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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春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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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曰:昔先圣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平得於公。尝试观於上志,有得天下者众矣,其得之以公,其失之必以偏。凡主之立也,生於公。故《鸿范》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偏无颇,遵王之义。无或作好,遵王之道。无或作恶,遵王之路。”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阴阳之和,不长一类;甘露时雨,不私一物;万民之主,不阿一人。伯禽将行,请所以治鲁。周公曰:“利而勿利也。”荆人有遗弓者,而不肯索,曰:“荆人遗之,荆人得之,又何索焉?”孔子闻之曰:“去其‘荆’而可矣。”老聃闻之曰:“去其 ‘人’而可矣。”故老聃则至公矣。天地大矣,生而弗子,成而弗有,万物皆被其泽,得其利,而莫知其所由始。此三皇五帝之德也。管仲有病,桓公往问之,曰:“仲父之病矣。渍甚,国人弗讳,寡人将谁属国?”管仲对曰:“昔者臣尽力竭智,犹未足以知之也。今病在於朝夕之中,臣奚能言?”桓公曰:“此大事也,愿仲父之教寡人也。”管仲敬诺,曰:“公谁欲相?”公曰:“鲍叔牙可乎?” 管仲对曰:“不可。夷吾善鲍叔牙。鲍叔牙之为人也,清廉洁直;视不己若者,不比於人;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勿已,则隰朋其可乎?隰朋之为人也,上志而下求,丑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其於国也,有不闻也;其於物也,有不知也;其於人也,有不见也。勿已乎,则隰朋可也。”夫相,大官也。处大官者,不欲小察,不欲小智,故曰:大匠不斫,大庖不豆,大勇不斗,大兵不寇。桓公行公去私恶,用管子而为五伯长;行私阿所爱,用竖刀而虫出於户。人之少也愚,其长也智。故智而用私,不若愚而用公。日醉而饰服,私利而立公,贪戾而求王,舜弗能为。

【去私】

五曰:天无私覆也,地无私载也,日月无私烛也,四时无私行也。行其德而万物得遂长焉。黄帝言曰:“声禁重,色禁重,衣禁重,香禁重,味禁重,室禁重。”尧有子十人,不与其子而授舜;舜有子九人,不与其子而授禹:至公也。晋平公问於祁黄羊曰:“南阳无令,其谁可而为之?”祁黄羊对曰:“解狐可。” 平公曰:“解狐非子之雠邪?”对曰:“君问可,非问臣之雠也。”平公曰: “善。”遂用之。国人称善焉。居有间,平公又问祁黄羊曰:“国无尉,其谁可而为之?”对曰:“午可。”平公曰:“午非子之子邪?”对曰:“君问可,非问臣之子也。”平公曰:“善。”又遂用之。国人称善焉。孔子闻之曰:“善哉!祁黄羊之论也,外举不避雠,内举不避子。祁黄羊可谓公矣。

墨者有钜子腹<黄享>,居秦,其子杀人,秦惠王曰:“先生之年长矣,非有他子也,寡人已令吏弗诛矣,先生之以此听寡人也。”腹<黄享>对曰:“墨者之法曰:‘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此所以禁杀伤人也。夫禁杀伤人者,天下之大义也。王虽为之赐,而令吏弗诛,腹<黄享>不可不行墨子之法。”不许惠王,而遂杀之。子,人之所私也。忍所私以行大义,钜子可谓公矣。

庖人调和而弗敢食,故可以为庖。若使庖人调和而食之,则不可以为庖矣。王伯之君亦然。诛暴而不私,以封天下之贤者,故可以为王伯。若使王伯之君诛暴而私之,则亦不可以为王伯矣。

 

  1. 译文

 

孟春

孟春正月,太阳的位置在营室宿。初昏时刻,参宿出现在南方中天。拂晓时刻,尾宿出现在南方中天。孟春在天干中属甲乙,它的主宰之帝是太皞,佐帝之神是句芒,它的应时的动物是龙鱼之类的鳞族,声音是中和的角音,音律与太簇相应。这月的数字是八,味道是酸味,气味是膻气,要举行的祭祀是户祭,祭祀时,祭品以脾脏为尊。春风吹融了冰雪,蛰伏的动物开始苏醒活动。鱼儿从深水向上游到冰层下,水獭捕到鱼,把它摆在岸边。候鸟火雁从南往北飞行。天子居住在东向明堂的左侧室,乘坐饰有用青凤命名的响铃的车子,车前驾着青色的马,车上插着绘有龙纹的青色的旗帜,天子穿着青色的衣服,佩戴着青色的饰玉,吃的食物是麦子和羊,使用的器物纹理空疏而通达。

这个月有立春的节气。在立春前三天,太史向天子禀告说:“某日立春,大德在子木。”天子于是斋戒,准备迎春。立春那天,天子亲自率领三公、九卿、诸侯、大夫到东挪去迎接春的降临。迎春礼毕归来,就在朝中赏赐卿,诸侯、大夫,并命令相国宣布教化,发布禁令,实行褒奖,瞻济不足,一直施及所有百姓。褒奖赏赐之事,要通达施行,不要有不当之处。于是命令太史遵奉六典八法,主管推算丑月星辰运行的工作。太阳所在的位置、月亮所经过的地方,从及日月星辰运行的度数和轨迹,要计算得没有一点差错和失误,制定历法仍以冬至点在牵牛初度为准则。

这个月,天子在吉日向上帝祈求五谷丰登,并选择好的时辰,亲自用车装载着耒耜,放在参乘——车右和御者中问,率领三公、九卿、诸侯、大夫,到帝籍田亲自耕作。推耒耜人土,天子推三下,三公推五下,卿、诸侯.大夫推九下。礼毕返回,天子在祖庙举行宴饮,慰劳群臣,三公、九卿、谱侯。大夫都去侍酒。这次宴饮命名叫“劳酒”。

这个月,上天之气下降,地中之气上升,天地之气混同一体,草木普遍萌发。国君宣布农功之事,命令农官住在东郊,监督农民整治耕地的疆界,审视并端正田间的小路;很好地考察丘陵、山地、平原,洼地等各种地形,什么土地适宜种什么备物,什么谷物应在什么地方种植,要用达些教诲引导农民,而且务必亲自去做。农功之事布置完毕,先确定田地的界限。路径的宽窄,农民才没有疑惑。

这个月,命令乐官进入太学教国子练习舞蹈。同时修订祭祀的典则,命令祭祀山林河流不用母牲做祭品。禁止砍伐树术,不许捣翻鸟巢,不许杀害幼小的禽兽,不许捕捉小兽和掏取鸟卵,不得聚集民众,不得建立城郭,要掩埋枯骨尸骸。

这个月,不可以举兵征伐,举兵必定遭判天灾。在不能兴兵征伐的时节。兵戎之事不可以从我开始。发布政令不要违背自然的规律,不要无视土地的条件,不要扰乱礼义的纲纪。

孟春正月如果发布应在夏天发布的政令,那么,风雨就不能正常来去,草木就会过早地千枯,人民就会感到惶恐。如果发布布在秋天发布的政夸,那么,百姓就会遭受痘痘,狂风暴雨就会多次袭来,野草就会蓬生。如果发布应在冬天发布的政令,那么,大水就会毁害生物,霜雪就会严重地伤害庄稼,麦子就不能生成收获。

本生

最初创造出生命的是天,养育生命并使它成长的是人。能够保养上天创造的生命而不摧残它,这样的人称作天子。天子一举一动都是把保全生命作为要务的。这是职官设立的来由。设立职官,正是用以保全生命啊。如今世上糊涂的君主,大量设立官职却反而因此妨害生命,这就失去了设立职官的本米意义了。譬如训练军队,是用以防备敌寇的。可是如今训练军队却反而用以攻杀自己,那就失去了训练军队的本来意义了。

水本来是清澈的,泥土使它浑浊,所以水无结保持清澈。人本来是可以长寿的,外物使他迷乱,所以人无法达到长寿。外物本来是供养生命的,不该损耗生命去追求它。可是如今世上糊涂韵人多损耗生命去追求外物,这样做是不知轻重。不知轻重,就会把重的当作轻的,把轻的当作重的了。象这样,无论做什么,没有不失败的。持这种态度做君主,就会惑乱胡涂,做臣子,就会败乱纲纪,做儿子,就会狂放无札。这三种情况,国家只要有其中一种,就无可幸免,必定灭亡。

假如有达样一种声音,耳朵听到它旨定感到惬意,但听了就会使耳聋,人们一定不会去听。假如有选样一种颜色,眼睛看到它肯定感到惬意,但看了就会使人眼瞎,人们一定不会看。假如有这样一种食物,嘴巴吃到它肯定感到惬意,但吃了就会使人声哑,人们一定不会击吃。因比,圣人对于声音、颜色、滋味的态度是,有利于生命的就取用,有害干生命的就舍弃,这是保全生命的方法。世上富贵的人对于声色滋味的态度大多是胡涂的。他们日日夜夜地追求达些东西,幸运地得到了,就放纵自己不能自禁。放纵自己不能自禁。生命怎么能不受伤害。

一万人拿着弓箭,共同射向一个目标,这个目标役有不被射中的。万物繁盛茂美,如果用以伤害一个生命,那么这个生命没有不被伤害的;如果用以养育一个生命,那么这个生命没有不长寿的。所以圣人制约万物,是用以保全自己生命的。生命全然无损,精神就和谐了,眼睛就明亮了,耳朵就灵敏了,嗅觉就敏锐了,口齿就伶俐了,全身的筋骨就通畅舒展了。象这样的人,不用说话就有信义,不用谋划就会得当,不用思考就有所得。他们的精神通达天地,覆盖宇宙。对于外物,他们无布承受,无不包容,就象天地一样。他们上做天子而不骄傲,下做百姓而不忧闷。象这样的人,称得上是德行完全的人。

富贵而不懂得养生之道,正足以成为祸患,与其这样,还不如贫贱。贫贱的人获得东西根难,即使想要过度地沉两于物质享受之中,又从哪儿去弄到呢?出门乘车,进门坐辇,务求安逸舒适,这种车辇应叫敢“招致脚病的器械”。吃肥肉,喝醇酒,极力勉强自己吃喝,这种酒肉应该叫做“腐烂肠于的食物”。迷恋女色,陶醉于淫靡之音,极尽辜乐,这种美色、音乐应该叫做“砍伐生命的利斧”。这三种祸患都是富贵所招致的。所以古代就有不肯富贵的人了,这是由于重视生命的缘故,并不是用轻视富贵钓取虚名来夸耀自己,而是为保垒生命。既然这样,那么以上这些道理是不可不明察的。

重己

倕是最巧的人,但是人们不爱惜他的手指,却爱惜自己的手指,这是由于它属于自己所有而有利于自己的缘故。人们不爱惜昆山的美玉,江汉的明珠,却爱惜自己的一堤含石的次等玉石,一颗不圆的小珠,这是由于它属干自己所有而有利于自己的缘故。如今我的生命属于我所有,而给我带来的利益也是极大的。以它的贵贱而论,即使贵为夫子,也不足以同它相比,以它的轻重而论,即使富有天下,也不能同它交换;以它的安危而论,一旦失掉它,终身不可再得到。正是由于这三个方面的原因,有道之人对生命特别小心谨慎。

有人虽然对生命小心翼翼,然而实际上却在损害它,这是由干不通晓生命的天性的缘故。不通晓生命的天性,即使对生命小心翼翼,又有什么益处?这正如盲人爱儿子,竟免不了把他枕卧在谷糠里,聋子养育婴儿,正当响雷的时候却抱着他在堂上向外张望。这种情况同不知小心谨慎的人相比,其实际效果又有什么不同?

对生命不知小心爱惜的人,他们对死生,存亡、可与不可从来没有分辨清过。那些分辨不清死生、存亡、可与不可的人,他们认为正确的从来不是正确的,他们认为错误的从来不是错误的。他们把错误的东西当作是正确的,把正确的东西当作是错误的,这种情况叫作“大惑”。象这种人,正是天降祸的对象。持这种态度修身,必定死亡,必定遭祸’持这种态度治理国家,国家必定残破,必定灭亡。死亡、灾祸、残破、灭亡,这些东西都不是自己找上来的,而是惑乱所招致的。长寿的得来也常是这样。所以,有道之人不去考察招致的结果,而考察招致它们的原囡,那么,结果的实现就是不可制止的了。这个道理不可不深知。

假使叫古代的大力士乌获用力拽牛尾,即使把力气用尽,把牛尾拽断,也不能让牛跟着走,这是违背牛的习性的缘故。如果叫一个小孩牵着牛鼻环,牛就会顺从地听任所往,这是由于顺应牛的习性的缘故。世上的人君,贵人,不论好坏,没有不想长寿的。但是他们每日都在违背他们生命的天性,即使想要长寿,又有什么益处?大凡生命长久都是顺直它的天性的缘故.使生命不顺的是欲望,所以圣人一定首先节制欲望,使之适度。

房屋过大,阴气就多;台过高,阳气就盛。阴气多就会生整疾。阳气盛就会得痿病。这是阴阳不适度带来的祸患。因此,古代帝王不住大房,不筑高台,饮食不求丰盛珍异,衣服不求过厚过暖。衣服过厚过暖脉理就会闭结,脉理闭结气就会不通畅。饮食丰盛珍异胃就会过满,胃过满胸腹就会闷胀,胸腹闷胀气就会不通畅。以此求长生,能办到吗?从前,先代圣壬建造苑囿园池规模只要足以游目眺望、话动身体就行了。他们修筑官室台榭,大小高低只要足以避开干燥和潮湿就行了,他们制做车马衣裘。只要足以安身暖俸就行了,他们置备饮食酏醴,只要足以合口味,饱饥肠就行了;他们创作音乐歌舞,只要是“使自己性情安乐就行了。这五个方面是圣王用来养生的。他们之所以要这样,并不是喜好节俭,厌恶糜费,而是为了调节性情使它适度啊。

贵公

从前,先代圣主治理天下,一定把公正无私放在首位。做到公正无私,天下就安定了。天下获得安定是由于公正无私。试考察一下古代的记载,曾经取得天下的人是相当多的了。如果说他们取得天下是由于公正无私,那么他们丧失天下必定是由于偏颇有私。大凡立君的本意,都是出于公正无私。所以《鸿范》中说;“不要偏私,不要结党,王道多么乎坦宽广。不要偏私,不要倾侧,遵循先王的法则。不要滥逞个人偏好,遵循先王的正道。不要滥逞个人怨怒,遵循先王的正路。”

天下不是某一个人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阴阳相和,不只生长一种物类。甘露时雨,不偏私一物。万民之主,不偏粗一人。伯禽将去鲁国,临行前请示治理鲁国的方法。周公说。“施利给人民而不要谋取私利。”有个荆人丢了弓,却不肯去寻找,他说,“荆人丢了它,反正还被荆人得到,又何必寻找呢?”孔子听到选件事,说;他的话中去掉那个‘荆’字就合适了。”老聃听到以后说:“再去掉那个‘人’字就合适了。”象老聃选样的人,算是达到公的最高境界了。

天地是多么伟大啊,生育人民而不把他们作为自己的子孙,成就万物而不占为己有。万物都承受它的恩泽,得到它的好处,然而却没有哪一个知道这些是从哪里来的。这也正是三皇五帝的品德。

管仲有病,桓公去探问他,说;“您的病相当重了。如果您病情危急,不幸与世长辞,我将把国家托付给谁呢?”管仲回答说。“过去我尽心竭力,尚且不足以了解这样的人。如今病重,危在旦夕,又怎么能谈论这件事呢?”桓公说;“这是大事啊,望您能教导我。”管仲恭敬地答应了,说:您想用谁为相?”桓公说:“鲍教牙:行吗?”管仲回答说:“不行。我深知鲍叔牙:鲍叔牙的为人,清白廉正,看待不如自己的人,不屑与之为伍,假一闻知别人的过失,便终生不忘,不得已的话,隰朋大概还行吧?隰朋的为人,既能记识上世贤人而披效他们,又能不耻下问。自愧其德不如黄帝,又怜惜不如自己的人。他对于国政,不该管的,就不去打听;他对于事务,不需要了解的,就不去过问,他对于别人,无关大节的,就装作没看见。不得已的话,那么隰朋还行。”

相,是一种很高的职位。居于高位的人,不应该在小的地方花费精力,不应该玩弄小聪明。所以说,手艺高超的木匠不去亲自动手砍削,高超的厨师不去亲自排列食嚣,大勇之人不去亲自格斗厮杀,正义之师不去劫掠为害。桓公行公正,抛却私恨,起用管子而成为五霸之长,行偏私,庇护所爱,任用竖刀而致使死后国家大乱,不得殡殓,尸虫流出门外。

人年轻的时候愚昧,岁数大了聪明。如果聪明而用私,不如愚昧而行公。天天醉醺醺的却要整饬丧纪,自私自利却要树立公正,贪婪残暴却要称王天下,即使舜也办不到。

去私

天覆盖万物,没有偏私;地承载万物,没有偏私,日月普照万物,没有偏私,春夏秋冬更选交替,役有偏私。天地、日月,四季施其恩德,于是万物得以成长。黄帝说过;“音乐禁止淫靡,色彩禁止眩目,衣服禁止厚热,香科禁止浓烈,饮食禁止丰美,宫室禁止高大。”尧有十个儿子,但他不把帝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而传给了舜,舜有九个儿子,但他不把帝值传给自己的儿子而传绪了禹:他们是最公正无私的了。

晋平公问祁黄羊说;“南阳缺个县令,谁可以担任这个职务?”祁黄羊回答说;解狐可以。”平公说;“解狐不是你的仇人吗?”祁黄羊回答说:“您问谁可以担任这个职务,不是问谁是我的仇人。”平公称赞说:“好!”就任用了解狐。国人对此都说好。过了一段时阆,平公又对祁黄羊说,“国家缺个军尉,谁可以担任这个职务?”祁黄羊回答说:“祁午可以.”平公说。“祁午不是你的儿子吗?”回答说;“您问谁可以担任这个职务,不是问谁是我的儿子。”平公称赞说;“好!”就又任用了祁午。国人对此又都说好。孔子听说了这件事,说:“祁黄羊的这些话太好了!推举外人不回避仇敌,推举家人不回避儿子.”祁黄羊可称得上公正无私了.

墨家有个太师腹<黄享>住在秦国,他的儿子杀了人。秦惠王对腹<黄享>说:“先生您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又没有别的儿子,我已经下令给司法官不杀他了。希望先生您在这件事上听从我的话吧。”腹<黄享>回答说:“墨家的法律规定,‘杀人者处死,伤人者受刑。’这样做为的是严禁杀人、伤人。严禁杀人、伤人,这是天下的大理。大王您虽然赐给我恩惠,命令司法官不杀我的儿子,但是我腹<黄享>却不可不执行墨家的法律。”腹<黄享>没有应允惠王,最终杀了自己的儿子。儿子是人们所偏爱的,墨家大师腹<黄享>忍心杀掉自己心爱的儿子去遵行天下大理,可算得上公正无私了。

厨师调和五味而不敢私自食用,所以可以做厨师。假使厨师调和五味而私自把它吃掉,那么这样的人就不可以做厨师了。成就王霸之业的君主也是如此。诛杀暴君,自己却不占有他的土地,而是把它分封给有德之人,所以能够成就王霸之业。假使他们诛杀暴君而把他的土地占为己有,那么这样的君主就不能成就王霸之业了。

 

 

《纪·仲春纪》

 

【仲春】

一曰:仲春之月,日在奎,昏弧中,旦建星中。其日甲乙,其帝太皞,其神包芒,其虫鳞,其音角,律中夹钟,其数八,其味酸,其臭膻,其祀户,祭先脾。始雨水,桃李华,苍庚鸣,鹰化为鸠。天子居青阳太庙,乘鸾辂,驾苍龙,载青旗,衣青衣,服青玉,食麦与羊,其器疏以达。是月也,安萌牙,养幼少,存诸孤;择元日,命人社;命有司,省囹圄,去桎梏,无肆掠,止狱讼。是月也,玄鸟至,至之日,以太牢祀于高衤某。天子亲往,后妃率九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高衤某之前。是月也,日夜分,雷乃发声,始电。蛰虫咸动,开户始出,先雷三日,奋铎以令于兆民曰:“雷且发声,有不戒其容止者,生子不备,必有凶灾。”日夜分,则同度量,钧衡石,角斗桶,正权概。是月也,耕者少舍,乃修阖扇。寝庙必备。无作大事,以妨农功。是月也,无竭川泽,无漉陂池,无焚山林。天子乃献羔开冰,先荐寝庙。上丁,命乐正入舞舍采,天子乃率三公、九卿、诸侯,亲往视之。中丁,又命乐正入学习乐。是月也,祀不用牺牲,用圭璧,更皮币。仲春行秋令,则其国大水,寒气总至,寇戎来征;行冬令,则阳气不胜,麦乃不熟,民多相掠;行夏令,则国乃大旱,暖气早来,虫螟为害。

【贵生】

二曰:圣人深虑天下,莫贵於生。夫耳目鼻口,生之役也。耳虽欲声,目虽欲色,鼻虽欲芬香,口虽欲滋味,害於生则止。在四官者不欲,利於生者则弗为。由此观之,耳目鼻口不得擅行,必有所制。譬之若官职,不得擅为,必有所制。此贵生之术也。尧以天下让於子州支父,子州支父对曰:“以我为天子犹可也。虽然,我适有幽忧之病,方将治之,未暇在天下也。”天下,重物也,而不以害其生,又况於他物乎?惟不以天下害其生者也,可以托天下。越人三世杀其君,王子搜患之,逃乎丹穴。越国无君,求王子搜而不得,从之丹穴。王子搜不肯出。越人薰之以艾,乘之以王舆。王子搜援绥登车,仰天而呼曰:“君乎!独不可以舍我乎?”王子搜非恶为君也,恶为君之患也。若王子搜者,可谓不以国伤其生矣。此固越人之所欲得而为君也。鲁君闻颜阖得道之人也,使人以币先焉。颜阖守闾,鹿布之衣,而自饭牛。鲁君之使者至,颜阖自对之。使者曰:“此颜阖之家邪?”颜阖对曰:“此阖之家也。”使者致币,颜阖对曰:“恐听缪而遗使者罪,不若审之。”使者还反审之,复来求之,则不得已。故若颜阖者,非恶富贵也,由重生恶之也。世之人主多以富贵骄得道之人,其不相知,岂不悲哉?故曰:道之真,以持身;其绪馀,以为国家;其土苴,以治天下。由此观之,帝王之功,圣人之馀事也,非所以完身养生之道也。今世俗之君子,危身弃生以徇物,彼且奚以此之也?彼且奚以此为也?凡圣人之动作也,必察其所以之与其所以为。今有人於此,以随侯之珠弹千仞之雀,世必笑之。是何也?所用重,所要轻也。夫生,岂特随侯珠之重也哉!子华子曰:“全生为上,亏生次之,死次之,迫生为下。”故所谓尊生者,全生之谓;所谓全生者,六欲皆得其宜也。所谓亏生者,六欲分得其宜也。亏生则於其尊之者薄矣。其亏弥甚者也,其尊弥薄。所谓死者,无有所以知,复其未生也。所谓迫生者,六欲莫得其宜也,皆获其所甚恶者。服是也,辱是也。辱莫大於不义,故不义,迫生也。而迫生非独不义也,故曰迫生不若死。奚以知其然也?耳闻所恶,不若无闻;目见所恶,不若无见。故雷则掩耳,电则掩目,此其比也。凡六欲者,皆知其所甚恶,而必不得免,不若无有所以知。无有所以知者,死之谓也,故迫生不若死。嗜肉者,非腐鼠之谓也;嗜酒者,非败酒之谓也;尊生者,非迫生之谓也。

【情欲】

三曰:天生人而使有贪有欲。欲有情,情有节。圣人修节以止欲,故不过行其情也。故耳之欲五声,目之欲五色,口之欲五味,情也。此三者,贵贱、愚智、贤不肖欲之若一,虽神农、黄帝,其与桀、纣同。圣人之所以异者,得其情也。由贵生动,则得其情矣;不由贵生动,则失其情矣。此二者,死生存亡之本也。俗主亏情,故每动为亡败。耳不可赡,目不可厌,口不可满;身尽府种,筋骨沈滞,血脉壅塞,九窍寥寥,曲失其宜,虽有彭祖,犹不能为也。其於物也,不可得之为欲,不可足之为求,大失生本;民人怨谤,又树大雠;意气易动,跷然不固;矜势好智,胸中欺诈;德义之缓,邪利之急。身以困穷,虽後悔之,尚将奚及?巧佞之近,端直之远,国家大危,悔前之过,犹不可反。闻言而惊,不得所由。百病怒起,乱难时至。以此君人,为身大忧。耳不乐声,目不乐色,口不甘味,与死无择。古人得道者,生以寿长,声色滋味能久乐之,奚故?论早定也。论早定则知早啬,知早啬则精不竭。秋早寒则冬必暖矣,春多雨则夏必旱矣。天地不能两,而况於人类乎?人之与天地也同。万物之形虽异,其情一体也。故古之治身与天下者,必法天地也。尊,酌者众则速尽。万物之酌大贵之生者众矣。故大贵之生常速尽。非徒万物酌之也,又损其生以资天下之人,而终不自知。功虽成乎外,而生亏乎内。耳不可以听,目不可以视,口不可以食,胸中大扰,妄言想见,临死之上,颠倒惊惧,不知所为。用心如此,岂不悲哉?世人之事君者,皆以孙叔敖之遇荆庄王为幸。自有道者论之则不然,此荆国之幸。荆庄王好周游田猎,驰骋弋射,欢乐无遗,尽傅其境内之劳与诸侯之忧於孙叔敖。孙叔敖日夜不息,不得以便生为故,故使庄王功迹著乎竹帛,传乎後世。

【当染】

四曰:墨子见染素丝者而叹曰:“染於苍则苍,染於黄则黄,所以入者变,其色亦变,五入而以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非独染丝然也,国亦有染。舜染於许由、伯阳,禹染於皋陶、伯益,汤染於伊尹、仲虺,武王染於太公望、周公旦。此四王者,所染当,故王天下,立为天子,功名蔽天地。举天下之仁义显人,必称此四王者。夏桀染於干辛、岐踵戎,殷纣染於崇侯、恶来,周厉王染於虢公长父、荣夷终,幽王染於虢公鼓、祭公敦。此四王者,所染不当,故国残身死,为天下僇。举天下之不义辱人,必称此四王者。齐桓公染於管仲、鲍叔,晋文公染於咎犯、郄偃,荆庄王染於孙叔敖、沈尹蒸,吴王阖庐染於伍员、文之仪,越王句践染於范蠡、大夫种。此五君者,所染当,故霸诸侯,功名传於後世。范吉射染於张柳朔、王生,中行寅染於黄籍秦、高强,吴王夫差染於王孙雄、太宰嚭,智伯瑶染於智国、张武,中山尚染於魏义、椻长,宋康王染於唐鞅、田不禋。此六君者,所染不当,故国皆残亡,身或死辱,宗庙不血食,绝其後类,君臣离散,民人流亡。举天下之贪暴可羞人,必称此六君者。凡为君,非为君而因荣也,非为君而因安也,以为行理也。行理生於当染。故古之善为君者,劳於论人而佚於官事,得其经也。不能为君者,伤形费神,愁心劳耳目,国愈危,身愈辱,不知要故也。不知要故,则所染不当;所染不当,理奚由至?六君者是已。六君者,非不重其国、爱其身也,所染不当也。存亡故不独是也,帝王亦然。非独国有染也。孔子学於老聃、孟苏、夔靖叔。鲁惠公使宰让请郊庙之礼於天子,桓王使史角往,惠公止之。其後在於鲁,墨子学焉。此二士者,无爵位以显人,无赏禄以利人。举天下之显荣者,必称此二士也。皆死久矣,从属弥众,弟子弥丰,充满天下。王公大人从而显之;有爱子弟者,随而学焉,无时乏绝。子贡、子夏、曾子学於孔子,田子方学於子贡,段干木学於子夏,吴起学於曾子;禽滑絭学於墨子,许犯学於禽滑絭,田系学於许犯。孔墨之後学显荣於天下者众矣,不可胜数,皆所染者得当也。

【功名】

五曰:由其道,功名之不可得逃,犹表之与影,若呼之与响。善钓者,出鱼乎十仞之下,饵香也;善弋者,下鸟乎百仞之上,弓良也;善为君者,蛮夷反舌殊俗异习皆服之,德厚也。水泉深则鱼鳖归之,树木盛则飞鸟归之,庶草茂则禽兽归之,人主贤则豪杰归之。故圣王不务归之者,而务其所以归。强令之笑不乐;强令之哭不悲;强令之为道也,可以成小,而不可以成大。缶醯黄,蚋聚之,有酸;徒水则必不可。以狸致鼠,以冰致蝇,虽工,不能。以茹鱼去蝇,蝇愈至,不可禁,以致之之道去之也。桀、纣以去之之道致之也,罚虽重,刑虽严,何益?大寒既致,民暖是利;大热在上,民清是走。故民无常处,见利之聚,无之去。欲为天子,民之所走,不可不察。今之世,至寒矣,至热矣,而民无走者,取则行钧也。欲为天子,所以示民,不可不异也。行不异乱,虽信令,民犹无走。民无走,则王者废矣,暴君幸矣,民绝望矣。故当今之世,有仁人在焉,不可而不此务;有贤主,不可而不此事。贤不肖不可以不相分,若命之不可易,若美恶之不可移。桀、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能尽害天下之民,而不能得贤名之。关龙逢、王子比干能以要领之死争其上之过,而不能与之贤名。名固不可以相分,必由其理。

 

  1. 译文

 

仲春

仲春二月,太阳的位置在奎宿。初昏时刻,弧矢星座出现在南方中天。拂晓时刻,建星出现在南方中天。这个月在天干中属甲乙,它的主宰之帝是太皞,佐帝之神是旬芒,它的应时的动物是龙鱼之粪的鳞族,声音是中和的角音,音律与夹钟相应。这个月的数字是八,味道是酸味,气味是膻气,要举行的祭祀是户祭,祭祀时,祭品以脾脏为尊。这个月开始下雨,桃李开始开花,黄鹂开始鸣叫,天空中的鹰逐渐为布谷乌取代。天子居住在东向明堂的正室,乘坐饰有用青凤命名的响铃的车子,车前驾着青色的马,车上插着绘有龙纹的青色的旗帜。天子穿着青色的衣服,佩戴着青色的饰玉,吃的食物是麦子和羊,使用的器物的纹理空疏而通达。

这个月,要保护植物的萌芽,养育儿童和少年,抚恤众多的孤儿。选择好的日子,命令老百姓祭祀土神。命令司法官减少关押的人犯,去掉手铐脚镣,不要杀人陈尸和鞭打犯人,制止诉讼之类的事情。

这个月,燕子来到。燕子来到的那夭,用牛羊豕三牲祭祀高[衤某]之神。天子亲自前往,后妃率领宫中所有女眷陪从,在高[衤某]神前为天子所御幸而有孕的女眷举行礼仪,给地带上弓套,井授给她弓和箭。

这个月,日夜平分,开始打雷,打闪。蛰伏的动物都苏醒了,开始从洞穴中钻出来。打雷的前三天,振动木铎向老百姓发布命令说;“凡是不警戒房中之事,在响雷时交台的,他生下的孩子必有先天残疾,而自己也必有凶险和灾祸。”日夜平分,所以要统一和校正各种度量衡器具。

这个月,耕作的农夫稍事休息。整治一下门户。祭祀先祖的寝庙一定要完整齐备而投有毁坏。不要兴兵征伐,以免妨害农事。

这个月,不要弄干河川沼泽及蓄水的池塘,不要焚烧山林。天子向司寒之神献上羔羊,打开冰窖,然后把冰先献给祖先。上旬的丁日,命令乐正进入国学教练舞蹈,把彩帛放在前边行祭祀先师的礼节。天子率领三公、九卿、诸侯亲自去观看。中旬的丁日,又命令乐正进入国学教练音乐。

这个月,一般的祭祀不用牲畜作祭品,而用玉圭、玉壁,或者用皮毛束帛来代替。

仲春二月如果发布应在秋天发布的政令,国家就会洪水泛滥,寒气就会突然到来,敌寇就舍来侵犯。如果发布应在冬天发布的政令,阳气就经受不住,麦子就不能成熟,人民中间就会频繁出现劫掠之事。如果发布应在夏天发布的政令。国家就会出现干旱,热气过早来到,庄稼就会遭到虫害。

贵生

圣人深思熟虑天下的事,认为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耳目鼻口是受生命支配的。耳朵虽然想听乐音,眼睛虽然想看彩色,鼻子虽然想嗅芳香,嘴巴虽然想尝美昧,但只要对生命有害就会被禁止。对于这四种器官来说,即使是本身不想做的,但只要有利于生命就去做。由此看来,耳目鼻口不能任意独行,必须有所制约。这就象各种职官,不得独断专行,必须要有所制约一样。这就是珍惜生命的方法。

尧把天下让给子州支父,子州支父回答说;“让我作天子还是可以的,虽是这样,我现在正害着忧劳深重的病,正要治疗,没有余暇顾及天下。”天下是最珍贵的,可是圣人不因它而危害自己的生命,又何况其它的东西呢?只有不因天下而危害自己生命的人,才可以把天下托付给他。

越国八连续三代杀了他们的国君,芏子搜对此很忧惧,于是逃到一个山嗣里。越国没有国君,找不到王子搜,一直追寻到山洞。王子搜不肯出来,越国人就用燃着的艾草熏他出来,让他乘坐国君的车。王子搜拉着登车的绳子上车,仰望上天呼喊道:“国君啊,国君啊!这个职位怎么偏偏让我来干啊!”王子搜并不是厌恶作国君,而是厌恶作国君招致的祸患。象王子搜这样的人,可说是不肯因国家伤害自己生命的了。这也正是越国人想要找他作国君的原因。

鲁国国君听说颜阖是个有道之^,想要请他出来做官,就派人带着礼物先去致意。颜阖住在陋巷,穿着粗布衣裳,自己在喂牛。鲁君的使者来了,颜阖亲自接待他。使者问:“这是颜阖的家吗?”颜阖回答说:“这是我的家,”使者进上礼物,颜阖说;“怕您把名字听错了而会给您带来处罚,不如搞清楚再说。”使者回去查问清楚了,再来找颜阖,却找不到了。象颜阖这样的人,并不是本来就厌恶富贵,而是由于看重生命才厌恶它。世上的君主,大多
  凭借富贵傲视有道之人,他们如此地不了解有道之人,难道不太可悲了吗?

所以说:道的实体用来保垒身体,它的剩余用来治理国家,它的渣滓用来治理天下。由此看来,帝王的功业是圣人闲暇之余的事,并不是用以全身养生的方法。如今世俗所谓的君子损害身体舍弃生命来追求外物,他们这样做将达到什么目的昵?他们又将采用什么手段达到目的呢?
  大凡圣人有所举动的时候,必定明确知道所要达到的目的耜达到目的所应采用的手段。假如有这样一个人,用随侯之珠去弹射千仞高的飞鸟,世上的人肯定会嘲笑他。这是为什么昵?这是因为他所耗费的太贵重,所追求的太轻微了啊。至于生命,其价值岂止象随侯珠那样贵重呢?

子华子说:“全生是最上等,亏生次一等,死又次一等,迫生是最低下的。”所以,所谓尊生,说的就是全生。所谓全生,是指六欲都能得适宜。所谓亏生,是指六欲只有部分得到适宜。生命受到亏损,生命的天性就会削弱,生命亏损得越厉害,生命的天性削弱得也就越厉害。所谓死,是指没有办法知道六欲,等于又回到它来生时的状态。所谓追生,是指六欲没有一样得到适宜,六欲所得到的都是它们十分厌恶的东西。屈服属于这一粪,耻辱属于这一类。在耻辱当中没有比不义更大的了。所以,行不义之事就是迫生。但是构成追生的不仅仅是不义,所以说,迫生不如死。根据什么知道是这样呢?比如,耳朵听到讨厌的声音,就不如什么也没听判,眼睛看到讨厌的东西,就不如什么也没见到。所以打雷的时候人们就会捂住耳朵,打闪的时候人们就会遮住眼睛。迫生不如死就象这类现象一样。六欲都知道自己十分厌恶的东西是什幺,如果这些东西一定不可避免,那以就不如根本没有办法妇道六欲。没有办法如道六欲就是死。因此迫生不如死。嗜好吃肉,不是说连腐臭的老鼠也吃,嗜好嚼酒,不是说连变质的酒也喝。珍惜生命,不是说连迫生也算。

情欲

天生育人而使人有贪心有欲望。欲望产生感情,感情具有节度。圣人遵循节度以克制欲望,所以不会放纵自己的感情。耳朵想听乐音,眼睛想看彩色,嘴巴想吃美味,这些都是情欲。这三方面,人们无论是高贵的,还是卑贱的,愚笨的,还是聪明的、贤明的,还是不肖的,欲望都是同样的。即使是神农,黄帝。他们的情欲也跟夏桀、商纣相同。圣人之所以不同干一般人,是由于他们具有适度的盛情。从尊生出发,就会具备适度的感情,不从尊生出发,就会失掉适度的感情。这两种情况是决定死生存亡的根本。

世俗的君主缺乏适度的感情,所以动辄灭亡。他们耳朵的欲望不可满足,眼睛的欲望不可满足,嘴巴的欲望不可请足,以致全身浮舯,筋骨积滞不通,血脉阻塞不畅,九窍空虚,全都丧失了正常的机能。到了这个地步,即使有彭祖在,也是无能为力的。俗主对于外物,总是想得到不可得到的东西,追求不可满足的欲望,这样必然大大丧失生命的根本,又会招致百姓怨恨指责,给自己树起大敌。他们意志容易动摇,变化迅速而不坚定,他们夸耀权势,好弄智谋,胸怀欺诈,不顾道德正义,追逐邪恶私利,最后搞得自己走投无路。即使事后对此悔恨,还怎么来得及?他们亲近巧诈的人,疏远正直的人,致使国家处于极危险的境地,这时即使后悔以前的过错,已然不可挽回。闻知自己即将灭亡的话这才惊恐,却仍然不知这种后果由何而至。各种疾病暴发出来,反叛内乱时发不断。靠这些治理百姓,只能给自身带来极大的忧患。以至耳听乐音而不觉得快乐,眼看彩色而不觉得高兴,口吃美味而不觉得香甜,实际上跟死没什么区别。

古代的得道之人,生命得以长寿,乐音、彩色、美味能长久地享受,这是什么缘故?这是由于尊生的信念早就确立的缘故啊!尊生的信念早确立,就可以知道早爱惜生命,知道早爱惜生命,精种就不会衰竭。秋天早寒,冬天就必定温暖,春天多雨,夏天就必定干旱。天地尚且不能两全,又何况人类昵?在这一点上人跟天地相同。万物形状虽然各异,但它们的生丰是一样的。所以,古代修养身心与治理天下的人一定效法天地。

酒樽中的酒,舀的人多,完的就快。万物消耗君主生命的太多了,所以君主的生命常常很快耗尽。不仅万物消耗它,君主自己又损耗它亲为天下人操劳,而自己却始终不察觉。在外虽然功成名就,可是自身生命却已损耗。以至耳不能听,眼不能看,嘴不能吃,心中大乱,口说胡话,精神恍忽,临死之前,神经错乱,惊恐万状,行动失常。耗费心力嘲了这个地步,难道不可悲吗?

世上侍奉君主的人都把孙叔敖受到楚庄壬的常识看作是幸运的事。但是由有道之人来评论却不是这样。他们认为这是楚国的幸运。楚庄王喜好四处游玩打措,跑马射箭,欢乐无余,而把冶国的辛苦和作诸侯的忧劳都推给了孙叔教。孙叔教日夜操劳不止,无法顾及养生之事。正因为这样,才使楚庄王的功绩载于史册,流传于后代。

当染

墨子曾看到染素素丝的而叹息说:“放入青色染料,素丝就变成青色,放人黄色染料,素丝就变成黄色,染料变了,素丝的馘色也随着变化,染五次就会变出五种颜色了。”所以,染色不可不慎重啊。

不仅染丝这样,国家也有类似于染丝的情形。舜受到许由、伯阳的熏陶,禹受到皋陶、伯益的熏陶,商场受到伊尹、仲虺的熏陶,武壬受到太公望、周公旦的熏陶。这四位帝王,因为所受的熏陶合台宜得当,所以能够统治天下,立为天子,功名盖天地。凡列举天下仁义、显达之人,一定都推举这四位帝王。夏桀受到干辛、畦踵戎的熏染,殷纣受到寨侯、恶来的熏染,周厉王受到虢公长父、荣夷终的熏染,周幽王受到虢公鼓、祭公敦的熏染。这四位君王,因为所受的熏染不得当,结果国破身死,被天下人耻笑。凡列举天下不义,蒙受耻辱之人,一定都举这四位君壬。齐桓公受到管仲、鲍权牙的熏陶,晋文公受到咎犯、卜偃的熏陶,楚庄王受到孙般敖,沈尹篮的熏陶,吴王阖庐受到伍员、文之仪的熏陶,越王勾践受到范蠡,文种的熏陶。这五位君主,因为所受的熏陶合宜得当,所以称雄诸侯,功业盛名流传到后代。范吉射受到张柳期,王生的熏染,中行寅受到黄藉秦、高强的熏染,吴王夫差受到王孙雒、太宰嚭的熏染,智伯瑶受到智国、张武的熏染,中山尚受到魏义、援长韵熏染,来康壬受到唐鞅、田不禋的熏染。这六位君主,因为所受的熏染不得当,结果国家都破灭了,他们自身有的被杀,有的受辱,亲庙毁灭不能再享受祭祀,子孙断绝,君臣离散,人民流亡。凡列举天下贪垫残暴、蒙受耻辱之人,一定都举逸六位君主。

大凡作君,不是为的作君从而获得显荣,也不是为的作君从而获得安适,作君为的是实施大道。大道的实施产生于感染合宜得当。所以古代善于作君的把精力花费在选贤任能上,而对于官署政事则采取安然置之的态度,这是掌握了作君的正确方法。不善于作君的,伤身劳神,心中愁苦,耳目劳累,而国家却越来越危险,自身却蒙受越来越多的耻辱,这是由于不知道作君的关键所在的缘故。不知道作君的关键,所受的感染就不会得当。所受的感染不得当,大道从何而至?以上六个君主就是这样。以上六位君主不是不看重自己的国家,也不是不爱惜自己,而是由于他们所受的感染不得当啊。所受的感染适当与否关系到存亡,不但诸侯如此,帝王也是这样。

不仅国家有受染的情形,士也是这样。孔子向老聃、孟苏、夔靖叔学习。鲁惠公派宰让向天子请示郑祭、庙祭的礼仪,平王派名叫角的史官前往,惠公把他留了下来,他的后代在鲁国,墨子向他的后代学习。孔子、墨子这两位贤士,没有爵位来使别人显赫,没有赏赐俸禄来给别人带来好处,但是,列举天下显赫荣耀之人,一定都称举这二位贤士。这二位贤士都死了很久了,可是追随他们的人更多了,他们的弟子越来越多,遍布天下。王公贵族因而宣扬他们。有爱子弟的,让他们的子弟跟随孔墨的门徒学习,没有一时中断过。子贡、子夏、曾子向孔子学习,田子方向子贡学习,段干术向子夏学习,吴起向曾子学习,禽滑絭向墨子学习,许犯向禽滑絭学习,田系向许犯学习。孔墨后学在天下显贵尊荣的太多了,数也数不尽,这都是由于熏陶他们的人得当啊。

功名

道循一定的途径猎取功名,功名就无法逃脱,正象日影无法摆脱测日影用的标竿,回声必然伴随呼声一样。善于钓鱼的人能把鱼从十仞探的水下钓出来,这是由于钓饵香美的缘故,善于射猎的人能把鸟从百仞高的空中射下来,这是由于弓好的缘故;善于作君主的人能够使四方各族归顺他,这是由于恩德崇厚的缘故。水泉很深,鱼鳖就会游向那里,树木繁盛,飞鸟就会飞向那里,百草茂密,禽兽就会奔向那里,君主贤明,豪杰就会归依他。所以,圣明的君主不勉强使人们归依,而是尽力创造使人们归依的条件。

强制出来的笑不快乐,强制出来的哭不悲哀,强制命令这种作法只可以成就虚名,而不能成就大业。

瓦器中的醋黄了,蚊子之类就聚在那里了,那是因为有酸味的缘故。如果只是水,就一定招不来它们。用猫招引老鼠,用冰招引苍蝇,纵然作法再巧妙,也达不到目的。用臭鱼驱除苍蝇,苍蝇会越来越多,不可禁止,这是由于用招引它们的方法去驱除它们的缘故。桀纣企图用破坏太平安定的暴政求得太平安定的局面,惩罚即使再重,刑法即使再严,又有什么益处。

严寒到了,人民就追求温暖;酷暑当头,人民就奔向清凉之地。因此,人民没有固定的居处,他们总是聚集在可以看到利益的地方,离开那些没有利益的地方。想要作天子的,对于人民奔走的缘因不可币仔细察辨。如今的人世,寒冷到极点了,炎热到极点了,而人民之所以不奔向谁,是由于天下君主所怍所为都是同样的坏啊!所以,想作天子的人,他显示给人民的不可不与此有区别,如果君主的言行与暴乱之君没有什么不同,那么即使下命令,人民也不会趋附他。如果人民不趋附谁。那么,成就王业的人就不会出现,,暴君就庆幸了,人民就绝望了。所以,在今天的世上如果有仁义之人在,不可不勉力从事这件事,如果有贤明的君主在,不可不致力于这件事。

贤明的名声与不肖的名声全由自己的言行而定,不能由别人给予,这就象命运不可更改,美恶不可移易一样。桀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能遍害天下的人,但是却不能为白己博得一个好名声。关龙逢、王子比干能以死谏诤其君的过错,却不能给他们争得好名声。名声本来就不能由别人给予,它只能遵循一定的途径获得。

 

 

《纪·季春纪》

 

【季春】

一曰:季春之月,日在胃,昏七星中,旦牵牛中,其日甲乙,其帝太皞,其神句芒,其虫鳞,其音角,律中姑洗,其数八,其味酸,其臭膻,其祀户,祭先脾。桐始华,田鼠化为鴽,虹始见,萍始生。天子居青阳右个,乘鸾辂,驾苍龙,载青旗,衣青衣,服青玉,食麦与羊,其器疏以达。是月也,天子乃荐鞠衣于先帝,命舟牧覆舟,五覆五反,乃告舟备具于天子焉。天子焉始乘舟。荐鲔于寝庙,乃为麦祈实。是月也,生气方盛,阳气发泄,生者毕出,萌者尽达,不可以内。天子布德行惠,命有司发仓窌,赐贫穷,振乏绝,开府库,出币帛,周天下,勉诸侯,聘名士,礼贤者。是月也,命司空曰:“时雨将降,下水上腾,循行国邑,周视原野,修利堤防,导达沟渎,开通道路,无有障塞;田猎罼弋,罝罘罗网,喂兽之药,无出九门。”是月也,命野虞无伐桑柘。鸣鸠拂其羽,戴任降于桑,具栚曲{豦}筐。后妃斋戒,亲东乡躬桑。禁妇女无观,省妇使,劝蚕事。蚕事既登,分茧称丝效功,以共郊庙之服,无有敢堕。是月也,命工师令百工审五库之量,金铁、皮革筋、角齿、羽箭干、脂胶丹漆,无或不良。百工咸理,监工日号,无悖於时,无或作为淫巧,以荡上心。是月之末,择吉日,大合乐,天子乃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亲往视之。是月也,乃合累牛、腾马、游牝于牧。牺牲驹犊,举书其数。国人傩,九门磔禳,以毕春气。行之是令,而甘雨至三旬。季春行冬令,则寒气时发,草木皆肃,国有大恐;行夏令,则民多疾疫,时雨不降,山陵不收;行秋令,则天多沈阴,淫雨早降,兵革并起。

【尽数】

二曰:天生阴阳、寒暑、燥湿、四时之化、万物之变,莫不为利,莫不为害。圣人察阴阳之宜,辨万物之利以便生,故精神安乎形,而年寿得长焉。长也者,非短而续之也,毕其数也。毕数之务,在乎去害。何谓去害?大甘、大酸、大苦、大辛、大咸,五者充形则生害矣。大喜、大怒、大忧、大恐、大哀,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