的器物宏大而敛口。

这个月有立冬的节气,立冬前三天,太史向天子禀告说;“某天立冬,大德在于水。”于是天子斋戒,准备迎冬。立冬那天,天子亲自率领三公九卿大夫,到北郊去迎接冬的降临。迎冬回来,赏赐为国捐躯的大臣的子孙,抚恤救挤这些大臣遗留韵孤儿寡妇。

这个月,命令掌管卜筮的太卜,祈祷于龟策,看兆象,算卦数,来考察吉凶。这时候,要察访那些曲意逢碰上司而扰乱法制的人,判他们的罪,不得有所隐藏。

这个月,天子开始穿皮农。命令主管官吏说。“天气上腾,地气下降,天地之间不再相通,封闭而形成冬天。”命令百官谨慎对待仓虞府库之事。命令司徒击各地巡视积聚的情况,不得有没积聚的谷物。要加高加固城墙,警戒城门里门,维修门栓门鼻,小心钥匙锁头,加圈印封,守备边境,修葺要塞,谨慎关卡桥粱,堵塞田间小路,饬正丧事的规格,分别随葬的衣服,营建坟墓的大小,高低、厚薄的标准,都要按照贵贱的等级。

这个月,俞夸工师献上百工制作的器物,考核工效,摆出他们制作的祭器,看是否依照法度程式。不得制作过于奇巧的器物来摇动在上位者的奢侈之心,一定要以精密为佳。器物要刻上工匠的名字,以此来考察他们是否信诚。如果有不精细之处,一定要给予处罚,来追究他们的诈巧之情。

这个月,天子诸侯与群臣在蒸祭之后,举行盛大的宴饮,排列次序。天子向包月星辰等在天之神祈求明年五谷丰登。大杀牺牲,在官社及门闾祈祷,然后飨先祖,五祀,慰劳农夫,使他们好好休息。天子命令将帅讲习武事,教军士练习射箭、驾车,比试体力。

这个月,命令掌管水利水产的官吏向百姓收缴水泉池泽的赋税,但不得擅自加税来侵犯百姓的利益,给天子在百姓中结下怨恨。敢这样做的人,一定要处罚而不得宽赦。

孟冬实行应在春天发布的政令,那幺,冰封地冻就不牢固,地气就会宣泄散发,百姓就会多所流亡。如果实行应在夏天实行的政令,那么,国家就会多暴风,正处冬天而不冷,蛰伏的动物就会重新出来。如果实行应在秋天实行的政令,那么,霜雪就不能按时气而来,小的战争就会不断发拄生,外寇就会侵扰边境。

节丧

职察生命是圣人的要事,明察死亡是圣人的急务。明察生命,目的在于不以外物伤害生命,即为了养生。明察死亡,目的在于不以外物损害死者,即为了安死。这两件事唯独圣人才能知晓。

凡生活于天地闻的事物,它们必然要有死亡,这是不可避免的。孝子尊重他们的父母,慈亲疼爱他们的子女,尊重,疼爱之心深人肌骨,这是天性。所尊重、所疼爱的人,死后却把他们抛入沟壑,这是人之常情所不忍心做的,因而产生了葬送死者的道义。葬就是藏的意思,这是慈亲孝子所应慎重的。所谓慎重,就是说活着的人要为死者考虑。活着的人为死者考虑,没有比不使死者被移动更重要了,没有比不让坟墓被掘开更重要了。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没有比让坟墓中无利可图更保险的了,这就叫作大闭。

古代的人有葬于广野深山之中而平安至今的,不是说由于有珠玉国宝,而是说葬不可不隐蔽埋藏。葬浅了,狐狸就会掘开它;葬深了,就会与泉水相接。所以,凡葬一定葬在高高的土山之上,以便避开狐狸的危害、泉水的浸渍。这样做好是好,但是如果忘了恶人、盗贼、匪乱的祸害,岂不是糊涂吗?这就象盲乐师躲避柱子一样,虽然避开了柱子,却用力撞到了尖木桩上。恶人、盗贼、匪乱的祸害,这是大大的尖木桩啊!慈亲孝子埋葬死者能够避开这些,就获得葬的本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