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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衡》35

时间: 来源于:国学院

道理来显示吉凶,并不是圆圆的太阳的名称。”

  如此说来,对于五行之家只须用甲乙等来推断吉凶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说那些把干支用在时辰上的话呢?考察干支用在时辰上的原因,是根据圆圆的太阳的不同方位而用的。圆圆的太阳怎么会相生相克呢?

  五音之家,根据发音来使姓、名、字协调而不出现相克的情况,根据姓的发音来确定名,又根据名的发音制定表字。发音时口有开合,声音分外音和内音,根据口的开合和音的内外来确定某个属于五音中的某个音。人之所以有姓,是由于承受了自然之气。人是以获得五行之气来定姓呢?还是以口的开合、音的内外来定姓呢?如果是根据原来从自然承受的气来定姓,就像五谷万物承受自然之气一样了,为什么要用口的开合、音的内外来制定姓呢?

  古时候,根据人的出生来赐姓,是根据他出生的情况来给他赐姓。例如夏禹是由于他母亲吃了薏苡怀孕而生的。就姓苡;契是由于他母亲吃了燕卵怀孕而生的,他的姓就为子;弃是由于他母亲踩了巨人的脚印怀孕而生的,他的姓就为姬。取名是根据信、义、像、假、类这几种情况来取的。根据出生时的特征来取名这叫“信”,如鲁公子友生下来的时候,手纹有“友”字所以取名叫友。根据德行来取名这叫“义”,像周文王取名为昌、周武王取名为发。根据类似的东西来取名这叫“像”,像孔子取名为丘。借用器物的名称来取名这叫“假”,像宋昭公取名为杵臼。根据类似父亲之处来取名这叫“类”,因为有类似于父亲的地方。人们取表字,是把名转成的它的同义词来取的,端木名赐取字叫子贡,宰名予取字叫子我。人们取姓是根据原来出生的情况来取的,取名则根据信、义、像、假、类这几种情况来取,取字则是把名转成同义词,并不是根据口的开合、发音的内外来取的。根据协调宫、商等五音的道理而产生的“五音术”,有什么根据而值得采用呢?

  古时侯姓有本姓,有氏姓。陶氏、田氏,是根据职业制定的氏姓;上官氏、司马氏,是根据官职制定的氏姓;孟氏、仲氏,是根据他们祖父的字制定的氏姓。制定氏姓有三种情况:根据职业、根据官职、根据祖父的字。制定本姓则根据出生时的情况,制定氏姓则根据职业、官职和祖父的字,根据口的开合协调姓的道理在哪里呢?匈奴的习俗,有名而没有姓、字,没有什么来与名调谐,照样活到老才死,祸福又表现在哪里呢?《礼记》说:“买妾不知道她的姓就用占卜求问她的姓。”所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的本姓。妾必然有父母家的姓,然而一定要占卜她的姓,是妾的本性可能由于她被辗转变卖而不确实了,《礼记》上把娶同姓的女子看作是严重的事,所以必须占卜她是否与自己同姓。如果仅仅用发音来调谐姓族,那么《礼记》上为什么规定买妾要占卜她的本姓呢?

  图宅术说:“姓属商音的人家门不宜朝南开,姓属徵音的人家门不宜朝北开。”这是因为“商”属“金”,南方属火;“徵”属“火”,北方属“水”。水胜火,火克金,五行之气相互不协调,所以五姓的住宅,开门各有合适的方向。谁家门向与姓氏适宜,就会富裕尊贵,吉祥昌盛;谁家门向与姓氏不适宜,就会贫穷低贱,衰弱破败。门与厅堂有什么不同呢?有五姓的门,就有五姓的厅堂,为什么厅堂的朝向没有适宜不适宜的问题呢?门所遮盖的地方,不如厅堂、走廊占的地方大,人朝夕居住的地方,在厅堂而不在门。用图宅术推断吉凶的人,应当都根据厅堂来推断树。如果说大门是人所出入的应该规定朝向,那么旁门也应该是这样才行。

  孔子说:“谁能够不经过屋门走出屋外去呢?”孔子只说屋门而不说大门。对五种神的祭祀中,门神与户神是同样的。如果应该以大门来确定住房的方向,那么屋门为什么不该和大门相应用来确定方向呢?况且现在官府之内,官员的房屋一间接一间,门的朝向有南有北;长官的宿舍,门所处的方向有东有西。长官的姓,一定有属于宫音、商音的;一般官吏的宿舍,一定有姓属徵音、羽音的人居住。官职稳定官位提升,不一定是因为姓属于徵音的人门朝南开;丢掉官职,被降职罢官,不一定是因为姓属商音的人门朝南开。有的人官职稳定官位提升,有的人丢掉官职,被降职罢官是为什么呢?

  姓分属于五音,人的气质特征也具有属于五行中的某一特性。按照五音之家的说法,姓属商音的人家不适宜朝南方开门,那么禀性属金的人,是否又不能朝南坐、朝南走呢?我要驳斥说:有姓属五音人家的门,就有具有五行特征的人,如果一个姓属商音的人家有五口人,五个人就有五种面部气色,禀木性的人脸色是青的,禀火性的人脸色是红的,禀水性的人脸色是黑的,禀金性的人脸色是白的,禀土性的人脸色是黄的。有五种气色的人,都从朝南的门出来,有的遇凶有的遇吉,有的寿命短有的寿命长,遇凶而短命的不一定是脸色白的人,遇吉而长寿的不一定是脸色黄的人,五行之家根据什么来作出判断呢?朝南开的门,伤害姓属商音的人家,它的真实情况怎样呢?南方属火,如果火气造成的祸害,就像烈火曼延一样直接从南方来,那么即使是朝北开的门,也同样要遭受凶祸,要说火气造成的祸害,就像夏天的热气一样遍及四方吗?那么天地之间都要受到热气之害,为什么唯独朝南开门的人家遭凶害呢?南方属于火,是因为火位在南方。驳斥说:夏天的热气分布在四方,未必仅仅南方才有火,四方就没有火。如同水位在北方,四方仍然有水一样。火布满天下,水流遍四方,火有时在人的南面,有时在人的北面。如果说火经常在南方,照北说来东方可以说没有金,西方可以说没有木吗?

 

 

《卷二十五·解除篇》

 

  世信祭祀,谓祭祀必有福。又然解除,谓解除必去凶。解除初礼,先设祭祀。比夫祭祀,若生人相宾客矣。先为宾客设膳,食已,驱以刃杖。鬼神如有知,必恚与战,不肯径去,若怀恨,反而为祸;如无所知,不能为凶,解之无益,不解无损。且人谓鬼神何如状哉?如谓鬼有形象,形象生人,生人怀恨,必将害人。如无形象,与烟云同,驱逐云烟,亦不能除。形既不可知,心亦不可图,鬼神集止人宅,欲何求乎?如势欲杀人,当驱逐之时,避人隐匿;驱逐之止,则复还立故处。如不欲杀人,寄托人家,虽不驱逐,亦不为害。贵人之出也,万民并观,填街满巷,争进在前。士卒驱之,则走而却,士卒还去,即复其处;士卒立守,终日不离,仅能禁止。何则?欲在於观,不为壹躯还也。使鬼神与生人同,有欲於宅中,犹万民有欲於观也,士卒驱逐,不久立守,则观者不却也。然则驱逐鬼者,不极一岁,鬼神不去。今驱逐之,终食之间,则舍之矣。舍之鬼,复还来,何以禁之?

  暴谷於庭,鸡雀啄之,主人驱弹则走,纵之则来,不终日立守,鸡雀不禁。使鬼神乎,不为驱逐去止;使鬼不神乎,与鸡雀等,不常驱逐,不能禁也。虎狼入都,弓弩巡之,虽杀虎狼,不能除虎狼所为来之患。盗贼攻城,官军击之,虽却盗贼,不能灭盗贼所为至之祸。虎狼之来,应政失也;盗贼之至,起世乱也。然则鬼神之集,为命绝也。杀虎狼,却盗贼,不能使政得世治。然则盛解除,驱鬼神,不能使凶去而命延。

  病人困笃,见鬼之至,性猛刚者,挺剑操杖,与鬼战斗。战斗壹再,错指受服,知不服,必不终也。夫解除所驱逐鬼,与病人所见鬼无以殊也;其驱逐之,与战斗无以异也。病人战斗,鬼犹不去,宅主解除,鬼神必不离。由此言之,解除宅者,何益於事,信其凶去,不可用也。且夫所除,宅中客鬼也。宅中主神有十二焉,青龙白虎列十二位。龙虎猛神,天之正鬼也,飞尸流凶,安敢妄集,犹主人猛勇,奸客不敢窥也。有十二神舍之,宅主驱逐,名为去十二神之客,恨十二神之意,安能得吉?如无十二神,则亦无飞尸流凶。罻奚裎扌祝獬纻尾梗壳篸鸷稳嘒繝

  解逐之法,缘古逐疫之礼也。昔颛顼氏有子三人,生而皆亡,一居江水为虐鬼,一居若水为魍魉,一居欧隅之间主疫病人。故岁终事毕,驱逐疫鬼,因以送陈、迎新、内吉也。世相仿效,故有解除。夫逐疫之法,亦礼之失也。行尧、舜之德,天下太平,百灾消灭,虽不逐疫,疫鬼不往。行桀、纣之行,海内扰乱,百祸并起,虽日逐疫,疫鬼犹来。衰世好信鬼,愚人好求福。周之季世,信鬼修祀。以求福助。愚主心惑,不顾自行,功犹之立,治犹不定。故在人不在鬼,在德不在祀。国期有远近,人命有长短,如祭祀可以得福,解除可以去凶,则王者可竭天下之财,以兴延期之祀;富家翁妪可求解除之福,以取逾世之寿。案天下人民,夭寿贵贱,皆有禄命;操行吉凶,皆有衰盛。祭祀不为福,福不由祭祀。世信鬼神,故好祭祀。祭祀无鬼神,故通人不务焉。祭祀,厚事鬼神之道也,犹无吉福之验,况盛力用威,驱逐鬼神,其何利哉!

  祭祀之礼,解除之法,众多非一,且以一事效其非也。夫小祀足以况大祭,一鬼足以卜百神。世间缮治宅舍,凿地掘土,功成作毕,解谢土神,名曰:“解土”。为土偶人,以像鬼形,令巫祝延,以解土神。已祭之後,心快意喜,谓鬼神解谢,殃祸除去。如讨论之,乃虚妄也。何以验之?夫土地犹人之体也,普天之下皆为一体,头足相去,以万里数。人民居土上,犹蚤虱着人身也。蚤虱食人,贼人肌肤,犹人凿地,贼地之体也。蚤虱内知,有欲解人之心,相与聚会,解谢於所食之肉旁,人能知之乎?夫人不能知蚤虱之音,犹地不能晓人民之言也。胡、越之人,耳口相类,心意相似,对口交耳而谈,尚不相解;况人之与地相似,地之耳口与人相远乎!今所解者地乎?则地之耳远,不能闻也。所解一宅之土,则一宅之土犹人一分之肉也,安能晓之!如所解宅神乎,则此名曰“解宅”,不名曰“解土”。礼入宗庙,无所主意,斩尺二寸之木,名之曰主,主心事之,不为人像。今解土之祭,为土偶人,像鬼之形,何能解乎?神荒忽无形,出入无门,故谓之神。今作形象,与礼相违,失神之实,故知其非。象似布藉,不设鬼形。解土之礼,立土偶人,如祭山可为石形,祭门户可作木人乎?

  晋中行寅将亡,召其太祝欲加罪焉,曰:“子为我祀,牺牲不肥泽也,且齐戒不敬也,使吾国亡,何也?”祝简对曰:“昔日吾先君中行密子,有车十乘,不忧其薄也,忧德义之不足也。今主君有革车百乘,不忧德义之薄也,唯患车之不足也。夫船车饰则赋敛厚,赋敛厚则民谤诅。君苟以祀为有益於国乎?诅亦将为亡矣。一人祝之,一国诅之,一祝不胜万诅,国亡,不亦宜乎?祝其何罪?”中行子乃惭。今世信祭祀,中行子之类也。不修其行而丰其祝,不敬其上而畏其鬼。身死祸至,归之於祟,谓祟未得;得祟修祀,祸繁不止,归之於祭,谓祭未敬。夫论解除,解除无益;论祭祀,祭祀无补;论巫祝,巫祝无力。竟在人不在鬼,在德不在祀,明矣哉!

 

  1. 译文

 

  社会上迷信祭祀,认为祭祀必定有福;又相信解除,认为解除一定能消除灾祸。“解除”的第一项仪式是先举行祭祀。比照祭祀,就如活人招待宾客一样。首先为宾客安排饭食,吃完后,用刃杖驱赶鬼神。鬼神如果有知,一定会发怒而与祭主搏斗,不肯就这样离开,或者心里怀恨,反而因此造成灾祸。如果鬼神无知,不能造成灾祸,人们解除它无益,不解除它也无损。而且人们认为鬼神是什么样子呢?如果认为鬼有形状,形状像活人一样,那么活人怀恨在心,是一定要害人的。如果鬼没有形状,如烟云一样,要驱逐去烟云,也是不能除去的。既然鬼神的形状不能知晓,鬼神的想法也就不可推测。鬼神停留在人的住宅中,是想干什么呢?如果鬼神势必要杀人,遇上驱逐鬼神的时候,它就会避开人而躲藏起来,驱逐鬼神一停止,那么鬼神又会返回原处。如果鬼神不想杀人,只是寄居在人的家里,即使人们不驱逐它,也不会造成什么灾害。

  贵人出来,老百姓都来围观,挤满了大街小巷,都争着挤到前面去。士卒驱赶围观的人,他们就跑开退避;土卒一离开,他们立马又回到原处;士卒站立守卫,整天不离开,才能制止他们。为什么呢?老百姓的目的只是在于观看贵人,不会因为一驱赶就退去了。假如鬼神同活人一样,对人的住宅有什么目的的话,就如同老百姓目的在于观看贵人一样,士卒驱逐,如果不是长久地站在那里看守,那么围观者是不会退走的。这样看来,那么驱逐鬼神的人,如果不是一年到头地赶鬼神,鬼神是不离开的。现在驱逐鬼神,仅仅在吃完一顿饭的时间,就抛开鬼神不过问了。不过问鬼神,鬼神又会回来,怎么能禁止它们呢?在庭院中晒谷子,鸡雀来啄食,主人用弹弓射击驱赶,鸡雀就跑开,一放松鸡雀就回来,不整天站着防守,就不能禁止鸡雀啄食谷子。要说鬼很神灵,那么它就不会因为人的驱赶而去留。要说鬼并不神灵,那就同鸡雀一样,不经常驱逐,就不能禁止他们。

  虎狼进入城里,弓弩手往来察看它,即使杀了虎狼,并不能铲除引起虎狼到来的祸根。盗贼攻打城,官军反击他们,即使打退了盗贼,并不能消除引起盗贼到来的祸根。虎狼的到来,是应和政治上的过失;盗贼的到来,预示要引起社会的动乱。这样说来,那么鬼神的停留,是人的寿命当终绝了。杀掉虎狼,击退盗贼,并不能使国家政治清明社会安定。这样说来,那么盛行解除活动,驱逐鬼神,并不能使凶祸离去而寿命延长。

  病人病情严重,就会看到鬼来,性格勇猛刚强的病人,就会举剑拿杖,与鬼进行战斗,战斗一两次,病人就停下手表示屈服,因为他知道如果不屈服战斗就不会有终结。用解除法所驱逐的鬼,与病人所看到的鬼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驱逐鬼的办法,与病人和鬼战斗没有什么不同。病人与鬼战斗,鬼尚且不离去,宅主用解除法驱鬼,鬼神必然不会离去。据此说来,驱逐宅中鬼神的活动,对于驱鬼有什么好处呢?认为这样做能去掉宅中的凶祸,这种说法是不可信的。

  况且所要驱除的,是住宅中的客鬼。住宅中的主神有十二位,青龙和白虎也在十二神之中。青龙白虎是勇猛的神,是天上的正鬼,飞尸流凶怎么敢随便聚集到住宅中来,这就好比宅主人猛勇,奸邪之人不敢来侵扰一样。有十二神留宿客鬼,宅主驱逐它们,这就叫驱逐十二神的客人,违反十二神的意志,宅主怎么会得吉利呢?如果住宅中没有十二神,那么也就没有什么飞尸流凶。没有十二神没有飞尸流凶,搞解除活动有什么好处呢?所谓驱逐又去除什么呢?

  解除驱逐鬼神的方法,是因袭古代驱逐疫鬼的仪式。过去颛顼氏有三个儿子,一生下来就变化成鬼了,一个居住在长江成为虐鬼,一个居住在若水成为魍魉,一个居住在小屋角落之间专门用疫病害人。所以每当年终事情都干完了,人们就驱逐疫鬼,借以送旧、迎新、纳吉。社会上相互仿效,所以就有了解除之法。驱逐疫鬼的方法出现,出是由于礼仪败坏的结果。推行尧、舜的德政,天下太平,各种灾祸都会消灭,即使不驱逐疫鬼,疫鬼也不会去害人。仿效桀、纣的恶行,海内纷扰混乱,各种灾祸一齐出现,即使每天驱逐疫鬼,疫鬼仍然会来害人。

  没落的社会喜好迷信鬼神,无知的人喜好祈求福佑。周朝末期,迷信鬼神讲究祭祀,借以祈求福助。昏庸的君王心思迷乱,不顾礼仪自行祭祀,功业仍然不能成就,统治还是不稳定,所以国家的兴衰在于人而不在于鬼,在于德政而不在于祭祀。国家存在的时期有长短,人的寿命也有寿夭。如果祭祀可以求得福佑,举行解除可以消掉凶祸,那么君王可以耗尽天下的财富,用来举行延长“国期”的祭祀,有钱的老头老妇可以祈求解除之福,以取得超过一般人的寿命。考察天下的老百姓,寿命长短地位贵贱,都有注定的禄命寿命,行为的吉凶,都有盛衰的时候。祭祀不会得福,福不由祭祀得来。社会上迷信鬼神,所以喜好祭祀。祭祀并没有什么鬼神,所以通达事理的人是不会干这种事的。祭祀,是优厚侍奉鬼神的办法,仍就没有吉福的效果,何况拚命使用武力,驱逐鬼神,这会有什么好处呢!

  祭祀之礼,解除之法,千奇百怪不只一种,姑且用一个事例来证明它是错误的。小型的祭祀足以比喻大型的祭祀,以一个鬼的情况为例就足以推知众神的情况。世间修建住宅房舍,挖掘土地,事情做成兴建完毕,就解谢土神,这称为“解土”。做一个土偶人,以象征鬼神,让巫师祷告,用来禳解土神。停止祭祀以后,心快意喜,就认为鬼神接受了解谢,殃祸就会除去。如讨论这种情况,实在是虚妄不实的。用什么来证明这一点呢?

  土地好比是人的身体,整个天下,都是一体,头与足相距,要以万里来计算。老百姓居住在土地上,好比蚤虱附着在人的身上一样。蚤虱吃人的血,伤害人的肌肤,如同人挖地,伤害地的形体一样。如果蚤虱内心有知,抱着想要解谢被咬人的心思,就相互聚会在一起,在它们所咬的肌肤旁进行解谢,人能够知道这些吗?人不能了解蚤虱的声音,如同地不能明白老百姓的语言一样。胡地、越地的人,口耳相类同,心意也相似,对口交耳进行交谈,尚且不能相互了解,何况人与地并不相似,地的口耳与人相隔甚远啊!

  现在所要解谢的是地神吗?而地的耳朵遥远,不能听到。所要解谢的是一宅之土吗?而一宅之土好比人身上的一部分肉,怎么能明白这一点呢?如果所解谢的是宅神吗?那么这名称就该叫“解宅”,不该叫“解土”。根据礼的规定,人们到宗庙里去祭祀,由于没有一个集中表达心意的地方,就砍一根一尺二寸长的木棒,称之为神主,倾心侍奉它,但并不设人的形象。现在解土的祭祀,设置土偶人,像鬼神的形象,怎么解释谢呢?神,恍恍惚惚没有固定的形体,出入不通过门,所以称为神。现在制作了形象,与礼的规定相违背,违反了神“荒忽无形”的事实,所以知道它是错的。应该安设一个象征性的坐位,不设立鬼的形象,而解土的礼节,却设立了土偶人。如果祭山神可以做一个石人,那么祭门神户神可以制作一个木人吗?

  晋国中行寅将要逃亡,召见他的太祝,想要给他加罪,说:“你替我祭祀祈祷,是所用的牺牲不肥美光润呢?还是斋戒时不严肃认真呢?使我的国家遭到灭亡,是为什么呢?”太祝简回答说:“过去我们的先君中行密子有战车十乘,不愁战车少,忧虑的是德义不足。现在主君有革车上百乘,不忧虑德义少,只愁战车不足。船和车装饰得越好则征收的赋税就越重,赋税过重那么老百姓就要指责诅咒。您如果认为祭祀有益于国家,那么老百姓的诅咒也会使国家灭亡。一个人祝祷,一国人诅咒,一个人的祝祷抵不过一万人的诅咒,国家灭亡,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当太祝的有什么罪呢?”中行子这才感到惭愧。

  现在社会上迷信祭祀,就同中行子这类人一样。不修养自己的操行而是隆重地进行祭祀,不尊敬祖先而是害怕鬼神;生命死亡祸殃到来,就归罪于凶神作怪,认为是由于什么凶神在作怪没有搞清楚的缘故;等到了解了是哪种凶神在作怪去祭祀它,而祸乱仍然不断发生,又归罪于祭祀,认为是祭祀不恭敬。若论解除,解除于事无益;若论祭祀,祭祀于事无补;若论巫祝,巫祝也无能为力。归根到底凶祸在人不在鬼,在于德义而不在于祭祀,这是很明白的了!

 

 

《卷二十五·祀义篇》

 

  世信祭祀,以为祭祀者必有福,不祭祀者必有祸。是以病作卜祟,祟得修祀,祀毕意解,意解病已,执意以为祭祀之助,勉奉不绝。谓死人有知,鬼神饮食,犹相宾客,宾客悦喜,报主人恩矣。其修祭祀,是也;信其享之,非也。实者,祭祀之意,主人自尽恩勤而已,鬼神未必欲享之也。何以明之?今所祭者报功,则缘生人为恩义耳,何歆享之有?今所祭死人,死人无知,不能饮食。何以审其不能歆享饮食也?夫天者,体也,与地同。天有列宿,地有宅舍。宅舍附地之体,列宿着天之形。形体具,则有口乃能食。使天地有口能食,祭食宜食尽;如无口,则无体,无体则气也,若云雾耳,亦无能食如。天地之精神,若人之有精神矣。以人之精神,何宜饮食?中人之体七八尺,身大四五围,食斗食,歠斗羹,乃能饱足,多者三四斗。天地之广大,以万里数,圜丘之上,一茧栗牛,粢饴大羹,不过数斛。以此食天地,天地安能饱?天地用心,犹人用意也。人食不饱足,则怨主人,不报以德矣。必谓天地审能饱食,则夫古之效者负天地。山,犹人之有骨节也;水,犹人之有血脉也。故人食肠满,则骨节与血脉因以盛矣。今祭天地,则山川随天地而饱。今别祭山川,以为异神,是人食已,更食骨节与血脉也。

  社稷报生谷物之功。万民生於天地,犹毫毛生於体也。祭天地,则社稷设其中矣;人君重之,故复别祭。必以为有神,是人之肤肉当复食也。五祀初本在地。门户用木与土,土木生於地,井灶室中霤皆属於地。祭地,五祀设其中矣;人君重之,故复别祭。必以为有神,是人食己,当复食形体也。风伯、雨师、雷公,是群神也。风犹人之有吹煦也,雨犹人之有精液也,雷犹人之有腹鸣也,三者附於天地,祭天地,三者在矣;人君重之,故别祭。必以为有神,则人吹煦、精液、腹鸣当复食也。日月犹人之有目,星辰犹人之有发。三光附天,祭天,三光在矣;人君重之,故复别祭。必以为有神,则人之食已,复食目与发也。

  宗庙,己之先也。生存之时,谨敬供养,死不敢不信,故修祭祀,缘生事死,示不忘先。五帝、三王郊宗黄帝、帝喾之属,报功坚力,不敢忘德,未必有鬼神审能歆享之也。夫不能歆享,则不能神;不能神,则不能为福,亦不能为祸。祸福之起,由於喜怒,喜怒之发,由於腹肠。有腹肠者辄能饮食,不能饮食则无腹肠,无腹肠则无用喜怒,无用喜怒则无用为祸福矣。

  或曰:“歆气,不能食也。”夫歆之与饮食,一实也。用口食之,用口歆之。无腹肠则无口,无口无用食,则亦无用歆矣。何以验其不能歆也?以人祭祀有过,不能即时犯也。夫歆不用口则用鼻矣。口鼻能歆之,则目能见之,目能见之,则手能击之。今手不能击,则知口鼻不能歆之也。

  或难曰:“宋公鲍之身有疾。祝曰夜姑,掌将事於历者。历鬼杖楫而与之言曰:‘何而粢盛之不膏也?何而蒭牺之不肥硕也?何而珪璧之不中度量也?而罪欤?其鲍之罪欤?’夜姑顺色而对曰:‘鲍身尚幼,在襁褓,不预知焉。审是掌之。’历鬼举楫而掊之,毙於坛下。此非能言用手之验乎?”

  曰:夫夜姑之死,未必历鬼击之也,时命当死也。妖象历鬼,象鬼之形,则象鬼之言,象鬼之言,则象鬼而击矣。何以明之?夫鬼者,神也,神则先知。先知则宜自见粢盛之不膏、圭璧之失度、牺牲之臞小,则因以责让夜姑,以楫击之而已,无为先问。先问,不知之效也;不知,不神之验也。不知不神,则不能见体出言,以楫击人也。夜姑,义臣也,引罪自予己,故鬼击之。如无义而归之鲍身,则厉鬼将复以楫掊鲍之神矣。且祭祀不备,神怒见体,以杀掌祀。如礼备神喜,肯见体以食赐主祭乎?人有喜怒,鬼亦有喜怒。人不为怒者身存,不为喜者身亡。厉鬼之怒,见体而罚。宋国之祀,必时中礼,夫神何不见体以赏之乎?夫怒喜不与人同,则其赏罚不与人等。赏罚不与人等,则其掊夜姑,不可信也。

  且夫歆者,内气也,言者,出气也。能歆则能言,犹能吸则能呼矣。如鬼神能歆,则宜言於祭祀之上。今不能言,知不能歆,一也。凡能歆者,口鼻通也。使鼻鼽不通,口钳不开,则不能歆矣。人之死也,口鼻腐朽,安能复歆?二也。《礼》曰:“人死也,斯恶之矣。”与人异类,故恶之也。为尸不动,朽败灭亡,其身不与生人同,则知不与生人通矣。身不同,知不通,其饮食不与人钧矣。胡、越异类,饮食殊味。死之与生,非直胡之与越也。由此言之,死人不歆,三也。当人之卧也,置食物其旁,不能知也。觉乃知之,知乃能食之。夫死,长卧不觉者也,安能知食?不能歆之,四也。

  或难曰:“‘祭则鬼享之’,何谓也?”曰:言其修具谨洁,粢牲肥香,人临见之,意饮食之。推己意以况鬼神,鬼神有知,必享此祭,故曰鬼享之也。难曰:“《易》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祭。’夫言东邻不若西邻,言东邻牲大福少,西邻祭少福多也。今言鬼不享,何以知其福有多少也?”曰:此亦谓修具谨洁与不谨洁也。

  纣杀牛祭,不致其礼。文王衤勺祭,竭尽其敬。夫礼不至,则人非之,礼敬尽,则人是之。是之则举事多助,非之则言行见畔。见畔,若祭,不见享之祸;多助,若祭,见歆之福:非鬼为祭祀之故有喜怒也。何以明之?苟鬼神,不当须人而食。须人而食,是不能神也。信鬼神,歆祭祀,祭祀为祸福,谓鬼神居处何如状哉?自有储偫邪,将以人食为饥饱也?如自有储偫,储偫必与人异,不当食人之物。如无储偫,则人朝夕祭乃可耳。壹祭壹否,则神壹饥壹饱。壹饥壹饱,则神壹怒壹喜矣。且病人见鬼,及卧梦与死人相见,如人之形,故其祭祀,如人之食。缘有饮食则宜有衣服,故复以缯制衣,以象生仪。其祭如生人之食,人欲食之,冀鬼飨之。其制衣也,广枞不过一尺若五六寸。以所见长大之神,贯一尺之衣,其肯喜而加福於人乎?以所见之鬼为审死人乎?则其制衣,宜若生人之服。如以所制之衣审鬼衣之乎?则所见之鬼宜如偶人之状。夫如是也,世所见鬼,非死人之神;或所衣之神非所见之鬼也。鬼神未定,厚礼事之,安得福佑而坚信之乎?

 

  1. 译文

 

  一般人迷信祭祀,认为祭祀的人一定有福,不祭祀的人一定有祸。因此生了病就占卜是什么鬼神在作怪,知道了是哪种鬼神在作怪就举行祭祀,祭祀结束心中疑虑就消除,疑虑消除病也好了,却固执地认为这是祭祀的作用,而不断地尽力去祭祀。认为死人有知觉,鬼神能饮食,好像招待宾客一样,宾客高兴,就报答主人的恩情了。他们举行祭祀,这是对的;相信鬼神能享受供物,那就错了。

  实际上,祭祀的意义,只是主人自己尽到对鬼神报恩和表示殷勤的心意罢了,鬼神未必会享受供物。用什么来证明这一点呢?如今祭祀的目的是为了报答被祭者的功德,乃是遵循活人报答恩义的办法而已,其实鬼神哪里会享受供物呢?现在所祭祀的是死人,死人没有知觉,是不能吃东西的。根据什么确知受祭祀者不能享用供物呢?天是实体,与地相同。天上有各种星宿,地上有住宅房舍。住宅房舍依附在大地的形体上,各种星宿依附在天的形体上。形体具备,就有口,才能吃东西。假使天地有口能吃东西,应该把上供的食物都吃光。如果没有口的话,那也就没有形体,没有形体就是气了,如同云雾一样罢了,也就不能吃东西。

  如果天地的精神,就像人具有的精神一样,就人的精神来说,怎么能吃喝东西呢?中等人的身体高七八尺,身大有四五围,要吃一斗食物,喝一斗汤,才能饱足,吃得多的要三四斗才够。天地的广大,要以万里来计算。圜丘上面,一头小牛犊,加上谷物、麦芽糖和肉汤,不过几斛而已,用这点东西给天地吃,天地怎么能吃得饱呢?天地的想法就同人的想法一样,人吃东西不饱足,就会埋怨主人,不会用恩德来回报他。一定要说天地确实能吃得饱,那么古代郊祀的人就对不起天地了。

  大地上的山,好比人身上有骨骼;大地上的水,好比人身上有血脉。所以人吃喝得肠胃饱满了,那么骨骼和血脉因此也就强健旺盛了。现在祭祀天地,那么山川也随天地而吃饱了。如今又另外祭祀山川,认为是不同的神,这样就等于说人吃完了,还要让骨骼和血脉再吃。祭祀社稷,是为了报答它们生育谷物的功劳。万民生长在天地之间,好比毫毛生长在人体上一样。祭祀天地,那么社稷也包括在其中了,君王尊重社稷,所以又另外祭祀。一定要认为社稷神灵,这等于说人吃饱后皮肤和肌肉还要再吃东西。

  五种祭祀的对象起初都来源于土地,门、户是用土和木造成的,土和木生于地上,井神、灶神、室中霤都属于地,祭祀土地,五祀都包括在其中了,君王尊重五祀,所以又另外祭祀。一定认为五祀的对象有神灵,这等于说人吃完了,还要再给身体的其他部分吃。风师、雨伯、雷公,是一般的神。风,好比人有呼吸;雨,好比人有精液;雷,好比人有腹鸣。风、雨、雷都附于天地,祭祀天地,三者都包括在其中了,君王尊重这三者,所以又另外祭祀。一定认为风、雨、雷有神灵,那么人的呼吸、精液、腹鸣都应当再吃东西了。日月,好比人有眼睛;星,好比人有毛发。日月星依附于天,祭祀天,日月星辰都包括在其中了,君王尊重日月星,所以又另外祭祀。一定认为日月星有神灵,那就是说人吃完了,又让眼睛和毛发再吃东西。

  宗庙,是祭祀自己祖先的地方。祖先活着的时候,谨慎恭敬地供养他们,祖先死了以后对他们也不敢不虔诚,所以举行祭祀,遵循侍奉活人的道理去侍奉死去的祖先,表示不忘记祖先。五帝三王郊祭黄帝、帝喾之类,是为了报答他们的功德,尊重他们的辛劳,不敢忘记祖先的功德,未必有鬼神真能享用供物。不能享用供物,就不能成为神;不能成为神,就不能赐福,也不能为祸。祸福的产生,由于鬼神的喜怒;喜怒的发生,由于鬼神的腹肠。有腹肠的就能吃喝,不能吃喝就没有腹肠,没有腹肠就不能产生喜怒之情,不能产生喜怒之情就无从造成祸福了。

  有人说:“鬼神只是吸取供品的香气,不能吃供品。”吸取香气与吃喝,是同一回事。用口吃供品,也用口吸供品的香气。没有腹肠就没有口,没有口,就无法吃东西,也就无从吸取香气了。根据什么证明它们不能吸取香气呢?根据人们祭祀时出现了差错,而鬼神却不能立即惩罚他们就可以作为证明。吸取香气不用口就用鼻,口鼻能吸取香气眼睛就能看见供品,眼睛能看到供品手就能接触供品。现在手不能接触供品,就知道口鼻不能吸取供品的香气了。

  有人反驳说:“宋公鲍的身体有疾病。主祭官名叫夜姑,曾奉命从事祭祀厉鬼的事。厉鬼拄着船桨对夜姑说:‘为什么你上供的谷物不丰厚?为什么你上供的蒭牲不肥大?为什么你用的圭、璧不符合标准尺寸?是你的罪呢?还是宋公鲍的罪呢?’夜姑和颜悦色地回答说:‘宋公鲍本人还年幼,在襁褓之中,没有参与过问这件事。确实是我在主管此事。’厉鬼举起船浆打夜姑,夜姑死于祭坛下。难道这不是鬼能说话能用手打人的证明吗?”

  我以为:夜姑的死,未必是厉鬼打他造成的,而是当时命里注定他该死。妖象以厉鬼的形象出现,像鬼的形体就像鬼的说话,像鬼的说话就像鬼而打人。用什么来证明这一点呢?鬼,很神灵,很神灵就能预先知道。预先知道就应当亲自看到谷物不丰厚,圭璧不合尺寸,牺牲的瘦小,就可用以这些理由去责备夜姑,用船浆打他就行了,用不着要事先提问。事先提问,是不能预知的证明;不能预知,是不神灵的证明。不能预知不神灵,就不能现形说话,用船浆去打人。

  夜姑是正直的臣子,把罪过归到自己头上了,所以鬼打了他。如果他不正直而把罪过推到宋公鲍身上,那么厉鬼又会用船浆去打宋公鲍了。况且祭祀不周全,鬼神发怒就会现出形体,因此而杀死掌管祭祀的人。如果祭祀的礼节周到鬼神高兴了,肯显现形体而把食品赐给主祭的人吗?人有喜怒,鬼神也有喜怒。人不会为有发怒的事而使自身存在,也不会为有高兴的事而使自身消失,厉鬼的怒,表现为显露形体而进行惩罚。宋国的祭祀,必定有符合礼节的时候,为什么鬼神不显现形体而赏赐他们呢?鬼神的喜怒与人不同,那么鬼神的赏罚也与人不相同;赏罚与人不一样,那么关于厉鬼怒击夜姑的说法,就不可信了。

  况且所谓“歆”,是吸入供品的香气;说话,是呼出气息。能吸入香气就能说话,好比能吸就能呼一样。如果鬼神能吸入香气,就应当在祭祀坛上说话。现在不能说话,可知鬼神不能吸入香气,这是第一点。凡能吸入香气的,口鼻是通畅的。假使鼻子堵塞不通,口紧闭不张开,就不能吸入供品的香气了。人死了,口鼻都腐朽了,怎么能又会吸入香气了呢?这是第二点。《礼记》上说:“人死了,就会被人厌恶。”死人与活人属于不同类,所以人们厌恶死人。死人变成尸体不会动,很快朽败灭亡,他的身体与活人的不相同,那么知觉也就不能和活人相通了。身体不同,知觉不通,他们的饮食就与活人不一样了。胡、越是不同的族类,口味大不相同。死人与活人的差别,不仅仅是胡人和越人的区别了。由此说来,死人不会吸取供品的香气,这是第三点。当人睡觉的时候,放置食物在他的旁边,他是不能知道的。睡醒了才知道食物在旁边,知道了才能去吃食物。死人,是长卧不醒的人,怎么会知道吃东西呢?死人不能享用供物的香气,这是第四点。

  有人反驳说:“‘祭祀时鬼就来享用祭品’,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以为:这是说他准备祭品又认真又整洁,谷米清香牺牲肥大,人面对着见到这些东西,就想吃这些东西。拿自己的想法去推知鬼神的想法,认为鬼神如果有知觉,必定会享用这些祭品,所以说“鬼来享用祭品”。

  反驳说:“《周易》上说:‘纣王杀牛上供,不如周文王用素菜祭祀。’说纣王不如周文王,是说纣王上供的牲畜大却福少,而周文王的祭品少却福多。现在讲鬼不吃供物,那么又依据什么来知道它所赐的福有多少呢?”我以为:这也是讲准备供品认真不认真,整洁不整洁的问题。纣王杀牛祭祀,却没有尽到礼节;文王用素菜祭祀,却竭尽了他的诚敬。礼节没尽到,人们就要非议他;礼节虔诚地尽到了,人们就会赞扬他。受人赞扬,那么他兴办事情赞助的人就多;遭人非议,那么他的言行就会遭到反对。遭到反对,好像是祭祀不被鬼神享用而带来的灾祸;赞助的人多,好像是祭祀被鬼神享用而带来的福祐。其实并非鬼神由于祭祀好坏的缘故而有喜有怒。用什么来证明这一点呢?假如鬼是神灵的,不应当等人们上供才吃,等人们上供才吃,这是不神灵的表现。如果鬼神真的享受祭祀,因为祭祀而带来祸福,那么你说鬼神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子呢?是鬼神自有储备呢?还是以人们上供与否作为饥饱的条件呢?如果自有储备,储备必然和人的不同,就不该吃人的食物。如果没有储备,那么就要人们每天早晚都祭祀才行。有时祭祀有时不祭祀,那么鬼神就会有时饥饿有时饱足,时而饥饿时而饱足,那么鬼神就会时而愤怒时而欢喜了。

  况且病人看见鬼,以及睡梦中与死人相见,鬼都像人的形状,所以祭祀时摆的祭品和人吃的东西一个样。根据鬼要吃饭的道理来推论,那么鬼也该有衣服,所以又用丝绸给鬼做衣服,以仿效鬼活着时的仪表。用如同活人吃的食物来祭祀,活人想吃这些东西,也希望鬼能享用这些祭品。给鬼做衣服长短不过一尺或五六寸。让所见到的又高又大的鬼神来穿一尺长短的衣服,难道鬼会高兴而给人们带来福祐吗?认为所见到的鬼果真是死去的人吗?那么给它做衣服就应该像活人的衣服一样。如果所做的小衣服鬼真的穿上它吗?那么所见到的鬼就该像偶人的样子。这样说来,世人所见到的鬼并不是死人的神变的,或许穿这种衣服的神并不是所见到的鬼。鬼神是什么还不能肯定,就用丰厚的礼节去侍奉它,怎么会得到鬼神的福祐而对它坚信不疑呢?

 

 

《卷二十五·祭意篇》

 

  礼,王者祭天地,诸侯祭山川,卿大夫祭五祀,土庶人祭其先;宗庙社稷之祀,自天子达於庶人。《尚书》曰:“肆类於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於群臣。”《礼》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夏後氏亦禘黄帝而郊鲧,祖颛顼而宗禹。殷人禘喾而郊冥,祖契而宗汤。周人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燔柴於大坛,祭天也;瘗埋於大折,祭地也,用骍犊。埋少牢於大昭,祭时也;相近於坎坛,祭寒暑也。王宫,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宗,祭星也。雩宗,祭水旱也。四坎坛,祭四方也。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有天下者祭百神。诸侯在其地则祭,亡其地则不祭。”此皆法度之祀,礼之常制也。

  王者父事天,母事地,推人事父母之事,故亦有祭天地之祀。山川以下,报功之义也。缘生人有功得赏,鬼神有功亦祀之。山出云雨润万物,六宗居六合之间,助天地变化,王者尊而祭之。故曰六宗。社稷报生万物之功:社报万物,稷报五谷。五祀报门户井灶中霤之功:门户人所出入,井灶人所饮食,中霤人所托处。五者功钧,故俱祀之。

  周弃曰:“少昊有四叔,曰重,曰该,曰修,曰熙,实能金木少及水。使重为句芒,该为蓐收,修及熙为玄冥,世不失职,遂济穷桑,此其三祀也。颛顼氏有子曰犁,为祝融。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後土,此其二祀也。後土为社。稷,田正也。有烈山氏之子曰柱,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弃亦为稷,自商以来祀之。”《礼》曰:“列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殖百谷。夏之衰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後土,能平九土,故祀以为社。”传或曰:“炎帝作火,死而为灶。禹劳力天下,水死而为社。”《礼》曰:“王为群姓立七祀,曰司命,曰中霤,曰国门,曰国行,曰泰厉,曰户,曰灶。诸侯为国立五祀,曰司命,曰中霤,曰国门,曰国行,曰公厉。大夫立三祀,曰族厉,曰门,曰行。适士立二祀,曰门,曰行。庶人立二祀,或立户,或立灶。”社稷五祀之祭,未有所定,皆有思其德,不忘其功也。中心爱之,故饮食之。爱鬼神者祭祀之。自禹兴修社稷,祀後,稷其後绝废。高皇帝四年

  诏天下祭灵星,七年,使天下祭社稷。灵星之祭,祭水旱也,於礼旧名曰雩。雩之礼,为民祈谷雨,祈谷实也。春求〔雨,秋求〕实,一岁再祀,盖重谷也。春以二月,秋以八月。故《论语》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暮春,四月也。周之四月,正岁二月也。二月之时,龙星始出,故传曰:“龙见而雩”。龙星见时,岁己启蛰,□□□:“□□而雩。春雩之礼废,秋雩之礼存,故世常修灵星之祀,到今不绝。名变於旧,故世人不识;礼废不具,故儒者不知。世儒案礼,不知灵星何祀,其难晓而不识,说县官名曰明星。缘明星之名,说曰岁星,岁星东方也。东方主春,春主生物,故祭岁星求春之福也。四时皆有力於物,独求春者,重本尊始也。审如儒者之说,求春之福,及以秋祭,非求春也。《月令》祭户以春,祭门以秋,各宜其时。如或祭门以秋,谓之祭户,论者肯然之乎?不然,则明星非岁星也,乃龙星也。龙星二月见,则雩祈谷雨。龙星八月将入,则秋雩祈谷实。儒者或见其义,语不空生。春雩废,秋雩兴,故秋雩之名,自若为明星也,实曰灵星。灵星者,神也;神者,谓龙星也。群神谓风伯雨师雷公之属。风以摇之,雨以润之,雷以动之,四时生成,寒暑变化。日月星辰,人所瞻仰。水旱,人所忌恶。四方,气所由来。山林川谷,民所取材用。此鬼神之功也。

  凡祭祀之义有二:一曰报功,二月修先。报功以勉力,修先以崇恩。力勉恩崇,功立化通,圣王之务也。是故圣王制祭祀也,法施於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帝喾能序星辰以著众,尧能赏均刑法以义终,舜勤民事而野死,鲧勤洪水而殛死,禹能修鲧之功,黄帝正名百物以明民共财,颛顼能修之;契为司徒而民成,冥勤其官而水死,汤以宽治民而除其虐,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去民之灾。凡此功烈,施布於民,民赖其力,故祭报之。宗庙先祖,己之亲也,生时有养亲之道,死亡义不可背,故修祭祀,示如生存。推人事鬼神,缘生事死,人有赏功供养之道,故有报恩祀祖之义。

  孔子之畜狗死,使子赣埋之,曰:“吾闻之也,弊帷不弃,为埋马也;弊盖不弃,为埋狗也。丘也贫,无盖,於其封也,亦与之席,毋使其首陷焉。”延陵季子过徐,徐君好其剑。季子以当使於上国,未之许与。季子使还,徐君已死,季子解剑带其冢树。御者曰:“徐君已死,尚谁为乎?”季子曰:“前已心许之矣。可以徐君死故负吾心乎?”遂带剑於冢树而去。祀为报功者,其用意犹孔子之埋畜狗也。祭为不背先者,其恩犹季子之带剑於冢树也。圣人知其若此,祭犹斋戒畏敬,若有鬼神,修兴弗绝,若有祸福。重恩尊功,殷勤厚恩,未必有鬼而享之者。何以明之?以饮食祭地也。人将饮食,谦退,示当有所先。孔子曰:“虽疏食菜羹,瓜祭必斋如也。”《礼》曰“侍食於君,君使之祭,然後饮食之。”祭,犹礼之诸祀也。饮食亦可毋祭,礼之诸神,亦可毋祀也。祭祀之实一也,用物之费同也。知祭地无神,犹谓诸祀有鬼,不知类也。经传所载,贤者所纪,尚无鬼神,况不著篇籍,世间淫祀非鬼之祭,信其有神为祸福矣?好道学仙者,绝谷不食,与人异食,欲为清洁也。鬼神清洁於仙人,如何与人同食乎?论之以为人死无知,其精不能为鬼。假使有之,与人异食。异食则不肯食人之食,不肯食人之食,则无求於人。无求於人,则不能为人祸福矣。

  凡人之有喜怒也,有求得与不得。得则喜,不得则怒。喜则施恩而为福,怒则发怒而为祸。鬼神无喜怒,则虽常祭而不绝,久废而不修,其何祸福於人哉?

 

  1. 译文

 

  《礼记》说:天子祭祀天地,诸侯祭祀山川,卿、大夫祭祀五祀,士及平民祭祀他们的祖先。对祖先、土地神及谷神的祭祀,是从天子一直到平民都要举行的。《尚书》说:“于是对上帝进行‘类’祭,又祭祀天地四方,祭祀山川,遍祭群神。”

  《礼记》说:“舜时把黄帝作为远祖来祭祀而以帝喾配祭,把颛顼作为始祖来祭祀而以尧配祭;夏朝也把黄帝作为远祖来祭祀而以鲧配祭,把颛顼作为始祖来祭祀而以禹配祭;商朝把帝喾作为远祖来祭祀而以冥配祭,把契作为始祖来祭祀而以汤配祭;周朝把帝喾作为远祖来祭祀而以稷配祭,把文王作为始祖来祭祀而以武王配祭。在大坛上烧柴以祭天,在大折下埋祭品以祭地,祭天地都用纯赤色的小牛作为牺牲。埋少牢在大昭下以祭四时;在坎坛禳祈以祭寒暑;在王宫祭日:在夜明祭月,在幽……祭星,在雩……祭水旱,在四坎坛祭四方。山林、川谷、丘陵能生出云,产生风雨,出现怪物,都称为神。统治天下的帝王祭祀百神。诸侯拥有封地就举行祭祀,失去了他的封地就不祭祀。”这些都是法定的祭祀,是礼所规定的正常制度。

  君王像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侍奉天,像对待自己的母亲一样侍奉地,根据人间侍奉父母的事例来类推,所以也就有了对天地的祭祀。祭祀山川以下诸神,用意在于报答它们的功劳。根据活人有功劳就获得奖赏的道理,鬼神有了功劳也应祭祀它们。山中涌出云雨来滋润万物,六方游神居处在六合之间,辅助天地的变化,君王尊重它们而祭祀它们,所以称为六宗。祭祀社稷神是为了报答它们生育万物的功劳。祭祀社神是报答它生育万物,祭祀谷神是报答它生育五谷。进行五祀,是报答门神、户神、井神、灶神、室中霤神的功劳,门、户是人们出入的地方,井、灶是供人饮食的处所,中霤是人依托和居住的地方,五种神的功劳相等,所以都应当祭祀它们。

  有的传上说:“少昊有子孙四人,名叫重、该、修、熙,他们确实能管理金、木和水。假如重任句芒,该任蓐收,修和熙任玄冥,世代不变它们的职位,于是完成了少昊传下来的功业,这就是报答木正、金正、水正功劳的祭祀。颛顼氏有个儿子叫犁,当火官;共工氏有个儿子叫句龙,当土官,这就是报答火正、土正功劳的祭祀。后土是社神。后稷是田官。有烈山氏的儿子叫柱,是谷神,夏朝以前一直都祭祀他。周弃也是谷神,从商朝以来一直都祭祀他。《礼记》说:“烈山氏拥有天下,他的儿子叫柱,能种植百谷。夏朝衰落,周弃接替了柱,所以把他当谷神来祭祀。共工氏称霸九州,他的儿子叫后土,能安定九州的土地,所以把他当土地神来祭祀。”

  有的传说:“炎帝造火,死了就成灶神。禹历尽辛苦治理天下水患,死了就成土地神。”《礼记》说:“帝王为百姓规定了七种祭祀,祭司命、中霤、国门、国行、泰厉、户、灶。诸侯为封国规定了五种祭祀,祭司命,中霤、国门、国行、公厉。大夫规定了三种祭祀,祭族厉、门、行。適士规定了两种祭祀,祭门、行。庶人规定了一种祭祀,或祭户神,或祭灶神。”对社稷、五祀的祭祀,没有具体的规定,都是为了思念它们的功德,不忘记它们的功劳。心中思慕鬼神,因此供给鬼神吃喝。思慕鬼神的人就祭祀它们。自从夏禹兴建社坛、稷坛祭祀后稷,其后这些祭祀就全都废除了。

  汉高祖四年,诏令天下祭祀灵星;七年,又令天下祭祀土地神和谷神。

  对灵星的祭祀是由于天旱而求雨,照礼来说这种祭祀的旧名称叫雩。举行雩祭之礼,是为老百姓祈求降下滋润谷物的雨水,祈求谷物有好收成。春天祈求降雨,秋天祈求有收成,一年祭祀两次,这是由于重视谷物的缘故。春天在二月里祭祀,秋天在八月里祭祀。所以《论语》上说:“暮春时节,春天的衣服已